苏然要搬新家的前半个月，张凤仙从老家回来又来到苏然这边。和上次一样张凤仙见到苏然热情的打招呼，还拉着苏然的手说：“然然，我不在这段时间，你一个人上班带孩子还要忙装修的事，辛苦了！”


    苏然嘴角扯了一下，不着痕迹把手从张凤仙的手中抽出来，客气地说：“老妈，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不辛苦。你坐了大半天的车辛苦了，先去休息一下吧，等下吃饭。”说完转身进厨房拿围裙准备做饭。


    不想张凤仙后脚也跟着进了厨房，一把夺过苏然手中的围裙说：“然然，你去休息下，饭我来做。”


    苏然刚想说不用，已被张凤仙从后面抓住肩膀推出了厨房。苏然感觉很无语，对张凤仙这种莫名的热情和强烈的主人翁意识更是感到不适。张凤仙像条鱼一样，只有七秒的记忆，前面和苏然吵得那么凶，回老家一趟仿佛什么都忘记了。这让苏然极度不适应，不知道该怎么和她相处。


    上次张凤仙走的那天，晚上张浩很晚才回来，他很诚恳地向苏然道了歉。


    以前苏然和张凤仙有矛盾，张浩了解张凤仙，知道苏然的不容易。这次搬家后，两个人因为教育孩子意见不统一，加上张凤仙描述的有鼻子有眼，很多次都打电话和张浩说乐乐在托班吃得不好，又说晚上苏然很晚还在教乐乐写作业不让乐乐睡觉，张浩就急了。加上上次刚到家就被拉去房间磨了耳朵，就想让苏然进去一起沟通一下，结果苏然根本不买账，他越发觉得说得对，苏然身上存在很多问题。


    后面两个他最爱的女人当着他的面大吵，苏然还捶洗衣机摔东西，他没有阻止两个女人的争吵。


    张凤仙，他的亲妈，在部队的时候曾无数次伤他的心，他也想像苏然一样去和张凤仙痛快地吵一架，但最终都忍了下来。张凤仙是他的妈，他可以为她分担痛苦，承受她带给他的痛苦，但他却舍不得再让张凤仙有半点的痛苦。


    把张凤仙送去张航家的路上，他沉默着一言不发。他发现从张凤仙坐上车的那一刻起，眼中早已没有泪，他甚至发现有一丝胜利的笑从张凤仙的嘴角浮起，他听到张凤仙开心地说了句，终于可以回家了。


    到了张航那边和张航聊了一下，张浩才知道自己错怪了苏然。张凤仙在之前就不止一次和张航说想回老家，都被张航拒绝了，让她安心在这边照顾乐乐。只是张航没有想到张凤仙会把事情做得那么直接，她故意做一些事情出来让苏然不满意，趁机和苏然吵一架，然后名正言顺地要求回老家。


    张浩和苏然说到这些时，苏然正在擦桌子，她的手停止了动作，头也不回地对张浩说：“以后想要干什么，请她直接说，不要拐弯抹角的找事。我没那么多时间猜她的心思，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和她搞内耗。”


    张浩从后面抱住了苏然的腰，把下巴顶在苏然的颈窝里：“宝，对不起，我真的错了。我是很了解我妈的性格，一说到孩子受委屈我就急了，是我错怪你了。”


    苏然一动也不动，任由张浩抱着她，眼泪却簌簌往下掉。这迟来的道歉让她知道，以后再面对张凤仙这个非正常人类，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张凤仙做好饭，一家人围在餐桌旁吃饭。苏然看着桌子上的几个菜，每个菜里都是汤汤水水的她就没有了胃口。对面张凤仙一边眉飞色舞地和张浩讲着回老家的见闻，一边吸排骨上的汁水，嘴巴里发出很大的声音。苏然皱了皱眉头，想说什么，看到张浩和张凤仙聊得那么开心，就把话咽了下去。


    “妈妈，我想吃你做的糖醋排骨，我不喜欢今天排骨的味道。”乐乐咬了一口排骨又吐在桌子上。


    张凤仙闻言放下手里正在啃的排骨：“乐乐，你不喜欢吃奶奶做的红烧排骨吗？你看看奶奶都吃了好几块，很香的。”说着又把乐乐刚放在桌上的排骨夹了过去啃了起来。


    “奶奶做的排骨只有酱油味，一点都不香，还是妈妈做的比较好吃。”


    “乐乐，奶奶辛苦帮我们做饭，不准挑食，赶紧吃。”张浩说着又夹了一块排骨放在乐乐碗里。


    乐乐看爸爸又夹了一块自己不喜欢吃的排骨过来，小嘴一撅，放下筷子直接回房间关上了门。


    “乐乐！”张浩拔高了声音，说着站起来要去敲乐乐房间的门。


    “你干嘛呢？”苏然一把拉住他。


    “嘛，这孩子才几岁，说一下都说不得，以后长大了还得了？奶奶做的饭不好吃，也不能是这个态度吧？”


    “大人可以把自己的意愿强加给孩子，孩子怎么就不能说句实话？排骨好不好吃你不会尝一下？”


    “好吃不好吃有什么关系，我妈大老远从老家过来，一进门都没休息下就过去烧饭，你还让她怎么做？”


    苏然看了一眼不可理喻的张浩，又看了一眼还在啃排骨的张凤仙，什么也没说，放下筷子回到了自己房间。


    不出所料，张浩后脚也跟了进来，并关上了房门。


    “苏然，你什么意思？你这样这个饭还要不要吃了？”


    “张浩，你搞清楚，这饭本来是我要去做的，是抢着要做，她刚来我也不好意思拒绝。她做的菜我也不喜欢吃，这个你也不是今天才知道。但我有说什么吗？乐乐只是说了实话，她有做错什么吗？”苏然看着像炸毛公鸡一样的张浩心中的火一下窜了上来。


    “我妈做的饭再难吃，没有功劳是不是也有苦劳。”


    “行了张浩，我和你讲不清楚。我只想请你告诉，让她以后别自作主张做一些别人不喜欢的事情，别人不喜欢她不管就算了，还想让别人领她的情。她没来，我们都生活得好好的，干嘛她一来什么都要按她的想法做？”


    “我还和你讲不清楚呢，你不觉得你现在变得很苛刻吗？我妈都快七十岁的人了，你还对她提这样那样的要求。”


    苏然气得差点一口血没有喷出来，上次张浩因为张凤仙的事给她道歉，她原谅了他，还暗自庆幸在面对非正常人类张凤仙时，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没想到真的到她和张凤仙有矛盾争执时，张浩就毫不犹豫地站到了张凤仙那边 。


    苏然拿起自己的包就要出门，张浩一把拉住她的胳膊：“你要去哪了？”


    苏然毫不客气一把甩掉张浩的手：“要你管？”


    说着换了鞋出了门，关门的时候她听见张凤仙的声音：“浩浩，赶紧来吃饭，菜都凉了。”


    苏然咬了一下嘴唇，加快步伐往楼下走。打开一楼的大门，一阵冷风扑面而来，让苏然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她拉了拉衣领，沿着小巷往前走。巷子两边的灯都亮着，有孩子在巷子里追逐玩耍，有孩子在骑着扭扭车呼啸而过，大人在后面边喊边追。还有谁家晚上做了姜母鸭，浓郁的香味在巷子里飘动着，苏然摸了摸肚子，才想起刚才晚饭没有吃几口。


    苏然去了巷子口她最喜欢的那家水煮找碴，点了一碗水煮肉片，老板还贴心地赠送了一盒菊花茶。不到十分钟的工夫，水煮肉片就端了上来，豆芽黄瓜打底，上面高高地堆着鲜嫩晶莹的肉片，肉片上是蒜末和葱花，油汪汪的红汤里飘着炸过的红辣椒段和花椒。


    苏然看着眼前的美食，先把所有的烦恼放在一边。盛了一碗米饭开始大快朵颐，水煮肉片还是她喜欢吃的味道，麻辣鲜香。可没吃几口，她就放下了筷子，眼眶里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掉在碗里。她赶紧拿起纸巾擦掉眼泪，又假装吃到一口辣椒呛到跑到店外面咳嗽不停。


    老板端来一杯水，关心地问她有没有事。苏然摇摇头，接过水对老板说了声谢谢。然后走到柜台结了账，就直接走出了饭店。她不想让别人看到她的脆弱，也害怕再吃下去遇到熟人。


    苏然沿着小巷继续往前走，她不知道要去哪里。这个城市是乐乐来读小学她才过来的，但上班还是在她原来的城市。每天早出晚归，连交朋友的时间也没有。乐乐同学的妈妈有拉她入了一个妈妈群，平时在群里也都是聊关于娃的种种。她现在还没有熟到和那些妈妈聊家里事，而且这些事她也不想让别人知道。


    苏然漫无目的地走着，突然响起的视频铃声吓了她一跳。苏然从包里拿出手机，眼泪水又忍不住流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