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凤仙再次和苏然一起生活，已是大半年后的事情。那天张浩接张凤仙回到宿舍的时候，苏然正在堆积如山的衣物中分拣收拾。一抬头就看见张凤仙的招牌眯眯眼笑脸，她没有起身，淡淡地和张凤仙打了个招呼。


    张凤仙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自己搬个椅子就过来帮苏然整理收拾。


    “老妈，你坐车很辛苦，先去洗个澡休息吧。搬家还要一段时间，我慢慢收拾。”苏然看张凤仙过来帮忙连忙对她说。


    “我不累，这么多你一个人怎么能干得过来，我帮你收拾一件是一件。”


    苏然看拗不过张凤仙，只得告诉她要怎么分类整理。


    张浩拿起饭盒去了食堂打饭，乐乐去同学家还没有回来。苏然低头快速整理着衣物，没再主动和张凤仙说话。


    张凤仙边整理边和苏然说她这次回老家的事：“苏然，这次我回老家你知道最大的收获是什么吗？老家的房子可能要拆迁了，我每天天不亮起来挑砖头沙子水泥，趁那些城管不注意，又偷偷 在院子里盖了两间小房子。别小看这两间小房子，等拆迁的时候能多分不少钱呢。”张凤仙说完自己哈哈大笑起来，好像那个房子多出来的拆迁款已到她手中。


    苏然哦了一下，没再多说什么。大半年没有见，苏然还一下子无法适应张凤仙的热情劲，还有一点就是之前不愉快的相处经历，让她还没有想好以什么样的方式和张凤仙相处。


    看苏然情绪不是很高涨，张凤仙顿了一下，她以为她和苏然说拆迁的事，苏然会很感兴趣，没想到苏然却很淡然。


    “苏然，你看这件是乐乐小时候穿过的衣服，还是她在老家的时候我给她买的。”张凤仙拿起一件红底白色波点的连衣裙给苏然看。


    苏然感觉到了张凤仙的没话找话，不想继续让张凤仙尴尬，接过张凤仙手里的衣服说：“时间过得真快，这些衣服一下子都变小了。”


    “你不知道你们把乐乐放在老家的那几个月我有多难，要照顾那个老头子，还要买菜做饭照顾乐乐。我出去买菜的时候让那老头子帮看一下乐乐也不肯，我只能用独轮车推着乐乐去菜市场。有一次，我就付个钱，乐乐转身就不见了，吓得我腿都软了。”


    “老妈，那段时间辛苦你了！”


    “那个时候乐乐两岁，正在戒尿不湿。我多给乐乐喝点水，那个老头子就骂我，说干嘛要给乐乐喝那么多水，老是尿裤子。我做饭的时候，让他帮看会乐乐他也不看，我从外面装点沙子放院子里给乐乐玩，也被他骂，说把院子搞得乱七八糟。给乐乐放歌听也不让，说是吵得他心烦。我---”


    。


    “老妈别说了，都是过去的事了，不管老爸以前做过什么事，他已经走了就不要再埋怨他了。”苏然面露不悦，打断了张凤仙的话。


    张凤仙识趣地闭上了嘴巴。


    张浩这时候打饭回来打破了空气的凝固，一进房间张浩就感觉到了氛围不对劲，他却当不知道笑嘻嘻招呼老妈和老婆过去吃饭。


    苏然起身去卫生间洗手，张浩和张凤仙对了个眼神没说话。等苏然出来张凤仙进去卫生间洗手，张浩赶紧过来用手轻抚苏然的胸口几下，凑到苏然耳边小声说：“宝宝不生气，不管什么事等吃完饭再来处理。”说完还在苏然脸上飞快亲了一口。


    苏然推开张浩，冷着脸坐在茶几旁，张浩赶紧先给苏然盛了一碗汤递了过去。接着又盛了一碗递给刚洗手出来的张凤仙：“老娘，这个莲藕排骨汤炖得不错，你先喝一碗。”张凤仙接过汤，和张浩吃边用家乡话聊着家常，苏然自始至终没有说话。喝了点汤就又过去收拾整理衣服。


    吃完饭张浩要去洗碗，被张凤仙一把拦住：“儿子，你去休息，这些碗妈来洗。”张浩嘴里说好，就又出去拿拖把要过来拖地，结果又被张凤仙叫停：“一个大男人老干在这些家务干什么？男人是要做大事的。”


    “老娘，这有什么，苏然她一个人要上班还要带孩子，我又经常出差在外，难得回来肯定是要帮忙做些家务。再说我在部队那么多年，什么也都是自己做。”


    张凤仙又用家乡话说了句什么，苏然没有听懂，但她从张凤仙的语气中听出对张浩的嫌弃。苏然不动声色，心里对张凤仙的厌恶又生出几分。她很讨厌张凤仙一来就找女主人的存在感，什么事情都要插一脚。


    张浩拖完地过来帮苏然收拾搬家的东西，苏然一把抢过他手里的衣服不咸不淡地说：“别干这些，你是男人要干大事的。”


    张浩一愣，接着又笑嘻嘻的把衣服从苏然手里拿回去，边折边凑近苏然耳朵边压低声音：“宝，我妈爱怎么说不用管她，我你还不知道吗？做这些我是心甘情愿而且也是我必须做的。别人怎么说我不管，我的老婆我自己疼。”说完又偷啄了一下苏然的脸颊。


    苏然没有说话，拿起一摞叠好的衣服冷不丁朝张浩扔过去，张浩回过神也拿起几件朝苏然扔了过来，原本凝滞的空气瞬间轻松了很多。苏然上去拧住张浩的耳朵，正要娇嗔几句，一回头却看见张凤仙站在门口定定地看着他们，苏然转过头又坐回椅子。张浩正闭上眼睛佯装疼痛，半天看苏然没动静，就睁开其中一只眼睛偷看，这一看才发现正看着他们。


    “老娘，是有什么事吗？”张浩站起身问张凤仙。


    张凤仙没回张浩的话，转身朝自己的房间走去。张浩看了一眼苏然，又揉了揉苏然的头说：“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张浩来到张凤仙房间，看到张凤仙坐在床边冷着一张脸，张浩搬个凳子坐在张凤仙对面：“老娘，今天刚过来，你这是生哪门子的气呢？”


    “你也知道今天我刚过来，你说我生什么气？我不计前嫌来了乐呵呵去帮她整理衣服，她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给谁看呢？"


    “老娘，上次那件事情后面因为你回老家了，我也没有再和你谈一下。你有想过苏然的感受吗？她那么爱面子的一个人，你到处在她公司和她同事说她的不好，她怎么受得了？”


    “我说她什么了，我说的不是实话吗？咋了，我说实话还犯法了？连话都不能说，我死了算了！”张凤仙突然站起来拔高了音量，吓了张浩一跳。


    张浩知道这话谈下去没有意义，只会引来更多的麻烦。他也跟着站起来，揽过张凤仙的肩说：“好了老娘不生气，都过去的事了，不说了。”


    张凤仙转过脸，顺势用力地推掉了张浩揽她肩的手。


    看着气鼓鼓的张凤仙张浩不知道再说什么，叹了口气转身回到了苏然那边。


    苏然这边已收拾的差不多，看到张浩灰头灰脸的进来就知道他和张凤仙谈崩了。她没有再提及刚才的事，招呼张浩过来把她整理好的衣服分类放在收纳袋，这样过段时间搬家到那边就比较方便整理，说完她去乐乐同学家去接乐乐。


    十五分钟后，苏然接回了乐乐，小姑娘一路上叽叽喳喳和苏然分享她今天开心的事情，让苏然原本郁闷的心情舒缓了很多。从电梯里出来，拐个弯往自己宿舍走时苏然看到走廊的尽头有烟火在一明一灭。那边的感应灯没有亮，那个人躲在阴影里，苏然仍一眼看出那是张浩的背影。


    苏然的鼻子酸酸的，这个夹在他和张凤仙之间的男人像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而他想尽办法又不能解决苏然和张凤仙之间的矛盾。在一起这么多年，苏然极少看到他抽烟，都说借酒消愁愁更愁，抽烟呢能消愁吗苏然不知道，张浩也不知道。


    苏然没有直接过去找张浩，回到房间她帮乐乐洗好澡哄睡后才过去把张浩叫回房间。两个人都没有睡意，关了灯肩并肩席地坐在大大的落地窗前。正逢十五，月似圆盘，如水的月光透过玻璃窗洒了进来。张浩在苏然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许久无力地说：“宝，对不起，我真的拿我妈没办法。我不知道要怎么和她沟通，稍微不慎她就会大发脾气。我现在又经常出差不在家，我很担心你们以后要怎么相处。”


    苏然心疼地看着张浩，张浩把苏然的一只手拉过来放在自己的脸颊上，用满是胡茬的下巴轻轻蹭苏然的手心。人的伤心难过大抵是胡子的营养液，只这么争吵一下，张浩的胡子仿佛一下子都冒了出来。


    苏然的另一只手伸过去用双手捧着张浩脸柔声对他说：“浩子，你放心，我一定会处理好我和之间的关系，不让你夹在中间为难。只是我需要时间和方法，有时候我做的在你看来不合乎情理的地方，你多理解我。和正常的婆婆都不一样，她完全不按常理出牌，而且对她好也不能把她的心焐热。”


    “宝，谢谢你，如果张凤仙不是我妈，我这辈子都不想见到她。可她是我妈这个事实永远无法改变，我知道你和她在一起生活会很累。她现在年龄大了，也不放心她一个人在老家生活，等弟弟那边房子装修好了就轮流住，这段时间先辛苦你。张浩把苏然搂在了怀里，苏然轻轻点了点头，她听到张浩强有力的咚咚心跳。


    苏然没有想到自己会遇到一个特别难相处的婆婆，还好上帝还留了一扇窗，让她遇到一个特别理解且支持她的老公。再过一段时间就要搬新家了，也许一切都会好起来。只是苏然不会想到搬新家没多久，张凤仙又闹起了新的幺蛾子，能把苏然逼疯的幺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