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元庭玉没有对她多做关注，和柳清姝聊了几句之后也就离开了。


    柳晚意从柳清姝身后冒出头。


    “晚意，你很怕中山王吗？”柳清姝不解。


    柳晚意摇摇头，“怕倒是不怕，只是我第一次见到王爷这般尊贵的人，不知道如何开口，阿姐，宴会上若是见到了王爷啊皇上啊什么的，你一定要帮我啊。”


    柳清姝点点头。


    对于柳晚意的这种情绪，她表示无法理解，不过既然妹妹害怕，她自然会顺从妹妹的想法。


    这还是柳清姝第一次见到皇室中人。


    中山王温和有礼，谈吐不凡。


    不知道陛下会是什么样。


    她们在御花园逗留很久，终于被告知宴会即将开始。


    主位上坐着元莫晦，他微微抬着下巴，对这场宴会很不感兴趣，一双眼睛淡漠无神。


    中间偌大的场地摆好了乐器，左边为官员设立了一连串的座位，右边则是官员的家眷。


    为了避免遇到熟人，柳晚意选了最角落的位置，前面是柳清姝和虞夫人，后面站着春生和宫女。


    这个地方密不透风，只要她低着头，没人能够看见她。


    完美！


    她以为自己隔绝了众人的视线，只是场上两道目光时不时地看向这边。


    乐声响起。


    能来皇宫跳舞演奏的歌女，实力都是出众的。


    柳晚意本想把自己藏住，那些歌曲却像是跳出场外，勾着她的心神。


    看看周围。


    所有人都在看节目，目光聚焦在歌女们身上。


    既然如此，那她就抬头看一眼，应该不会被察觉吧？


    柳晚意尽力做到幅度很小地抬头，一览全场，才发现大家都在干自己的事，没有人看到她。


    这种场面再好不过，她这时才放下防备，看到高潮，忍不住像海豹一样鼓掌。


    -


    一些特别的东西，总是会流失得很快。


    元莫晦从小就是万众瞩目的存在，什么新奇的东西没见过。


    这三年也不是没开过宫宴，登基没过两月就是中秋，这个皇位他拿得艰难，为安抚民心，那场宴会开得比任何一次都要壮观盛大。


    他足足坐了三个时辰。


    只是如今…他看向台下坐得笔直的女人，她坐在人群里，着实显眼得很，和旁边傻不愣登的女人完全不同。


    这样的人做皇后，很符合百姓心中母仪天下的形象。


    可是幼时宫中乱象，已经让他无法对任何一个女人有好感。


    元莫晦实在坐不住，“砰”的一声，手中茶杯摔得粉碎，他烦闷离场。


    看呆了在场的所有人。


    太监总管王金发吓了一跳，他侍候陛下十多年，陛下的脾气他最是清楚，也没见过陛下哪天像今天这样暴躁。


    台下的官员还能坐定，尚有一两个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女眷靠后的几位已经窃窃私语。


    他连忙给身旁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小太监匆匆赶往元莫晦离去的方向。


    不过几个呼吸，小太监已经返回，对他耳语几句。


    这只是缓兵之计，虽然王金发什么都没听到，但为了代陛下主持大局，他站出来，陪着笑脸，“老爷夫人们，陛下方才龙体欠恙，先行离去，不过不必惊慌，陛下让奴才传话，佳肴盛宴，各位随意享用。”


    柳解起身，“陛下日理万机，臣等如何能够安心享乐？臣请回府，为陛下分忧，以解陛下理政之苦。”


    几位识趣的官员一同起身附和，看出今日的宴会不便继续，纷纷请求回府。


    最后自然是不欢而散。


    马车晃悠悠地行驶，仿佛察觉到众人低落的情绪，轮子滚动的声音也变得嘈杂。


    柳清姝开心不起来，她愁声道：“看陛下今日之举，怕是个不好相与的。”


    柳晚意低着头，唇不断抿起又向下弯着，印象中，元莫晦最烦闷的时候，也不会撒手就走。


    王嬷嬷坐在一旁，温声安慰：“陛下出生时，先帝荒淫无道，陛下从小就是体弱一些，今日怕是真的突然头疼脑热了。”


    柳清姝还是闷闷，“若是经常头疼脑热，那我还有好日子过吗？”


    王嬷嬷笑道：“这个小姐不必担心，中山王和…陛下都是体弱的，他们…几人，没有一个脾气差的。”


    柳晚意歪头看着王嬷嬷。


    提起中山王，柳清姝忍不住说：“今日在御花园时，我们还是见过中山王，他真是风度翩翩，芝兰玉树！”


    “是啊，我也算看着王爷长大的，幼时猖狂些，等到长大，也就和陛下没什么两样了。”


    柳晚意收回目光，若有所思。


    中秋的月亮格外圆亮，柳晚意抱着月饼跑出房，院中花草也清亮，她将几个月饼放在栏杆上。


    “这是给嫦娥仙子的，嫦娥仙子收到月饼，会让皇兄皇弟知道有人正想念他们吗？”柳晚意喃喃细语，“……还是算了，想念他们的人有那么多，我又怎么排的上号呢。”


    月饼一只只摆着。


    “二小姐？”


    这一声，让柳晚意从自己的世界里掉了出来，她转头，王嬷嬷正一板一眼地走过来。


    “嬷嬷来了？好巧。”柳晚意不自觉地看了一眼她摆着的几块月饼，突然想起来还没有给王嬷嬷寄些思念。


    不过王嬷嬷也不在意，她笑道：“二小姐，这么晚了，你在干嘛呢？”


    “我在赏月呢！今天的月亮真亮啊！”


    “二小姐好雅兴，”王嬷嬷将目光移向那些月饼，“这是…对了，想起来，以往中秋，我女儿总要月饼，给了她她也不吃，后来啊，月饼也不知道去了哪。”


    这话倒有些贴合柳晚意了。


    可是她还在皇宫时，总是把月饼吃得渣都不剩。


    她点点头，“哦，那月饼是被她吃了吧？”


    “是啊，把自己吃撑了。”


    柳晚意心里有种莫名的感觉。


    王嬷嬷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想念，“二小姐，我的女儿，也和你一般大了，出去那么久，不知道在外面过得好不好。”


    “那为什么不去看看她呢？”


    王嬷嬷笑，“她应当是过得好的，等我再干几天活，就去找她，几年没见，她应该不会嫌弃我这个老婆子的。”


    柳晚意愣愣地送走了王嬷嬷，看向栏杆上静默的月饼，突然伸手拨掉一只，“扑通”一声掉进小溪流里。


    “还是算了吧，王嬷嬷有自己的女儿，我做了错事，她应该不想让我想她。”


    她是罪人，万人唾弃，想念也是有罪的。


    何必把晦气带给别人。


    -


    中秋过后，柳晚意一直待在府里，。


    这天，她迎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柳令托春生告知柳晚意，没想到柳晚意亲自来见他，他挠挠后脑勺，“阿姐。”


    看着他，柳晚意一时不知怎么称呼，幸好这尴尬没有持续太久。


    柳令说道：“太傅家喜添新丁，大办宴席，递来请帖，大姐跟着嬷嬷学礼仪，主母身体不适，想来你一个人去也不好，便叫我和你一同去。”


    柳晚意犯难，“我和你两个人么？可是我从没应付过这种场面呀。”


    柳令也不懂，他是庶子，从小就被养在院子里，除了自己娘亲和私塾的先生外，和任何人见面不超过五次。


    这种宴会，他还是第一次去。


    他也胆怯，和娘亲说不想去。


    结果娘亲骂他不争气，硬要叫他去露脸。


    若是和大姐一道，他一定死活不去。


    但是听到主母说是和二姐，他才有一点欲望，二姐曾经和他一样是庶出，想必不会太看轻他。


    看柳令久久不说话，柳晚意也知道他也身不由己，干脆两眼一抓瞎，硬碰硬吧。


    不过还有一件事必须要问清楚，柳晚意问道：“朝廷命官开宴，陛下会来吗？”


    柳令摇头，“陛下政务繁忙，只赐了些东西。”


    柳晚意终于放了心。


    她说道：“那我去收拾收拾，你先等等。”


    柳令这才放下心，又补充：“二姐，一盏茶时间就动身。”


    柳晚意收拾妥当，从窗户里看到柳令双手背在身后，百无聊赖地踢石子，时不时望向里面，和她的目光撞上，手足无措地转过头，又偷偷瞟向这边。


    怕他等太久，柳晚意匆匆出门。


    和不熟悉的弟弟坐在同一辆马车上，到底是有些尴尬。


    直到下车，两人都没憋出一句话来。


    不过太傅喜宴，有的是人说话，也不需要他俩捧场，他俩来纯粹是凑个门面。


    柳晚意递出请帖，管事的看向她的目光带着猜测。


    柳晚意皱眉，心想若是她是庶女就算了，虽然她是收养成嫡出，但一个管事的也敢用这种眼光看着她，是太傅管教无方吗？


    身后的柳令低下头，接受这样的目光。


    最后管事的还是没敢为难，让人送他们进去了，好像他只是来给个下马威的。


    柳晚意带着柳令穿过人群。


    不少人的目光被她吸引，有探究的，有好奇的，甚至有嘲笑的。


    毕竟谁不知道，来的这两人，全都是庶出。


    但领头的少女恍若不知，坦荡地迎接众人的目光。


    她一身鹅黄色襦裙，案首挺胸，步子轻盈，一张白净的脸蛋虽然稍显稚嫩，但眉目间的张扬都彰显着她有资格论得上名门贵族。


    身后的少年年纪还小，敛着眉目，气势也没有少女足，但至少马尾飞扬，还有种意气风发的少年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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