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南风馆(四)
作品:《枝头添惊月》 “找我!”还不等她说完,老鸨忽地拔高声音,吓得花容失色,酥手浅浅抚了一下脖子上的珍珠,朝她翘了个兰花指,顺带抛一媚眼,娇羞道:“公子可真爱说笑……要奴家……也不是不可以。”
恶寒爬上身,萧许月讪讪一笑:“咳,本公子今日闲来无事,还劳烦妈妈找几个上乘的清倌儿,排解排解我这烦忧,您……就不必了。”
幻想被打破,老鸨也不装了,白了她一眼,转身往里走,没好气道:“公子要哪间房?”
“自然是天字房。”
上房?
老鸨回头看她,出手也算阔绰。
南风馆天地两房,天字房要价昂贵,装饰也是别出心裁,花了大心思迎合客人,各间天字房都不一样,要看欢客们喜欢哪一种了。
而地字房则在一楼,间间一个样,没什么新意,与一般的客房一样,要的价多数会出在倌儿身上。
从萧许月进去后,顾澜夜就在酒楼上盯着南风馆。
一只柔白的手推开窗扉,并未靠近,澄静的蓝一如少年干净美好。素日里,那张勾人摄魄的脸少了艳色,又因是男装的缘故,没了胭脂,倒多了几分少年意气。
阮玄之看着顾澜夜眼睛就没离开过那处,不禁扬起嘴角,笑着摇了摇头,“看来,人家姑娘能留住你,你却不一定留住她,南风馆在燕京……确实是个好去处。”
顾澜夜却是没作答,窗格中,那人一举一动,皆在眼底。
四楼上,她冷漠地看着楼下来来往往的行人。
那几寸的距离,好似隔绝了两个世界。
对着墙角站着的人吩咐道:“去查一下南风馆四楼。”
那人领命,“是,”
阮玄之低头浅笑,这是开窍了。
萧许月选的天字房处于南风馆视野最好之处。白日不见新意,若是晚上,就能看见一街的烟花和万家灯火。
离开窗台,房门外一阵响动,不一会儿,推门而入了几个男子,抱着琵琶二胡这样的乐器。
这几个人都不是她要找的。
那几名男子弯了弯身子,作了礼数,齐齐道:“公子。”
萧许月不禁蹙了蹙眉,南风馆的清倌好像没几个,问:“几位可是清倌?”
“是。”
“馆中可还有其他的清倌?”
“没了,就我们七人,妈妈一叫,全都来了,公子想听哪段曲儿?”抱着琵琶的男子开了口,让还在门外的一道进来。
七人?
她来时打探过,南风馆确实有清倌七人,就着前世对他的了解,现在应是做了清倌。
“那……馆中可有不会说话的……小倌?”
好像没有这个人,几人当着她的面,交头接耳讨论着,有些杂乱,末了,还是琵琶男得出了结果,“没有,馆中伺候的男子,没有不会说话的,倒是前几日妈妈买回来一个哑奴,在馆内做着杂活。”
“在哪儿?”她急切道。
“后厨那里。”
闻言,萧许月就要离开。
“哎,公子不是来听曲儿的?”
一行几人等着,回答的,却是萧许月走时带上的房门声。
找错了好几个地方,她才闯对了地儿。
食时已过,这会儿后厨倒是没什么人,灶台上摆放了乱七八糟的炊具和果蔬。萧许月找了一圈,都没看到人影。
“难道是过了时辰?”
疑惑着,走到后厨的院子中,高大的树开着花,浅白的花瓣落了一地,掉进了屋里。倏地瞥见檐廊上跪着的人,穿着粗使衣服,麻木地擦着地上木板。
那身影清瘦,固执地只擦那一块地,看得萧许月心疼。
初次见他时,也是这般。
她慢慢靠近,生怕惊动了他,待在他身旁站定时,柔声开了口:“你一个人吗?”
闻言,跪在地上的少年停住了手,慢慢抬起头,见到一个光风霁月的公子向他缓缓伸出手,漂亮的眸子里没有鄙夷和不屑,她向他露出一个温柔的笑。
少年微微一愣,没想到有人会问他,呆呆地看着萧许月的手,白皙柔荑里飘来有些腐败的花瓣,破败了这美丽。
他想为她取下,在手伸出的那刻,又猛然缩了回去,望着她摇了摇头。
木桶里的脏水尽数打翻,淌了一地,染湿了裤子,脸上手上也是脏污。看这样子,是被人欺负了,却又无人撑腰,只能默默地又打扫一遍。
萧许月轻叹一口气,没顾及男女大防,弯下腰去牵起他的手,“我带你离开。”
少年挣扎着,却拗不过萧许月的执着,只能任由她牵着离开。
天字房外,围了一群人,今日生意谈不上好,都无事挤在房门外看热闹,听说刚来的爷不点他们这些美男子,跑去后厨要了什么哑奴,竟是破天荒般,头次听说这等荒唐事。
简直和砸了南风馆的招牌有什么区别?
当真好笑,美男在怀他不要,偏要做下怀不乱的君子,结果没一会儿就找了上不得台面的奴仆。
杀人又诛心。
老鸨也是纳了闷,她买来的哑奴既不会说话,也尚未学床上功夫,不会讨人欢心,虽是长得秀气些,但也远远比不上红倌来得美丽。那位爷还想着替他赎身,笑话,南风馆的规矩:倌儿只能竖着进来,横着出去,没有赎身一说。
至于其他的,还是应了那位爷的要求。只见洗浴的水送了一道又一道,连着换洗的衣服也一并送了进去。
萧许月坐在桌前,虽有屏风做挡,但她还是背对着哑奴沐浴的那方。
“你是老鸨从黑市买来的……”
身后的没了水声,她知道他在听。
“她没打算放了你,也不接受赎金……方才答应你的,怕是要食言了,不过我一定会想尽办法带你出去,这天字房给你留着,你且在南风馆待上几日可好?”
他不会说话,也回答不了她,过了好一会儿,衣服摩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从屏风后出来时,哑奴就见到她背身而坐。
萧许月回眸,少年面色潮红,应该是雾气所致。唇不点而朱,眉是山峰横,眼是水波聚,美而不艳,丽而不妖。一席白衣,宛若谪仙,确实和文秋意有得一比。
方才穿的奴仆衣服显现不出他的美。
在萧许月看他时,他就站在那儿不动,手死死抓着胸前的衣衫,侧下了头。
她问:“可是身体不适?”
他有些难堪,愣愣地看着她,像是知道自己要面临什么一样,带着英勇就义的决绝,迈开脚走过来。这一走,长衫下的旖旎挡不住,下摆制成的布条晃荡,修长的小腿瞧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