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南风馆(三)

作品:《枝头添惊月

    绕了几条街,抄的都是近路,很快就到了烟花巷。


    饶是碎脸老妪再吓人,来销金窟消遣的,还是有不少肥头大耳的男人往这处窜,整得跟个暴发户似的,穿金戴银,油光满面,往百花楼和南风馆涌去。


    百花楼也是心大,哪管坊间的风言风语,照样打起招牌,夜夜笙歌。


    萧许月去的不是百花楼,而是——


    南风馆。


    对面酒楼上,栏外摆放了一排的花,从这处望下去,是人头攒动的街景。


    青衣男子凭窗而坐,白瓷酒杯中映着俊雅的容颜,“萧相去了亲王府,你这个当事人怎么溜出来了?”


    “觉得无趣罢了。”


    “无趣?”他哈哈一笑,放下酒杯,“我就知道燕京的小姐留不住你,那你准备什么时候,离开”


    顾澜夜凭窗而望,些微的风带起长发,墨色缱绻,回道:“文秋意一事结束,我就离开。”


    和桃花楼的合作是眼前最重要的事,除了顾澜夜,谁也无法胜任。


    “你在京城还要待些时日,念容也长大了不少,等过些时日,我就将他接来燕京,贤王爷也好瞧瞧。”


    顾澜夜想,过了年,念容也有十一岁了,记忆中像个肉包子一样的胖娃娃,也不知道长成什么样了,送他离开时,不过六岁。


    “那东西的下落不明这么多年了,还找吗?”


    阮玄之声音怅惘,遥看远处琉璃泛色,错落着楼阁的檐角,斗拱互错间,庄重的黑透出燕京城的威严。


    “找。”顾澜夜回答着,眼睛却望着楼下。


    一众艳俗颜色的人群中,翠蓝色尤为悦眼,俊俏少年顺着人流进入了……


    “萧许月?”


    闻言,阮玄之起身去看,哪怕着的是男儿装,他还是一眼就看见了姝色无双的俏丽儿郎,与那满街的风尘味不同,有她在的地方,多了几分冷淡。蹙眉道:“那画师画得倒是不假,她果真长这样,只是……胆子竟然这么大,往南风馆去了。”


    顾澜夜也是皱紧了眉头,神色有些复杂。


    他知道萧许月不同于那些闺阁女子,行事出其不意,逛南风馆,属实是他没想到的。


    清风雅居的南风馆门口,穿得格外清丽的小倌迎了上来,浅浅的明绿色和着黑褐色的木制房木,倒让萧许月觉得,她来错了地方。


    同街的百花楼不论昼夜,还是有些客人的,最近京城不太平,南风馆的生意深受影响,倒不似百花楼好。那些个有钱的富户女子,想来也是怕死的,甚少来南风馆。眼下,进南风馆的欢客没往日多。


    欢客身边涌上不少小倌,只见他一手搂着一个,调笑着不堪入耳的淫言秽语,大摇大摆地往偏房去了。


    此等场景,萧许月咒骂一声:无耻!


    门口的小倌朝她团扇一抛,带着酥酥麻麻的痒意:“客官进来玩啊。”


    萧许月尴尬地笑了笑,腆着薄脸进去。


    大抵是为了迎合那些欢客,又特意和颜色浓郁的百花楼搞些不同,馆内清一色的文雅之气,四处都是木造架构,让她有种莫名亵渎的负罪感。


    绿色长衫下,是欲现不现的玉腿,在往上望,雪白的胸膛半露,小倌摇着团扇,朱唇轻启:“公子。”


    扇面上画的是不堪入眼的快活图,图上女子绯红的脸一如小倌娇羞的模样,堪堪要近她的身。


    如此艳福,不敢消受。


    急忙出口道:“停!”


    小倌以为被厌弃了,委屈巴巴地捏着团扇,眼含清泪,更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这烟花巷前世从未来过,倒是耳闻朝中有位官员府上偷偷养过这玩意儿,闹得家宅鸡犬不宁,大房二房连着几位妾室一齐对峙。后来死了人,又是朝廷要员家事,衙门不敢管,便闹到了唐三司,南风馆才摆到了明面儿上,闹得燕京满城风雨,都在看这出笑话。


    本来这处只算是隐晦的欢场,丑事一出,眼看命案越闹越大,不仅止不住,去南风馆的人还越发多了,成了当时的时鲜事儿。云谌震怒,下令禁了,馆中所有男子一一遣散。


    至此,世间再无南风馆。


    现在,萧许月深有体会,哪个女子不爱如此娇弱的美少年。眼神一递一送,就让人化了身子骨,仿佛要溺死在温柔乡里。


    可是,这些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食人花,惦记的,都是欢客兜里的钱。


    她可没钱让他们惦记。


    萧许月清了清喉,负手身后,正了正身姿,往里走了去,粗声道:“本公子来此,是找你们管事的妈妈,不是来寻欢作乐的。”


    小倌闻言,眼眸又是一暗,平日见多了丑态百出的欢客,今日好不容易逮着一个,还不是来消遣的。可是这公子面生,俊俏无比,不让他靠近也不主动上前,像是个正人君子。


    正人君子又岂会来这种地方?


    忙跟了上去,“公子莫不是说笑了,哪有人到这地方不是寻欢作乐的,莫不是嫌弃奴家姿色不够?”


    南风馆男子也学女子媚术那一套,称呼和行为也是效仿烟花女子,若不是挂了南风馆的牌,她还真辨别不出眼前的是男是女。


    馆中男子,大多男生女相,容颜出众,加上年纪不大,更显青涩稚嫩。


    绝无姿色不够一说。


    萧许月本就是女扮男装,瞧着小倌说着女人家的话,一时不知该怎么回,只觉得男人真麻烦,隐隐有些不耐,却又无可奈何。


    “哟,这是打哪儿来的俊俏公子,怎么来了我这处。”大红色缎面裹着丰腴的体态,绿色珠帘晃动,其后销魂的身姿慢慢清晰了起来。团扇一挡,掀开了珠帘,珠鸣脆响间,一张富态十足的脸露了出来,显眼的媒婆痣嵌在下巴边儿上,搭上颈间戴的好几条珍珠链,几十年的干练精明明晃晃地亮眼。


    小倌顺势唤了声:“妈妈,这位公子找您。”


    “嗯。”老鸨回了一声,那声音婉转了几道,倒是让萧许月想起皇宫里的公公,巴结云谌时,也是这番叫人忍不住起鸡皮疙瘩。


    老鸨上下打量一番,见萧许月一身气度,腰白玉之环配上金麟香囊,足登白玉靴,加上她神色淡淡,颜如冠玉,更像是个不差钱儿的。


    好一个美公子。


    “公子是对他不满意,没事,馆内什么都有,清倌红倌,小倌小郎,要是再不行,也有可以服侍的妓子。”


    “我来此处,是找你。”萧许月慢慢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