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南疆文家(五)

作品:《枝头添惊月

    她早已与桃花门的人做了不透露半分消息的保证,所以,除了参与其中的人,外人无法知晓。


    顾澜夜双手抱胸,依靠在墙上,一副玩世不恭的做派,见人已经平平安安地出来了,露出了顽劣的笑。


    文秋意房内蛰伏了桃花楼的高手,是个会医术的,一但萧许月让文秋意置于险境,今天乃至以后,她都不会再走出那个房间。


    桃花楼有的是手段让人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人世。


    而文秋意也会被抢救下来。


    现在,八成是妥了。


    “还要劳烦世子爷,今晚去萧府取一下药。”


    萧许月路过他时,抛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那些南疆人,她不太想让萧府牵连上,这一切,她来交接即可,无辜的人,就不要卷进来。


    顾澜夜,是她在这场交易中唯一认识的人。


    不管他是哪一方的人,至少在救文秋意这一立场上,他们是一致的。


    给文秋意煎药这件事,萧许月是背着萧家人的。


    陶罐中正煎着的药,一股苦味飘了出来,带着涩意。


    待火候成熟,萧许月捏紧拳头,面色凝重,沿着手腕割了一刀,血滴进陶罐中。


    她是一个药人。


    这是在临安临行前,外公告诉她的。


    这些年在临安,身体孱弱,每日都要靠药浴来调理,久而久之,身上就有一股难闻的药味,蔷薇香都遮掩不了。


    同时,餐餐不离苦涩的药。


    是药三分毒,那她就成了这药的容器。


    这是她在上一世最大的秘密。


    民间传言,药人之血,可解百毒,世人皆趋之若鹜,为之痴狂。前朝南虞也有一药人,血尽而死,下场惨烈。


    所幸,这个秘密在前世无人知晓。而这一世,成了她复仇第一步的筹码。


    她这一身的医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从小身体就弱,不能像春枝和夏荷一样,可以偷偷溜出去,然后给她带那些时鲜的玩意儿。外公知道她烦闷,对春枝她们溜出去的事装作不知。


    幼时是她最容易生病的时候,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她就会大病一场。是以,不能像她们一样能够自由地,毫无束缚地做自己想做的事。她的自由,被限定在了那小小的院落里。


    唯一能够解趣的,还是那晦涩难懂的医书。


    外公只是一介乡野大夫,很少给他人看诊,倒是常教她医学药理,识五毒,辨药草。说来也是奇怪,在临安的时候,最多的就是这解毒的药书,她耳熏目染十几年,到是会了不少。


    这药从回来时,便一直熬到现在,萧许月算了算时辰,差不多熬好了,这才寻了个药罐子装起来。


    另提笔写了一副药,一起折在药盒里。


    天光渐晚,日落西沉


    此时,萧许月倚在窗前,出神地看着开得正盛的蔷薇。


    夜色有些浓重,以至于她没有发现要等的人来了,黑暗中隐出一人,暗蓝衣裳与那墨色融为一体,他来得悄无声息。


    他道:“药呢?”


    隔着一窗,萧许月将药盒递给了他,“世子爷这几日不用来了,改日,我会去妙仁堂复诊。”


    顾澜夜接过,见她穿得有些厚,疑惑道:“你很冷?”


    虽说已经是晚上,但在这夏日,也是燥热的。


    萧许月不经意地捂住受伤的手腕,“身子弱,自然怕冷。”


    他点点头,没说什么,转身就要走。


    “等等!”萧许月叫住了他,“世子爷和凌王殿下可是好友?”


    顾澜夜眸光深暗,顿了顿脚,“你什么意思?”


    “许月心悦于凌王殿下,碍于身份,想请世子殿下帮个忙。”


    她低下了头拟作羞涩。


    顾澜夜,你究竟是不是云谌的人?


    回首看她,窗扉里,柔和的灯光照在她身上。他看不见她的神情,却从她那端庄的仪态中,看出了一如既往的冷淡和安静,就好像说爱慕凌王的不是她。


    可这句话,偏偏是她说的。


    她要往那火坑里跳。


    “点头之交而已。”那张俊美的脸上扯起一个讥讽的笑,带着些许的玩味,“京城之中,富家子弟不在少数……凌王绝非良人,萧姑娘还是另择夫婿……”


    听此,萧许月抬头看他。


    “少和云家沾染关系为好。”


    他说得不像是假话,一脸坦荡,提及“云家”二字时,满是厌恶。


    或许,他真的不是云谌的党羽。


    一个身处中原,一个在遥远的南疆。


    那么,他和桃花楼有什么关系


    顾澜夜一跃而起,翻过墙去,眨眼间,那处已经不见人影。


    明日是萧许月为文秋意复诊的时候。


    她正换着手上缠着的细布,那道伤口已经开始愈合,带着酥麻的痒意,萧旻就在门口唤她。


    “阿姐……”


    手上的动作一顿,她特地支开春枝和夏荷,却没想到萧旻会来。当下,便将细布包扎好,开了房门。


    “何事?”


    少年眼睛亮亮地,从身后拿出了几串糖葫芦,“阿姐尝尝……”


    糖葫芦个个饱满,泛着光泽,一看就知道是精心挑选过的,她伸手接过。


    “城东那家糖葫芦最好吃,这是我特地去学的。”


    萧许月哭笑不得,听夏荷说,萧旻这几日翘了七录斋春老先生的课,连着几日不见人影,气得萧文施大发雷霆。现在看来,八成是去做这个了。


    “这几日你的课业完成得如何了?”


    萧旻神色不自然扭过头去,没敢看她,吞吞吐吐半天,才道了句:“尚……尚好……”


    尚好是怎么个好法,她不知道,只怕萧旻每次应付萧文施都是这两个字,只是在她面前说得没这么顺罢了。


    萧旻不爱舞文弄墨,却喜欢耍刀舞枪这类的武课。


    她想,不管如何,平安就好。


    “明日国子监有校验,阿姐去吗?”萧旻眼神里充满希冀,生怕她不同意。


    阿姐都没有去学堂看过,他想在那些目不识珠的人面前,炫耀一下这个从未来过燕京的姐姐……


    萧许月犯了难,明日是她看诊的日子,可萧旻像是十分希望她去,这还是……自她来燕京后,萧旻提出的第一个要求……


    最终还是点头,应了一声“好。”


    萧旻离开后,萧许月咬了一口糖葫芦,酸涩和着糖的甜,有些涩牙,她始终还是吃不来这些小玩意儿。


    因长期喝药的习惯,已经让她尝不来这些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