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他们的故事(五)

作品:《诱导臣服

    听到这里时谢子唯正为姜颂冬上着药,她手指倏地收紧、指甲在他的手背留下一道浅浅的划痕。


    他无奈地握着她的手,“差点把药涂歪了。”


    她抿着嘴耸了耸鼻子,谢子唯立刻递上一张纸。


    “我没想哭。”她无奈地推开,因这故事衍生的一点伤感瞬间消失。


    “好。那还要继续听吗?”


    “要。”


    往她鼻梁上的伤口贴上一个创可贴,谢子唯看着这张破相的脸心疼地倒吸一口凉气。


    ——


    为了防止自己忘记和女孩之间的故事,陈子濯开始写信,每天一封,这一坚持就是两年。


    两年,他用两年追寻,又用两年等待。


    周围的朋友都在劝他带人去国外治疗,可他询问过那边的医生,苏醒的概率不比国内大。


    而且——他有一种直觉,她不想离开这里。


    周围的长辈又劝他先找个姑娘传宗接代,以后这人醒了再一起带着孩子过日子。


    这话一出不等陈子濯本人发怒,他父母就差点把桌子掀翻,责怪这些个亲戚冷血残忍,责怪他们连基本的同理心都没有,硬生生往人家伤口上捅刀子。


    于是渐渐的,几乎没人敢在女孩的事上发表建议了。


    没了闲杂人的纠缠,陈子濯陪在女孩身边的时间更多,写信的频率也由一天一封变成一天三封。


    在女孩昏迷的第三个冬天,他拆开这些信件,一封一封读给她听。


    冬天对他们而言是特别的,是相爱的。


    他怕她在梦里太孤单,于是想在交往的周年纪念日这天亲自诉说思念。


    “你应该不知道,我高中的时候是个傻小子,叛逆又中二。”


    “老师教训我成绩不好,我就拼命补课把分数拉上去;老师警告我不许早恋,我就按着脑袋里的理想型谈了好几次恋爱。”


    “说是恋爱其实连手都很少牵,因为我对爱情的定义太苛刻,我希望我的女朋友和我能像我父母那样自由相处,可又不想和那些没什么感情基础的女生表现得太亲密。”


    “她们说我太敷衍,我就听取意见每天上下学接送她们;事后她们又嫌我太粘人——当时我不知道那是一种炫耀,听了以后有点生气,想着恋爱也不像想象中那么美好,还没等到柴米油盐的平凡日子呢,就已经厌倦了。”


    “我把我的苦恼和父亲说了,这却成了往后至今他嘲笑我的原因。”


    “但他告诉我那些失败的恋爱都是因为我的开端是错误的,爱情应该找自己喜欢的人谈,而不是看起来适合自己的。”


    “我一直没懂什么样的人是我喜欢的,简·爱吗?可父亲还说不要把理想型看得太重,感觉至上。”


    “因为没能读懂爱情这本书,高三到工作为止,我一直没有再谈过恋爱。”


    “然后我遇见了你,站在雨中的、纯白的你。”


    “之前对爱情一窍不通的笨蛋,突然想尽办法多出现在你面前、多博得你的一点关注。”


    “遇见你以后我心脏总是怦怦跳,我不敢确认这是心动还是心脏出了问题,去医院检查了一番以后才确诊:我就是喜欢上你了。”


    “那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天也晴朗、风也温柔,我开车去找你的路上突然觉得心里充实又满足——那是我第一次知道,喜欢上一个人以后,光是想起她的名字都会如同云端漫步般欣欣然。”


    “两年的时间其实过得很快,在你身边的每天都觉得很短暂,在一起之后更是如此。”


    “我今天做了一个梦,梦见了最初的你——敏感的、孤独的、脆弱的、19岁的你。”


    “那时的你看似对生活不抱以任何希望,可每每望进你悲伤的眼睛,我都能听见你哀切的求救声。”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更早地认识你,在你对世界感到绝望之前,在你最需要陪伴的时候。”


    “突然发现,你真的很少来我的梦里。”


    “你一定是想等到在现实重逢的那天,给我一个惊喜吧。”


    “上一次梦到你是一年前,现在的我还在等待,我相信你不会丢下我一个人。”


    一张张信纸被念完后平铺在膝盖上,他的嗓音已经沙哑得不像话,脸上仍带着幸福的笑容。


    在他展开今年秋天写好的信时,膝盖上的信纸突然全都被扑簌簌地掀翻在地。


    那一刻他心有所感地停下所有动作,缓慢地、谨慎地、一点点放下手中的信,直至那苍白的笑脸完全映入眼帘。


    那汩汩流血的窟窿被她柔软的温度填满,剥落的皮肉一点一点附着在他疲惫不堪的骨架上,直至完全将他拼凑成一个完整的模样。


    “冬天到了。”


    他的脸蛋被滚烫的液体浸湿,将她的唇瓣也染上了粼粼水光。


    “我的冬天,终于回来了。”


    ——


    故事结束时,窗外的路灯也亮了,澎湃的浪潮依旧在耳边回荡不散。


    谢子唯像捧起一片羽毛一样捧住姜颂冬的脸,慈悲的目光好似一把未开刃的刀戳向她的心脏。


    “这是你用来安慰我的故事吗?可是太悲伤了。”


    “悲伤?”


    “嗯。”


    他眼尾微微上挑似是要笑,“不应该感到悲伤的啊,这是个很圆满的结局,不是吗?”


    “可这个结局听起来像是陈子濯的幻想,不是真实发生的。”


    姜颂冬眼里又渗出些泪,被她匆匆擦去。


    话音落下,谢子唯的眸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应声破裂,浓稠的情愫翻腾着填满了他过分漂亮、又过分忧伤的眼睛。


    相对无言的那几秒,他好像指令输入错误的机器人一样呆滞。


    然后窗外橘红色的暖灯突然照进他眼底,他才勾了勾唇,轻声回应道:


    “会变成现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