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她在凋零
作品:《诱导臣服》 上次的辩论赛姜颂冬的队伍占据很高优势拿下了冠军,回到学校后难免要被在广播里、在班级里被大肆表扬一番。
“‘大肆’?这是褒义词吗”
拧干抹布里的水,姜颂冬头也不回地随口应了句:
“没有人会为我的成功而高兴。”
所以越是宣扬她的优秀,越容易招来数不清的嫉妒和敌对。
白晏书脸色一沉,想要从她手里夺过抹布却被她轻轻按住了手。
“不要同情我,白晏书。”
“像往常一样,偶尔陪我说说话就好了。”
他吸了吸鼻子,转而将手放到轮椅的扶手上推着她往班里走。
“说得好像我是你养的小狗一样。”
一阵诡异的沉默后,姜颂冬抿了抿唇错开白晏书俯身投过来的视线。
“汪?”
“你不用这样。”说完,她唇线绷得更紧了。
“哦汪汪。”
“白晏书——”
“不喜欢吗,可我看着明明是很喜欢的样子。”
她拍开他的手,操纵轮椅径自疾行着。
一个喜欢做狗,一个喜欢叫主人白晏书和谢子唯难道是兄弟俩吗?
两个人关系明显不怎么样,甚至会让谢子唯脱口而出“赝品”这种形容。
难道是电影中经常出现的豪门内部之争?
和继母一起进入豪门的小儿子野心勃勃,孑然一身与家中长兄争夺继承权
姜颂冬猛地停下轮椅,深深叹了一口气。
她的想象力不该用在这种地方的,还是改天从白晏书那里旁敲侧击一下吧。
——
青禾和姜颂冬的关系不比谢子唯和白晏书的和谐。
青禾虽然是高二才转学过来的,但意外地把班里的人际关系处理得很好。
其他人可能记不清了,但姜颂冬永远忘不了她第一次踏进教室的那天、骄矜得如同一只狩猎成功的猎豹。
她在众目睽睽下走到姜颂冬的桌前,黑茶色的利落短发紧贴着她的侧脸,依仗着一个压迫感十足的角度捏住了她的脸,一字一句清晰可闻:
“拥有这么多,你很得意吧。”
“都是我的,我会全部夺走。”
——是疯子吗?
姜颂冬彼时只是有点疑惑,并没有放在心上。
她何曾拥有过什么,又有什么可被夺走的。
是想要她的年级第一吗?那就随她用本事争取吧。
如果青禾努力追逐的模样逗她开心了,她可能还愿意松松口,将年级第一这个名头让给她。
只可惜后来青禾不懈地践行她当初的狂言狂语,害姜颂冬失望了一小会儿。
无趣,好无趣。
仅仅是这样吗,用这种低劣、幼稚的手段来践踏她的自尊心?
还以为能带给她一点意外之喜,真是
太让她失望了。
姜颂冬陷入了滞涩而麻木的思绪中,手竟下意识地接住了青禾甩过来的抹布。
“根本就没洗干净,黑板擦出来还是脏的,重新洗。”
熟悉的刁钻为难让她回过神,讽刺地扯扯唇角。
就只会耍这样的手段吗,青禾?
被她过于平和的神情刺痛似得,青禾重重吐出一口气,抬脚就要踢过来——
“我替她。”
轮椅被人向后拽了下,陌生的声线突兀地横亘在两人之间。
姜颂冬侧过头,有些惊讶地扬起眉。
——
“我喜欢你。”
“”
面前的人脸不红手不抖,视线不偏不倚正对着姜颂冬,那一刻她怀疑了下:是青禾整蛊她的新手段吗?已经低级到这种程度了吗?
不应该啊,如果是这样的话他没理由在刚才替她出头。
男生推了下眼镜,神情沉着地像在念研究报告。
“我知道你对恋爱没有兴趣,所以只是想在整理好心情后告诉你这个事实。”
他顿了下,又补充道:“我叫秦烟。暗恋三年还不被知晓一个姓名的话,有点遗憾。”
她接过他手里洗干净的抹布,随后才安静地点了点头算是一个回应。
对方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倒是让姜颂冬有点好奇。
“你了解我吗,喜欢我什么?”
“你应该不记得,我从初二开始喜欢你,也给你写过情书,但你没有回应。谈不上多了解你,但有一点我可以确定——。”
秦烟的视线随着回忆的过程渐渐飘忽不定起来,或许也是在思索答案。
某个瞬间他的瞳孔骤然缩小得如同一根细针,但很快便恢复如初。
再开口时他面上所有的徘徊不定都不见踪迹。
“我的喜欢,开始于想要拥抱你的那一瞬间。”
姜颂冬一愣,同时听见身后急促的踏声。
“我父亲是心理医生,所以我有观察别人微表情的习惯,从初二在社团接触你开始你就从未表达过喜欢和讨厌这类的情绪。”
“只有在一个话题上,仅仅那一个关键词才会让你动摇。”
“姜颂冬——我有事要和你说!”
被白晏书从身侧绕过来挡住视线的前几秒,秦烟微不可闻的话安静地坠进她的眼底。
望着她被迫匆匆离去的背影,直至被白晏书用身躯完全隔绝目光,秦烟才略有些惆怅地垂下头,再次喃喃道:
“——是爱。让你逐渐枯萎、无声凋零。”
是令她抗拒又渴求的,过于复杂的情感。
——
原来早就被看穿了吗。
草草支开白晏书,她撑在轮椅上的双手因用力过度止不住的颤抖,唯恐四面八方的深渊将她拖入那永远走不出的漫漫长夜。
此刻顾不得什么伪装和冷静,她不安地重复着急促而惊惶的喘息。
连一个站在第三视角默默观察她的人都看得出来,那谢子唯呢——他有看出来吗?
他有察觉到她的惴惴不安和负隅抵抗吗?
不,应该没有,他和她的接触并没有那么多,她也不曾在他面前放肆张扬。
可她在纠结这些事情有什么意义呢?担心被第二个人看穿吗?看穿了又能怎么样呢?
她已然成了败落的花朵,如今才意识到这个过程不是毫无痕迹的,她早就开始于他人的凝视下趋向腐烂且不自知。
是伤疤烙印的时间太久,让她忘却了当初的刻骨铭心,这才衍生出越来越多的、可笑的自以为是——她竟真觉得自己已经走出了牢笼,其实不然,只是那铁笼一直在延展,直至覆盖整个世界便也成功欺骗了她。
某种炙热的情感灼烧着她的胸膛,好似要冲破那层皮肤燃起一场猛烈的火。
“姜颂冬。”
姜颂冬后撤一步挣开面前的稀薄空气,回首望向那不知观察了她多久的人。
她现在心情好像很糟——车景摸摸下颌,不轻不重地啧了一声。
“不要干扰我们。”
姜颂冬先是不明所以地皱了下眉,随后在车景意味深长的注视下才醒悟他指的是什么。
她冷漠地回道:“放心,我没兴趣。”
见她态度不似以往的平静温和,车景却笑了。
“你应该不是要以这幅面孔套住谢子唯吧?”
姜颂冬离开的动作瞬间停住。
“不过他好像已经落进你的圈套里了,你做了什么?”
姜颂冬转身,默不作声地俯视那不知何时在她身前半蹲下的家伙。
“俯视你有点奇怪,这么和你说话不介意吧?”
“”
“白晏书也很在意你,你对他又做了什么?”
“我和他们关系可不好,只是单纯的好奇而已”
神经质般地一句接一句地输出了一阵,在姜颂冬耐心亮起红灯之际车景却突然捂着唇克制地笑起来。
“原来是这种感觉啊我有点激动过头了。”
“神经病。”姜颂冬终于开口道,对方仍不以为然。
“我当然是神经病,不然怎么会紧抓着一根救命稻草不放呢?”
“我们是一样的啊,姜颂冬,你也不能免俗。”
在他逼近的晦暗眸光中姜颂冬看见自己干瘪的花瓣,嗅到了象征着同流合污的腐臭味。
然后,她便听见近在咫尺的低语:
“一无所有的孩子,更想占有喜欢的玩具。”
——
“不是我。”
姜颂冬看了一眼青禾手指方向的人影,毫不犹豫地否定,
青禾冷笑了声,“不是你?难不成监控里这个偷试卷的家伙是特意扮成你的样子的吗?”
答案显而易见,姜颂冬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不想再和她多说什么。
“把大把时间浪费在折磨我身上,你也太可怜了。”
“监控呈现的是死物,是你想说什么就播什么的东西罢了。”
“荒唐!你的意思是青禾拿学校的监控作假?”班任坐不住了,一声吼将怒火一通撒到了姜颂冬身上。
姜颂冬侧了侧身,盯着青禾的衣角许久,“随你怎么玩吧,我没兴趣陪。”
话音坠地的同时青禾垂在身侧的手蓦地攥紧,却撑着自己顶起一副体面的、胜利者的姿态。
“姜颂冬你太让我失望了——”
任凭班任怎么将她骂个狗血淋头也只觉得无所谓,姜颂冬觑了眼墙上的时钟,有点不耐地绕紧手指。
过了放学时间有半个小时,姜颂冬彻底没了再待下去的耐心,不管身后班任的怒吼和青禾的冷嘲热讽,径自离开。
从办公室到校门口的这段路今天格外的漫长,姜颂冬脑袋里绞着很多理不清的思绪,让她生出几分烦躁。
走到一楼才发现外面早早下了雨,地面已经积了一滩一滩的水坑。
足尖被雨水浸湿,她也只是安静地仰望仿佛下一刻就要压下来的、昏暗的天。
又要和之前的每次一样等下去了。
等雨停,等保安催促她回家,等不再有路过的同学投来怜悯的目光等没有人再注意到被一场雨困住脚步的她。
姜颂冬看着那越来越密的雨幕,唇边肌肉抽动扯出一个怅然的笑容。
也不是第一次恍然自己被世界隔绝,可是好奇怪,怎么今天的心情格外的糟
“小颂冬!”
她惊愕地垂眼,只见一个朦胧的身影穿过大雾坚定地朝她跑来。
只那一眼,这一天所有的憋闷便有了出口,姜颂冬被自己莫名涌上来的情绪困扰了仅仅一瞬——
她不顾吃痛的小腿猛地起身蹒跚着走向谢子唯,他的眉头瞬间拧起、继而加快了步伐。
被迫卷着一身潮湿扑进谢子唯怀里时,姜颂冬遵循本能用力抓住了他干燥的衣襟。
是他主动找上她的,是他主动站到她身边的,是他说的——要她成为他的主人。
所以,所以
“谢子唯我没有作弊。”
来表达你的忠心吧,来看看,你到底能不能成为一只听话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