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她的脉络
作品:《诱导臣服》 有人在亲吻她那处格外敏感的肌肤。
明明对方的动作已经足够轻柔,她却还是忍不住缩了缩脖,唇间溜出一道抗拒的轻哼。
那人立刻停下了动作,过了一会儿,轻抚着她侧脸的指腹被柔软的唇所替代。
“痛吗?”
姜颂冬下意识地抚了下颈间的那道疤痕,被他吻的迷迷糊糊,有些迟钝地摇了摇头。
好像躺在夕阳里,一伸手就能揪出片微醺的火烧云,云也会喝醉吗?她眨了眨眼,发现眼皮又肿又沉。
他深吸一口气,额头靠进她温暖的颈窝中,一下一下的细吻令她沉醉着融化。
他的声音空灵得像一道古老的咒语,钻入她异常活跃又异常愚钝的神经中。
“如果那时我在你身边就好了。”
“如果我早点爱上你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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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做了个很奇怪的梦啊
睁开眼后姜颂冬平躺着床上,难得在刺耳的闹铃声中愣愣地放空了好一阵。
实在是想不起来具体的内容了,她叹了一口气,爽快地放下了这段不明不白的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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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遮瑕吗?”
彼时姜颂冬正在背今日份的英语单词,听了也没当做是在问自己——她对美妆的认知几乎是一片空白。
谢子唯瞄了眼后视镜,见她正专心着便没说什么。只是趁着等红灯的间隙,侧过身放轻了嗓音又重复了一遍。
“姜同学,你有遮瑕吗?”
“姜同学”这三个字落在姜颂冬耳里莫名生分,明明她和谢子唯也称不上熟络,可就是有点不太对劲。
“哎呀,哥你怎么知道我忘带了遮瑕?这下完了完了!”
她没来得及答话,倒是谢羊拍了下脑袋,急吼吼地在包里翻来翻去。
一旁的谢子唯嘴角抽了下,伸手把她不小心落在车座旁的粉底液捡起来放进化妆包里。
“没有,我不太了解美妆。”
谢子唯像是松了一口气——很微妙的反应,但姜颂冬看了眼他身旁正在眼皮上涂涂画画的谢羊,没有细想。
不看还好,这一眼姜颂冬就被谢羊精致灵动的眼妆吸引了注意,歪着头看了好一会儿,恰好错过了谢子唯投来的几次打量。
如果她现在转过头,兴许还能撞上谢子唯望向她侧颈的、庆幸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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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颂冬有午休去学校花园散心的习惯,即便她现在行动不方便也没有改变,她很喜欢在阳光下呼吸的感觉。
有时会在荫蔽下看见约会的情人,有时会看见躲在书后守株待兔的教导主任,有时还会撞见几只门卫大爷养的小猫追着她喵喵叫。
可撞上校园暴力的现场,还是第一次。
她驶着轮椅后退一段距离,正想拐小道回去找老师,却听见一道有些熟悉的嗓音尖锐地喊叫——
“别过来!”
为首的男生气急败坏,“靠,你是这小子的狗吗,还不给我让开?”
“再不走我就大喊大叫,把老师都引过来!”
“切,你真以为我怕?”
等那几个男生从姜颂冬躲避的墙体后路过,她才微微侧过头,重新看向双臂展开呈一种保护姿态、将一个近一米八的瘦弱男生挡在身后的谢羊。
趁双方僵持的间隙姜颂冬探头望了望,看见了站在人群最末端的面孔。
几个人走上前把谢羊和男生围住,趁着谢羊不注意就揪住了那个男生的脖子粗暴地将他往身后扯——
“啊——唔唔唔!”
谢羊吓得脸色煞白,正要放声尖叫就被狠狠捂住了嘴。
见此姜颂冬倒吸了口气,也顾不得别的,从藏身处现身。
“白晏书。”
姜颂冬声线压得低,音调也冷,可那人依旧很快地反应过来,僵着脖子不敢回头。
她又唤了声他的名字,迎着对面一众不解的目光,“白晏书,你在这里干什么?”
那人终于从几乎凝固的气氛中剥落下来,软趴趴地坠在她面前,毫无气势地微微弯着腰。
“你怎么”
“你们——都回去!”
他突然像个炮仗似的气冲冲地把周围的人都往回赶,几个男生一头雾水地挂着一脸懵懂被他又推又瞪地清出去。
谢羊和她护着的男生也机灵地扭头钻小路进了教学楼。
“你你的腿怎么了?”白晏书突然像被抽空了脑干,傻乎乎地扶着后颈,满脸错愕地盯着她的双腿。
姜颂冬瞳仁一缩,想起那时刺耳的冲撞声、流不尽的血、因被惊扰而振翅扑向天空的鸦雀
她一瞬间淹没在莫名的违和感中——可仅仅是一瞬间。
很快她就回过神来,见白晏书不像在装不懂反而觉得奇怪。
“你不是知道吗,我在你哥哥书店门前出了车祸,还是他叫的救护车。”
在一阵诡异的沉默中白晏书的表情被隔在了一面磨砂玻璃后,无论她怎么努力去看也都是模糊的一片。
时间在扭曲着无限拉长,她低头看了看二人若即若离的距离,从他脚下的土地中望见鸦雀成群、破土而出的剪影。
她忍不住想要逃离——像那天停在枝头小憩的鸟儿被她的灾难惊扰后漠然地一瞥,然后毫不犹豫地振翅飞远。
他有点别扭地定在原地,不知道是不是还在为刚才的事情难为情,在姜颂冬表现出了几分离开的意味后才生动起来。
“这里石子这么多,你小心轮椅被卡住。”
白晏书边说着,边从姜颂冬手里接过主导权,推着轮椅往操场的方向走。
“都是些碎石,我熟悉路所以没关系。”
她食指点了点扶手,想回头看他,他却像躲一头猛兽似的左扭右扭、避个不停,生怕和她对上眼。
心里的憋闷一扫而空,姜颂冬找到了些挑逗小宠带来的惬意,可对象是白晏书让她有点想笑、又有点无语。
“白晏书,你不想和我解释清楚吗?可我不想就这么误会着你欺负同学。”
他梗着脖子哼了一声,轮椅受怒气牵连被推得一颠,他立刻低眉顺眼地道了句歉。
“车景——就是刚才被他们围住的那个人,偷了我的手表,监控拍的一清二楚,但他不肯承认。”
“然后呢,你刚才打算怎么处理?”
“吓唬吓唬他而已,偷窃这事有一就有二三。”
只是吓唬人而已吗?刚才那个架势可不像。
姜颂冬假装要回头,果不其然感受到轮椅轻微的摇晃,看都不看就能猜到那小子斜着身子躲她视线的机灵样。
虽说他这幅惊弓之鸟的样子的确是有趣,但白晏书毕竟是18岁——正是年轻气盛的年纪,正义感、使命感、中二病什么的通通爆表,叠加在一起就是莽撞。
更何况他有点少爷心性,家里条件不错,父母也恩爱,对他更是有求必应。从小就几乎吃不到什么委屈的人,一旦被人惹毛了还真说不准会以什么力度报复回去。
她拿捏不准他的脾气,但也不好贸然插手他和其他人的矛盾中,思索了一番后她将涌到嘴边的话咽进腹中,把话头指向了另一个人。
“那谢羊,你知道她是怎么回事吗?”
绕过塑胶跑道,轮椅驶进教学楼下的阴凉处。
白晏书推着她走上无障碍通道,腰腹绷着劲的同时令他吐出来的每个字眼都格外的咬牙切齿。
“她就是个恋爱脑,整天围着车景转。都说他们在交往,我看着像倒追。”
谢羊倒追小偷?
——谢子唯知道这事吗?姜颂冬心里没由地一惊,下意识地担心着。
等回头遇见她了再旁敲侧击下吧,如果那个男生真是个小偷,她虽然不能和谢子唯明说、但总不能冷眼旁观谢羊走上偏路。
“不用推了,剩下的电量足够再撑几个来回。”
他耸了耸鼻子,没有松开手,反而抓得更紧了些。
“不行,万一摔倒了怎么办?”
她抬手掩了掩扑面而来的冷风,将碎发别到耳后时大脑中突然闪过一个疑问:白晏书和她,之前也是这么相处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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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站在这儿,谁敢把刚才的话再重复一遍?”
将在方才的混乱中被丢在自己头上的试卷取下,姜颂冬把它叠得整齐,平放在膝盖上。
为什么不放进桌格里?因为桌子被班长一脚踢远了。
为什么不去搬回来?因为白晏书挡在——不,应该说是守在她身前,不让任何风吹草动惊扰这逼仄的角落。
她想去抓白晏书的衣角,告诉他没关系,她很好,可她的手脚、她的口鼻、她的眼和耳都被割裂扔到另一个死寂的空间。
胸膛自下而上泛起密密麻麻的电流,她听见颅内悬起愈发沉闷的心跳,却听不见哽在喉头那歇斯底里的呼救。
白晏书心有灵犀地回过头,侧过脸的瞬间一缕缕晦暗的光溜进她眼底,将眼前的背影描绘得更加坚忍。
大抵是她的脸色太过苍白,他即便被怒火灼心也要挤出一个干瘪的笑来安抚,随后看向竖起层层尖刺、非要泼她一身污浊的班长。
“说她作弊?证据拿出来。”
姜颂冬定了定心神,没再将注意力放在他们没有意义的争吵上,转动黯淡的眼珠牵引视线没有目的地乱晃,在这一时刻茫然到了极点。
为什么要这么帮她呢?她很想问一问白晏书,问一问谢子唯。
为什么会有人愿意在目睹她的难堪之后,依旧朝她伸出手呢?
明明连她的亲生父母都不愿
拨动那根插在心间几乎腐烂发臭的木刺,她眼底涌上一股热气,对这场丑剧彻底厌烦,突然牟足了力气抓住白晏书垂在身侧的手腕将他向后一拉。
“调监控吧,一帧一帧地检查我到底担不担得住作弊这个罪名。”
她吐出口浊气,微拧着眉有些不解地问道:“捣乱我的生活,会让你很有成就感吗,青禾?”
每日每日不知疲惫地将所有心机和怨恨都扑在她身上,姜颂冬有时也会纳闷,对青禾而言汲取乐趣竟然是这么简单的事吗?
青禾发出了声沉闷的冷笑,只是那垂眸觑向她的视线透过无形的薄纱传递到眼中,像把裹着布条也锋利淬毒的刀。
不给青禾继续眼神压迫的机会,白晏书侧过身挡得严实。
姜颂冬费力地仰头,只能看见一道情绪不明的轮廓,看见欲言又止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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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很像我最近刚认识的一个人。”
白晏书听到这句话之前不知道在生着什么气,推着姜颂冬来回踱步,偶尔不小心让她被刺眼的阳光晃了下眼才会猛然回神,俯身替她遮挡大部分光。
听了这话后他的怒火明显凝固了片刻,面对她的随口一提态度有些微妙。
“像谁?”
她正想说些什么,却遇上风起,一片正在枯萎的叶片坠进她腿上明亮的布料中,让那抹暗黄色看起来更加落魄。
她忽地闭紧了唇,拿起那片叶子放在阳光下仔细地端详,看一条条清晰生动的脉络在烈日下燃烧。
风停了,它却不堪重负地折了腰,破碎满地。
“他叫谢子唯。一个奇怪又温暖的人,他总是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白晏书忽地像被肉干噎住了的猫,喉结艰难滚动间只发出了几声微弱的喘息。
“不会是跟踪狂吧?你要小心点这种人。”
姜颂冬扶着脖子靠在椅背上,笑得小腹酸痛了也停不下来。
白晏书见她笑得开心也勾着唇角,绕了半圈坐到她面前的长椅上。
“脖子痛吗?我刚才推的太快了吗?”
“没有是我刚才抬头太快,闪到了。”
“你说的有道理,我是该提防着点那个家伙,他真的有点奇怪。”
话虽是这么说,但白晏书将视线从她的颈项移到眉眼间,左看右看都瞧不出一点警惕或是不满。
这么快就信任那个家伙了吗?他反而有些不爽,希望能被姜颂冬看出来却又保留了一点情绪,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她来关心,结果抬头一看——她不知从哪又摘了片枯黄的叶子,正垂首仔细观察着呢。
姜颂冬浑然不觉青春期小男生的心思,而是将那叶片仔仔细细地揣进校服外套的内兜中。
她不在意他靠近的目的,是因为她没什么不敢、或者说,根本没什么可失去的了。
来算计她也好、毁灭她也罢,能带给她一些鲜活的感受就好,她实在是厌倦了行尸走肉的生活。
至于那份说不清的似曾相识
也许他们真的见过,在某个擦肩而过的街头,在她的脉络还未彻底破碎时。
彼时的她依旧寡淡如水,现在甚至将来,或许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但她仍抱着一丁点可怜的期待,像高塔中被铁链锁住双脚的公主,日复一日地翘望着翘望着能有人递上一把宝剑,由她来亲手斩断所有束缚。
那样,她才算如获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