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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孟大小姐》 69
“爱我的话, 遇事就不要自作主张,我会安排,好吗?”
钟漱石心里一热, 低下头去, 蹭了两下她的脸。
孟葭只知点头, 她完全不了解他的担心, 已经到了什么地步。
刚入夜的时候, 孟葭头晕脑胀,这会儿洗完澡,躺在床上倒不困了。
卧室灯火通明, 她拿了本法语诗集, 头枕在钟漱石肚子上看,偶尔念两句给他听。
钟漱石喝了几杯酒,困倦的阖着眼皮,还要打叠着精神细品。
孟葭念完一篇, 又津津有味的问他有没有看过《沉思集》, 法国作家拉马丁写的。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很轻的嗯了一声,尾音略微上扬,“什么丁?”
孟葭噗得笑出来,合上书,起身放在了床头, 拧灭台灯, “您还是睡觉吧。”
一片漆黑里, 钟漱石的气息,带着青翠的山果香覆上来,他鼻尖抵着她, “不是故意的,我明天再和你讨论,今儿太累了。”
孟葭被紧摁在他的胸前,她说,“又不怪你,我都没发现你这么困了。”
钟漱石已经快睡着,但还是坚持说,“要讨论的。”
她不懂,甚至觉得好奇,“为什么呀?”
也不是非在晚上讨论一个故去多年的诗人不可。
他倒是坦诚,一个字一个字说很慢,“不能让非常小资的孟翻译觉得,我老人家没情调,一转头就去跟别的小年轻讨论。”
孟葭在心里喊了句天。这叫一个千回百转,他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跟什么呀。
她去捏他的脸,笑着说,“我说钟总,你心思也太密了。”
钟漱石攥住了她的手,“不密不行,要不然娶不上媳妇儿。”
孟葭越来越发现,他现在很爱讲结婚生子,这些不切实际的事了。
她也只敢在心里想一想,将来有了孩子会像谁,取什么名字好,他们到了六十岁,会是什么样。
但对着钟漱石,却是一句相关的话都说不出,是怕他为难。
她从回到他身边,就一直在和心里的贪念对抗,试图控制住自己的一颗嗔心,不愿反过头来受它的支使。
孟葭很怕这一生中,会反复不断的掉进同一个陷阱,就是错把无当成有。
她陪着钟先生,坦坦荡荡和他站在一起,但并不强求,非要一个怎么样的结果。
世上哪来那么多尽如人意的事情?
他们一起走过许多年,她有幸在钟先生的身上,从这一生的不公和艰苦里,曾得到过一时一刻的救赎。
岁月万壑中,君曾为妾解金鞍,这就够了。
孟葭往他唇边凑近一点,“放心吧,你能娶上。”
“娶别人指定是不行的,我得娶你,要不白疼你这些年了。”
钟漱石不动声色的,暗自深吸了一口气,试一试她。
黑夜里,耳边一声轻巧的笑,羽毛般柔软的,扑簌簌拂过他的脸。
孟葭的指尖慢划过他眉心,“干嘛?想就这样空口白牙的求婚,我不同意哦。”
钟漱石拢住她的手掌,“你的手怎么总是这么凉,放进来捂着。”
她脑子抽了一下,居然问,“放哪儿?”
钟漱石低低切切的,“你要这么聊天的话,我可就睡不着了啊。”
“……那不聊了,快睡吧。”
周四上午,孟葭去集团综合部报到,和她一起被录用的,还有另一个上海的男孩,叫闫宝山。
自我介绍的时候,孟葭几乎被他逗笑,他说,“我姓闫,不是阎王的阎啊,门框里三横。因为我出生在宝山区,我爸就给我取了个宝山,土是有点土的。”
说完他还憨厚的挠了挠头。
看得万主任都乐了,“宝山这名儿不错,小伙子朴实点好。”
简单介绍了一下日常工作后,万主任说,“你们两个,目前的去向还没定,董事会和行政部都缺人手,下午开班子会,我当面请示一下钟总再说。”
见孟葭和闫宝山还眼巴巴等他的训示。
万主任指了个人过来,“章莉,先带他们去各部门转一下,认个门。”
章莉给他们发了门禁卡,录了考勤指纹,带着两个人一层层往上。
到了十七楼,章莉连脚步都放得很轻,“这一层是钟总办公的地方,你们记住,没什么事不要随便上来。他这个人,工作作风很严肃的,万主任他们给钟总签字的材料,连个标点都不敢错的。”
孟葭低眉敛首,心里想的,却是她和钟漱石的初见,略微回忆一下,浑身上下便不由得一凛,确实严肃。
路过钟漱石办公室门口的时候,孟葭侧了一下头,往里面瞄了一眼,他背对着门,身上穿着白衫黑裤,一只手搭在腰上,站在落地窗前讲电话。
她看不见他的脸,只有冬天清白的日光里,一道笔直而松弛的背影。
但总觉得,他此刻应该是皱着眉,不开心似的。
孟葭在大楼里转了一上午,感觉一直围着办公室绕圈,长得也都差不多。
快中午了,章莉还说,“好了,就认到这里吧,还有一些没去。”
章莉领他们两个去食堂,“中午、晚上都可以在这里用餐,刷卡就行了。因为你们俩在实习期,还没有餐补,所以吃饭都是免费的。”
孟葭也没什么胃口,随便盛了几样素菜,和闫宝山找个两人座的位置,一起端了餐盘过去。
十二点一到,走进食堂的员工也变得多起来,大多数步伐匆忙。
闫宝山是个出色的饭搭子,他永远不会让话掉在地上。
孟葭随便起个头,他就能滔滔不绝的,讲上老长的一串。
不过一顿饭的功夫,她就已经准确掌握了,关于上外哪个食堂便宜又好吃,以及哪间自习室最空,这些很内部的消息。
她还没吃完,口袋里的手机就一直震,是钟漱石打来的。
孟葭警惕的看一眼闫宝山,他已经吃完,冲她笑了下,擦了擦嘴就端起盘子走了。
她接起来,装作和陌生人打电话的样子,“喂,您好?”
说完,还环顾了一遍四周,看有没有人注意她。
但孟葭有点想太多,大家吃饭聊天还来不及,根本就没谁在看她。
那头的钟漱石,听出来她是在人多的地方,故意逗她,“小孟,来我办公室一趟,现在。”
孟葭还是怕人听见,动作飞快的,简单收拾了下餐余。
她端起来,往归还处那边走,“现在是午休时间,你注意一点。”
钟漱石拨动两下打火机,“没叫上班时间来,我已经很注意了。”
孟葭说不过他,又怕他直接到综合部找人,她躲到洗手间。
“你在哪一层?”
孟葭从包里拿出漱口水,含在嘴里,几秒后吐掉,这是她吃完饭后的习惯。
他笑,“十七层,不是有人带你们认了路?什么记性!”
她刷卡进了电梯,“这你都知道,刚才看见我了吗?”
孟葭转过身,措手不及的对上一个,仪容镜里脸红耳热的自己,像怀揣着赃物的盗贼。
而唆使她的同伙,就在电话那头下命令,她不得不听他的指挥。
“我说了,你躲不过我这双眼睛,所以别动什么歪心思,小心我抓着你。”
钟漱石说笑式的口吻,似是而非的,再一次明示她这件事。
就不知道孟葭能不能装得进去。
她哼了一声,“总是你的歪心思比较多,我可没有。”
电梯上行到十二楼的时候,有人从外面进来,孟葭赶紧让到一边,他们见原本按的是十七楼,都狐疑的看一眼她。
顺便多看了两下,孟葭胸前挂着的,实习生的工牌。
大中午的,这个新来的漂亮女实习生,去找主持集团工作的那位?什么动机。
总不能是有什么紧急事项等着汇报。
想走野路子?那也找错对象了吧,钟总向来铁面无私。
孟葭看出他们眼中的纳闷和迷惑。
她急中生智的,自我介绍了一番说,“我是新来的实习生,请问一下,综合部在十七楼吧?”
原来是第一天刚来,吃完饭记错了楼层。
他们再看向她时,眼中明显祛了几分疑虑,“综合部是十一楼。”
孟葭装作恍然大悟的,“那我记错了,等会就下去。”
他们在十五楼下,孟葭也不再管那么多,到了十七楼就赶紧跑。
动作快到,钟漱石只看见一道白色的人影,一阵风似的蹿过来。
孟葭蹲下去,躲到了沙发后面,又探出一双眼睛,来回的扫荡外面。
钟漱石屈起手指敲了敲桌,“我说,您至于弄得跟接头一样吗?”
但孟葭不管,她伸手一指外面,“你去把门关紧,再把窗帘也拉上,我再出来。”
他一拍转椅扶手,站起来,满脸无奈的照办。
钟漱石锁好门,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对着百叶窗一摁,朝向走廊的那一边完全暗了下来。
他扔了遥控,对沙发底下蹲着的人说,“出来吧,小特务。”
孟葭慢吞吞的站起来,她心慌气短的,往那张长沙发上一躺,“吓死。”
钟漱石坐了过去,把她的头抱到腿上枕着,“来的时候撞见人了?”
她仰面看他,撅着唇狂点两下头,委屈的要命,“你下次别让我过来了。”
孟葭甚至怀疑,那些专搞办公室恋情的,是不是就喜欢这种东躲西藏的刺激感?其实并没有那么爱对方。
钟漱石的大拇指,来回刮蹭着她的脸,“今天还没分工,以后就名正言顺了,没事。”
她惊得立刻坐了起来,“你还要把我放你身边?”
“不是你自己说,来陪我的吗,就光是嘴把式?”
他怕孟葭摔下去,扶稳她的腰,把着她的小脸问。
孟葭又睡了下去,她望着天花板,幽幽道,“怎么感觉我来这里,是羊入虎口啊。”
“你不知道什么叫虎口。”
钟漱石用力箍住她的腰,身体俯就下去,漆黑的眼眸里水波不兴,声音却又低又哑。
孟葭在那一秒里,往上扬起手想要阻止他,但螳臂当车般,被钟漱石握在了掌心里。
她玉立的鼻尖,被一股沉香味占满,脑子里空空的,手和脚早软了下去。
孟葭浑浑噩噩的,无意识的伸出手去抱他,昏沉间,觉得他背上的皮肤好热。
宽阔敞亮的办公室内,响起一阵细细密密的吮吻声,孟葭被迫仰起了脖子,完全接纳住他不讲道理的吻。
钟漱石含着她的嘴唇,力道由轻及重,裹卷着她粉红的舌根,吻得令人心悸。
“见不了人啦。”
孟葭从他霸道的攻势里溢出声来。
每一次钟漱石吻上她,孟葭都有一个感觉,他好像要把她给吃了。
那种浓烈的失控感,从他的呼吸、脉搏和体温里,她能真切的体会到。
钟漱石轻喘着停下,他伏在她耳边,“那、下午给你放半天假?”
“我不要。”
孟葭推开他坐起来,两只手从后背绕进去,去系上她的内衣搭扣。
刚被钟漱石压着的时候,他解开的。
他枕着手,看她忙活也于心不忍,“我来帮你吧?”
孟葭一听就躲,“你才没那么好心,肯定越帮越乱。”
这种黄莲亏她又不是没吃过。
钟漱石靠在沙发上笑,“完了,你一来我上不成班了,脑子里净想那回事儿。”
“你意志力那么薄弱?”
孟葭扣好了,忍不住坐到他身上去,搂着他的脖子揶揄道。
他扶住她,一双手在她腰上逡巡,滚烫的呼吸又凑过来,“你看你这个样子。”
她问,低头在他唇上亲了一下,“我哪个样子?”
钟漱石目光迷离,“你是不是带着组织上的任务,专程考验我来的?”
走廊上忽然响起一阵脚步声。
孟葭一下子敛了笑,“会是谁啊?我要不要回避一下。”
钟漱石放下她,“不用,廷叔。”
郑廷敲了三下门,直接把一个红漆食盒放在了门口,识趣的走远了。
他提进来,问孟葭吃了饭没有。
她点头,“在食堂吃的,就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正在吃。”
孟葭看着他一层层打开,“你不去食堂,每天都在办公室吃吗?这么官僚啊。”
钟漱石说,“我平时都出去吃,这本来是给你准备的,怕你吃不习惯。”
“不用准备了,你们这里的菜很不错,比我们学校可强多了。”
他勾了下唇,“你比小时候好养活了,孟翻译。”
记得她大一的时候,刚来西郊住,这也不肯吃,那也不合她的胃口。
孟葭的下巴点在他肩膀上,睁着一双水光潋滟的眸子,“长大了嘛,要飞走了。”
钟漱石咽动一下喉结,“再这么跟我说话,今儿这道门,你就别想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