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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孟大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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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廊下灯火错落, 孟葭迈过翡帷翠屏的前厅,走进去,里头坐了一屋子的公子哥儿。


    她有心留意着, 看了一圈, 也不见吴骏的身影, 估计没好意思出门。


    今夜做东的贺元也, 面上率直笑着, 和钟漱石坐在一处。


    室内暖和,他已经脱了外套,只穿了件白衬衫, 外面一件勒腰身的浅灰马甲, 衬得他宽肩长腿。


    他们一人抽着一支烟,不时把头低靠到一起去,说到都明了的地方,相视一笑。


    钟总待人接物的功夫, 对世态人情的分寸拿捏, 孟葭一向是自愧不如的,当他徒孙都不够格。


    不管前些年,二人争得多么凶险,名利场上这一池表面平静的水,底下是如何的湍急。


    在人前,钟漱石都给足了贺家人体面, 一口一个贺大哥的叫。不曾短过一点礼数。


    他一直都是个极克制的, 又擅长伪装的人, 工序严整的规则,紧紧的束缚着他的内心。提醒他三思后动。


    而这一套,锦绣作表的制衡之术, 说出来也好懂,撕破了无非四个字,功名利禄。


    钟漱石是钟家人沉稳内敛的集大成者。


    这是最令孟葭感到负罪的地方。


    原本这条路,他可以走得更顺,才对得起这么多年来,咽下的隐忍吞声。


    她正胡思乱想着,钟灵已招手叫人了,“孟葭,你不是要见他吗?”


    孟葭应了一句来了,又转头,深深的,朝钟漱石眺去一眼。


    不知他们说到了何处,几重烟云雾绕里,他唇角携了三分薄嘲,虚浮又不真切的好看,一刹间,好似走马高台的少年郎。


    她坐到明式茶案旁,先往鼓腹收口的兽耳炉里,投了一小块奇楠香。


    清幽的气味晕散开,钟灵跟叶昀介绍说,“这就是我二嫂,孟葭。”


    她摆摆手,“不是二嫂,她这个人爱开玩笑,叫我孟葭。”


    叶昀看了眼钟灵,笑着揽过她,“我不敢跟她对着干,还是叫二嫂。”


    孟葭无奈的摇摇头,说:“算了,我泡茶给你们喝。”


    她开了刑窑鸡骨白釉瓶,取过一柄拨叶的茶则,是皮壳老道的龙眼木,纹理很舒卷。


    等泡出色了,先倒了一杯给钟灵,再给叶昀倒。


    贺沂蒙在旁边哎了一声,“二嫂好偏心,叶公子才是客人呐,人多少年没回京了。”


    孟葭笑一下,“不行,我们钟灵是小公主,什么时候,都是被优待的对象。”


    叶昀也点了点头,“太对了,她不能被怠慢一点。”


    他喝了口茶,说起钟灵在纽约读研的事,因为吃不惯千篇一律的西餐,找的厨子又怎么都不满意。


    叶昀只好亲自上阵,照着食谱给她做,手艺也越来越好。


    但后来有一次,他赶着去参加一场经济论坛,做菜时偷了点懒,远没有达到平时的那种火候。


    等他散了会回家,桌上的菜一口都没动,钟灵就躺在沙发上看电影,抱着袋薯片大嚼大咽。


    叶昀问她怎么不吃饭,她说,“吃了一口就吐了,难吃。”


    孟葭听笑了,这是标准的钟灵作派,遇事绝对不委屈自己。


    钟灵只管支着下巴看他,“接着说啊,反正这是在北京,又不是天高皇帝远的纽约,我也不敢欺负你。”


    “别,我不说了,”叶昀又喝了一杯,“我自罚,刚才胡说八道。”


    他那副诚惶诚恐的样子,举杯时小心翼翼,贺沂蒙和孟葭看了直笑。


    惹得钟漱石转头,他习惯性带着考量和探究的眼神,往这边看过来,却又在撞上孟葭视线的那一刻,化作一江春水。


    隔着热闹喧嚣的人群,他伸出根手指头,比了一下鬓角的位置。她会意,立马将散下来的碎发,重新挽到耳后。


    钟灵看见孟葭略微红了脸,忙顺着这视线,转了头看过去,捕获了一个月明花秾的笑,在钟漱石的脸上。


    令她无端想起胡兰成评《红楼梦》,说黛玉与众姐妹正说笑儿,偏是宝玉留心,他使个眼色儿,黛玉便进去一回照镜子,是鬓际松了。这就因为是自己人。(1)


    钟灵趁乱回头,这是她克己慎独的二哥,在人声鼎沸的居所里,关于爱意最隐晦的表达。


    她双手环抱,装模作样摸了摸自己的手臂,“真受不了。”


    孟葭轻拍了下她的手,“要你管。”


    钟灵起身,“我不管,我去一趟洗手间,快开饭了。”


    等到她回来,孟葭和叶昀已经聊了很多,从美联储降息到港股的跌势。


    后来陈少禹来了,他跟贺元也打过招呼,就坐了过来。


    贺沂蒙眼睛往钟漱石那边瞥,“哟,这您都敢过来,胆子真不小啊。”


    陈少禹自己倒了一盏,“喝我老同学一杯茶,这也不行。”


    “我说行没用,自然有人不允许,谁让你长得招眼。”


    钟灵坐下来时,叶昀接了个电话,他说句抱歉,“是我美国的前同事。”


    等他走后,钟灵端着那个翠色压手杯,“你没被到他傻气到吧?”


    的确有一点。可能是长期在学校教书的原因,孟葭发现叶昀讲话很爱掉书袋。


    一大串的专业名词说出来,砸在她脑门上头晕眼花的。


    孟葭能想象到,钟灵在家跟他说话时,一脸不乐意听的样子。


    她开玩笑,“我发现,你对埋头故纸堆的书生这一类,都兴趣很浓。”


    孟葭是无心的,还以为钟灵会反驳,说他不是书生。


    但钟灵没有,她氤氲着霜寒的眼眸,落在冰裂纹的杯身上,叹了口气,“可能是。”


    孟葭愣了一下,她知道钟灵想到了谁,那个很久都没提起过的名字。


    但一去不返的时光,就像她小腿上那一道,长而细的小伤口。


    是那一年,为从谭裕的车上逃出来,她大力踢开车窗玻璃时,不小心划到的。


    钟漱石找了很多整形科的医师,用尽各种办法也没能完全祛除。


    摸上去有浅浅的凸感,但若不是仔细反复看,是看不见的。


    可看不见的伤疤,也是伤疤。


    它日日夜夜横在那里,平时很小心的避着,某一天脱下裙子来,就突兀的出现你眼前。


    白晃晃的灯光下,以一种丑陋不堪的姿态,彰示你曾受过伤的事实。


    孟葭的掌心覆上她手背,“对不起,我不应该对你说这些的。”


    钟灵苦笑着,摇了摇头,“没事,那些早就过去了,我现在很开心。”


    她找了个样样出色的未婚夫,门当户对,人也稳重,家里的长辈提起来赞不绝口。没道理不开心的。


    众人在席上坐定时,钟漱石越过红丝绒台布,来握孟葭的手。


    他轻声细问,“刚才和陈少禹在聊什么?笑成那样。”


    这个切入点她一点不奇怪,刚才她跟别人说话的时候,钟漱石就一直盯着她。


    孟葭只是觉得无语,她解释说,“就礼貌性的笑而已。”


    他捏着她的手稍一用力,“你跟他礼貌,就是对我最大的不礼貌。”


    “你歪理好多哦,都一大把年纪了,这么点心胸,”孟葭把手抽出来,甩了甩,未雨绸缪的提示,“说不定,我还要和人家做同事的,这样怎么行?”


    说到做同事,钟漱石更被激得心头火起,他紧抿着薄唇,去摸桌上那包没拆开的烟。


    刚把那层薄膜撕下,孟葭的手,就从旁边伸过来了,“吃饭呢,还抽什么烟呀。”


    不仅烟被夺走了,顺带还没收了打火机,钟漱石闲靠在椅背上,舌尖顶了顶牙根。


    偏偏孟葭的语气又温柔,反观钟漱石,一脸敢怒不敢言的样子。


    坐在他旁边的钟灵,实在没有忍住,嗤的一声笑出来了。


    钟漱石转头看她,手上缓慢转着一个青瓷盏,正没处撒气,“好笑吗?”


    钟灵紧闭着嘴,吸起腮帮子,疯狂摇两下头。


    好笑,但是不敢笑,她忍的好辛苦。


    喝到兴起时,刘小琳起哄说,我们一个学校的得提一个,陈少禹说好。


    孟葭也举了杯,“同窗一场,我敬你们两个。”


    陈少禹挡了一下,“该我敬你,在伦敦大学的时候,要没有你给我补课,我都难毕业。”


    她笑着摆手,“那种小事就不要再提啦,我干了。”


    三人喝完坐下。陈少禹的目光,在带过她身边的钟漱石时,客气的笑了笑。


    钟漱石唇角平直,安然坐着,也分辨不出喜怒。他的左手搭在桌面上,屈起的指节敲动两下,面上仍一派温和儒雅。


    但捎过来的眼风,像孟冬十月的细雨,打在人身上,一瞬间就寒到心里去。


    陈少禹侧过头,不敢再看他,只和身边的赵宴说话,偶尔笑上一句。


    钟漱石收回视线,见她杯中的红酒下去大半,眉弯鼻秀的一张白玉脸上,面带浮红。


    他语调低沉,轻轻的发落了一句,“少喝点。”


    孟葭听了以后,招手让他低一下头,钟漱石照办后,她的唇胡乱撞上来。像已经掌握不住力道。


    她张了张嘴,柔软的唇瓣压在他耳廓边,密匝匝的痒。孟葭说,“我没喝多少,醉不了。”


    他放在桌上的手悄然发力,攥紧了,指头弄皱了桌布,凸起的喉结无声咽动一下。


    钟漱石再抬头时,看她的眼神暗了下去,笑道,“好,你千杯不醉。”


    贺元也单独来敬他的酒,钟漱石也只端了下茶杯,“今天真喝不了,家里头不能有两个醉鬼。”


    他看了眼和钟灵说话的孟葭。


    她撑着头,蓬松的卷发被拨到了颈后,过分浓丽的眉眼间,霞晕满纸,粲然生光。


    贺元也笑笑,叹声气,搭了一下钟漱石的肩,半是感慨半是恭维的,在他耳边道,“自请去武汉的事,真怪不了你。”


    听得钟漱石直摇头,“见笑了,贺大哥。”


    孟葭和钟灵说起纽约,在联合国总部实习的时候,她住了一个多月。


    中肯的评价,留给她的印象好坏掺半,这里确实是极致的多元化世界,汇集了全球顶尖的人才。


    但令孟葭记忆深刻的,还有地铁站满地乱扔的烟头,偏僻无人的街道,从阴暗角落里飘出的、挥之不去的大/麻味,以及随处可见的口香糖黑印。


    钟灵在桌上划一道,“纽约差距大到什么程度?这边,是精英云集的华尔街,只隔了一条马路,是流浪汉扎堆的街道。”


    一旁的叶昀,很快站在另一个高度上,给她们分析,“其实很多人,来纽约定居并不是真的享受这里,只是想抓住更多的机遇,想从大把的资源里分得一杯羹,但能捕捉到资源的只是很少数,大部分人来到这个城市,最后都变成了资源本身,等着被人来获取。”


    “什么话被你一说,就......”


    钟灵啧了一声,不知道怎么说了,只好闷一口红酒。


    叶昀追问她,“就什么?”


    “就让人接不下去呀!”


    孟葭笑了,她说,“最离谱的一次,我手上拎了一大袋垃圾,找了半天,才发现路边有个垃圾箱,你猜怎么着!”


    钟漱石搭上她椅子的扶手。他靠过来,在她后颈处深嗅了一下,闷声道,“怎么着?”


    钟灵转出一个头来,“哥,你能稍微忍着点吗?”


    他只皱了下眉,钟灵立马吓得缩回去,“您继续。”


    孟葭继续说,“居然要扫码下载APP,它那个盖儿才能打开。我弄了半天,差点误了上班,真绝。”


    钟漱石抵着她的耳根笑了。他小声道,“你那儿化音不要加,听着特别扭。”


    乡音难改,哪怕在北京生活了多年,孟葭还是说不来北京话。


    孟葭转过头,因为动作又快又突然,把他吓了一跳。但她又不肯说话。


    钟漱石严阵的看她,还以为她要发表什么社论,他拨了下她的头发,“说啊。”


    出其不意的,酒劲上来的孟葭,只有拿头来顶他的胸口,扭动两下身子,“让我加,让我加。”


    他先是愣了下,撑在桌上的手捏着鼻梁,朗声大笑起来。


    很久没有大幅度的脸部肌肉运动。钟漱石笑得脸都酸了,他扶起孟葭,“好,你加你加,别转了。”


    刘小琳越过叶昀,扯了下钟灵的袖子,两个人对视一下,异口同声的,“他也会笑?”


    然后意犹未尽的,同时冲孟葭的背影,翘了一下大拇指。


    饭局到十点多才散,孟葭头晕乎乎的,站起来就往外面走。


    钟漱石叫住她,拿上她的大衣和围巾,给她穿戴好了,“就这么去雪地里?”


    孟葭迟缓的笑了,稳定发挥着她蹩脚的京腔,“我去打一个滚儿。”


    “那不行,要生病的,不可以。”


    她伸出食指来,在他面前比了下,“就打一个。”


    钟漱石裹住她的手,再次否决,“就是打半个也不行。”


    孟葭点头,瞪圆了眼睛很乖巧的看他,“不行就算啦。”


    但走上庭院中间的石子路,她又飞快挪动身子,要往旁边的雪堆里蹿过去。


    钟漱石防着她这手,紧紧拽住了她胳膊,把她拉回来。直接抱上了车。


    到了车上,孟葭总算安静下来,但钟漱石没好过多少,她换了种法子磨人。


    她软绵绵的,浑身上下像没长骨头,歪在他的怀里,一双手勾着他的肩膀。


    孟葭用额头蹭他的脖子,“你那个证件照,看着好年轻,是哪一年拍的?”


    钟漱石从昏聩的神智里,匀出一点思考力,“应该是二十七岁的时候。”


    她掰着指头,“我要认识那个时候的你就好了,可惜。”


    他抬起她的下巴,眼中的欲望不加掩饰,逼问她,“三十五岁让你不满意?”


    “我这么说了吗?”


    孟葭不肯认。她眨动了一下眼,灯影交错里,轻灵如蝶翼扇动。


    钟漱石低下头,音色已经忍十分很沙哑,“你就这个意思,我现在很受伤。”


    她略仰了一点脸,离得他更近,一张因酒精而红润的脸,落入他浓云厚雾的眼中。


    孟葭动了动唇,“真的?你哪里受伤了。”


    “这里,涨得好疼。”


    钟漱石牵过她的手,拉着她去感受,才一碰上,孟葭脸上就烧了起来。


    他们热燥的呼吸交织在一起。钟漱石沉重的呼出口气,掌住她的后颈,手指伸进她浓密的乌发里。


    孟葭仰着脖子,落入了一个又凶又狠的吻中,快喘不上气。


    她无力的攀着他,下面那只手胡乱的抓着,像欲拒还迎。


    不小心裹上的时候,钟漱石猝不及防的,低低喘动一下。


    他沉声吩咐了句,“停车。你先回去。”


    老孔目不斜视,根本不敢往后看一眼,在西郊山路边停稳了,打开车门下去。


    他额头上青筋跳动,又不敢用太大的力,温热的掌心覆上去,轻扶了孟葭。


    澄冬晚月里,孟葭脑中昏沉沉的,歪在他的肩头,颠簸间,眼睛被一层雾气蒙住。


    山间浓重的暮霭,被一阵寒冽的晚风吹开,散作万里薄烟。


    情热间,孟葭抓松了自己的衣领,她受不了,开口叫他,“老钟。”


    底下的真皮坐垫发出摩擦声,钟漱石一面吻着她,一股酥麻的酸胀感冲到头顶。


    孟葭不受力的往下坠,他一只手托住她的脸,也只够吻到唇角。


    他的鬓角被汗打湿,手臂上根根青筋都绷着,“嗳,别这么紧。”


    车窗边飞来几只蛾子,它们循着热源,想要往车里钻,却被玻璃门拒之门外。


    孟葭浑身脱力的,伏在钟漱石的身上,安静的车厢内,惟余彼此的呼吸声。


    他们的身体紧紧挨连着,像深山茂林里,两株生长在一起的藤蔓。


    钟漱石吻着她的脸,花上大半天的时间平复下来,孟葭却还是老样子。


    借着路旁昏昧的灯光,也不难瞧见她的脸上,搽了胭脂般的娇丽。


    如暮云横亭里,无意探进南窗内的一树桃枝,粉粉白白。


    他拍着她的后背,“回家吗?还是再休息会儿。”


    孟葭翕张唇瓣,“我好累,你不许动,抱我。”


    钟漱石失笑,“好,我们就在车里过夜,不动。”


    “嗯。”


    他下巴蹭着她的发顶,想起她的面试,“今天是哪个当主考官?”


    孟葭声音软软的,“不认识。来了个新面孔,坐在中间,一看就是领导。”


    他好奇道,“怎么一看就是领导了?”


    她说,“那么大个啤酒肚,头发也快掉光了,肯定没错。”


    钟漱石无奈的摇头,一下下摸着她的头发,“你呀,到了单位,哪怕私下对同事,也不能这么说话,听到没有?”


    “听到了。”


    孟葭最终在他身上睡了过去。


    钟漱石听见怀里的呼吸逐渐变得匀称。


    他慢慢把孟葭打横,放倒在后座上,再拿长外套盖住她。


    钟漱石下了车,绕到前面驾驶位上,也不敢开太快,保持着匀速前行。


    短短一段上山的路,平时十几分钟也就到了,钟漱石开了半小时。


    他停好车,把熟睡的人抱上楼,给她脱掉整套衣物,擦洗身体,再笨拙的换上睡裙,折腾出一身薄汗。


    隔天清晨,钟漱石按时起床去上班,不上课的日子,孟葭早上也不大愿醒了。尤其是在冬天。


    他从衣帽间里出来,换了一身严整考究的西装,边走着,边扣上一只棕色皮质手表。是江诗丹顿的Patrimony系列。


    钟漱石往外走着,瞥见孟葭恬静的睡容,心生不舍,又绕回床头坐下。


    他低头,吻了一下她的脸颊,孟葭睡得沉,睫毛颤了颤,但最终没有醒过来。


    早上的例会,钟漱石坐在主席位上,宣读了昨天的会议精神,只不过喉咙太涩,不时就停下来喝一口茶。


    可能昨晚在车里着了凉。


    孟葭总叫着好热,钟漱石也消磨得出了一身汗,伸手关了车内空调。


    等回了办公室,郑廷放下手头上的事情,先泡了新茶进来。


    钟漱石点了几件待批事项,转过身,双手交叠着,忽然问,“今年实习生的人选定了吗?”


    郑廷没想到他会过问这种小事。也确实没关注。


    他说,“这都是综合部在管,你要知道,我过去问一嘴老万。”


    提起万主任,钟漱石脑子里就迸出孟葭昨晚那句,一看就是领导。


    他勾了一下唇,“算了,不用问。让老万自己定吧,他职权所在。”


    “也是。我要开口去问了,他难免胆战心惊,以为你有什么指示,坐都坐不住了,”郑廷凑过来一些,“是哪家的小孩子,又要来镀层金是吧?让你打声招呼。”


    这是常事。每年都有那快毕业的,各种门道托了来,要在集团里过度一下。


    钟漱石握着笔,头也不抬的,淡笑一下,“不是别人家的。我家的。”


    郑廷倒挺吃惊的,“孟葭啊?她不是在准备翻译司的复试吗?还来这儿。”


    落地窗外,一缕金黄日光从云层里漫出来,层林浸染。


    满目旷远里,钟漱石偏过头,脸上半晴半雨的笑了,“不知道她在打什么机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