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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孟大小姐》 61
夜已过半, 钟漱石仍旧枕着手,听孟葭半睡半醒的说话,讲保研那会儿的坎坷。
昏暗的室内, 他一只手抚着她的眼角眉梢, 慢慢听她说。
孟葭歪在他胸口, “快要面试的前几天, 有人给院里写举报材料, 说我发表的一篇论文是别人代笔的,涉嫌学术造假,差一点就要取消推免资格。”
她知道自己是冤枉的。那份所谓的确凿证据, 也不过是她请教学姐的聊天记录, 和孟葭的一句玩笑话。
她说,发表论文真太难了,学姐,要不你帮我写了吧。
而学姐回, 好啊, 付费。
但是调查需要时间,推免的面试章程既然定下,不会为了她一个人改。
钟漱石不动声色的,像早已知情似的,“这世上,总有那害眼病的人。”
她嗯了一声, “但是很快就查清了, 你不知道, 我心灰意冷的,当时都准备考研了。”
他抽出手,翻身紧抱住她, “傻瓜,为什么不跟我说?”
是啊。为什么不跟他说呢?
孟葭记得自己气得发抖,坐在三教下面的花坛边,一张脸青白交加。
直到天黑下来,扬着细小灰尘的轻薄夜幕,昏寂的投影在她面上,手背被绿叶上的露水沾湿。
那个时候的她在想什么?
手里紧紧捏着手机,屏幕上的号码已经拨出了一半,是钟先生的。
只要再咬一咬牙,豁出跟功名相比起来,几乎微不足道的脸面,拿那点子旧情去赌。
赌他忘性小,仍记得她,赌他宽仁大义,是长情的人。
可做人能够这样的吗?
走的时候,是她斩钉截铁的说,钟先生,我们不要再联系了。
现在去求他是怎么个意思呢?
在孟葭二十出头的人生中,这样无助的时刻当然很多。
相信以后也还会有,次次都要麻烦他吗?
有幸被钟先生庇护了一阵子,是恩赐,如果总不从他背后走出来,赏会变罚。
她拍了拍膝盖上的灰,从蓬乱的草影中站起来,已看淡学院的最后判定。
好与不好,错失机会或是洗清冤屈,孟葭不再计较。
才过了一晚上,辅导员就打电话给她,说事情调查结束,那个学姐也已经澄清。
孟葭没有很高兴,她怔怔的,头发乱蓬蓬,坐在床上失了神。
不可能这么快。她知道。
举报的人也清楚,否则不会挑在这个节骨眼上发难,他是算计好了的。
窗外浓云遮月,悄潜入户的清辉光影,也笼上一层乌霾。
堆起的高枕边乌发如雾鬟,灯火摇曳里,传来阵低低的小儿女昵语。
孟葭把头埋进他颈窝,她闭起眼,嘴唇在他的脖上张合,“是你吧,老钟?”
钟漱石也没有否认,“怎么,有人冒领我的功劳?”
“倒没有。”
其实她心如明镜,但就是想亲口听到他说,是她一直都被偏爱的力证。
哪怕在那些,老死不相往来的岁月枯荣里。他依然,依然在爱着她。
孟葭又重重靠上去,把他攀得更紧了一些,“你来武汉也是为了我。”
钟漱石温热的指腹刮着她的脸。过了片刻,他说,“不是,不全是。”
她带着浓重的鼻音,“嗯?”
他声音清淡,“我来武汉,是为了在履历上添一笔,和你没关系。”
但孟葭哼了声,“还骗人。就知道骗人。”
钟漱石忽然侧了下来,和她面对面,他们的鼻尖蹭在一起。
他扶着她的脸,“葭葭,听好了,就算我是为了你,那也是我人生里繁重的课题,它不是你的,你不要自发自愿的去背负它,太累。不止你辛苦,我也会觉得自己处心积虑,好像是专程为了让你感动。”
他说这些给她听,不是因为他德行出众,多么的砥节正直、示人以诚。
钟漱石是担心,从前的事再重演一遍,她总把自己当成恩人。
这种上下阶位的关系,以后怎么平等的交往?
孟葭垂眸,一时间不知该怎么答,“那、那我做什么?”
他的身体越来越热,呼吸里溢满女孩家的香粉气,“你独享我的爱就好。”
末了,钟漱石闭上眼,黑暗中,寻到她的唇吻上去。
孟葭环上他的肩头,手从薄毯里伸了出来,月光映照下,一截子寒颤颤的玉色。
深入的拥吻间,冰冰滑滑的丝质床品,发出窸窣的声响。
钟漱石勾缠着她的舌头,一只手抚上去,掌心的薄茧贴得她酥麻。
不多时,孟葭的细眉拧起来,腰仿佛被折断,头不由自主的后仰,一声喟叹。
她的心也被塞满,以一种蓬勃柔软的形状,闭合后,完完全全的接纳住他。
孟葭伸出指尖,描画他的眉峰山峦,她长久的,看住他那双淡漠的眼。
第一次见他,孟葭就害怕和他对视,太平静寡淡,像一口绿芜丛生的古井,后来依然怕。
这世上的万千意象,风生竹院,日落蕉窗,月荡波心,没有一样在他眼中。
但她这个人却从始至终都在。
孟葭心上一热,身体细细密密的抖着,挨过去吻他,“老钟,我好爱你。”
过了这些年,她终于能将爱宣之于口,在这个俗虑尘怀的夜里。
钟漱石有一秒钟的怔忡。随即,紧抱住她,喃喃着,“我也爱你,好爱。”
他最终淹没在一阵温热的潮涌里。
第二天早上,孟葭这个床起相当曲折,眼睛都睁不开。
钟漱石叫了她几遍,“孟指导,您的青少年朋友们,还在香港等着。”
她坐起来,软绵绵的往他身上靠,“好困啊。”
他拍了拍她的脸,“醒一下,我抱你去洗漱。”
孟葭坐在浴室,有气无力的接过他递来的牙刷,“你能不能让飞机晚一点起飞啊?”
“那倒也能,”钟漱石给她挤上牙膏,“你确定要这样吗?”
她一个激灵,忙冲男朋友摆摆手,“我讲笑的,不要耽误别的乘客。”
然后在心里默默划重点。不能跟老钟开这种,对于常人来说难以办到的玩笑,因为他是真的可以。
孟葭洗了把脸,对着镜子画眉搽粉,钟漱石就在旁边看。
她纳闷,“今天不是周一吗?不上班啊。”
“请了半天假。”
他抱着臂,耐心看她描上精致妆容,“小孟老师内外兼修哇。”
孟葭抹上一层淡淡腮红,“总不能蓬头垢面的,影响我们学院形象,把人丢到香港同胞面前。”
“您洗个脸,就已经甩很多人一条街了,你们学院还要什么自行车?”
“别管。不许你骂我们学校。”
钟漱石噎住,“原来这也能叫骂?现在好霸道,话都不让人说了。”
孟葭收起眉笔,水灵灵的往他面前一站,“这就叫骂。”
“好好好,叫骂叫骂,我道歉。”
他放下两只手来,又伸出去,把她拉进怀里。
孟葭着急的,扭动了两下肩膀,声音懒绵绵,“来不及了,不能做那个!”
钟漱石忽的失笑,“哪个?合着我在您心目中,撑死了一色鬼托生?”
她想了想,“那也不能叫色鬼。”
他点头,算小姑娘还没失了偏颇,他很满意。
但孟葭下一秒就说,“色鬼太庸俗,和我的文化水准不匹配,风流鬼吧。牡丹花下死的那种。”
“......桌上有三明治,自己去吃。”
孟葭怕路上堵车,随便对付了两口,咽了半杯牛奶,急吼吼的出了门。
她在路上补觉,窝在钟漱石肩上闭目养神,牵动一身的冷香入他怀。
孟葭穿的简单,本来只有一件吊带背心,小披肩怎么都找不着,又不想大动干戈的,去翻行李箱。
她就地取材,穿了钟漱石那件衬衫当外搭,走oversize风。
他们在机场道别。
钟漱石送她到安检口,孟葭接过她的箱子,说,“那我走了呀,结束直接回学校的。”
他们将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
她平铺直述的口吻里,已经有隐约的低落在。
钟漱石面无表情,抿着唇,只说,“好,你多仔细冷热,不要着凉。”
也不强求她返程时,再一次到武汉落脚。
他这么平静,没一点分别前的不舍,孟葭也配合的强忍着。
只是那股情绪得不到宣泄,孟葭走两步就回一下头,样子扭扭怩怩。
等安检完,孟葭支着下巴,满目山河的坐进贵宾厅候机,窗外天高云淡。
有服务生提醒她,“孟小姐,你所在的航班,已经开始登机了,这边请。”
她点头,动作木讷的站起来,膝盖撞在桌角上。
这时进来一条短信:「我也舍不得你走,但你是大人了,要惯于安然道别。」
钟先生有时候,太像家里那一个,情绪稳定的长辈。
他爱她,也教给她很多,让人生更松弛的道理,活得不那么费力。
服务生问她有没有事。
孟葭笑着摇头,“没有,谢谢。”
她心里明白,但免不了使性子,边走边回他:「您的女友已原地去世。」
他回消息也太慢。一直到空姐让她关闭信号,孟葭都没有等到他发过来。
由于她晚到了一天,很多准备工作还没开始,代表们都已经到了。
傍晚,陈少禹去机场接她,帮她把箱子放到后备箱,问她累不累。
孟葭坐在商务车宽大的座椅上,说不累。
陈少禹笑了笑,“早来一天也有好处,可以先踩个点。”
“说的好像做什么坏事一样。”
她转头,看向车窗外的香港街道,历经百年风雨的繁华里,刻进上世纪的珠光宝气。
陈少禹打量着孟葭身上这件白衬衫。
这应该属于某个男人。如果没猜错,是钟二哥。
他扶了下眼镜,“昨天你是去找人吗?还是有别的事。”
孟葭没什么好藏的,对着不相关的人,都敢大大方方承认,何妨告诉他。
她说,“嗯,是去找钟先生,我们在一起了。”
陈少禹愣了一下,推眼镜的手指停住,“哦,你们又复合了,恭喜。”
“谢谢。”
孟葭是个沉默的人,陈少禹也和他的名字一样,寡言少语的。
一路再没有别的话好说。
她坐在高层旋转餐厅,吃着一份烧鹅饭,不时吸上一口柳橙汁。
成员们趁着会议还没开始,都去了维港坐游轮,陈少禹怜花惜玉,架不住几个热情学妹相邀,也去了。
餐厅里已经没有几个人。
倒是角落里那一个,引起了孟葭的注意。
她见过这个姑娘,在菊儿胡同附近。
她当时坐在吴骏的车上,低头在翻书,孟葭打旁边过,只看见一道温柔的侧影。
似乎是很得他宠的那个女朋友,叫宋知许的。
孟葭记得,主席团里没这个人,她应该是来旅行的。
宋知许也看见了她,淡弯了下唇,端着果汁朝孟葭走来。
她坐下,清碧碧的叫一声,“孟葭。”
孟葭点下头,“你好,是宋知许,对不对?”
她笑,“您这位风云人物,居然还能记得我。”
孟葭有点不好意思,“别那么说,都是大家起头瞎传的,不要当真。”
宋知许笑说,“真不是瞎编,大二雅思就考八点五分,专四九十三,专八九十,大三去伦敦大学交换,又在联合国实习过。我们培训机构的老师说,你可以坐她的头上讲课。”
她摇头,“那也只能代表,我很会考试,说明不了别的。”
孟葭说完,也反应过来,“你在校外上雅思班?”
宋知许嗯了一声,“我已经考完了,不如你分数那么高,但申学校足够。”
“哦,你打算出国读研,是么?”
灯下她神情柔和坚定,“是。我一定得去。”
本来头次闲聊,不该打听别人这些事,但孟葭还是忍不住,“吴骏他知道?”
“他不知道。我骗他说来香港散心,其实坐明早的飞机走,去伦敦。”
宋知许握着冰凉的杯身,脸转向窗外,眼中演不尽的南朝旧曲。
孟葭怔了一下。
脑子里骤然浮现的,是那一天在SKP购物。
她去买一双面试穿的高跟鞋,路过RV的专柜,看见宋知许正在里面挑鞋子。
宋知许坐在沙发凳上,身边站了两个毕恭毕敬的sales,一溜的新款排开在脚边。
她不愿试,伸手随便一指,说,“就那双吧。”
吴骏掐掉烟走过来,问,“怎么不高兴了,挑不出?”
宋知许把鞋一踢,“随便买吧,又不拿去当嫁妆。”
“哟呵,大学还没毕业,就先想着嫁人了。”
吴骏温柔的看她,把鞋捡回来,蹲下去,托起她的脚,给她穿上。
但宋知许说,“那也跟你没关系,反正我又不嫁你。”
吴骏居然还冲她笑,仰头看她,“别总讲这些丧气话。”
孟葭从来没看他对谁这么好脾气过。
她忽然就信了,关于钟灵曾经发表的高见,认为恋爱就是驯化与被驯化的过程,否则怎么叫一物降一物。
很难想象,吴骏这一匹吊儿郎当的野马,会被一个,看起来如此乖巧的姑娘制伏。
孟葭不由得,对面前的宋知许起了几分钦佩,“你也太有决心。”
“其实很容易,就是永远都不要,去妄想和迷恋结局。因为你们不会有结局。”
宋知许深吸了一口气,抽出张纸巾,擦干净手掌心的水珠。
像抹掉这些年的日长月短。
她们后来,又聊了很多别的,孟葭没有再问起吴骏,宋知许也不再提。
她只是问,“你一开始到伦敦的时候,也会有不适应吧?”
孟葭想了下,“是,都有一个过程的。觉得课堂上教授语速太快的话,也不要焦虑,其实英国的学生上课也听不懂,在背后骂WTF.”
宋知许笑,她觉得孟葭好风趣,和想象中不一样。
聊完,她起身告辞,脸上是雪掩重门的空寂,“打扰你了,有缘的话,再会。”
孟葭有些担心她,“你还好吧?”
她苦笑着摇头,“离开他,我很不好。但我会装出很好的样子。”
孟葭怔然,她也只能说,“知许,祝你一路平安。”
在香港的这些天里,孟葭忙着批阅position paper,反复修改主持词,酒店和会场间,两点一线的连轴转。
除了每天不重样的工作餐,望望酒店下面的街景,孟葭也不剩多少时间,去香港各处好好的逛一逛。
只是听取发言的时候,脑中无端会蹦出宋知许那一句,因为你们不会有结局。
她好好坐在台上,头顶着中央空调吹出的凉风,没由来的打寒战。
模拟会议结束后,孟葭倒不急着回学校了,她去了一趟广州。
除下隔三差五的电话,和外婆偶尔打来的视频,她已经两年没回过家。
孟葭在门口下车,看见张妈在院子里浇花,老远就喊起来,“张妈!”
张妈唷的一声,手里的浇水壶都砸了,一拍大腿,“老太太,葭葭回来了。”
黄梧妹颤颤悠悠的,扶着门框来看,还没等到孟葭上台阶,就先下来。
孟葭忙迎上去,扶稳了她,“外婆,你身体好吧?”
张妈笑说,“好着呢,就是想你。”
黄梧妹拍拍她的手背,“是啊,外婆总是梦到你,一点点大,还睡在木摇篮里。一晃眼,今年都大学毕业了,真快。”
不快的。只有孟葭自己知道,不快的。
当晚,张妈做了几个拿手好菜,尤其是那一道金蒜花油蒸黄花鱼,孟葭吃了大半条。
黄梧妹一直给她夹菜,“在伦敦还好吗,有没有照顾好自己哦?”
孟葭只敢点头,“好啊,除了吃的得自己动手,其他都好。”
她一贯是不敢报忧的。
因为说出自己真实的处境,除了让外婆难受,痛惜没有能力帮到她之外,一点用处都没有。
黄梧妹笑,“也该学着弄点吃的,将来工作了,总不能天天下馆子。就当锻炼了。”
孟葭忽然打个饱嗝,把碗递给张妈,“不好意思,我想再喝一碗汤。”
张妈瞪她一眼,“还喝!再喝又要撑到!”
她伸出食指,从上到下比划了一道,“那就一口。”
惹得黄梧妹笑着去拍她的后脑勺。
孟葭回了阁楼,洗完澡,穿了条杏色的吊带睡裙,靠在窗台边吹风。
明月皎皎,远山尽头飘来淡淡轻烟,疏寥几笔,将深黑的丛林勾绘出形状。
她接到钟漱石电话,他像是刚忙完,声音沙哑,“回家了?”
孟葭哼一声,“什么都会被你知道,一点神秘感都没有。”
那头传来一阵低低的笑,“好,那我下次问话注意点儿。”
她关上窗,怕自己一时收不住情绪,会有动静传出去。
孟葭躺回床上,和他说闲话,“我晚上又吃撑了。”
钟漱石问,“像遇到我的那个晚上一样?”
她像错失了什么似的,“你提醒我了,我应该要出去走走的,万一再碰到个帅哥呢?”
钟漱石漠声道,“你也就是仗着离得远,我的手伸不到你身边。”
孟葭拨画着床单,“那你什么时候才回北京呀,我不想谈异地恋。”
他沉默了一息,“说不好,一会儿一个变。”
她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侧着身子和他聊,手机就放在旁边,后来慢慢的睡了过去。
钟漱石接连喊了几声,“葭葭?葭葭?”
没人回,他笑了笑,摇着头挂了。
隔天,黄梧妹早早把她叫起来,非带她去六榕寺还愿。
这些年她在外头,黄梧妹几乎每逢初一十五,都要来许愿,求佛祖保佑她,在外平安顺遂。
如今人回来了,自然是亲自去一趟寺中,烧一炷香为好。
孟葭不情不愿,勉强打起精神去洗脸刷牙,换了条白棉麻的素净裙子,提着香烛出了门。
她不忍心,也不敢拂了外婆的意,是老人家的一片痴心。
寺内香火依然很盛,黄澄澄的日头底下,湃养着的几缸佛莲,花事正酣。
她随外婆跟大师父见礼,过后,在大雄宝殿里参拜佛祖。
孟葭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闭眼时,闲将往事,细细的思量一番。
几年过去,她已不再是当年那个,添换几盏灯油,都嚷着累的小丫头了。
人人都在变。但诸法空相,不生不灭,所遇皆为虚幻。
每个人的心像一面铜镜,会原原本本的,照出这个世界的面貌来。
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
这是佛经给她指出的一条通明之路。即放下和了断。
但孟葭放不下。走到今天,她已不可能放得下。
她手持三炷高香,举过头顶,求的是,誓愿发大乘心,向无上道的菩萨,真能代尽众生,受无量苦。
不要留给他们一个水中望月的结局。
她是花了很长很长时间,鼓足许多勇气,才走到钟先生身边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