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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孟大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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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葭坐在车上, 经郑廷的一番官证,听了一段面上风平浪静,底下暗潮汹涌的争斗。


    郑廷说, “贺沂蒙你知道的, 她家是个什么样的门第, 不必我多说。”


    孟葭点头, 她虽然不关心这里边有多少世故, 但总了解一些。


    说着,他摇头笑了笑,“沂蒙她那个小叔叔, 行事沉稳又不讷于言语, 人情交际上游刃有余,走一步算十步,一早就自请下来磨砺,再加上他那位岳父, 也是个八面玲珑的角儿。但漱石不是不能和他争, 是不屑争,不愿争。”


    她心里无限怅然,几分明知故问,“钟先生在不屑什么?”


    郑廷嗐了一句,“你应该比我更了解他,漱石这个人, 身上书生气还是太重。他有他的傲慢, 不想用一场婚姻来搭桥铺路, 免得将来被人诟病。”


    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后视镜,停顿了下。像陷入长远的记忆中。


    在强烈的太阳光下, 孟葭的脸上,折射出近乎苍白的透明,身形过分清癯。


    大约就是这个答案,他对这种事,带着骨子里的轻蔑。


    应该只是这个答案而已的,仅仅因为,钟先生就是这么样一个人。


    但总觉得心有不甘。


    都已经追问到这里了,不打破砂锅的话,死了也不闭眼似的。


    她咬了一下唇,问道,“那他、又怎么不愿了呢?”


    郑廷转过一个弯,再次开口,“他说,他答应过你的,不会做这种交易,他不想食言。”


    一阵无言的心痛贯穿了她。


    她的眉头,骤然紧蹙在一起,眼中的酸涩,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凝出茫然水汽。


    像待在水底太久的一尾鱼,蛰伏过漫长的寒冬,隔着玻璃似的湖面,抬头所见是一片摇曳云彩。


    等到春暖花开了,才冒出水面来,看一眼这片久违的草木,却意外被阳光刺伤。


    刺得她眼里泪濛濛。


    很遗憾的,她才知道,太阳从没有离开过,是她不敢抬头。


    孟葭用力瞪圆了眼睛,睁得很大,不敢稍眨那么一小下。怕眼泪不争气的流出来。


    她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但是那个时候,我已经……”


    郑廷知道她要说什么,他点头,“你已经去伦敦很久了。”


    有温热的水珠,啪嗒啪嗒,打在她微凉的手心里,一滴接一滴。


    它们四散在指缝里,流下来,淌到她淡紫的裙面上,开出一朵氤氲的花。


    她记得的。记得那夜,他们交缠浓烈的喘息声,窗外摇曳轻晃的梧桐影,斑驳了一地。


    满屋子的冷香里,钟先生笑说,他不做这种生意。


    但她是当成一句玩笑听的。


    哪有这样的?听玩笑话的人没当真,开玩笑的反而当了真。


    孟葭不晓得自己是怎么下的车。


    郑廷让她保重,给她拿行李,她木木然。


    陈少禹问她坐了哪辆车,怎么才到,为什么脸色这么苍白。她也木木然。


    孟葭被人潮推着,往前挤进安检口的时候,差点摔倒。


    陈少禹扶住她,关切的问,“出什么事了?你看上去很不好。”


    她才回过神,低头看了一会儿手上的机票,像审视一桩悬而未决的疑案。


    几秒后,孟葭的唇边,浮起一个白云苍狗的笑,信手将机票撕成了两半。


    孟葭跟他道别,“我明天自己过去,你先去登机吧。”


    她急匆匆跑开,宛如一道袭过红杏枝头的微风,温柔热烈。


    像奔赴一场稍纵即逝的花月夜。


    孟葭在门口拦了出租,打车回市区,大周末的,她以为钟漱石会在家。


    她按照卢教授给的地址,摁了半天门铃,没人开,打手机也一直无法接通。


    天黑下来,笼罩住这栋地标性的大楼,钟漱石住在顶层。


    走廊里昏黄的灯光,将她单薄的身影拉长,孟葭不停的看手表。


    她内心焦灼着,恨不得下一秒就见到,偏偏钟先生不肯出现。


    孟葭实在等不及,她下了楼,把笨重的行李箱,就丢在前台那里。


    她只随身带了装着证件和现金的小包。


    执勤的保安探出头来,大声问她,“你是钟先生的什么人?”


    孟葭回眸,天真明媚的笑了一下,“他女朋友。”


    说完心里也不住乱跳,过去这些年,她终于能鼓起勇气承认。


    这勇气是他给的。


    钟先生用他静水流深的爱,疏通了一道又一道的沟壑,夷峻岭为坦途。


    他让她平稳坐在船上,动也不动的,带她驶入自己的港湾。


    孟葭去集团找他,礼拜天的恢弘大堂内很空旷,半天不见一个人影。


    她进了电梯,摁了董事长办公室所在的楼层。


    刚来武汉的那一天,孟葭因怕见他,嫌七楼太矮,现在急迫起来,又觉得上下一趟费时。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孟葭快步走出来。


    这一层就只有三间办公室,分别是正副董事长,和主持日常工作的总经理。


    钟漱石的办公室,在走廊的尽头,紧紧合拢的那一间。


    这条过道很长,不知是否为了给底下的人,在汇报工作时,留下足够多的准备时间。


    孟葭先是快步走着,后来小跑起来,她那头乌黑卷曲的长发,被甩到了脑后。


    静谧的楼层里,回荡着她那双牛皮小高跟的脚步声,笃笃笃的。


    这道厚重的木门太隔音,坐在里边看文件的钟漱石,一丝一毫也没有察觉到。


    直到“嘭”的一声,门被大力推开,还没看见来人,钟漱石先皱了一下眉。


    这又是哪一个新员工,连最基本的礼仪也没学过,敲门都要人来教吗?


    他不耐烦的,放下手里的钢笔,表情严厉的从文件中抬头,但这哪里是新员工?


    门口分明站着一个柔肠百结的小姑娘。


    像是刚跑动过,她面上泛起红潮,极有设计感的方领口下,白皙的胸口微微起伏着,卷发蓬松的披开。


    一张工笔细描的脸,覆在门框边的暖黄灯光下,点了胭脂般的光华。


    钟漱石不敢信的,迟迟缓缓的站起来,从桌边走出两步。


    他刚张口,“葭葭,怎么没有去香......”


    话才说到一半,就看见孟葭关上门,很轻缓的。


    再回过头时,她摆出一个哭哭笑笑的表情,眼中泪光闪烁。


    六月天,室内空调开的很低,她倏地跑向他,带进一阵热腾腾的风。


    只是几步而已,钟漱石张开了手,稳固的、坚定的接住她。


    孟葭的嘴唇颤抖着,不顾一切攀上他的肩膀,钟漱石宽厚干燥的手掌,托着她半边脸。


    她把脸牢牢贴了上去,转动着,用他的手心蹭干眼泪。


    但越擦越多,直到他的手掌都被打湿,孟葭的声带堵噎着,她说,“我先、我先来......”


    钟漱石不知她又受了什么委屈。他心疼的,放轻了声音哄问她,“不要哭,先来什么?”


    就像那一年他出差回来,两道车灯一扫,见到躲在石狮子后面的她。


    身边扑着杂草飞蛾,孟葭蹲在那里,独自抱住自己,哭成个泪人。


    那是她为数不多的几次脆弱。


    他认了命。过去这么久,她还是能轻而易举的,牵动他的心。


    但孟葭说不出来,喉咙里是咸湿的眼泪,她垫了脚,完全凭本能的去吻他。


    千言万语,她心内有千言万语,却说不出一句。只好吻他。


    钟漱石的喉结滚动了下,紧紧搂着她的腰,回以她更重更凶的力道。


    他抱起她,搅弄着她的唇舌,将她抱坐到沙发上。


    孟葭的身体被他箍得很紧,双脚离了地,完全落入他危险的掌控里。


    钟漱石粗重的低喘,鼻尖深抵进她的耳后,他阖着眼,呼吸里溢满了她皮肤的香味。


    孟葭的身体早软下来,被抱着坐在他腿上,发了狠的吻着,像被疾风摧断的翠竹。


    他的力道很大,手背上凸起的错节青筋盘虬,捧着她那张粉润濡湿的脸,吻得忘我忘情。


    她被他拧成弯曲的形状,折下来,插贮在只供他观赏的瓶间。


    “帮我一下。”


    昏暗中,一道清润里掺着沙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孟葭心绪茫茫,大脑缺氧,声音犹带哽咽,“这儿?”


    “教你的都忘光了,嗯?”


    钟漱石把着她的小手,误打误撞,碰上去以后,他抑制不住的,喉咙里溢出一丝喟叹。


    孟葭的确有些生疏,掌心泛起潮意,一阵摸索后,才缓缓的抽了出来。


    很快,她被猛地抬高了一个度,又重重的跌下去,浑身的力气都泄干净了。


    孟葭整副身子都融化在他的吻里。


    肃静的办公室内,响起一阵唇齿交融的轻微水声,钟漱石一再的深入。


    他的口中,覆满了她舌间的花果香,像小时候,大院井水里湃着的水蜜桃,薄薄的皮一剥开,撕出软烂的甜香。


    墙上一对剪影,在昏黄的壁灯下摇摇晃晃,照见一个指节紧绷,就快到崩溃边缘的钟漱石。


    长在他心尖上的人,过了漫长的两年,七百六十九天,才又回到他的身边。


    怎么不叫人发疯。


    孟葭久未经情/事,生涩的身体却肯完全接纳,甚至细微之处的一些反应,都在提醒着她。


    从过去到现在,他们是这么的合拍,一切没有变过。


    孟葭最终瘫软在他肩上,一句话都说不出。


    钟漱石交臂抱她,利落的下颌紧贴过来,被她薄汗的额头打湿。


    交叠的一双人影仰倒在黑色真皮沙发上。


    他捧起她的脸,细细密密的吻着,呼吸仍旧不匀称,“怎么没有上飞机?”


    她睁着乌黑的眼眸,一刻不眨的看他,“我想来见你。”


    钟漱石笑,面上是骤雨还晴的白朗,“昨天不是还......”


    孟葭忽然翻个身,她双手撑在他的胸口,看一阵他黑亮的眼眸,又去吻他。


    钟漱石扶着她的后脑勺,没多久,又起了兴头,闭上眼,紧紧的抱住她。


    她在一阵阵的潮涌里,捧着他的脸问,“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钟漱石一面匀沉的动,送进去时声音哑极了,“你要我告诉你什么?”


    他这会儿兴致大好,一副不管她想知道什么,都和盘托出的温存。


    孟葭说,“你不会和叶小姐结婚。”


    “我从来也没说过,我要和她结婚呐。”


    钟漱石抱着她坐起来,一下子换了方位,孟葭不受控制的,蹙了眉,头微微往后仰。


    他摸她的头发,“好心肝,这是办公室,你忍着点,多少注意影响。”


    孟葭伏在他颊边,她咬上去,“可你不是董事长吗?”


    钟漱石贴吻她的耳垂,“董事长更应该懂事了,不能总是带头作乱。”


    “那你现在是在做什么?”


    孟葭咬着牙问他,脑仁里涨出一大片酸麻,逼得她几乎失声。


    只好搂紧了他的脖子,在越来越急剧的呼吸中,歪倒在他的怀里。


    钟漱石抱着她,一只手搂紧了她的背,另一只摁住她的后颈,下颌摩挲着她的脸。


    过了很久,彼此都渐渐平复下来,他才问,“跟我回去?”


    孟葭昏昏沉沉的点头,“否则呢,你要把我扔大马路上?”


    钟漱石很严肃的,“那不可以,你现在这个样子上街,有伤风化。”


    “......我哪个样子?”


    孟葭说完,低头去看自己身上,瞧完了,又羞又窘的从他身上下来,捂着裙子跑开了。


    她没头苍蝇似的,到处找他的洗手间在哪儿,找不到,在原地转个身。


    钟漱石已经穿好衣服,他走过来,指了下里面,“那边有个浴室。”


    孟葭简单清理一遍,除了那件一皱起来就复原不了的裙子,和脸上褪不掉的晕红,基本看不出什么异样。


    她出去时,钟漱石正靠在办公桌边,伸长了腿,抽着一支烟。


    孟葭没闻到什么味,还是夸张的捂下鼻子,“你能不能保养一下?”


    他轻浮的笑着,慢吞吞吐出一口白烟来,“就一根。好多年没抽过事后烟了。”


    接不上。一句骚话都接不上。


    孟葭气馁的,坐到他那把宽大的椅子上,随手拿起一张照片来看。


    只有一道模糊的影子,她起初没认出来,只觉得环境异常熟悉,“这是谁啊?”


    钟漱石转过身,淡淡瞥了眼,嗤道,“一个小没良心的。”


    孟葭再定睛一看,认出是自己,她气道,“这是我!你在骂我。”


    是她在联合国总部做同传实习的时候。


    钟漱石把照片从她手中抢下来。他重新摆好在桌上,牵起她,“走,我们下班回家了。”


    孟葭很乖的嗯了一声,抱着他的手臂,像个刚放学,被家长领回家的小朋友。


    她一步步走着,雀跃的,眼看钟漱石关掉一盏盏灯,把一室一地的黑暗,都丢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