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海紊乱初期，楼泓还尚且可以压制，只是偶尔不留神，会有少许精神力泄露出去。


    章霁栾的话提醒了他，下一秒，萦绕周身的狂紊乱流便被强硬压了下去。


    “是提前了，我也没想到，不过目前还能控制，但以防万一，我们得尽管出去。”


    章霁栾“嗯”了声，又想起什么：“好在我们身边就有人鱼，实在不行，可以让夏煜试试。”


    楼泓想也没想就拒绝：“不用他。”


    “为什么？因为他跟煜哥同名？这点我其实也挺别扭的，虽然煜哥走了都十年了，但我还是会经常想起他……不过我觉得，没必要因为这个对夏煜有成见吧，他人还挺好的，至少不像别的人鱼，见了我就躲。”


    “不是因为这个，他还没度过觉醒期，我的精神力乱流太强，他承受不了。”楼泓无奈道：“再说对于夏煜，你能跟我一样？”


    章霁栾不以为然：“怎么不一样？大家都是一个宿舍的同学，说起来，你经常不在宿舍住，我和煜哥的相处时间还比你长。”


    楼泓眼神古怪看他：“你到现在还觉得，我跟他只是普通同学？”


    章霁栾摇头。


    楼泓以为他听懂了自己的暗示。


    就见章霁栾想了想，说：“普通同学不太恰当，应该说是关系还不错的普通同学。”


    楼泓一时无言，盯着章霁栾脑袋，荒谬感慨：“你脑子长着到底干什么用的？”


    “你干嘛突然骂我？”


    “我没骂你，就是觉得挺不可思议的。赶紧过去吧，别浪费时间了。”


    章霁栾看着楼泓背影：“我还是感觉你在骂我……话说，你精神海情况越来越糟糕了，真的不考虑下匹配人鱼吗？缪舒出身好、长得好看、性格温柔体贴，跟你匹配度高，更对你一往情深，要我说，你俩简直绝配好吗。”


    楼泓懒得跟他这个榆木脑袋解释，头也没回地摆了摆手，示意他赶紧闭嘴吧。


    章霁栾站在原地，挠了挠头，纳闷嘀咕道：“我又说错什么了？”


    *


    医院大厅，幸存者们横七竖八躺着，在一晚的奔波惊吓后，早已精疲力尽，只想躺着好好休息会。


    角落里，夏煜靠着柱子，却怎么也睡不着。


    明明刚喝过营养液，他肚子却还是饿得慌，没能尝到巨型蜘蛛的精神体也在蠢蠢欲动，边叫着好饿，边企图从他身体里钻出来。


    这在之前是从没发生过的事。


    精神体和身体主人是一体的，精神体的行为是主人潜意识性格的投射。


    也就是说，精神体想做的事，其实就是他想做的事。


    夏煜很茫然，他为什么会想吃污染物？又为什么会觉得污染物美味？


    而且这种转变是从他重生后开始的。


    那么这个变化和他重生是不是有着什么关联？


    没能想通这其中的关联，夏煜站起身，准备去找几只小蜘蛛垫垫肚子，他已经饿得开始胃酸反流了。


    “你要去哪？”倚靠柱子站着的军官看见夏煜，开口问道。


    夏煜早就想好了说辞：“我想去趟洗手间。”


    作为珍贵的人鱼，夏煜的安危非常重要。


    军官立刻跟过来：“走吧，我跟你一起去。”


    夏煜应了声“好”，按照指示牌的方向往洗手间走去。


    在他身后，军官寸步不离地跟着，知道眼前人只是柔弱的人鱼，不由心生怜爱，放缓语气安抚道：“你别怕，我会保护好你的。”


    夏煜道了声“谢”，因为声音压得很低，听起来就像是真的在害怕一样。


    整个医院供电设施被切断，洗手间黑漆漆的，只剩应急灯亮起昏暗的光。


    夏煜走进男洗手间，告诉守在外边的军官，说他肚子很痛，可能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来解决，他胆子小，希望对方不要催促。


    军官闻言表情更加温和，让他放心，别紧张，自己会耐心等的。


    夏煜施施然走进去，做了个关隔间门的假动作，目光落在较高处的窗户上。


    这个高度，以他上一世的身高，举起手就能够着。


    可惜现在他换了具身体，这具身体只有一米七五，必须跳起来才能够着窗户。


    沉吟数秒，夏煜放弃帅气翻窗这个选项，指尖嫩绿的藤蔓勾住窗沿，将他直接拉了上去。


    翻过窗户，夏煜到了门诊走廊。走廊一片死寂，只偶尔能看见几具残破的尸体。


    门诊大楼被清理得很干净，只偶尔有几只漏网之鱼，这也正符合夏煜的想法。要是巨型蜘蛛扎堆，他不确定自己能不能解决。


    从门诊一楼到三楼，夏煜共碰见了两只中等体型的蜘蛛，应该是刚被人体孵化出来的。


    迎面撞见蜘蛛，他饿蔫了的精神体立刻兴奋冲上去，在蜘蛛没反应过来前，将其紧紧缠绕。


    玫瑰花梗上的尖刺扎入蜘蛛体内，仅仅十多秒，巨大的蜘蛛就被吸干血肉，没有半点存在过的痕迹。


    连着吞噬两只污染物，夏煜总算有了饱腹感。


    他接着往楼上走，边思索自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上一世觉醒的天赋是【吞噬】，开出金色玫瑰后，可以吞噬虫族或星兽的精神力。


    但也仅限于精神力，做不到像现在这样连血肉一起吞噬。


    或许，说是吞食更加准确。


    虽然过去了十年，污染物凭空出现，很多东西都有了变化，但夏煜还是明白，自己这样肯定不正常。


    没有正常人类能吞食污染物的，这听起来比污染物本身还诡异。


    夏煜拧着眉，感觉胃里一阵恶心，偏偏吞食污染物后，他真的不饿了。


    不仅如此，他萎缩成足球大小的精神海，此时也扩大了一圈，精神力更跟着变强了。


    在四楼转了一圈，夏煜准备下楼回去。


    经过会议室时，顺便进去看了一眼。会议室正中央摆放着长桌，除此外空无一物。


    夏煜转身往外走，走着走着，突然有液体滴落他额角。


    他抬手一摸，发现滴落下来的是血，将他指尖染得鲜红。


    意识到不对，夏煜立刻避向一旁，精神体也在同时猛地袭向头顶。


    “嘭！”两具人类尸体轰然砸下。


    夏煜抬头，看见会议室上方不知何时织起张巨大的蛛网。蛛网旁倒吊着一只体型无比庞大的蜘蛛，约有先前那巨型蜘蛛的两倍大，它身体紧贴着天花板，八只单眼正紧盯着自己。


    除此外，在蛛网上还挂着数个白色的卵袋，其中一个卵袋被藤蔓刺破，那两具尸体就挂在旁边，于是跟着一块坠下来。


    卵袋被毁，雌蜘蛛愤怒冲向夏煜。


    对它来说，眼前的会议室实在太憋屈，这里的高度令它没法直立，八条腿不得不弯曲起来，背上一双翅膀更无力耷拉着。


    夏煜迅速后退，没想到会在这撞见雌蜘蛛，他猜雌蜘蛛躲在这是怕被楼泓发现，恰好他也不想惊动对方。


    这场对战必须速战速决。


    夏煜以精神力形成屏障，阻拦雌蜘蛛攻击，另一边，藤蔓绕到雌蜘蛛身后，不断生长变长，将其牢牢裹覆起来。


    尖刺扎进雌蜘蛛身体，迅速对它进行着吞食。


    这次过程却不顺利，只吞食了三秒，藤蔓便主动放开对方。与此同时，夏煜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猛地弯腰吐了出来。


    他吐出来的是一滩滩黄色粘稠液体，腥味很重，夏煜被恶心得几天都不想吃饭了。


    另一边，雌蜘蛛也被吓得不轻，它还没见过这么可怕的攻击方式，趁对方恶心之际，连忙迅速逃走了。


    等夏煜缓过神来，眼前哪还有雌蜘蛛的身影。


    *


    在水池漱了好几遍口，夏煜仍觉得心里不适。要不是怕引起楼泓等人注意，他也不会一来就直接吞食。


    哪知道这次碰到了硬茬，不仅没吞食成功，还弄得自己恶心反胃。


    他压根不敢去想那些黄色的粘稠液体是什么。


    夏煜沿着原路返回洗手间，摁了下冲水键，又洗了遍手走出去，发现那军官正在门口徘徊，显然按捺不住想进去找人了。


    他忍不住道：“你这也太久了。还有我叫你，你怎么也不应声？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夏煜低着头，轻声道：“我不想说话，再说真有事的话，我肯定会叫你的。”


    军官还以为自己吓到他了，连忙解释：“我也是担心你，你一个人在里面太危险了。”


    “我知道的，谢谢你。”夏煜认真道：“我真的很害怕，多亏有你陪我。”


    军官看着旁边娇小动人的人鱼，脸颊微红，连忙道：“没事的，不用客气，这本来就是我们的职责。”


    两人回到大厅，又过了许久，章霁栾几人才回来。


    他们身上都沾了血迹，想也知道经历了不少厮杀，但遗憾的是，他们搜遍了住院楼和急诊科，巨型蜘蛛遇见不少，却没发现雌蜘蛛的身影，也不知道究竟躲哪去了。


    人群里，夏煜低着头摆弄手指，一副纤细柔弱的模样，任谁也想不到，不久前，他曾和雌蜘蛛打过照面，还动过手。


    “你们长官呢？”发现回来的人里没有楼泓的身影，夏煜开口问。


    章霁栾道：“长官他有事，会晚点过来。”


    事实是，楼泓的精神海又发生了紊乱，精神力乱流在被压制的情况下，依然往外肆虐。


    为不影响他们，也为了压制精神海紊乱，楼泓在医院选了个离他们最远的位置，专心和精神海紊乱对抗。


    章霁栾本想跟着他的，却被楼泓强行赶走了。


    但他人走了，心却一直牵挂着那边，眉头紧锁，整个人都很烦躁。


    正坐立不安时，一股肃杀狂暴的精神力忽然扫荡过来。


    章霁栾意识到什么，猛然起身往外走。


    走了几步，他想起什么，又转身来到夏煜面前。


    “你跟我走。”


    夏煜也感知到了那充满肃杀的精神力，带着他再熟悉不过的气息。


    “去哪里？”他问。


    “去找长官。”章霁栾严肃认真道：“他现在很需要你。”


    关键时候，他也顾不上楼泓的交待了。


    等度过眼下难关，对方要打要罚他都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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