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走出医院大厅时，混乱肃杀的精神力乱流已经笼罩大半个医院。


    他们根本不用想楼泓在哪，只需往精神力乱流的中心去就行。


    越接近中心地带，精神力乱流越强。


    章霁栾一开始还能轻松应对，到后面脸色越来越难看，不得不利用天赋【金盾】，在两人周身竖起防御墙。


    精神海紊乱时，精神力乱流会处于无差别攻击状态，精神力越强的人，遭受的攻击也会越多。


    当然，比起普通人，他们的感知能力也更强，若真察觉到危险，完全可以提早逃离。


    但也有例外，比如人鱼。


    众所周知，灵能者精神海紊乱时，人鱼受到的攻击是最小的，这可能和灵能者天生受人鱼吸引有关，尤其是双方匹配度高的人鱼，即使身处最糟糕的精神力乱流中心，也如出入无人之地。


    周围天光大亮，夏煜和章霁栾身处精神力乱流中，感知到的却是一片浓黑。


    【金盾】护佑在他们身侧，在肆虐的精神力乱流攻击下，表面出现好几道裂口。


    他们离楼泓已经很近了。


    夏煜看了眼身旁的章霁栾，对方眉宇紧锁、脸色泛白，明显已是强弩之末，快要坚持不下去了。


    “就送到这儿吧。”他主动喊停：“没多远了，我自己过去就好。”


    章霁栾不放心道：“你能行吗？精神力乱流虽然对人鱼免疫，但那是在二者匹配度高的情况下，你们若是匹配度低……”


    他话音未落，就见夏煜猛地迈步走出去。


    失去【金盾】庇护，他整个人完全暴露于精神力乱流之中，那些狂暴可怕的黑色乱流在他身边穿梭，却没能对他造成一点伤害。


    章霁栾喜出望外：“太好了！长官没攻击你，我真没想到，你们匹配度能这么高。”


    夏煜微松口气，他其实也不确定，只是有种强烈的直觉，楼泓也许不会伤害他。


    他在赌，好在最后赌赢了。


    “海巢那么多人鱼，就没有和你们长官匹配度高的吗？”


    “长官精神力等级太高了，大多数人鱼和他匹配度都不超过10%。但也有例外，比如缪舒，他和长官匹配度就高达60%，也是唯一能在长官精神海紊乱时对他进行疏导的人鱼。不过现在又多了一个你，只是不知道你和长官匹配度有多少。”


    夏煜敛眸，心里莫名不爽。


    “我先进去了。”他打了声招呼，立刻转身往里走。


    章霁栾盯着他背影，挠了挠头，他怎么感觉夏煜好像不太高兴？


    嗯……应该是错觉吧？他又没说什么。


    他转头就把这事忘了，准备先离开。


    正准备走，忽然想起什么，赶紧抬高语调问夏煜：“对了，你知道怎么进行精神力疏导吗？”


    夏煜已经走远了，闻言头也没回，只冲他摆摆手，示意他放心，自己没问题的。


    话虽如此，章霁栾还是不太放心。


    夏煜才刚觉醒，没接受过任何系统的学习，他真的懂精神力疏导？


    只是现在担心这个也于事无补，他只能寄希望于，夏煜是真的懂。


    而他当务之急，是赶紧找到雌蜘蛛离开这里。


    这样如果夏煜解决不了，还可以去找缪舒。


    *


    夏煜循着精神力乱流，一路走上楼泓所在的天台。


    天台视野辽阔，周围没有遮挡，日光没有半点阻碍地洒下，却照不透周围弥漫的浓密黑暗。


    夏煜环顾四周，一眼找到了楼泓。


    对方屈膝坐在地上，背靠着天台中央的墙体，微阖着眼，表情痛苦，嘴唇泛白。他周身是疯狂肆虐的精神力乱流，看着状态非常糟糕。


    夏煜快步走近，唤了几声“长官”。


    楼泓毫无反应，连睫毛都没颤动一下，人显然已经处于昏迷状态。


    夏煜满心担忧，立刻在脑中搜索疏导精神力乱流的办法，他记得自己曾经看过这方面的书籍。


    哪知道将脑海相关知识搜索了个遍，也没找到系统的疏导方法。


    他揉揉眉心，暗道糟糕，明明之前看过的，怎么就想不起来呢。


    难道睡了十年，脑袋睡僵了？


    没办法，夏煜只能下楼去找章霁栾，却在转身之际，想起上一世，他们曾在宿舍讨论过这个问题。


    就是有点剑走偏锋，讨论的疏导方式都不太正经。


    比如灵能者精神海紊乱时，和人鱼处在同一空间会更舒适，如果有身体接触，拉拉手、拥抱下什么的，也能减轻紊乱的程度。


    不过效果最好的，还是接吻和爱爱，这也是灵能者偏爱人鱼的原因。


    当然后两者在和人鱼正式匹配前，是不能轻易尝试的。


    夏煜犹豫了三秒，见楼泓脸色越来越苍白，决定实验下第二种方法，通过身体接触帮他疏导紊乱。


    毕竟现在去找章霁栾，也不知道在哪能找到。


    决定好后，夏煜立刻行动起来。


    他走到楼泓身边蹲下，指尖一点点往前，触到对方手背。


    心一刹那像有强电流涌过，夏煜定了定心神，告诉自己他只是为了救人，接着整只手掌都覆了上去。


    他脑海闪过从前和楼泓谈恋爱时，两人牵手的画面。


    对方的手一如当初，手掌宽厚，手指修长，是十分养眼且被牵着安全感十足的类型。


    然而他的手已经和以前完全不同，指节变得更纤细，指甲变得更圆润，皮肤也变得更白皙。


    夏煜心乱了，强迫自己别多想，将另一只手也覆了上去。


    事实证明，这招的确有用。


    原本在楼泓身边疯狂肆虐的精神力乱流像被安抚住一般，渐渐放缓了速度，攻击力也不再那么强势尖锐。


    夏煜眼睛一亮，见这招有用，索性整个人扑上去，用双臂将楼泓紧紧抱住。


    两人肌肤贴着肌肤，温度也在彼此传递。


    夏煜放轻了呼吸，害怕惊扰到楼泓，虽然知道不应该，但他还是不可避免地沉沦了。


    想这一刻久一点，再久一点，甚至贪恋时间能暂停。


    不知过了多久，天台上肆虐的黑雾渐渐消失。


    楼泓眼皮颤了颤，随即睁开，发现自己被人紧紧抱着时，他来不及思考，已经条件反射将人一把推开。


    他推的力道并不重，奈何夏煜现在的身体太弱，加上毫无防备，直接重重摔倒在地。


    “你……”


    楼泓定了定神，理智回归，立刻明白夏煜这么做是为了帮自己。


    他能这么快控制住精神力乱流，对方显然功不可没。


    “抱歉，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楼泓伸出手，试图拉他起来：“你没事吧？”


    夏煜看了眼他的手，选择自己站起来，又指了指自己擦破皮的手肘：“我看起来像没事的样子？”


    他其实也没想到这具身体这么脆弱，摔一下就见血。


    楼泓沉默，取出瓶药膏递过去：“你不知道怎么进行精神力疏导？”


    夏煜接过药膏：“我才刚觉醒，还没来得及学习，只知道身体接触能让你舒服一些。而且作为人鱼，我这么做可是很吃亏的，你准备怎么弥补我？”


    楼泓：“……”


    夏煜扑哧一笑：“你当真了？哈哈哈哈，放心吧，举手之劳而已，我不会要你负责的。”


    他说着将用过的药膏还回去。


    楼泓一时无言，大概不知道说什么，看了眼药膏，道：“你留着吧。”


    夏煜没跟他客气，将药膏收起来：“那谢了。”


    这药膏很值钱，应该是皇室专用，起效也非常快，这一会功夫，夏煜手肘的伤已经看不出痕迹了。


    他收得理所当然，心道就当对方付他的酬劳了。


    楼泓言归正传：“我昏迷了多久？章霁栾呢？是他让你来的？”


    “我没看时间，应该一两个小时。章霁栾把我带来这里后，就去找巨型蜘蛛了，不知道那边现在进展如何……”


    他话音未落，一只体型无比庞大的蜘蛛突然扑扇着翅膀猛地砸下来。


    在砸落的间隙，他脑袋上数只单眼清晰倒映出夏煜的身影。


    认出他就是那个妄图吞食自己、比污染物还可怕的人类时，雌蜘蛛惊恐万分，不顾满身的伤，硬是强行调了个方向，让自己可以离他远点。


    与此同时，夏煜也被楼泓拽到了身后。


    章霁栾在手下精神体的帮助下飞上来时，楼泓已经出手了。


    凌厉可怕的精神力如同巨浪袭去，雌蜘蛛想逃，翅膀已经被几道精神力束缚，它惊恐挣扎，但在楼泓绝对的力量压制下，根本没有挣扎的余地。


    雌蜘蛛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


    同一时间，因其形成的污染区也在消失，这意味着他们和外界又重新有了联系。


    *


    医院大厅，幸存者们心中都忐忑不安，不知道等待他们的将是什么。


    气氛死寂而凝重，周围没有一个人说话。


    就在这时，急促的铃声突然响起。


    先是一个的，再是两个人的、三个人的。


    很快，所有人的终端都响了起来。


    他们满脸难以置信，小心翼翼地接通终端。直到听见那头熟悉的声音，才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既是为他们终于获救而哭，也是为那些在此长眠的同事而哭。


    另一边，亲卫军的终端也在持续响起，只是没有长官的命令，他们并没人接通。


    “接吧。”楼泓道：“都跟家人报个平安。”


    他话音刚落，自己的终端也响了起来，于是走到一旁去接通。


    天台上，只剩夏煜百无聊赖站着。他是唯一没接到通讯的人。


    对此夏煜毫不气馁，他随手捡了根木棍，走到雌蜘蛛尸体旁边戳了戳。


    边戳边疑惑，这种所谓的污染物究竟是怎么出现的？


    旁边楼泓接完通讯，不经意转头，恰好将这一幕看在眼里。


    他面露诧异，人鱼大多温顺胆小，像温室必须精心呵护的花朵，对他们来说，污染物过于可怕，根本没有直面的勇气，更别提像夏煜这样跑去戳污染物尸体。


    尤其看起来，他做这件事的初衷完全是出于无聊。


    楼泓心下好奇，却没时间去琢磨这个。


    刚才的通讯是母亲打过来的，跟他了解了污染区的情况，又着重提到了夏煜。


    也是这时，楼泓才意识到自己险些忽略一件重要的事。


    他快速找到章霁栾，问他：“夏煜帮我疏导精神海紊乱这件事，有哪些人知道？”


    章霁栾道：“只有您，我，和夏煜。”


    楼泓立刻郑重交代：“这件事要严格保密，别跟任何人提起。如果泄露出去，我唯你是问。”


    一个缪舒已经够他烦了，他不想让长老院那群人再多一个唠叨他的理由。


    章霁栾愣了下，迅速应“是”。


    楼泓放下心来，章霁栾虽然脑袋缺根筋，但办事还是靠谱的。


    殊不知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章霁栾已经崩溃抱头，开始计划接下来要怎么逃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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