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在黎明破晓前

作品:《[韩娱]身为球花想躺赢

    时针指向午夜,前后辈吃饱喝足往回走,曹铖佑打算把郑希真送回酒店,他再去赶飞机。


    郑希真不好意思再让人送,嘴上说着拒绝,也说可以独自乘近铁回家,亚洲的街道很安全,日本更是安全无比。


    但要求被曹铖佑拒绝:“如果你消失不见的话,我绝对是第一嫌疑人。”


    为了前辈的名声着想,郑希真“自愿”退步。


    奈良城市不大,大部分人流量都来源于一日游的游客,恰逢赶上大部队回程,走至近铁,晚间却弥漫着怪异的氛围。人群四散着,就连一向沉默的日本人,谈话声音都比往常要高很多。


    站台上正在进行日语广播,屏幕上滚动着红色字体刺激着人的神经,郑希真脸色暗沉下去。


    曹铖佑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心脏跳的有点快,郑希真不由抚摸臂膀上突起的鸡皮疙瘩,回答的轻轻的:“有人跳轨了。”


    遇到这种事,任谁的心情都不会好过。


    曹铖佑的心情也不好过,只是比郑希真更加冷静。他把人带离轨道,坐在等候椅上,曹铖佑不断摩擦着她的手臂,给她温度。


    郑希真渐渐平息下来。她说,他们可能不能坐近铁回去了,等公共交通再次运行也是几小时之后。


    可就算可以立刻乘坐近铁,曹铖佑也没有这个想法。


    深夜,又是游客滞留的集中区,打车都显得奢侈。在路边走了十几分钟也没打到车,郑希真没再把情绪表现出来,曹铖佑却知道她还在想刚才的事。


    往外走时,她突然说:“听说,灵魂会停留在世间49日。跳轨的人,如果有机会看到别人对他的反应,是更想死了,还是反而不想死了?”


    附近发生事故的群众,他们所表现出来的当然有悲伤。更多的却是厌烦,冷漠,恼怒。他们赶着回家,而有人非要选择以扰乱公共秩序的方式结束自己。


    曹铖佑尽量以客观的方式回答:“若他在意别人的看法,那么哪种都有可能。若他本身就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不管别人做什么都无所谓吧。”


    有人骑车呼啸而过,郑希真思维恍惚差点被带倒,曹铖佑把人拉到内路里。


    “他很在乎别人的想法。”郑希真无比肯定,“如果不在乎别人,那么随便在哪里就可以了结。正因在乎别人的想法,才用这种方式告诉所有人他想要宣泄的心。”


    曹铖佑认为自己了解郑希真。


    她并非靠演技来创造高光时刻的演员,对她而言,演技的突破经常来自于共情力。因而理解角色,爱上角色对她很重要。


    这份能力是把双刃剑,演戏时固然好,可放到现实里有时就会变得麻烦,曹铖佑不希望郑希真因他人,使得自己陷入不快乐。


    他说,他们都应该学会钝感。别人的看法固然重要,她更应该在乎自己。


    这么说很不符合大众的价值观,自私的人就是会活的更好,可如果非要曹铖佑选择,他宁愿郑希真是自私的人。


    郑希真疑惑:“真的有人可以做到完全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吗?”


    “看到完全不在乎别人的人,我都会感觉到有些可怕。”


    “不在乎别人,不需要任何人的人,可能也不会被任何人所需要。”


    而她渴望被需要。


    曹铖佑并不认为存在完全独立的人,有些人表现出自私,只是因为他们也在害怕:“他们害怕付诸过多的感情后,被他人影响,害怕被伤害,所以装作不需要。”


    这种行为,大家赋予它成熟的评价。成年人成熟,却也懦弱。


    晚间的春风吹过,空气中留存着冬的凉意。郑希真紧紧抱住自己,将自己裹紧,她说出的话像雪季中的火光,燃烧着听过人的心。


    “被他人伤害绝非一种好事。可不能带来伤害的人,可能同样也无法带来快乐。”


    这是她早就体会到的。


    上帝对所有事都不公平,唯独在给予快乐上是如此公平。公平到几近吝啬,它让痛苦和快乐总是如影随形。因害怕而放弃产生深层交集的人,也无法获得最高的快乐,最终就会什么都无法留下。


    说着这样话语的郑希真明亮又炽热的,遇到同样炽热的人,会融合成更大的火焰。


    有些人就像木头,他们计划把人生搭建成高楼,在遇到她时,他们害怕既定的人生被她所融化。


    但在黑夜里,在海滩边,火焰吸引住所有人的注意力,他们向往她,如原始森林中初代居民的渴望。


    曹铖佑的面前没有实际存在的火光,火光却点燃他的眼睛。


    郑希真渴望被需要,因此她也让别人感受到被她需要。


    他想到过敏那次。她说人们养猫,是因为可以对它毫无顾忌的付出,而不用考虑是否给的太多。


    郑希真就像那只猫,她让人想要去为她做点什么,为她担忧,为她奉献。


    长久沉默让郑希真会错意,她不想被对方看做是奇奇怪怪的人,因而直接问出口:“我有时候是不是让你感到抓狂?”


    曹铖佑失笑,不知她脑袋里到底在想什么,话题又是怎么绕到这步的:“你是不是想太多。”


    没有正面回答,郑希真自认为那就是有这么觉得。


    曹铖佑扯开话题:“你是为了表达对我的不满才反过来问的吧。”


    “没有,我很喜欢你的。前辈里面最喜欢你。”


    她的眼中有光,并排行走着,身边传来她的气息,是香喷喷的烤肉味。


    “我看你是喜欢我的车。”不然怎么喝醉人事不知,还记得这茬。


    郑希真继续直球,说出的话带着天经地义:“喜欢车,也喜欢前辈你,因为是前辈你的车所以加倍喜欢。”


    然后稍作停顿,想到了什么:“唯一不喜欢的只有初次见面的时候,你明明在嘲笑我开车技术差,却还想装作正经人,那时候我觉得你可真是个假正经。”


    天然克所有属性,让人更加窘迫:“你就是借机发挥,想骂我吧。”


    不管怎么解释,曹铖佑都说她想骂他。


    郑希真没办法:“不满意的话,你也说对我的不满就好了啊。”


    她一直就很公平。


    久久没有得到回敬。


    郑希真催促他快点说:“你怎么要想这么久?这样真的会衬托得我随口说你的缺点这件事很没有后辈的样子。”


    前后辈关系,从第一天起就不存在。前辈不是前辈,后辈不像后辈,说是朋友年龄差太多,说是其他的也搭不着边。


    郑希真咬定不放松要个答案。


    郑希真也得到了答案。


    “我不太喜欢你刚才在饭馆的样子。”


    “因为我很刻薄?”


    “你管这叫刻薄?”


    “挺刻薄的。”


    以甜心形象示人的郑希真讨厌这样的自己,松弛下来救会忍不住变成另一类人。


    “没觉得你刻薄。”他说,“我只是不喜欢你丧气的样子。”


    就像有些难以捕捉的瞬间,郑希真所会流露出的失落情绪。


    她像包裹着糖块的巧克力。初始,让人品尝到了甜蜜,当最外层的糖融化,慢慢咀嚼后展露出核心的味道,多了份苦涩。


    风吹乱了她的头顶,曹铖佑想替她拂去刮到眼角的碎发,也真的那么做了。


    他说:“丧气和幼稚可是青春的特权,以后就没有了。”


    她也想行使特权:“可是没有人会喜欢幼稚的人,那样的人很麻烦,大家都讨厌麻烦。”


    她无比清楚:“笨蛋能被喜欢,是因为她们的笨得恰到好处,只损害自己,不会影响别人,而那样的笨蛋实际是聪明的家伙。”


    有那么一刻,即便回想起她无数幼稚的,假装成熟的混账行为,曹铖佑依旧真的要信她的鬼话了,毕竟她说这些话诚恳无比。


    可当等待的出租车终于到来,说着要做体面成年人的郑希真,再度用行动诠释什么叫说得好听,但是做不到。


    幼稚的家伙被对面的东西吸引。街对面有个二层建筑,深夜,本该是本地人的睡觉时间,此时不断有人进出,偶尔还能听到尖锐划破空气的声音。


    曹铖佑对这类声音很熟悉,无疑是棒球馆。


    郑希真在朴旭骏收藏的日本漫画里看过棒球,多是热血男高的圆梦故事,现实却没见过。她大胆提议去打棒球。


    即便要顶着错失飞机的压力,今晚的心愿也注定都会得到满足。


    进馆后,郑希真一路惊奇,1000日元100发球,全程自助,器具自由领用,营业到凌晨4点。


    曹铖佑轻车熟路,熟练的好像去过很多次。


    这不是错觉。


    当他错过了第一个球时,郑希真掩面嘲笑。


    借着,第二个球就以利落的动作被击飞,落在离灯光照不到的远处。


    嘲笑的表情还留在观战者的脸上,击球者脸上是掩盖不住的得意。


    “你真的是初次打棒球吗?”她感觉自己被欺骗了,又自我怀疑冤枉了他。


    进馆前,郑希真担心自己不会打棒球,次次击空会出大糗。


    曹铖佑说他也不会。


    对方也是运动小垃圾这件事让郑希真感到安心,她在体育运动上是生手,被宋鈡基嘲笑过滑冰水平,不想再被嘲笑棒球水平。


    彼时,曹铖佑面色不改,十分正直谦虚:“新手运气好。”


    郑希真相信了。


    可是第二球,第三球,第四球,每一发都正中。


    新手运气也不会次次都显灵啊。


    郑希真坐不住了,勾住球场的洞眼紧紧扒着,望眼欲穿:“你在骗我对吧。你就是会打啊。”


    戴着白色球帽的男人笑得可开心,原先是令人尊敬,现在,嫉妒的女人只觉他笑得像老鼠。


    一百发,除了打到最后体力不支,瞄准率下滑,其他时间里每颗球都飞至它们命运的轨迹。


    场馆并不大,每个隔间都被网格线分开,左右相邻的人可以看到别人的成绩,不时有人朝他们这边张望,想看看这位超高集中率的人是谁。


    有位喝得醉醺醺的日本老哥扛着棒球棍走过,脚步虚浮,反复确认成绩后鼓掌,朝他飞射日语,又竖起拇指。


    赞扬的手势看懂,话却听不懂,曹铖佑问郑希真异国友人说了什么。


    生明气的后辈胡言乱语:“说你打得太烂了,别嚣张,他马上干翻你。”


    午夜的棒球馆多是些酒鬼,正经人不大多,他们确实有可能被干翻来场日剧里的极道剧情。


    可没等到这位老哥来干翻,郑希真被干翻在地。她还有骨气的拒绝了撒谎精教导她打球的建议,不就是一根棒子一个球吗,等球飞过来,再挥动手臂,太简单。


    简单的动作付诸于实践,难于上青天。


    百发百漏,是郑希真的水平。新手运气,只存在于老手的凡尔赛炫耀里。


    打到手麻,每次都抱着极大的期待挥动球棒,每一次都错过,她甚至只能听到球发射后划破空气,却看不清它们滑落的轨迹。


    郑希真快气死了,打不中是原因之一,撒谎精在旁边沉默不语肯定在心里嘲笑她,越想越气,小臂举起酸的要命。


    曹铖佑不是为了气郑希真才不说话的,他在等,等她不生气了再说话。


    砰——!


    几十个错过,换来了一个瞎猫撞上死耗子的新手运气。


    手上早就没了力气,郑希真击中的球没有打到远处,歪歪斜斜的飞出去,可怜兮兮的落在半场的草地上,滚动了半米,最终停下来。


    可谁还管打出了什么成绩,击中了就是撞大运。


    当听到清脆的那一声音,所有负面情绪都随之散去。喜悦充斥着小垃圾的心,可恶的人也变得不可恶了。


    有眼力见的男前辈立刻抓住timing,给她一个你超厉害的鼓励。


    郑希真终于有心情接受专业人士的指导。


    专业人士认为菜鸟全身上下都是漏洞。


    很懂技巧的男人没有直接说你做的不对,她站的距离就不对,脚跨过了本垒板太多,应该退后20厘米的距离。


    他首先夸站的很稳,只是最好再往后一点,隔开一定的距离。


    再关心她,手是不是很累,如果换个方式握杆的话,就不会那么累了,在挥杆的时候,需要用腰带动手臂,这样臂膀就不会酸了。


    老师教的确实有道理,郑希真有听进去,随后的几发里,即使没有再次击中,她也能以轻松的姿态去迎击。


    郑希真扛不住持续的挥杆,曹铖佑暂时替她,以专业的角度看他击中率高,好球率低,菜鸟不懂这些,在她眼里击中就已经很不容易。


    “你该不会是什么天才吧。”


    屡次击中,简直就是奇迹。


    撒谎精坦白,他才不是什么天才,只是长久的为棒球运动付出过,训练抛洒的汗水都可以灌满整条汉江。


    “如果不是音乐剧,我可能就成为了棒球运动员。”


    说话间隙,他把棒球棍放在肩上,和她看过的漫画中的热血少年的身影重叠起来。


    日本的艺术作品有种奇怪的氛围感,只有他们本国人演绎才合适,一旦更换国籍,就会充满中二病的气息。


    郑希真无法把曹铖佑幻想成中二病,他或许有时并不像传统中的前辈那么严厉,却也不是热血款的存在。


    曹铖佑推高帽子,他的眉峰被修剪的利落,他告诉郑希真的,是他久远的,没有被修剪过且任由野草生长的脑残少年时代。


    “我小六的时候很喜欢打棒球,可是学校并没有棒球社团。”


    因而,可爱的小学生为了心中的棒球梦想去城东小学面试,结果对方给他的定级是五年级。


    故事到这里,本该就放弃的,可是小学生的心理很强大,曹铖佑想到从前的事都觉得好笑:“我对他们说我就是五年级生。”


    郑希真惊讶:“所以你最后真的骗人了吗?真的转学去打棒球?”


    撒谎精摇头:“最后放弃了。如果当时骗人的话,我现在也不会在演戏。”


    郑希真觉得曹铖佑大概活了不止一辈子了,不然怎么会做到完全没有遗憾,连梦想这种事都可以无缝链接。


    可是没有人会没有遗憾,只要没做过的事,都可能会成为遗憾,成为过往人生中无法被磨灭的痕迹。


    “如果有机会重新过二十代的生活,我最想做的就是浪费时间,做些没有任何意义的事。”


    郑希真让他继续说。


    “肆意翘课,喝酒喝到醉晕,谈几场只有今天没有明天的恋爱。”


    太像三流青春疼痛片中的人会做的了,郑希真故作调侃:“所以你就是想做坏男人咯?”


    “也许只是想找个借口吧。”


    曹铖佑把棒球棍放下支撑在地,放松的将身体的重量向网线倒去:“如果之后没有达成目标,就可以说,因为把时间都用去玩乐了,所以没做到很正常。”


    活的太努力,且幸运的达成所有心愿是小概率事件,更多的是不管怎么努力都做不到,那时又该责怪谁,满腔不甘又该如何去纾解。


    所以玩吧,为了未来的自己,适当的玩乐是青春的必需品。


    “像我这种只要努力就有回报的,是少数啊~”曹铖佑笑着说。


    误以为是体贴的安慰,还被稍微感动到的年轻女人无语。


    什么啊,又在自我夸赞了,真不要脸,说他几句厉害还真以为自己能上天,那位假神棍其他的事都是胡说八道,唯独猜性格的能力满分。果然谦逊什么的,都是伪装的壳,都是假的。


    郑希真毫无顾忌的在心里诅咒曹铖佑,诅咒他总有一天,要有怎么努力,都无法得到的东西。她想,上帝再怎么过分,也应该对人类公平一点,怎么能把所有幸运,都给到一个人身上呢。


    曹铖佑一眼看穿她身上散发的黑暗气息:“你是不是在心里骂我。”


    郑希真才不会承认呢,为转移话题,自揭老底。


    她自认为读书时代虽有在好好学习,玩乐也玩得够多了,此后就算一事无成,也有充分的可以责怪的借口,并且:“我上学时的梦想是嫁人。”


    这个梦想不奇怪。


    男孩渴望征服世界,女孩渴望征服男人,没有女孩出生时的梦想就是相夫教子,但社会如此区别教育着男人和女人,郑希真曾被这样的世界同化过。


    “现在想想真的太丢人了。”


    曹铖佑不觉这个梦想丢人。八十年代的男人接受的是老派教育,他很能理解,他只是无法想象郑希真会被怎样的人吸引。


    不知道怎么形容这段关系,非要定义:“接近于邻家哥哥吧。”


    郑希真有点渴,走出球场,在自动贩卖机前犹豫口味。


    跟在她身后的曹铖佑打趣:“我还以为你会喜欢校园男神的类型。”


    稍微远离球场的区域,空气很安静,伴随着女人的说话声,投入贩卖机硬币的发出清脆的滚动音。


    “校园男神我也喜欢,小时候和哥哥看电影,好像叫狼的诱惑吧,我特别喜欢里面的男主角,又高又帅。”


    冷光照在她的脸上,说着甜蜜心事的少女分外冷静,仿佛说的是考试成绩。


    “可是现实和幻想是两回事。偶像就只是偶像,偶像离我太遥远了。就算他们光芒万丈,他们发出的热度如果无法照耀到我,那对我来说就没有任何意义。


    “所以我更想去爱一个具体的人。”


    她想要打开罐装牛奶的拉环,没拉动。


    没有夺过牛奶,曹铖佑只是捏住罐子的顶部,饮料在女人手中被开启。


    远有远的好处,近处的人有近的坏处,曹铖佑想到了自己的母亲和姐姐,那是赤裸裸的证明:“曹叡妍…就是我姐姐,她谈恋爱被家里人发现了,那家伙不是什么好人,然后…”


    牛奶甜甜的味道在口腔中扩散开,小白菜露出惬意的笑容,让他别卖关子啊,到底怎么了。


    “被我妈举着扫帚打了半条街。所以,如果你父母也一定…”


    大概忽然想到了什么,调侃戛然而止。


    郑希真蹙眉:“早知就不说漏嘴我父母的事情,看,现在你摆出这样的表情。”


    温热的牛奶被她捂在手中,贴到他僵硬的脸上。


    “什么表情?”他问。


    “同情?怜悯?”她抓住发尾,有些苦恼,语调轻松,“啊,这个女孩真是可怜的表情。”


    “你那个什么都不让你做的哥哥呢,不会生气吗。”


    郑希真又噎了口牛奶,舔去嘴角湿润的痕迹:“为什么要生气,邻家哥哥就是那位啊。”


    被话绕进去的人花了几秒捋清关系,不是很确定问难道他们没有学院关系吗。


    曹铖佑看到她摇头。


    回答的人斜靠在贩卖机上:“我爸妈不是不在了吗,没亲戚要我,所以我哥的父母就把我接过去和他们一起住了。”


    接收对话的人听出了她话语里的情绪。


    棒球场的暖光,贩卖机的冷光在她的脸上交汇,她的情绪像夏日的阳光和雨,阳光未退,好似就有暴雨来临的预兆。


    手指在掌心内磋磨,曹铖佑对自己赴这场约的原因心知肚明,他要确认点东西,即使没有完全搞清楚核心,他也搞清楚了一点,他不想看到郑希真难过,他想让他开心。


    看不到郑希真的眼睛,只能看到她略微下移的视线,和她颤抖的睫毛。


    “我也没爸。”他说。


    郑希真低语:“现在是要干嘛?比惨大会吗?”


    “不是有种说法吗,安慰人的方式就是抛出一个更惨的故事。”


    可郑希真觉得自己并不需要安慰,她所失去的,也已从其他地方重新得到了,她笑着说:“我小时候可是经常利用这点,装可怜去骗人。”


    “怎么骗的?”


    “就是为了好吃的东西。”她笑得像狐狸,“只要我这么做,他们就会无私的掏钱给我买吃的。而且,这些人还会露出比我还要悲伤的表情。”


    曹铖佑在心底为怨种叹息,也真的叹气出声。


    捧着肚子弯下腰,郑希真的手指伸出来,在他脸前画圈圈:“就是你这种唉声叹气的样子。”


    “当时我只想着吃的,后来才知道,他们脑补太多,认为我惨绝人寰。”


    “可是我并没有伤痛到造成心理阴影的地步啊,大家都有点伤心的事情吧,大多都是亚健康的心理,可在他们的眼里,我惊人相当于癌症晚期的程度。”


    “真的好夸张啊~”


    少女碎碎念,做出夸张的回应。


    “我和别人也没什么不同的,虽然有时是会觉得,我的人生像没有人邀请就擅自参加的派对,可现在看来,我自己玩也玩得挺开心啊。”


    郑希真说话的语速比平时快,曹铖佑觉得她手中捧着的不是牛奶,是假酒,不然怎么语言和动作都如此夸张,说别人夸张,自己的表现却更夸张。


    越是缺少,便越要证明,越要辩解。


    看着明明饥饿,又假装吃饱的女孩,曹铖佑肯定她:“很夸张。如果你都算伤痛,世上就没有人算的上健康,占卜师不是也说…”


    “你怎么还相信那个骗子啊——”郑希真打断他,“你不会只记得她说的好话,忘记了她也说你会倒大霉。”


    “相信或不相信对我都有好处。”被诅咒的男人并不在意,“她是骗子,意味着我不会如她所说的倒霉。反之,她真的通灵,有几率会倒霉的同时我也会拥有很多。至于倒霉的部分,改变不就好了。”


    “可是她说这些都是命中注定。”郑希真补充。


    “那就更好了。所谓既定的命运,不就是用来改变的吗?”


    ……


    离开棒球馆后,他们在停泊点拦到了回程的车。


    深夜的道路畅通无阻,郑希真坐在后排,一上车上就不省人事的睡死过去,全程都没有再睁眼。等开到居住的酒店前,已是黎明破晓时分。


    低头看着身边昏睡的侧脸,曹铖佑确认好了飞机起飞的时间,他知道自己还有时间等待郑希真自动清醒。


    车上不舒服,就算司机开得再安静,郑希真睡得也并不踏实。


    很快,浅睡的人便转醒。


    睡前天是黑的,转醒后天依旧是黑的,这让她无法分辨时间,眼镜戴太久在眼中变得干涩,一时看不清,郑希真迷糊,曹铖佑提醒到了才挣扎着揉眼睛。


    郑希真晕头转向扣动车把手,顺势开门后转头:“要送你去机场吗?”


    凌晨五点,对方又一副灵魂出窍的模样,曹铖佑自然说不用。


    得到回复,郑希真不带犹豫的完成开门动作,脚踏出去,弯腰,再关车门,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挪到她下车的位置,曹铖佑摇下窗,半是玩笑半是恼火:“你根本没想送吧,就是口头说说。”


    后辈被说得羞愧。


    天际透出的光朦胧,让人无法看清楚她脸上热辣辣的红,捂住一边的脸颊用手降温,郑希真没有撒谎:“你都这么大了不会走散的。我不太喜欢离别的场景,所以你还是一个人走吧。”


    “不是因为想赶着回去睡觉吗?”曹铖佑起坏心咄咄逼人。


    上半身探进车内,郑希真把手也伸进车里,放在耳朵边真诚发誓:“也有这个原因,但我发誓这理由不是最重要的。”


    曹铖佑放过了郑希真,有人却没有。


    宋鈡基生气了,很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