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原跑出门的一刹那有些恍惚，不知道该何去何从。身后渐渐传来脚步声，她以为是季余洲追出来了，心里隐隐有些期待，夹杂着两分害怕，却又清楚地知道不可能是那个人。


    “姜原，你等下，我给你把衣服拿来了，我带你回家把衣服换了。”宋琴琴的声音传到姜原耳边，她莫名松了口气。


    “琴琴，谢谢你。”


    姜原强装镇定，微微发颤的声音暴露了她此时内心的不平静。


    宋琴琴什么都没有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拍拍她的肩，然后拉着她往自己的住处走去。


    服务行业，难免会遇到一些不好的客人。在这儿可能还算好的了，宋琴琴是吃过几次亏的。以前高中假期做兼职的时候，也有过好几次被客人动手动脚的。刚开始她的反应很激烈，少不了被客人骂，有时候甚至被老板骂。那时候她不懂为什么明明错的不是自己，可是被责骂的却是自己。


    渐渐的，她学会了反应不那么大，用自己的方式应对，可是明明她不用学会这些呀。幸好，姜原只是过来兼职的，她是好学校的大学生，不用像自己这样。


    宋琴琴的住处是餐厅的员工宿舍，不大，但很干净整洁。


    姜原换上自己的衣服，把换下来的员工服用肥皂简单搓了几下，泡了一会儿。接着，她用清水冲了下刘海，挤出一点洗发水，打出泡沫，简单洗了洗。还好不是拿着酒瓶泼，不然她得变成落酒鸡了。


    姜原晾好衣服，转过头，发现宋琴琴还坐在沙发，发着呆。


    “琴琴，你今天不用上班吗？”


    “啊，不用，王姐担心你，让我看看你，陪你待会儿。”琴琴回过神来，看着姜原，眼神里有一丝丝羡慕。


    “没事儿，我只是头一回碰到这种事，所以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办。”她的调子很平淡，仿佛刚刚发生的事儿和她没有什么关系。


    琴琴一时有些愣住了，她以为姜原虽不至于一直哭哭啼啼，但也不应该是现在这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一时间，她好像明白什么。


    “姜原，要是我们是男孩儿就好了。”宋琴琴这句话让姜原一时间不知道该心疼她，还是该心疼自个儿。


    午后，格外炎热。这天儿就像一个大火炉子，尽心尽力地发光发热，毫不留情。


    回到宿舍的时候，已经三点多了。姜原感觉自己在路上再多耽搁会儿，能直接岔气了。


    她回到宿舍，把空调打开，拉出躺椅，对着空调吹了好长一段时间，迷迷糊糊的，直接给睡着了。等到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竟然睡了将近一个小时。她的视线漫无目的，眼神没有明确的焦点。


    往常李米乐总是说，“堂堂霖城大学新闻系系花，干啥不好，干嘛要去端盘子。”每每此时，她总是反驳道，“这是实践，这是走进生活，总是坐着多没意思啊。”


    经过刚才这一茬儿，她也许是真的该换个兼职了。坦白说，她之前还觉得这个工作挺好的。工资还行，也不用总坐着，店里环境也不错，关键是伙食真的挺好的。这才工作两个月多一点点，就要走，她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姜原一阵烦闷。脑子里又回忆起那个男人的咸猪手，身上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速战速决，她马上给王姐打了个电话，说明情况，表达歉意。挂断之后，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闭上眼睛。


    季余洲还是那么好看，这么多年竟然一点都没变。只是眼镜从银丝细框，变成了简单的黑框。不过她还是觉得他戴银丝细框的好看，冰冰冷冷的，有点禁欲的感觉，让人想拉着他一起沉沦。


    想着想着，姜原的耳朵暖和了起来。


    她摸出手机，看了看时间，不早了，都五点多了。她把手机充好电，放好，接着去冲了个澡，仔仔细细地洗了三遍头发。


    过了一会儿，李米乐手里捧着杯果茶进来，一脸笑意。


    “姜姜，我今天看到了好多帅哥呀，真的好帅好帅！我觉得我的身心都得到了洗涤。”


    姜原此刻正在各大兼职群搜索合适的工作，嘴上“嗯”个不停，眼睛都没抬一下。


    李米乐看姜原一直盯着手机，还以为有什么奸情。她轻轻走近，伸出头，眼睛都快粘姜原手机屏幕上去了。


    “兼职？你要换工作吗？我就说嘛，你这么有才有貌的，做服务员太屈才了！”乐乐一脸得意地说着。


    姜原没打算跟她说下午的事，岔开话题道：“林佳她们呢？怎么还没回来。”


    “路上遇见她俩了，哦，不对，是她们两对。”李米乐吸吸鼻子，昂起头颅，“总有一天，我也会领着我的狗子恩恩爱爱。”


    “乐乐，你晚上吃酸菜鱼了吗？”


    “没啊，怎么了？”李米乐一脸茫然，圆圆的眼睛透露着直白地懵懂。


    “好大一股酸味呀，你闻到没？”姜原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说完自己先哈哈笑了起来。


    “好啊你，姜姜你个王八蛋，孤寡就是你的宿命！哼！”李米乐直接扑倒姜原身上，和她扭成一团。


    *


    夜晚的风带着丝丝凉意，吹走人们这一天的疲惫。树上的知了欢喜地叫着，不知倦怠。


    霖大校园不算小，校园里有个很大的湖，叫离人湖。湖边围着柳树。春天的时候，湖水绿得莹润，柳条扫过湖面，带出阵阵涟漪，美极了。


    此刻，姜原正和李米乐坐在湖边的长椅上。


    “姜姜，你说这湖为啥叫离人湖呀？是在这湖边坐会儿会分手吗？”李米乐不解道。


    姜原也不知道为啥，摇了摇头，“可能吧。”


    大概是这风吹得太舒服了，李米乐说着说着，竟然靠在姜原身上睡着了。姜原也觉得很舒服，本打算先借她肩膀靠会儿，自己再吹会儿风。


    谁知道，这丫的竟然流口水了，睡得流口水了。把她衣服都滴湿了。


    姜原一脸不可思议，掏出纸巾擦了擦衣服，擦完按在李米乐嘴上，另一只手拍了拍她肩膀，“起来了起来了，回宿舍了。”


    李米乐自觉接过纸，边擦边一个劲儿地喃喃道“哎呀哎呀……”


    晚上睡觉前，姜原翻出了日记本，有一段时间没更新了。最近实在太忙，再加上最近的日子实在有些乏味。


    可是今天，发生了很多值得记住的事情。


    “妈妈，今天我去兼职，遇到了很恶心的事情，我甚至有些跟你说不出口。我辞掉了这份兼职，我想你会支持我的。还有，今天，我碰到了季余洲。我之前跟你说过的暗恋的人，就是他。我今天很丢人，希望他没有认出我来……”


    姜原又分享了一些自己觉得有趣的事情，末了，又写了这样一段：妈妈，如果你在就好了，我想看到你的笑脸，听到你的笑声。妈妈，我好想你。


    第二天早上，估摸着才七点。林佳和于洋两人刚从床上下来，姜原就醒了。


    “佳佳，洋洋，你们是要去迎新吗？”姜原支起半个身子，探出头，用气声询问道，生怕吵醒此时还在和周公约会的李米乐。


    “嗯嗯，我们准备先去吃个早餐，然后去迎新。”林佳和于洋洋两人看着姜原，点点头。


    “那我跟你们一起去吧，我今天刚好没事儿。”姜原边说边爬起来。


    临出门的时候，林佳拍了拍姜原，轻声说道：“你就穿这身出门呀？”


    姜原点点头，看了看自己，上半身是白T，下半身是牛仔裤，跟昨天没啥区别。唯一不同的是，鞋子从黑色帆布鞋换成了白色帆布鞋。


    于洋洋一脸无奈，轻轻推了推姜原，“宝贝姜姜，把你上次买的那条baby粉的长裙拿出来，咱穿那个出门好吗？”


    “粉色娇嫩，不太好吧？”


    姜原揉揉头发，小声抗议着。这条裙子还是她俩撺掇她买下的。她觉得裙子确实好看，就是不适合自己，不过还是没抵抗住它的美丽，买了回来。


    林佳和于洋洋两人也不劝了，拦在门口，不让走。姜原没办法，只好回去换上。换上裙子之后，把帆布鞋归置到一边，拿出一双仙女风的平底凉鞋，仔细穿上。


    别人穿粉色可能但显得俗气，但姜原皮肤白皙，身形单薄，面上清冷。这身装扮，衬得她愈发脱俗，似不食人间烟火。


    林佳看着眼前的姜原，连连称赞道“不错不错。”


    于洋洋更直接，伸出手，想搂过姜原，“哎呀，宝贝姜姜，你可太仙了，给我亲亲好不好？”


    姜原条件反射地弹开了身子，几声“哎呀”掩饰着刚才的异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溜出了宿舍。


    身后传来关门声，两个人一坐一右地挽着她，将她夹在中间。三人有说有笑。


    在食堂简单吃了点东西，一行人来到了新闻系迎新点。


    时间正好，此时已经有两个同系的男生到了。桌椅和遮阳的大伞也已经布置好了。


    李牧和宋图南看着站在一旁的姜原，眼里流露出明晃晃的欣赏，尤其是宋图南，眼睛都快粘人家姜原身上去了。李牧打趣道：


    “什么风把我们系的系花给吹过来了？有姜原在，咱们系今天肯定能在新生群里出风头。”


    姜原已经不太能应付这些场面，轻声细语，连连否认。于洋洋和林佳颇有些骄傲，两人你一句我一句，都快把姜原夸上天了。


    校园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也热闹了起来。


    李牧说得没错，还真有人偷拍了姜原，还把照片发在了新生群里。


    【今天不吃饭】：长发飘飘眼神迷茫姜原.jpg


    【今天不吃饭】：请问有人知道这个同学吗？提供信息者，必有重酬！


    【路人甲】：哇咔咔，这谁呀？我们学校居然还有这么美的小姐姐！！！


    【路人乙】：哇塞，首先我是女的，其次我不是同。姐姐，可以谈恋爱吗？


    ……


    眼下没什么人，李牧和谢图南去前面超市买饮料了。林佳和于洋洋两人抱着手机，看着群消息，又看看姜原，吱吱笑个不停。


    姜原一脸莫名其妙，她平时不爱在网上跟人聊天，新生群进都没进，哪知道发生了什么。


    “宝贝姜姜，你可能要火了！哈哈哈哈哈哈……”于洋洋一脸得意。


    姜原察觉出她俩有猫腻，伸手就去抢旁边林佳的手机，林佳没反应过来，手机就这么被抢走了。她往上滑动着，看着屏幕上的文字，还有自己的照片，佯装生气道：“你俩要是说出去啥不该说的，我跟你俩没完啊！”


    买饮料回来的谢图南，看着眼前的女孩子傲娇的样子，心跳微微有点快。他偏过头，想掩饰着内心的波动，却看到李牧对他挤眉弄眼。谢图南的脸，肉眼可见的，红了。


    而此时，另一边，霖城大学教师公寓里。


    一个长相甜美的女孩正捧着手机，窝在沙发里，时不时发出笑声，还夹杂着几声“嘶哈嘶哈”，嘴里还冒出“姐姐，我可以”这样类似的话。


    沙发另一侧，正闭眼小憩的男人，蹙着眉头，轻叹一声，接着睁开眼睛，转过头，看向旁边的女孩。本该在鼻梁上架着的眼镜，被放置在一旁的茶几上。


    此刻的季余洲，一双眼睛似染了雾气，增了几分慵懒。


    女孩人虽在看手机，但耳朵却是时刻注意着，生怕把自家小叔吵醒。此刻听到这声轻叹，她动也不敢动，瞬间噤声。


    “看什么？这么好笑？”破天荒的，季余洲问了一嘴。


    “看我们学校新生群呢，可有意思了，哈哈哈哈哈哈……”


    季绵绵觉得这么仙的小姐姐，她小叔肯定会感兴趣，除非小叔是通讯录。她点开姜原的照片，把手机给季余洲递了过去。


    季余洲右手轻轻揉着太阳穴，左手接过了手机，看到照片的瞬间，右手顿住了。他有些疑惑：这小姑娘外表和从前相差不大，怎的气质变了这么多？


    照片里的女孩，穿着长长的淡粉色的裙子，十分飘逸出尘。长发直直垂在腰间，脸上不施粉黛，皮肤很白皙，眼神有些许空洞，似乎在发呆。


    季余洲低垂的眼眸，有一丝赞许划过。


    “小叔，是不是很美呀？”


    季绵绵以为自家小叔也被照片上的小姐姐折服了，一脸笑嘻嘻地问道。


    季余洲在她手机上捣鼓了几下，然后把手机扔给她。接着闭上眼睛，佯装睡觉。


    季绵绵看着手机上显示着照片已转发，顿时愣住了，小心翼翼道：“季老师，你可是人民教师，看看就行了，可不能干出什么衣冠禽兽的事情了。”


    季余洲听到这话，嘴角抽了抽，静默了几秒，语气生冷，“你还想不想换手机了？”


    “叔，我错了，您怎么可能是衣冠禽兽，衣冠禽兽是我，是我……”


    季绵绵语气极其谄媚，就差没顺手掏出打火机和烟，给季余洲点上。不过她说是这么说，心里却已经有了别的主意。


    虽然自家小叔是老师，可只是代课的呀，而且就一年。更何况，自家小叔教法学，这个仙女姐姐一看就不像学法学的，更像学艺术的。身份上，问题不大。她一度怀疑小叔平时不苟言笑，是不是因为缺少爱情的滋润，这回可得给他张罗张罗。回头成了，别说换一个手机，多少个都成。


    这么一想，季绵绵瞬间觉得美滋滋的。


    而旁边的男人，此刻脑子里正想着昨天发生的事情。他有一些疑问，比如为什么姜原会在餐厅打工。她家里虽不是大富大贵，可也绝对能让她过得很好。更何况以她家里人对她的宠爱，决计不会让她出来体验生活。


    季余洲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可是此刻好奇心渐渐战胜了他的习惯。


    “小叔，这个漂亮姐姐叫姜原，新闻系大二在读，单身。”季绵绵兴奋地汇报着自己获取的情报。


    居然是她同系的学姐！季绵绵看着自家小叔，嘴角咧开，乐开了花。真是缘分来了呀！她得化身丘比特，给小叔这个单身无趣老男人来上一箭。


    “嗯。”男人破天荒地应了，声音几乎低不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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