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折乖乖站到白涧宗身侧，一声不吭。


    虽然不知道白涧宗有什么目的，但突然出现还替他解围，总不能也是来欺负他的。


    不过……燕折低头看了下自己还被握着的手，不是有洁癖吗，这只手碾过蛋糕呢，握这么紧干什么？


    他委婉地抽了下，白涧宗总算松开，冷冷瞥来一眼。


    甘静看着他们的互动，沉默了会儿道：“白总这是什么意思？”


    白涧宗带着明晃晃的讽刺：“当众为难自己的孩子，还真是长了做父母的脸面。”


    “……”甘静和不远处的燕颢脸色都白了。


    白涧宗坐在轮椅上，比所有人都矮一截，气场却不输任何人。他继续嘲讽：“我时常也怀疑燕颢是不是你们的亲子，让同为男子的他嫁给一个残废，图什么？”


    一旁的燕折：“……”


    骂自己残废，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不愧是反派。


    在场谁不是人精，燕家与白氏联姻图的自然是利益，可他们只会心里想想，然后继续交好，甚至比以往更加热情。


    对他们这种世家而言，联姻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只是孩子的联姻对象是个半身不遂的人，脸面上也确实难堪，除非极其重利，否则基本不会这么做。


    白涧宗这一问，等于是把燕家的脸面撕开，贬低自己的同时还将燕家置于拿孩子换取利益的不义之地。


    甘静身体晃了晃，咬紧嘴唇：“两家联姻，都是你情我愿的事……”


    她何尝想让燕颢嫁给一个残废，可他们家在圈内的地位本就比不过白家，这几年各大产业都在走下坡路，而白家的清盛集团却在白涧宗的带领下蒸蒸日上……


    加上前段时间，白家老太太突然对外说，算命的告诉她，某个生辰出生的孩子与她孙儿白涧宗是天生一对，相辅相成。


    好巧不巧，算命先生说的生辰刚好是燕颢的出生日期，一分不差。


    与白家联姻，可能是燕家再现辉煌的唯一机会了，所幸他们夫妇俩就咬牙牺牲了大儿子，好在大儿子懂事，虽然有些难过，但还是听话地同意了，没做反抗。


    如果出了这档子事，甘静心里愧疚更甚，看大儿子怎么看怎么怜爱，对小儿子就只剩下无尽的不耐。


    甘静忍不住回头望去，瞧见燕颢摇摇欲坠的脆弱模样，联姻取消的气话差点脱口而出。


    但她忍住了……不能意气用事，本就不是因为感情结为夫夫，既然白涧宗犯了广为人知的错，自然可以将这项错误化为筹码。


    不过今天的燕折有些古怪的平静。


    甘静与燕折对上视线，心中的不忍很快被利益与对大儿子的内疚摧垮，质问道：“白总与我颢颢有婚约在身，却又和我小儿子搞在一起，是怎么个意思！？”


    白涧宗许久没说话。


    他不说话时，气场总是无与伦比地压抑，以至于现场无一人插话。


    “我错了——”白涧宗话锋一转，幽幽道，“其实燕折才不是你们的亲儿子。”


    “……”


    周围宾客顿时小声议论起来，确实觉得甘静在这么多人面前责问，有损孩子尊严，有什么事关上门处理不好吗？


    如果没有刚刚燕折那一番作态，其他人恐怕还不会予以同情。


    甘静本来只是想在公众面前做实“出轨”这件事，大家都是世家，注重脸面，白涧宗做错了事，能让他们有责令白家的理由、捞不少好处，却没想到白涧宗会为了燕折公然与她对弈，现在倒有些下不来台面了。


    “算了，今天驰明生日……”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白涧宗平静的语气打断：“闹成这样，你们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甘静脸色有些挂不住了，佯怒道：“我夫妇二人敬你能力优越，称一声白总，可你到底是晚辈，我们在你身体有什么利可图？说话别太难听！”


    话里话外还在暗指，白家老一辈还没死绝，白涧宗还没能到当家做主的地步，上不得谋利的台面。


    “既然无利可图，不如这场婚约就取消吧。”白涧宗轻飘飘地给出一记重雷，不仅其他人愣了，燕折也愣了。


    他偏头看向白涧宗，这个角度只能从上往下看见白涧宗黑长的睫毛，为眼下铺了一层扇形的阴影。


    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白涧宗下一秒就把他拖下了水：“都这个年代了，婚姻大事也不该再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定夺，我与燕颢并无情义，却与阿折两情相悦，希望您二位成全。”


    “……”草。


    “阿折，你说是不是？”


    手又被抓住了，燕折抽了几下没能抽回，还被掐了几下掌心，威胁的意思显而易见。


    他一阵头晕目眩，咬着牙挤出微笑：“是！我喜欢狗……我喜欢白先生很久了！我们爱得死去活来，他一离开我就感觉不安，想死的心都有……您说是不是？”


    差点把心里话说出来了——狗东西！


    白涧宗阴着脸：“……是。”


    “大哥也曾和我说过，他对白先生没有感情，叫我放心。”燕折看向燕颢，“哥，你说是吧？”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脸色苍白的燕颢，他状态很差，看起来很像是因为白涧宗郁郁寡欢的样子。


    可僵硬半晌，燕颢却真的给出了“是”的答案。


    结合燕折的话，就好像白涧宗和燕折搞在一起，燕颢也是知情且支持的。


    燕颢当然不敢说自己喜欢白涧宗——


    毕竟放眼整个宴会厅，他至少养了三条鱼，正牌攻说不好也在。


    甘静已经彻底卡壳了，只能故作头晕，摇摇欲坠地被身边人扶住，虚弱道：“婚姻大事不是儿戏，这事还是得长辈到齐了再商量，今天驰明生日，大家都开开心心的，还是不聊这等糟心事了……”


    周围宾客也很给面子，基本散开来，继续有说有笑，仿佛刚刚无事发生。


    白涧宗三言两语就洗清了出轨的丑闻，他和燕折的形象顿时从狗男男演变成“封建婚姻制度”下不得相守的苦命鸳鸯，也算是情有可原。


    毕竟联姻嘛，几个能有感情基础的？


    老一辈更是感同身受，他们挽着丈夫或妻子的胳膊，心情却都复杂万分。谁年少时没有一个想要相守一生的白月光，最终却都败给了来自家里的压力，选择了一个并不相爱的人相敬如宾到老。


    可也只是心里感叹，面上依旧平和微笑，举着酒杯，带着妻子、丈夫与其他宾客相谈甚欢。


    未同|床，却异梦。


    不过白涧宗的说法大家也没太放在心里，他们这种位置，里面的弯弯绕绕太多了，其中还不知道有什么隐情。


    但仍然有人上前安慰：“喜欢就大胆追，我相信家里老人都会理解的。”


    在有燕折骚扰白涧宗的传闻前提下，甚至有世家小姐上来敬了燕折一杯酒：“原来你和白总是两情相悦，之前是我错看你了，你很勇敢，加油！”


    燕折：“……”


    感觉最魔幻的要属俞书杰，他最清楚事实不是这样的，不明白怎么一上午的功夫，自家老板怎么就和麻烦精发展成了这种关系。


    他麻木地站在轮椅后面当木桩，只觉贵圈真拉乱。


    姜天云见不得心上人受憋屈，他还特地凑到燕折面前上下打量了两遍，阴阳怪气道：“白总眼光真好。”


    白涧宗语气淡淡，听不出一点讽刺：“彼此。”


    燕折闻言，整个人却却僵了，姜天云这句“眼光真好”仿佛着了魔一样往他脑海里窜。


    他想起来了！


    原主是被姜天云弄死的。


    姜氏集团是做工程生意的，在原著剧情中，原主发现了一个跟燕颢有关的秘密，姜天云受燕颢所托，要弄死原主以灭口，便以白涧宗的名义把人引到了家里工地上。


    但动手前，他却觉得害怕逃窜的原主配着那张漂亮的脸蛋格外诱人，准备先享受一下再动手，还说了些很难听的话：“一直对着白涧宗死缠烂打，他理你吗？莫不是私底下已经被他玩烂了？”


    他撕烂原主的衣服，笑着逼近：“看来我这眼光也着实不行，你这身段分明比燕颢好太多了，还是白总眼光好啊……”


    原主不肯就范，不仅甩了姜天云两个耳光，对他拳打脚踢，下|身更是惨遭暴击。姜天云大概没想到名声极差的燕折会这么剧烈的反抗，恼火至极便掐上燕折的脖子，等他从愤怒中回神，原主已经没了呼吸。


    尸体也被姜天云直接扔进了还未凝固的混凝土地基中，随着高楼建起，原主再也不能脱离暗无天日的地底。


    这些文字浓缩成一个个真实的画面，循环播放在燕折的脑海。可他却怎么都想不起有关燕颢的秘密……


    能让燕颢杀人灭口，一定是很重要的秘密。


    燕折僵硬地抓住白涧宗的手，道：“白先生，我有点累了，找个地方休息会儿？”


    白涧宗淡淡地睨了他一眼：“好啊。”


    来到无人经过的后花园，燕折才松了口气。


    白涧宗立刻抽出手，拿出手帕，仔仔细细擦起握过燕折的那只手，连指缝都不放过，仿佛刚刚碰了什么脏东西。


    “……”离开姜天云的视野，燕折放松了很多，他忍不住阴阳怪气道，“舍不得大哥嫁给残废，就舍得我嫁给残废，您还真是有够喜欢我的。”


    “你说我是残废？”白涧宗阴郁抬头。


    “我哪敢？”燕折心一跳，移开视线，“我这不是奉承您自己的说法吗？”


    “我爱你爱得死去活来？”


    “天地良心，我还不是为了配合您演戏踩在这么说的？”


    “……”白涧宗阴冷的表情简直就跟活阎王没什么差别，可燕折真觉无辜。


    只许官州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狗东西。


    白涧宗幽幽问：“你很怕姜天云？”


    燕折随口道：“怎么可能，怕他干什么。”


    “确实，临走还不忘拿蛋糕吃的人怎么会怕呢。”白涧宗嘲讽道，“连掉地上的都不放过。”


    燕折看了眼手里新拿的蛋糕，若无其事地继续食用：“爱惜粮食，人人有责。”


    “茶艺精湛。”白涧宗嗤笑了声，操纵着轮椅离开。


    “……？”


    燕折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白涧宗以为他捡地上的蛋糕吃是在故意作秀，所以骂他绿茶呢。


    感情这反派还是个网上冲浪大师，茶艺这么时尚的词都懂，啧。


    虽然当时确实有点故意的成分吧。


    燕折实在太饿了，很想吃，又不能在被扇完巴掌后若无其事地转头，拿一块新蛋糕继续吃吧？多奇怪。


    还是吃地上的合理，又能显得可怜兮兮，在场宾客地底下拿他当笑料的时候，说不定还能嘴下留情些。


    虽然名声是原主造烂的，但后面的日子还得他这个穿书者来过。


    窝囊组加大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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