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群鸟养羞


    宋知节被高十一送回绿城玫瑰园，踩在小区门口的石砖上才有回到自己地盘的自在感。


    淋雪披霜的寒冬到今秋意渐起，层林尽染，寒风一起，纷纷扬扬的金黄色的枯枝落叶便翩翩起舞。时间飞逝，宋知节意识到，自己在杭城，在绿城玫瑰园里度过三分之二的2021年。


    宋知节正准备跟高十一告别，她婉拒其送到家门口的建议，打算自己在小区里散散步。话刚开口，背后便传来了喊“宋姐姐、宋姐姐”的声音。


    谁会叫她姐姐的？宋知节循声而去，正好是秦南山。秦南山最害怕高十一的课，见到高十一，怕是老鼠见到猫。


    还没等宋知节送走高十一，这个天然呆的小子便自来熟的跑过来。正巧，跟坐在车里的高十一、高教授四目相对。


    秦南山穿着篮球背心，下半身套着运动短裤，手里还拿着篮球，肩背有汗，妥妥一个青春洋溢男大学生肆意享受暑期时光。秦南山见到高十一，尴尬地招手：“高、高老师，你也在啊。”见他手足无措的样子，宋知节噗嗤笑出声。


    高十一也异常灿烂地笑着，露出森白、整齐的牙齿，言语间寒毛倒立“是啊，都怪我长得不起眼。我怎么记得这个暑假，你在研究所实习呢？”


    宋知节想起之前高十一在学期末课堂上的承诺，谁得了第一，谁就能拿到高十一推荐的在经济研究所暑期实习。没想到，秦南山中间休学几年，如今发力用功学习，也能够夺取第一。她夸奖道：“天呐，南山拿了第一，还去实习，真优秀啊。秦阿姨一定为你特别开心！”


    秦南山双手捧着篮球，偷偷看了眼宋知节，接着对严厉的教授委屈解释道：“实习前两天结束了，我们明天就开学了，教授、教授，你该不会忘了要开学了吧。”


    正中红心，整个暑假忙着继承、忙着离婚、忙着打击情敌、忙着收购出版社……40多天的假期每天16个小时以上的工作，最后几天难得偷闲的高教授终于想起了被自己丢到研究所的学生，以及被遗忘的开学。高十一摸了摸鼻子，有些愧疚又故作正经语重心长道：“实习、实习结束啦。干得不错，回头交2000字的实习报告给我。”


    秦南山震惊：“2000字？明天？”


    铁面无私冷酷无情的高教授：“对，明天上午，到我办公室。”


    秦南山委屈巴巴，不敢反驳，抱着篮球，像只被大猫欺负的小仓鼠。宋知节不懂学习经济的内容，实习报告有助于秦南山巩固学习知识，就同她学习化学时的实验报告，总结反思，查漏补缺，异曲同工。但时间着实紧迫，又是自己带给秦南山的无妄之灾，她开口求情道：“明天就开学，今天已经是下午17点，不如后天再交。你这个教授别总是这么压榨学生呀。”


    秦南山频频点头，用行动表达自己的意见。


    高十一瞥了眼秦南山，又看了看宋知节，退了一步：“明天下午交。”晚半天也是晚，秦南山连连赞同。高十一又对宋知节说：“下一本故事简纲这周交给我。”说罢，踩着油门，头也不回潇洒走了，留下两个茫然吃尾气的家伙。


    “宋姐姐，高教授怎么还能给你布置作业？”秦南山困惑问。


    宋知节：“唉，他现在也算我老板。”


    秦南山吐槽：“高教授已经升级成了高扒皮，资本家啊。”秦南山比宋知节个子高，一步就追上了宋知节几步的量。


    两人并排走着，宋知节注意到小区门口梅惊雪的店铺停业通知，她奇怪问：“小梅老板，最近出门了？”


    秦南山回答：“小梅哥在啊，没出门。哦、哦那个停业公告还是有个大八卦，我妈说小区老有女孩子来找小梅哥，是开着豪车，打扮有钱的富婆直接上店铺堵门。小梅哥没办法停业，可怜我都好多天没吃上小梅老板做的早饭，顶着饿肚子赶着去实习。”


    “堵门？”宋知节回想起梅惊雪的样子，白白净净，温柔善良，体贴多情，富婆喜欢也没错。她赞同地颔首，只是事情到了停业的地步，她不由地询问：“梅警官没出面制止一下这些疯狂的追求者吗？”


    秦南山单手转着篮球，另一只手摸了摸脑袋，不解道：“这我也不清楚了，大梅哥，从来没出现过，好像工作很忙的样子。不过——”


    “不过什么？”


    秦南山接着说道：“我妈有次听见他两在吵架，只言片语大概是小梅哥找了女朋友还是什么的，大梅哥很生气。要不是我妈拦着，两个人都要上手。兄弟两个打断骨头连着筋，总归是会和好的。


    他两吵架的事情都快过去一周了。全小区都传遍了。宋姐姐，你最近不住在小区吗？啊啊，刚刚高教授送你回来，你们不会、不会……”他晃了晃抬起的小拇指，疑惑地瞧着宋知节。


    也对，宋知节往日不出门，出门也是独来独往。秦南山不知道她不在公寓也很正常。何况，此刻她站着走路，裙子恰好挡住膝盖的伤口，她并不想诉苦火灾的经历。


    于是，宋知节放下他抬起的小拇指，没好气道：“促狭鬼！你啊，早知道让你高教授多给你加2000字。跟资本家谈恋爱，你是真觉得我肝多吗？不够被压榨吗？”


    秦南山夸张地拍胸口，大喘气，听到宋知节没跟高十一交往的，仿佛是从死里逃生。


    如此夸张的举动，宋知节倒是有几分气恼，“呀，你这是什么态度，找打呀，混小子！”作势要打他的背。秦南山也是慢腾腾地，总是差个一步两步才躲开，嘴里嘟囔着：“宋姐姐、宋姐姐，小弟知错，知错了，别打了。”


    宋知节是看出这小子包藏祸心。别人不清楚，她可知道，孟嘉月介绍他的时候，就差把这孩子的糗事都抖得一干二净。秦南山，职业运动员，哪怕不是专门从事田径运动，怎么会躲不过一个膝盖受伤人士慢腾腾的殴打？更何况，她从来都是轻轻地，没使劲，这家伙倒好，惨叫地像要下锅的猪。


    “不打了。”越大越出火气，宋知节索性自个走。秦南山贴过来讨好道：“宋姐姐，我帮你拿快递。别打了，原谅小弟吧。”


    瞧着他讨好地露出甜甜的酒窝与稚气的虎牙，两颗圆圆的眼珠弯成新月，宋知节故作生气的脸噗嗤笑了出来，那点子火气消散，“去你的，赶紧去。”


    “嗻——”秦南山搞怪学着电视里太监的模样，扶起宋知节的手，脚步却慢了很多。


    宋知节感慨自己身上的伤口虽然没露出来，但这孩子很敏锐注意到自己腿脚不便，似是有伤。秦南山，外表粗犷，内心仍然细腻，这样的孩子不愧能成为是孟嘉月的朋友。


    提及小月，宋知节，面上和缓，孟嘉月，能够远离纷争，高居星空，听闻一切安好，足矣。她思及接连发生的录像、火灾、石孟冬、高十一甚至严恨夏，犹豫着还是不愿跟孟嘉月提及。就让大人处理危机，小孩子还是去享受未来吧。


    “宋姐姐，就这一个快递？”另一个小孩子单手握住快递，转头朝着慢一步的宋知节喊道：“寄信人，恨夏。对吗？”


    宋知节如淋一盆刺骨的冷水，让人麻木沉沦的安心感骤然褪去，她下意识拿起手机，果不其然，严恨夏的消息发了过来。


    [已签收？回来了？]


    [新的证据，你会站到我们这边的。]


    “要拆开吗 ？宋姐姐。”秦南山凑过头，宋知节合上手机，摇摇头，拒绝道：“不用，我带回去吧。”


    秦南山关切道：“没事吗？你的脸色很难看。”


    宋知节：“没事，只是走的有点累了。”


    秦南山：“哈哈哈，宋姐姐，等你腿好，可以出来跟我打篮球，运动多了就不会累。”


    两人沐浴着昏红的夕阳，踩在路灯长长的黑影中，缓步朝住宅走去，渐行渐远。


    迷雾笼罩在前方，线索珍贵又不可捉摸，一旦踏上追寻真相的道路，撕开面具的大战终会到来。群鸦自天边划过，小小的鸟儿也知道凛冬将至。


    *


    “哥，我都快成大BOSS了。感觉自己是个超级无敌大反派，压榨无辜少女。”严恨夏，坐在设备精良的超大屏幕前，啃着棒棒糖对身后的男人说道，“我不用洗白吗？”


    严仲游，童趣地用电脑椅转圈圈，含糊道：“嗯，你从来就不重要。石家、高家都拉下水……”


    他抬手射出两只飞镖，嘴里冷漠道：“算了，你先跟着，找个机会过去。”


    飞镖正中靶子，靶子上贴着石孟冬与高十一的照片。


    “你不正想离开我单干吗？做完这个，你就滚吧。”严仲游坐在电脑椅上，双手插着放在胸前，似笑非笑地盯着严恨夏，身上原本的仙气堕落成邪气，顿时化成了个洞察人心、玩弄人性的魔鬼。


    严恨夏颤抖地站起身，扔了棒棒糖，恳求道：“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错了，我、我……”他迅速回忆起年初1元的胜利里，他未经严仲游的同意，帮了孟嘉月一把。严恨夏，以为哥哥并不知道，后来也没有追究，况且也对主人公宋知节很是上心，默认事情早已翻篇。原来——


    大脑可以有新的躯干，但身体失去大脑就会无用。被抛弃、被放弃的恐惧攫取了严恨夏的意志，浑身冷汗涔涔，他生来就是兄长的工具，失去大脑的控制，对他而言无异于人生毁灭。


    “嘘——”严仲游将手指放在自己的嘴唇上，手腕上的佛珠滑落，真如那无情佛，拈花带笑道：“做好你自己的事吧。别再让我失望。


    严恨夏如临大赦，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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