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鸿雁来


    “宋小姐的伤口恢复的不错，后续注意让伤疤自己脱落，否则会影响留疤。”王暮商仔细检查宋知节的膝盖伤口。陈阿姨听到王暮商的话，不由地叹气，留不住听话的乖姑娘，怎么能拉近感情呢。


    王暮商擦了擦不存在的汗水，在场的人哪个不清楚陈姨做媒的打算。只是别墅的主人想留人，打工人给老板创造条件，三天又三天，再拖下去，宋小姐怕是要对医师资格证产生怀疑。


    宋知节感谢道：“谢谢王医生，也谢谢陈姨，最重要的是谢谢石哥的招待。”她特意重读“最重要的”，笑意盈盈地朝着石孟冬。


    石孟冬轻哼一声，说：“你开心就好，走了也清静，省的每天叽叽喳喳的吵得耳朵疼。”明明关心的话有一万种方式说得动听让人心怀感激，他偏偏要采用气人的说法掩饰心里的别扭。


    在同一个屋檐下快朝夕相处一周后，宋知节也大概了解石孟冬的性格，她不在意地道：“是啊，有石哥这么好的朋友，有机会，我还会再来蹭陈姨的饭！”


    陈姨应道：“好好好，欢迎你来。小宋什么时候来跟先生提前说声，陈姨给你准备些好吃的，补一补。”


    “滚，促狭鬼。我家的阿姨都要跟着你跑了。”石孟冬敲了敲宋知节的脑袋，起身整理身上的西装，说：“你要去哪里？我送你。”


    宋知节揉了揉红肿的额头，连忙说：“出版社，有个影视化的会议。说起来，还是你们公司提出的。”


    石孟冬轻咳一声，按照原先的泡妞（划掉）计划，为了增加见面计划，这还是他批准秘书的。意外导致事发突然，朝夕相处一周，他赶着处理更紧急的公司事务，也忘了还有这个会议。他掩饰道：“我跟你一起去，奇怪什么？我好歹也是投资方，去参加会议不是很正常吗？”


    宋知节急忙起身跟上石总裁的步伐，坐在石总裁的全球限量豪华轿车内，她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说不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当她心里一烦躁，就忍不住手里拨弄着什么。结疤的膝盖酥痒难耐，她正好忍不住摸了摸已经变厚的疤痕。


    “别抓了，小心留疤。”石孟冬突然说了一句。宋知节诧异地看向对方，他真的很忙，上车后拿着平板，戴着耳机，跟视频对面的人在不断沟通，似乎在开会。她可真没有想到，事业繁忙的家伙还能观察到楚河汉界另一边在做什么，是的，两人上车后一个坐左边另一个就挨着最右边，主打的是泾渭分明。


    宋知节讪讪松手，尴尬道：“你怎么看得到？我以为你在看……”


    石孟冬摘下耳机，撇过头瞧宋知节的傻样，用食指敲了敲黑色的车窗，不言而喻。宋知节盯着黑色的窗户如镜面，倒映出一个有点茫然的女人的脸，满满的蠢样，她呆呆道：“哦。”


    “听话，留疤就不好看了。”石孟冬眼里盛满了温柔的湖水，如那夜的河灯，星火点点，如莲似火在湖上漂浮，点亮黑夜。他用指节分明的手礼貌地将宋知节的其中一缕凌乱的碎发，顺着耳朵拨到了身后。他的手指似乎不经意地碰到宋知节的耳骨，她顿时感到一阵战栗从触碰处弥漫开来，这一点火花，在心脏里沸腾。


    宋知节僵硬地笔直身子，“专心致志”地盯着窗外的风景。天哪，世家子弟的撩人手段。她打开窗户，让风吹动凌乱的心绪，平复心情，倒还真的在路旁的人行道口见到个熟人。


    穿着一身道袍的小道士遗世独立，站在人群里，等待过斑马线。是他？给自己批下桃花的道士。


    在宋知节瞧见小道长的时候，严仲游早早就看到对方，长发飘飘，面色红润，肤白依旧，似乎没有因为之前的意外而受伤，眉间郁气犹在但疏散许多，被石孟冬养的很好。


    严仲游不紧不慢地举起三根手指，光滑的佛珠在指尖敲击出清脆的声音，面上含笑，清隽舒朗，哪怕在繁华的人群中也自带出尘气质。


    宋知节一愣，想起之前的酒会上与这个道长的三次见面之约。一期一会，本是有缘再见。谁知道与这道长如此有缘，还能有三次见面的时机。车水马龙，隔着千万人群，怎么算相见？


    她摇了摇手，又指了指自己。若你自己走到我面前，我们才算是第三次见面。红灯转绿灯，车辆从不遂宋知节的意，自顾地开走，也不知还有没有缘分再次见到道长。


    “怎么见到认识的朋友？”石孟冬询问，“要停下来吗？”他并没有注意窗外发生的一切，若他早抬头一秒，或许就会发现自己心心念念推崇的军师竟然也认识宋知节。可此时哪怕他回头，线索也淹没在茫茫人海与车海间。


    “不用不用，是曾经一面之缘的人。”宋知节解释道。


    石孟冬吃味：“一面之缘就让你念念不忘，宋知节，你对朋友都这么好吗？”


    宋知节挑眉，反而更进一步，挑衅道：“所以，你现在不就成为了我的朋友。”简单的语句化解了刀光剑影与隐约的醋意。石孟冬微笑，车内又恢复了平静，相较之前，添了几分暧昧的拉锯。


    经此一役，宋知节忘了道长，也忘了道长是否能读懂简单的比划。人世间，缘聚缘散，有缘的有心人，身隔万里也能再度相见。


    有心人的严仲游有着一颗聪明的大脑，无缘也要强求的缘分，所有的意外相遇何尝不是有心人的刻意推动？石家别墅到出版社的路线有23条，经过的路口有40个，唯独身处的这个，是必经之路口。


    他读懂宋知节的耍赖，面上难掩疏朗的笑意，引人驻足。思及车内惊鸿一瞥的石孟冬，尚在计划中，他摩挲着掌心的佛珠，下一次，就到正式出场的时候。


    也不知，宋小姐能否招架前狼后虎？


    应该可以吧。


    被挂念的宋知节如坐针毡，会议中除了两位大佛外，也都战战兢兢。


    坐在会议桌一边的是甚至连假笑面具也不带的大佛石孟冬。秘书经理离得远远的，神色惶恐焦虑，上一次见石总连笑容都不带还是在某个上亿的收购案上，因为进展不利，石总的脸第一次阴沉下来，据说当即开除项目负责人，亲自上阵。难道这一次也是办事不力，开人了吗？


    另一位大佛则是高家的高十一，挨着宋知节，与石孟冬形成鲜明对比，笑容满面，单手托腮，毫不顾忌地瘫软在会议椅子中，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作者，像一只懒洋洋的挪威森林猫，满意地摇晃着长尾，时不时闻着猫薄荷。


    “我想，本次会议可以请无关人员离开吧。”经理接受到深知老板心事的秘书的眼神，快把那只猫赶出去！


    章编辑揉了揉眉心，解释道：“这位、这位是我们出版社的股东。因为非常喜欢我们宋老师，现在、现在也是宋老师的项目负责人。”


    石孟冬挑眉，目光如刀盯着高十一，高十一挑衅地回了个鬼脸，可恶，见鬼的高家人。他沉眉，不去看这恼人的家伙，深吸一口气，冷静道：“既然如此，我们先开始进行项目汇报吧。”


    石孟冬手下的项目经理上前汇报，大致的影视化套路，则是希望在原有的十二令神剧情的基础上，按照市场需求，希望作者方面适度改编女主恋爱的情节，比如增加多个恋爱对象，增加虐渣情节，强化男主的存在感，强调男主的苏感，增加副CP等等。后续请一些流量小生小花带动收视率。


    计划完备，只是偏离了宋知节创作的目的。她仔细阅读着这份计划，需要重新改编漫画的剧本啊……


    “不行！”没等宋知节和章编辑提出异议，资深粉丝高十一先站起来抗议，“这完全是没有新意！拾人牙慧！毫无创意！失去了作品本质的魅力，跟你们石总在市面上买到的任何一种恋爱剧有什么区别？吃着原著的粉丝福利，又改编成鬼一样的东西，怎么会有蠢成傻逼的观众买单？”


    石孟冬反问：“根据小高、哦，现在你不是研究员了，那你高负责人是什么意见呢？”


    “一字不改，一画不变！”


    经理惊呼：“会增加50%的特效费，况且不谈感情的爱情片，没有小花，没有小生，谁来买单？漫画中的大场景、大场面，我们、我们得考虑过审、考虑盈利。”


    “呵呵，你们石总做不到？不如这版权还是卖给我们高家。”高十一转着笔，琥珀色的瞳孔满满是势在必得。


    石孟冬冷笑，“按照合同，我们已经签了，版权归我们。”


    高十一挑衅：“有能者居上。”


    章编辑擦了擦额间的汗水，劝和道：“不如，我们就其中的条款再细聊、细聊……”见两位针锋相对的大佛朝自己投来犀利的目光，声音也越来越小。她捅了捅身侧的宋知节，挤眉弄眼，宋老师，快想想办法，一个是你的资深粉丝，一个是跟着你来的。快救救这个风雨凋零的出版社，屋小庙小经不起这两位大佛。


    “额！”宋知节开口，两人停下争执，纷纷看向宋知节。前方石孟冬，唇线平直，不怒自威，如玉如琢。身侧高十一，眸中带蜜，亲亲热热，黏人的猫咪，爪牙锋利，朝着前方哈气。汗毛倒立，宋知节犹豫道：“不如……”咄咄逼人的气氛令她咽下了嘴里的话，前狼后虎，说什么都不对。


    “不如，不如我们喝点什么？”章编辑打断，解围道。石孟冬的秘书跟经理也很有眼色地应和，对对对，喝点什么。咖啡好，喝咖啡。


    “不，我要喝奶茶！”一道声音独具一格，又是混世魔王高十一点单道，“我下单吧，你们要喝什么？”


    奶茶也不错，章编辑点点头，经理也点头应和着，被秘书狠狠拍了拍肩膀，一瞧石总的脸，黑的快榨出墨汁了。


    还是喝咖啡吧。经理改口。


    一行人各自选了自己想喝的，很快就轮到了宋知节。没等宋知节决定，高十一搂住她的肩膀，凑近共同看一个屏幕，嗖嗖就挑好了宋知节的奶茶，简直比作者本人还了解自己的口味。


    宋知节隐隐听见前方传来的“呵呵”的声音，不敢看、不敢看。


    高十一一并包揽了全部人的饮料。出版社的大部分选了奶茶，少部分选了咖啡。石孟冬带来的几个秘书跟经理倒是都跟着老板走，“自觉”选了咖啡。


    啊，咖啡好苦，还有点酸。身为深谙老板内心的秘书苦哈哈地喝着咖啡，偷偷看老板的黑脸。我不会被开掉吧。


    想喝奶茶。经理看着对面的高负责人无所顾忌大口喝着全糖珍珠奶茶，年轻真好，没有高血压高血糖。


    唉，前狼后虎的修罗场，真难。所有人除了两尊大佛在心底里默默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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