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水中的天平——决心


    夏至后，雷雨阵阵，突入其来的大雨打湿了落地窗，滴答滴答，晶莹的水珠如眼泪凝结在透明的墙壁上。


    宋知节坐在邱澄的办公室内，等着他下班，参加公司聚餐，也是一个小型的对内宣告老板娘的仪式。


    公司大部分的员工已经前往聚餐的地点，邱澄作为主人公晚一步，还需处理手头上的文件。


    宋知节没有拒绝公司聚餐，默许以家属的身份参加律所的聚餐。在临走前，宋知节握着邱澄的手臂，冰冷的西装外套光滑，她问道：“你有没有什么想告诉我的？”


    邱澄用另一只手包裹着宋知节的手，往怀里勾，安抚地拍拍手心，说道：“你在担心什么？这次没有别人，只有你。”


    的确，邱澄早就提前把替身的杨甜甜处理得一干二净。


    聚餐上，律所所有的人都来了，众人举杯欢庆。坐在邱澄的身侧，喝着杯中酒，接受着祝福，宋知节敏锐地看到杨甜甜气息不稳，离开会场。


    邱澄作为律所领导在聚餐上自然得讲几句，宋知节借口补妆，悄悄跟了上去。


    杨甜甜一路出门，提着一瓶啤酒跌跌撞撞地在马路上走着。宋知节隔着5米远，默默地跟在她身后，并未刻意掩饰自己的身形。


    “你跟着我干嘛？”杨甜甜提着啤酒，回头，站在马路上大喊：“你是主人翁，离场不好吧。”


    宋知节走近几步，上前道：“我很担心你。高十一高先生也担心你。邱澄也是。”


    “担心我？你是想嘲笑我吧？”杨甜甜眼里含着眼泪，晕花了黑色的眼线，嘴上的唇彩也花了，“怎么作为胜利者，冷嘲热讽下？”


    “什么胜利者？”宋知节明知故问。


    “你不知道？律所所有人都知道，我，杨甜甜跟邱澄才是一对，我们就一直是恋人。”


    “所有人都在嘲笑我，看不起我。”杨甜甜愤怒道。


    宋知节犀利地指出：“如果我没记错，你跟高十一先生才是婚姻关系吧。你是背叛了高先生，出轨.了吗？”


    她们两对峙着，正好站在一家烧烤摊前，像两根石柱子，僵持着。坐在一边喝的醉醺醺的中年男人拎着啤酒走了过来，请她们两喝酒。


    杨甜甜酒意上头，撕破了往日温柔小意的面目，怒斥道：“不喝，滚开。”


    宋知节还没回话，就见那男人怒上心头，伸手拽住了杨甜甜的头发，发狠道：“婊.子,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子叫你喝就得喝。”


    杨甜甜吃痛地往后仰，眼见着被拖走。宋知节夺过杨甜甜手中的啤酒瓶，砸在男人的额头上。


    “哗啦”啤酒瓶碎了一地，啤酒淋了一身。男人松开了杨甜甜的头发，吃痛地摸了摸额头，没有出血。随即朝同桌吃烧烤的几个男人挥了挥手。


    见几个男人渐成包围态势，想要抓住她们两。此地距离公司聚餐的地方还有好一段路，叫人也不方便。至于烧烤摊的摊主躲在室内，似乎在打电话报警。


    只是远水救不了近火。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宋知节见势不妙，拉着杨甜甜，一路狂奔。


    幸好今日两人穿的都不是高跟鞋，平底鞋狂奔，连跑几公里，不知是走到了哪个喷泉广场，甩开了那群醉酒发疯的男人。


    宋知节插着腰，俯身大口喘气，常年不运动，被这剧烈的运动量肺部似乎如同老掉牙的机器，呼吸里都带着血腥味。


    另一个杨甜甜也是一样，毫不顾忌形象瘫软在地上。


    两人看着双方狼狈不堪的样子，互相嘲笑。一场喷泉的水花猝不及防地洒落在狼狈二人组身上。


    宋知节伸手拉起杨甜甜，慌张地躲雨，那些夏日黏腻的嫉妒与不舒服在清凉的水花下一点点消融。


    两人坐在远离喷泉的铜制栏椅上，杨甜甜抽出一包纸巾，递给了宋知节，自己也抽出纸巾擦了擦湿漉漉的头发，别扭道：“看不出来，你还会打人？”


    宋知节听出了她的别扭，回敬道：“也看不出来，你的嘴皮子也很利索。”


    杨甜甜骄傲地抬了抬下巴，得意洋洋道：“那是，我可是律师。嘴皮子不利索怎么靠这个吃饭？”


    “谢谢你啊。但是我不接受情敌的冷嘲热讽！”


    宋知节：“无论是谁，在那种情况下我都会救。女孩子就应该帮助女孩子，不是吗？我不会对你指责，真正应该接受道歉的女性已经死去，还有你的丈夫高十一，而真正需要被指责的是滥情的男人，而非女人。”


    杨甜甜深吸一口气，似有所触动，“有没有人说过，我跟你的眼睛很像？”宋知节摇了摇头，她并不觉得自己跟杨甜甜相似，比起与自己相似，杨甜甜更像朱雨多一些，特别是脸型以及笑起来的模样。


    杨甜甜顿了顿，继续说道：“很像哦，后来我以为老板喜欢妻子，刻意往她的方向打扮。我跟你的眼睛眼尾上翘，特别是眉骨到鼻梁之间的走势，相似极了。”


    “我跟老板感情有五年了。从我大学毕业开始，就跟着老板做事，陪他熬夜加班喝酒应酬。我以为我遇到了真爱。你说老高，他才不喜欢我，要是他喜欢我而不是把我当妹妹，我也就不会爱上老板。”


    “他对所有人都很凶巴巴的，唯独对我手下留情。那点特别，让我以为我也是特别的。没想到，看到你，才知道我不过是替身。澄宇的宇，不是朱雨的雨，是你宋知节的宋。”


    宋知节愕然，这一点她并没有想到，也许只是杨甜甜思虑过重，导致看什么都像是替身。宋知节反驳：“也许你不知道的是，在遇到朱雨，也就是你老板妻子之前，我才是最早遇到他的。他对朱雨是有真爱的，澄宇的宇从来就是朱雨的雨。”她反复强调道，似乎在说服自己也在说服杨甜甜的观点。


    杨甜甜眼睛红肿着，不肯对视宋知节，盯着远方，幽幽道：“不可否认，在我们三个人之中，他最偏爱你。你一回来，他就眼巴巴地赶我走。”


    “五年的感情，他老婆朱雨都没那么在乎过。为了你，他狠下心来跟我断绝关系。”


    宋知节抓住杨甜甜话语中的时间漏洞，问：“你们在朱雨还在的时候，就已经维持这段感情。朱雨知道吗？你为什么不离婚，堂堂正正在一起不好吗？”


    杨甜甜轻嗤一声，接着说道：“一个妻子，丈夫常年不回家，出门聚会也总带着下属而非妻子。你认为妻子不知道丈夫有情人吗？”


    “我也想离婚，只是当时我们两都结着婚，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你也知道，他老婆去了，可迟迟不提出来跟我结婚。”


    “……他想念妻子，我就变成他的妻子，穿她喜欢的衣服，戴她常戴的首饰。可他并不爱我，只是把我作为她，不、她跟你的替身罢了。”


    “这不是你拖着不离婚的理由？如果你真的这么爱他，恐怕早就愿意恢复自由身跟他长相厮守不好吗？也不会如今，被我摘了桃子，却因为身份尴尬，没有一争之地。”宋知节犀利地问，剖开委屈部分，这并不能掩盖杨甜甜出轨的事实。“除非，有人跟你说，不要离婚。”


    杨甜甜点了点头，解释道：“我丈夫，也就是高家，在东省还是有一定地位的。你别看老高吊儿郎当的，他在东省经济政策上还是说得上话。我们两从小一起长大，不是情人也是家人，只是做不了夫妻。我家道中落，老高为了照顾我们家，答应娶我。我本想早早跟他说清楚，但是老板还有石总跟我说，别离婚，离了就跟高家撕破脸，不利于澄宇之后在东省的立足。”


    “石总？”宋知节重复道。


    “对，就是那天宴会上你也见到过的石孟冬。是老板的朋友，两人关系可好了，老板事业能那么成功，也多亏了石总的提携。”杨甜甜解释道。


    “我有一个问题，朱雨的死跟你有关系吗？她是不是因为你们两的事情才精神奔溃的？”


    杨甜甜点了点头又摇摇头，眼泪不住地往下流：“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唯一对不起的就是她了。但我真没杀了她，我甚至很少见过她。老板很谨慎的，从来不带回家，我们都是在外面做完，换身衣服才回去的。除了——”


    “除了？你做了什么？”


    杨甜甜回忆了下，“19年那个时候，老板的手机有接到过电话，他在浴室，我担心被朱雨发现我两的关系，就没接。后来老板打电话回去了，没有什么事。”


    “过了几个月，朱雨就死了。真、真不是我！”凭空起凉风，喷泉广场上行人三三两两，静谧幽深，花坛繁茂寂静，漆黑之处似有怨灵浮现。杨甜甜害怕地抱住膝盖。


    宋知节沉思了一会，夏日的凉风拂过她的长发，白净清幽，似乎带着些许清凉，她从包里拿出U盘，塞到杨甜甜的手里。


    “这是什么？”杨甜甜问道。


    宋知节看着她，定定地说道：“道歉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一切掀翻，堂堂正正地。你难道不想渣男得到报应吗？你难道不想向朱雨道歉，让她安息吗？你难道还要看着他顶着爱妻的名头，利用你，也利用我继续不断地背叛吗？”


    “所以这是……”杨甜甜握住U盘的手微微颤动，接着闭上眼睛说道：“我，高家知道这些丑闻不会放过我的。他、老高会跟我离婚的！”


    “一个常年不回家的妻子，丈夫会不知道吗？”宋知节以杨甜甜的话反驳道：“他不会怪你，或者说，这就是他通过我给你下的最后通牒。或许你还记得的，那个宴会，花坛前，花前月下，郎情妾意……”


    “所以老高不是英雄救美，他很早就知道了。”杨甜甜叹气道：“这样也好，我也不用他照顾。”


    “你说，朱雨会原谅我吗？”


    宋知节看了一会杨甜甜，仰头看向天上的星星，说道：“不知道。也许会吧。但你不做，也没关系，我还有很多。或许是我强求了。”


    “不，我会做的。为了赎罪。”杨甜甜低声道。


    “为了复仇。”宋知节重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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