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水中的天平——最爱的？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来人正是方才人群里如众星捧月的石总。未闻人语，但闻笑音，声音带着三分笑意，如清风入林，听的人心情愉悦。只见石总走了过来，伸手搭在邱澄的肩膀上，对着高十一打招呼，“小澄，小高在呢？正想介绍你们认识。”


    宋知节与杨甜甜的一场没有硝烟的争执因突入其来的打断而消散。杨甜甜眉眼微舒，下巴微抬，似乎是认为来人是熟人，粲然一笑，人如其名，笑如蜜糖，右下酒窝盛酒，酒意醉人，她不等来人先开口，说道：“石总，好久不见。”


    邱澄没有甩开这位石总的手，神色渐缓，他头颅低垂，回道：“石哥，您怎么来了？”


    宋知节顺着声音，打量起来人。石总五官深邃体量大，是网上常说的西方式古相，皮相则是东方的俊美。身高比邱澄略高一些，但身材与邱澄、高十一清瘦的身材不同，更为健硕。抬眼看人气势逼人，自带三分笑意。原来邱澄拿着眼镜遮挡自己的眼神，是从这位石总身上学的，只是学的还没有石总精深，时不时锐利的眼神仍然会透出。


    石总接着动作，拍了拍邱澄的肩膀，状似皱眉道：“小澄，你怎么还这么见外？这次的慈善活动举办的特别成功，联合东南两省。我们家的生意还需要你邱大律师关注、关注呢，你作为牵头人主导，这么厉害的事办成了，怎么还跟我见外？”


    邱澄谦逊的笑了笑。石总这才指责一旁的高十一，继续道：“你看看小高，就不跟我见外？”


    高十一不屑地翻了个白眼，冷嘲热讽：“我可不敢跟你们这些翻手云，覆手雨的大人物凑近乎。我不过是个小小的研究员，免得什么时候踩了坑也不知道。还有，你不过比我大两岁，别一副老的快进棺材的模样，给自己长辈分。我哥，呸。”语罢，他借着三人中最高的身高，扫视一圈，对宋知节点点头，拉着依依不舍的杨甜甜离去。


    石总这才注意到了宋知节，或者说他早就注意到了，只是从来不在乎小人物的傲慢。他先是对邱澄致歉：“小澄，不好意思了。小高是我世交家的孩子，学者性格，不通俗物。”邱澄摆摆手不甚在意。


    随后，他朝着宋知节的方向，扫了一眼，打招呼：“怎么小澄你的女伴又换了一个？这位是？”说是招呼，实则仍然是对着邱澄说话，言语间，宋知节就成了邱澄的所有物。宋知节，下意识皱了皱眉头，不过，在这个宴会上，她的确就是邱澄的女伴，除此之外，没有任何身份有价值与这里的人对话。


    邱澄下意识地侧过身，将宋知节挡在身后。这点细微的动作瞒不过近在咫尺的石总，他嘴角的三分笑意不变，依然是那副贵气逼人，谦和有礼的世家公子做派，似乎并没有意识到对方的抗拒与戒备。


    宋知节察觉前侧这个男人身体的紧绷，如僵硬的石头，反而走上前去，没伸手，因为面前这个男人石总根本不在意她的友好，她倨傲地抬起下巴，目光直毫不退缩地直视他的眼睛，介绍自己：“您好，石总，我叫宋知节。介绍自己怎么能交由别人呢？我是邱澄的朋友。”坦坦荡荡，明亮如晨星。


    石总的假面似乎有了一道裂痕，他垂眉看着这个女人，容色如清汤寡水，食之无味，还不如上一任邱澄的妻子朱雨，不过是皮肤白一点，眼睛亮一点，身材高挑些。他歉意道：“宋小姐，真不好意思。忽视贵客，是石某的不敬。”


    邱澄道：“石哥，知节刚回国。不知道您的名声，也是我失策，没考虑今天就会遇上您。早知道，我就跟她好好讲讲您的丰功伟绩。”接着，他对宋知节介绍：“这位是南省万鹤地产的公子，是杭城地产的老总石孟冬。87年生的，比你大些，你也可以叫石哥。”


    宋知节在心里一算计，石孟冬不过34岁，便已经是上市公司的老总，名下流水过亿。而邱澄36岁，白手起家，摸爬滚打，才创下基业，却仍然要管石孟冬叫哥。可见万鹤集团的势力之强大，杭城地产之不容小觑。她顺势叫了声，“孟哥。”


    听在石孟冬耳里这声“孟哥？”尾音轻颤，清脆如黄鹂，倒是有一把好嗓子。再见也不觉得几分冒犯。石孟冬点点头，这事在他这里就算过去了。但又想起邱澄对宋知节的百般维护，和善地告诫：“小澄，别影响我们的正事。那我先走了。”


    石孟冬朝着另一边举酒杯致意的人群走去。邱澄僵硬的肩膀放松了下来，他低声对宋知节补充道：“石总，原先不过是万鹤集团的混吃等死的二公子。近年来，突然地龙翻身，干了些破天荒的业绩。杭城地产成了东省的地头蛇，正要顶替大公子的世袭地位。整个万鹤集团未来，都会是这个人的。”


    “在这样的权势面前，是人是鬼是神都得敬他三分。被他记住，并不是一件好事。知节。”邱澄长叹一口气，解释：“你不是我，你只要安心地画画，名利场的事情不适合你。”


    “就跟当年学校一样，你啊，只要安心地学习、画画就好。”


    “是我的错，本想带你来散散心，可是却让你遇见不好的事情。”邱澄略微歉意，脱下了自己身上的西装，不容拒绝地让宋知节换下高十一的衣服。他拿起高十一的西装，想着扔掉，却被宋知节拿回，称要送还给对方。


    宋知节一如当年，安慰他：“我今夜很开心。认识了不少人。虽然有些不愉快，但是总的来说很开心。”她是邱澄一直波涛汹涌的海洋里一只氧气瓶，总能给他一丝喘息的机会。一如当年。


    尽管，为了得到人生更重要，他选择了让他游得更快，潜得更深的潜水衣，可心里还是惦记着最初的氧气瓶。


    “感觉更认识现在的你。变得更加成熟、知进退。”宋知节道。


    邱澄握住了宋知节的手，情谊暗生，他眸中闪动某种希冀，笑着说道：“你倒是跟我想的变得有些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变得更好还是更坏？”


    “变得更加开朗，更加大胆，也变得更加漂亮了。是变坏了——”邱澄故意拉长了声音，满意地看到宋知节皱起的眉头，亲昵地靠在她耳边，恶作剧道：


    “坏的让人喜欢。”


    仿佛回到了当年辩论赛场上，英姿勃发气势逼人的青年连战三个对手，独独对一见倾心的美人手下留情，那样的青春似乎又回来了。


    “会跳舞吗？”邱澄问。


    宋知节从小学舞，身姿挺拔全靠幼年的练舞经历。她点了点头，又想起身上的脏污，有些尴尬道：“我的衣服……”


    邱澄青年俊美的脸上，露出男孩般狡黠的笑容，他出了个主意：“我们找没人的地方，就我们俩跳。”


    “那宴会？”


    “不重要，没什么需要我的了。我们走吧！”


    两人如同神仙眷侣，西装下的白色羽毛裙翻飞，闪动着晶莹的星光，似流星偷偷地奔赴另一个幽静的世界。


    跨越六年的光阴，这对曾经阴差阳错的初恋，在静谧的角落里，手拉着手，跳着最简单最靠近的转着圈圈的舞蹈。心仿佛回到了六年前，那些个欲望消退，青春永驻的岁月里，炽热的两颗靠近的心灵。


    邱澄褪去了现今成熟的假面，衬衣翻飞，似乎依然是当年简单直率的男生。宋知节也忍不住，除去后来的糟心事，不过，比起邱澄的喜爱，她更喜欢那个愿意付出喜欢另一个人的自己。


    最珍贵的自己与最珍惜的朋友。


    这才是她最值得珍藏的回忆。


    眼前手拉着手的男人，一下子变成朱雨的模样，开怀大笑，无忧无虑；一下变成她自己大学的模样，扎着马尾辫，青春逼人，略带羞涩的笑；一下子又变成了邱澄的脸，曾经的脸，坦率的、热烈的、嘴巴很毒但对她偏爱的温柔的初恋。


    30岁的宋知节，为自己打造坚硬外壳的宋知节，露出了情真意切的笑容，开心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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