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月亮坠落一千次——月有千千面


    孟嘉月是谁？


    对于宋知节来说，是一面之缘，以桃花结缘害羞的搬家小哥；是二面之缘，见义勇为、正气凛然的好好学弟，是三面之缘，一再出现、频繁解围的路人，是四面之缘，沉浸复仇却不忘善心的边缘者。


    也是朱雨嘴里三天两头提起的乖巧害羞、善良别扭的弟弟，更是成了一个男人，一个傲娇到极点反而变得坦诚过头的男人。


    一个正在长大的，追求她的男人。


    宋知节还没有正是接受这一点。他们之间隔阂着太多东西，以至于，孟嘉月在宋知节的心里一直是朱雨口中的弟弟形象。


    年龄有时候并不能成为分隔感情的借口，但也能成为参照。宋知节跟孟嘉月相差9岁。三年差一辈，宋知节跟孟嘉月足足差了三辈。当孟嘉月还是个小学生的时候，宋知节已经成为了成年的大学生。


    正如上文提到的，孟嘉月是个傲娇到极点，反而变得坦诚的男人。也许是一直否认着心里的喜欢，在宋知节拒绝后，孟嘉月的喜欢来的更为汹涌，热烈，直接。


    如果说梅清和的喜欢是成年人游刃有余后的红酒，微醺后跳着的双人探戈；那么孟嘉月就是年轻人横冲直撞的热情，激烈地拉着对方跳着拉丁。


    *


    月亮有着千千面，阴晴圆缺，各有不同。孟嘉月也一样。宋知节日益认识到这一点。


    她还没有见过学校时候的孟嘉月，有点成熟，冷静，摆着酷哥范儿。


    此时，已是毕业季。大四的学生完成了毕业答辩后，也迎来了人生最后一次暑假。


    自此，若非继续求学，此间的一大部分人将会走上社会，与学校告别。


    孟嘉月跟王玉也是其中之一。


    宋知节，本想拒绝孟嘉月，他们之间实在是不合适。即便孟嘉月辩解自己已经成年，宋知节仍觉得浑身别扭，重点在于她根本把孟嘉月当成小孩，当成弟弟。


    她拒绝的话，只是因为孟嘉月的一句“我姐姐还没有看过我的毕业典礼，她以前也说过要看我毕业。”土崩瓦解。拒绝就堵在了喉咙里，怎么也张不开嘴。


    罢了，罢了，就当做是亲姐姐去看看。


    一路上，孟嘉月一只手插兜，另一只手缠着绷带都不能阻挡他耍帅炫酷的心，收获了不知多少学姐、学妹、同级女生爱慕的目光。


    宋知节发誓，这一路上，停下来看孟嘉月的，朝他招呼的，不少于十波人，还有些跃跃欲试，试图跟上孟嘉月的行程。


    孟嘉月加快了脚步，脸上淡淡的，一个也没理。


    可怜的宋知节穿着高跟鞋，身高也比孟嘉月矮10公分，自然不知不觉被落在了后面。


    几个可怜巴巴的同校女生跟了上来，似乎认出了宋知节跟孟嘉月是一起的。因为宋知节打扮成熟，便自顾自地认为是孟嘉月的姐姐，亲昵地凑了过来，一口一个“姐姐”甜蜜地叫着。


    宋知节差点被一群年轻漂亮又可爱的小妖精迷走了。孩子们的直率坦然，主打一个曲线救国，试图抱走“校花”孟嘉月。可架不住青春可爱。俗话说的好，可爱才是无敌的。


    宋知节拒绝不了，她差点只会连连点头“对对对”。孟嘉月早就被她忘在脑后。


    “你怎么那么慢？”关键时刻，还是孟嘉月回头，从女妖精的手里拽出了宋知节，亲昵地揽住她的腰，恶狠狠地在她耳边说道：“走！”


    “你怎么那么凶？孟嘉月，要是你急的话，不如姐姐先借我们，让我们带去逛一逛。”学妹们“咯咯咯”地调笑着冷脸的宋佳月。年少的喜欢就是这样坦坦荡荡的，我是喜欢你，但你喜欢别人也很好。何况宋姐姐讲起话来又温柔又体贴，人也好看，顿时觉得孟嘉月虽然脸好看秀气，可这脾气冷淡的很。


    宋知节不情不愿，一别三回头。


    倒是孟嘉月蛮不在乎地说道：“这是我姐姐，我喜欢的人。要是借给你们这群吃人不吐骨头的狼，她可不得害羞死。回去要罚我的。”孟嘉月深知学校这帮女孩子，大学四年，就是在她们的不断调戏，不，摧残下，他拥有一张处世不惊的表情脸跟金刚钻一样的内心。


    “哈哈哈，终于被我逮到了吧。我就知道你对宋姐姐不安好心。”王玉从一旁跑了过来，她是来通知孟嘉月代表本届毕业生发言的。远远地，就看见孟嘉月搂着一个眼熟的人，一看，果然是上次聚餐就早有苗头的宋知节。


    宋知节推了推孟嘉月的手，没推开，这死小孩抱得真紧，呵斥：“快松开！别胡说。”


    王玉上前来抱着宋知节另一边，没好气地对孟嘉月说：“宋姐姐，可还不喜欢你。你这个幼稚鬼，快点松开。让我带着宋姐姐逛一逛。老师，可都在等你上台。”


    孟嘉月因为宋知节，最讨厌别人提他年龄小，气恼道：“你才是幼稚鬼。”


    还不是小孩子？只有小孩子才会那么简单地吵架。宋知节羞恼他，拍了拍他的手，轻声喊了一句“小月。”责备之间，满满维护之意，又对王玉解释：“别跟小月计较，他就这脾气，嘴硬心软。”


    孟嘉月感受到她言语里的维护，自己这假弟弟好歹是内人，王玉可还是外人，脸上顿时高兴起来。


    赶着要去演讲，孟嘉月恋恋不舍地对宋知节说道：“你要看我讲完哦！要等我。”


    王玉撇撇嘴，撒娇道：“宋姐姐，我才不跟这黏人精计较。我可是成熟的大姐姐。”


    宋知节笑了笑，没回应。


    *


    毕业典礼的舞台是放在体育馆的露天场地的，天色正好，碧空如洗，骄阳似火，微风徐徐。毕业生坐在台下，家属们则被安排在体育场上座。


    [宋姐姐，下一个就轮到孟嘉月演讲了。]王玉坐在台下，还偷偷地掏出手机给宋知节发消息。


    “下面欢迎本届优秀毕业生代表进行发言。”


    孟嘉月从一旁的楼梯上走到红色的舞台中间，站在栗色的桌子后面，眼睛扫视全场，定在宋知节的方向，自信地开始演讲。


    宋知节听见旁边的家长议论“这小伙子真俊。优秀毕业生，真厉害。”


    “可不是，听我家那混小子说，这届这个独苗一枝独秀。学校好多女孩子喜欢。哎，的确俊俏。我要是年轻个二十几岁，也喜欢这样的。”


    宋知节有荣共焉，她的手机里，像所有在场参加毕业典礼的家长一样，留下了很多孟嘉月穿着毕业服，戴着学士帽的样子。


    她似乎完成了一个朱雨没能完成的遗憾。


    而一直围绕在她身边的朱雨，第一次坐在她的身边，安静的，真心实意地微笑着。


    “让我们不负韶华，奋斗青春！我的演讲完毕。”孟嘉月微微谦逊地鞠躬。宋知节骄傲地为他大力鼓掌，按照王玉透露的行程安排，孟嘉月讲完之后，毕业典礼就结束了。


    而作为家长，通常会给孩子准备捧花，示意他将毕业，从此在社会上成人。宋知节，自然也准备了，在她悄悄支走孟嘉月的时候。惊喜，不能让收到惊喜的人提前知道。她特地选了向日葵，就是希望孟嘉月能够朝着太阳行走奔跑，永远背离黑暗，不要做孤独的复仇者。


    许久，主持人没有宣布结束，倒是反而将以孟嘉月为代表的一群优秀毕业生代表拉回台上。


    “这是做什么？”一旁的家长不明所以地问。


    另一个消息灵通的家长解释：“是学校以前的优秀毕业生，现在的企业家，给这些优秀的孩子们颁奖，给钱。”


    “哦，那挺好，那挺好。”


    宋知节听到此处，一种不妙的预感击中了她。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捧花，向日葵的花瓣摇摇欲坠。


    果不其然，主持人接连喊了几个名字，杭城澄雨律师事务所的邱澄，朱雨的丈夫，孟嘉月憎恨的姐夫赫然在列。


    宋知节担忧地看向孟嘉月，别冲动，小月。


    宋知节快步走下站台。与此同时，舞台上的颁奖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孟嘉月的脸色越发苍白。


    不巧的是，邱澄恰好就轮到负责给孟嘉月颁奖。


    孟嘉月的额角忍耐得青筋暴起，脸色苍白如纸，汗珠从额角流了下来，越发显得病弱可怜，秀色可餐，颇有一股病子西施之美。


    但只有宋知节看出了孟嘉月内心的怒火正前所未有地燃烧着，几欲喷发。


    宋知节走到了舞台侧边，向孟嘉月示意，挥了挥手里的捧花，坚定又缓慢地对孟嘉月摇了摇头。


    邱澄背对着观众，自然也没注意到宋知节，更没认出孟嘉月。孟嘉月自小跟着母亲去了南省，邱澄只在2016年的婚礼上有过一面之缘，而那时的孟嘉月还是个小屁孩。


    如今男大十八变，连邱澄也没认出来这男孩脸上长着一双他曾经妻子一样的眼睛。


    邱澄从下往上看了眼孟嘉月，锐利的眼神令孟嘉月倍感不适，“若是不舒服，还是尽早去医院看看的好。”


    孟嘉月扫了眼宋知节，咬牙冷硬道：“没事。”


    邱澄一贯谨慎，他提醒孟嘉月的目的，自然担心他擅自晕倒给自己的麻烦。他顺理成章，伸手颁完奖，从舞台的另一侧离去。他调整了下自己的眼镜，遮掩住自己过于锋利的眼神，扶了身后穿着裙子的崔女士，她是杭城地产业的副总，也是他开发业务的蓝海。


    这些所有今天到场的企业家，都是他日益紧密的关系网，他已不再是当年的穷小子。如今他已成为这个庞大的关系网中紧密的不可缺失的一环。有人求他，也有他求人。


    另一边，宋知节也迎来了孟嘉月。她欣慰地拍了拍孟嘉月的肩膀，“做的好！你现在倒真的像个男人了。”


    “我本来就是男人！”孟嘉月别扭地折过脸。他的目光朝着邱澄离去的方向久久不移开。


    宋知节安慰道：“敌强我弱，要学会忍耐。”


    “什么时候，我才能替我姐……”孟嘉月嘟囔着，被宋知节捂住了嘴巴，咽下了下半句。


    “别说这些了，毕业快乐！”宋知节将手里甩了一半花瓣的捧花递给了孟嘉月。


    孟嘉月略有些嫌弃，“花都被你甩掉了。”


    “这怪谁？我不是怕你出事，一路快走，7公分的高跟鞋，你走走看，混小子。疼死我了。”宋知节没好气道，“你要是不要，我就扔了。”


    “谁说我不要？”孟嘉月抱住花，美滋滋地，终于露出了笑容，随即担忧道：“要不你穿我的板鞋吧。我光脚。”


    “别吧。”宋知节推辞一番。


    孟嘉月将花递给了宋知节，宋知节不明所以“干嘛？”


    “帮我拿一下。”话音刚落，孟嘉月双手公主抱起了宋知节，引起周边人讶异的呼声。他将宋知节放在了一旁站台的座椅上，蹲下，轻轻脱下了她的美丽刑具，套上了他的平底板鞋，自己则赤着脚踩在水泥板上。


    “这样多脏？”


    “没事，洗洗脚就行，不是还穿着袜子吗？”孟嘉月总是在这些细节上显示出男孩子的大大咧咧，却又在有些地方显得细腻非常。


    宋知节站了起来，孟嘉月的脚比她大了一圈，正好当拖鞋穿，平底鞋的确很舒服，“可惜这套裙子了，这样搭配就不好看了。”


    孟嘉月绕着她转了几圈，惊呼：“仙子都下凡了，哪里不好看了？”


    引得宋知节噗嗤一笑，动人异常。风吹乱了她的长发，吹飞了她的帽子。


    带着蕾丝的白色遮阳帽在风里转了几个圈，落到了故人脚边。邱澄捡起了遮阳帽，又看见了他心心念念的红玫瑰，再度一见钟情。


    邱澄没再理会恋恋不舍的崔副总的邀请，杭城地产的业务必要但非必须。此时此刻，他的脑海里唯独只剩下宋知节。


    宋知节见邱澄走了过来，将孟嘉月拦在了身后。


    邱澄彬彬有礼，将遮阳帽递给了宋知节，淡淡地笑道：“许久没听见你的消息，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他并不知道，委托中介，买了他房子的就是宋知节。


    宋知节没应，收敛了笑容，从他的手里试图抽回帽子。没成功，邱澄拉住了帽子的另一边，她只好应道：“回来不久。”邱澄松了手，宋知节这才拿回了帽子。


    “这是你弟弟？”邱澄一眼就认出了宋知节背后的孟嘉月，现在的气色可比之前台上好得多。


    宋知节拦住邱澄伸向孟嘉月的手，“是我弟弟。”不过是异父异母的弟弟。


    “有时间聚聚，吃个饭？”邱澄顺势握住宋知节的手，手指微微摩挲。


    宋知节强忍着抽出手指的欲望，笑着应道：“好啊，却之不恭，邱大律师。”她感受到孟嘉月捏住她的腰，快断了。


    孟嘉月，什么男人，就是小屁孩。


    成熟的男大学生，又成了斤斤计较的小学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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