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严知的兵？”林羲和往林一雄的房间走去，没想到江古月却是直接跟了过来。


    江古月神色有些复杂，不知道怎样开口。林羲和按了按太阳穴，看到他的神情，有些啼笑皆非。不等江古月说话，拽着他的手腕拉他进门。


    “艾丽卡，你去周围打声招呼，我出来之前暂时不要让任何人靠近这里。”接过艾丽卡的手中的电话，林羲和没有停留，拉着江古月走进林一雄的房间，锁上了门。


    房间里的设施与房间本身格格不入，黄土堆建的墙壁下，临时搭建的发电机供应着最先进的医疗设备安静的运转着，红色的血浆顺着输液管一滴一滴的滑落着，雪白的床单干净清新，现代消毒水的凌厉和传统中草药的清香交杂在一起，有种恍惚于时间之间的柔和。床上的林一雄双眼紧闭，胸膛上下起伏，呼吸很轻。脸上的泥泞已经洗去，露出轮廓分明的坚毅，嘴唇上被小心涂上了淡盐水，可以看得出来，被照顾的非常妥帖和细心。


    林羲和拉开椅子坐下，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江古月，摁下了免提键。


    “喂，我是林羲和。”


    “小和，你现在在国内吗？”严知着急中带着些犹豫。


    “我...有些事，没有在国内”


    “小熊出事了，现在找不到人。我还没有告诉伯父伯母，你回来一趟？”


    ......


    “小和，你大哥，他... ...现实的战场永远有无可设防的第一枪......真的没有办法......抱歉，节哀”


    ......


    又来了。


    林羲和只觉得脑子嗡嗡的。闭上眼、有些脱力的靠在背椅上，声音没有起伏。


    “出什么事我知道，不用解释，严知，这次咱两运气都不错。”


    “？”严知有一瞬间脑子里一片空白，停顿了几秒，似乎是在思考林羲和的话。林羲和静静的等了一会儿，继续说道： “我在芽城，捡到了小雄和你的...一位部下...有我在，你放心。你告诉我撤离位置和时间，我安排他们转移。这地方你们呆不得。”


    “什么叫你捡到了？...等等...你跑芽城干什么？要不要命了？那地方你觉得你呆得？”反应过来的严知一颗心放下去一颗心又提起来，他的青梅同志最近是又在折腾啥？不作他想、斩钉截铁的要求道： “小和，听话，跟小雄一起撤，有什么回来说，这边我去安排。”


    “我又不是你的兵，凶什么凶？”林羲和眼底闪过一丝落寞，嘴角却是微微上扬，语调平和的继续说道： “清醒一点，严知哥，这事比想象的严重。下面的事我只说一遍，听好，一，东南亚饥荒是人祸，我预感很不好，短期之内无必要不要再介入。二，出了‘717特大枪支案’，谁都知道塞耶本部出事跟华国脱不了关系，这没事儿，的确该打。但是绝对不能让人知道共和国的兵不仅去了翡翠湾，还来了芽城，否则就是白白给人把柄。言尽于此，怎么安排你自己把握。其他我自有安排，不用担心。”


    林羲和有些疲惫的对着话筒继续说道： “具体的情况你让你部下跟你说吧，我不是你的兵，汇报不来。”随即，将话筒抛给了江古月。


    江古月接的很快表情却略有些踌躇，转过身，和严知说了许久。林羲和一句也没听进去。400毫升的献血量对于林羲和来说负担有些重，加上巨大的情绪起伏，让她实在是有些头晕的厉害。


    接完电话，江古月看向林羲和，林羲和双眼紧闭，像是已经睡着了。许是藤椅有些硬，她的表情很难受、睡得并不安稳。江古月放下电话，小心将林羲和从藤椅里捞出来，安置在隔壁的床上。


    严队对林羲和基本上是无条件的信任。在得到了严知的确认之后，江古月更加的证实了心中的某些想法。


    “...大队，林羲和是什么人？”


    “自己人。那边局势有些复杂，信息泄露的原因不知道，塞耶的儿子丹尼尔也失踪......我安排人接应林一雄回国，你跟着林羲和，小心调查，务必一起安全回国。”严知回答的缓慢且谨慎，显然后续也有许多需要摆平的程序。


    有亲人真好啊，出这么危险的任务能被亲姐姐捡到，被照顾的妥妥贴贴的不说，顺带连他也能沾上光，能让严队在担心安全时难得的也算上了他。


    入队之后江古月的身手与运气确实过于超乎常识，连带着周围的人也经历过多次的转危为安，以至于队里从上到下，对他的安全习以为常，甚至在特危任务之前都哄笑着要拜拜他。


    有运气玄学，但也是的的确确的实力使然。


    假设江古月走在马路中间，前面是身绑炸弹已经点燃引信的自杀者，后面是拿着刀冲过来要与人同归于尽的抢劫犯，旁边时速超过100km/h的大货车上坐着喝醉的司机，全都向着江古月冲过去。


    那结果必然是，前面自杀者的引信点到一半必然被风吹灭了，随即江古月左手提住抢劫犯的后颈，右手将自杀者安塞腰鼓状圈住，带着两人一起往前扔，再反身翻进车门，扶住司机、在即将撞上围栏的前一刻踩死刹车，最后四人毫发无伤。


    队里的赵行云就曾经很认真的说，江队就是伤害巨高四处移动的泉水水晶，可奶可战还自带无敌buff，万幸，是己方水晶。


    对于严知的命令，江古月接受的很痛快。不仅仅是因为必须服从命令，他确实有些担心林羲和。那个小丫头可能的确有一定的自保能力，但她真的明白，她的存在在这一片狼藉的人群中的格格不入吗？


    江古月很熟悉那片狼藉，他们这一群人就像破壳而出时的鸟儿，满身的血污和破碎粘腻的蛋壳紧紧地贴附在羽翼上，明明怎么洗也洗不干净，却人模人样的在人群里走的久了，仿佛那些腥味和狼狈也都蒸发在人潮中了。然而，同类的话马上就能明白，眼底的那种固执啄开蛋壳的尖锐和嗜血，相似的一如既往，刻在了灵魂深处。


    林羲和就这样，干干净净，轻飘飘，似乎是毫不在意的落在了这一地狼藉之上。像艾丽卡，像罗曼、被其吸引，紧紧的守护在其身边；但这片泥潭里，更多的人更为享受撕裂这一片异常亮色的畅快。


    在日复一日的绝望、期待和挣扎里，雪狼是他是他走了很远走了很久才找到的归宿，林一雄的亲人也是他的亲人。


    即使有些话不能细说，他也做不到袖手旁观。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林羲和睁开眼睛，她已经睡在了另一个房间里。稻草扎的床垫被纯棉的布包裹的很仔细，干净柔软。然而房间实在过于简陋，连可以遮挡的帘子都没有，江古月靠在墙上，挡住了有些刺眼的日光，正在有一搭没一搭的扇着扇子。见她醒过来，许是与严知的通话使得他终于放下了心，不复之前的戒备和油腔滑调，是很清朗的笑容，对着林羲和说道： “醒了？听大队说，你应该比我小几个月，我也叫你小和？”


    “嗯，都行，严知怎么说，我什么时候安排你们离开。”林羲和单手撑起身体，带着淡淡的起床气，努力用大脑思考着回答道。


    虽然是很担心林一雄的身体，但她也不是医生，眼下也有不得不做的事。相信严知吧，不至于都到这种份上了，严知能再把她的宝贝弟弟给弄丢了、弄没了。


    江古月弯腰扶起林羲和，将桌上的水递给她： “你安排人后天送林一雄到边境23A的路障那边，我们队的人已经在去的路上了。信号对上后交换军牌，顺便把我的装备也带回去。”


    ？？？


    “你不跟小雄一起撤退？”听出了江古月的话里有话，林羲和皱眉，有些不悦。


    “严队的命令是让我跟你一起行动，协助你调查。”江古月回答道，向林羲和伸出一只手： “雪狼特种大队一分队队长江古月，还请多指教。”


    Joe和罗曼联手的效率相当高。点到点的精准打击，加上阮明英提供的情报和事前的通知安抚，全村不相关的人家无一不都是紧紧的闭锁上了房门，那些负隅顽抗的吼叫和一声声或低沉或尖锐的枪声也就轻飘飘的随风散去。


    睡了一个好觉的林羲和，精神好了许多。想到即将的离别，心下有些不舍，再一次打开了林一雄房间的房门，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轻轻的揉了揉弟弟的头，俯身在额头上亲了一下以作告别，很是珍重。


    当林羲和的弟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江古月倚在房门上想。有一瞬间，对自己视作家人的队友升起了复杂的、羡慕。


    退出房间，林羲和摸出对讲器，低声呼唤道： “艾丽卡？”


    艾丽卡的回应很快， “在的，BOSS,现在可以进房间了吗？”


    “嗯，事情处理完了的话，叫罗曼和Joe也一起过来,有任务。”


    “OK！”


    艾丽卡利落的起身，将正在分类的文件迅速堆积在一起。忙乱中一只笔掉在了地上，艾丽卡正欲弯腰去捡，只见有人已经帮忙把笔拾了起来。艾丽卡抬头，却是阮明英。


    阮明英很精神却并不是传统意义上很漂亮的女孩，海边的阳光将她养的又黑又高，由于一些原因摔断过牙齿却并没有得到及时的治疗，导致阮明英牙口并不齐整，甚至有些微微的凸起，但是一双眼睛却是神采飞扬，见之忘俗。


    这两年，因为林羲和的安排，Joe一直有特别关照她们家，在这样的灾年里，阮明英很罕见的长得很健康。


    “是林姐姐醒了吗？”阮明英英语说的很慢，却一字一句音色清晰。


    得到了艾丽卡肯定的回复，阮明英表现的很开心，转身从房间里拿出新鲜采摘的药草，不知道用什么单词来表述，只是尽可能更热情的微笑， “我这里刚采摘的给伤员的，药，我们一起过去？”


    “不用，我去去就回，你林姐姐等会儿肯定会过来看你的，到时候你再给她。”艾丽卡笑着摸了摸艾丽卡的头，朝屋内瞥了一眼，调侃道： “柳泽也折腾了大半宿，现在也快醒了，听说你们认识，你陪他说说话，说完我就跟你林姐姐一起回来了。”


    阮明英乖巧的点点头，嘱咐说： “好，那你们先聊，等会儿一定要过来呀，Joe哥哥这次带来的食材很棒，我晚上做春卷。”


    挥手告别阮明英，给罗曼和Joe发好消息。转过身向前走，艾丽卡的表情不复亲切和友善。


    芽城是林羲和反复复盘选择的最为安稳过度区域，在X的情报网下，这个地方在乱世中显得平平无奇的毫无特色：有依靠地方军阀的土匪，有饿殍遍野的穷苦，阮明英这条线，都还是林羲和在接手X之前接触的。但是这一整间地下室的存在，直接证明了芽城是一个来不得的爆点。显然，从他们来这里的很久以前，对林羲和熟悉至极的某人就计划着把X架在明面上烤。


    或者说，是想把林羲和从X的幕后里挑出来。架在明面上烤，或者拉下水。


    “活腻了...”尽然敢背叛算计林羲和，艾丽卡咬紧牙关也没压住低喃出声的愤怒，双目带着死寂的杀意。


    “来了啊。”眼底的阴影还没散去，艾丽卡抬头望过去，抱着手、江古月正在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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