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分的尸体是在清风崖发现的。


    摔得骨肉分离，被人从血泊中抬走时，软得像一滩烂泥。


    苏浅浅已经见惯了生死，但在此刻还是忍不住恶寒。


    清风崖少说有几百米吧，这冲击力……


    苏浅浅这厢啧啧两声，另一边将初分尸骨放在了木板车上的二师兄，阴鸷的眼神仿佛要杀了她。


    初分虽然刀子嘴，但跟着二师兄有两三年。


    她寻常生活安逸，吃喝不愁，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跳崖！


    越想越气，二师兄攥着拳头向着苏浅浅逼近，“说，是不是你将初分推下山崖的！”


    苏浅浅？？


    这个疯狗，见人就咬！


    她要杀初分，何须大费周章，将她推下山崖，一记轰天雷不就完了么！


    苏浅浅一记大白眼丢过去，转身就走。


    要不是好奇初分怎么死的，她才懒得过来看一眼！


    “站住！”


    二师兄在背后呵斥，谁知苏浅浅根本不将她放在眼里。


    师门弟子都看着，二师兄脸红脖子粗，抬手掐诀，一记地煞雷使出。


    苏浅浅站定，扭头。


    迎着电光，不躲不闪，冷嘲道，“就你这点炁息，还不够我的气海塞牙缝的，别在这丢人现眼了，行吗？”


    雷光没入体内，毫发无伤。


    二师兄面上挂不住，两步近前，紧攥的拳头就往苏浅浅脸上落。


    铁拳夹带着风，却生生止在苏浅浅面门前。


    因为一颗星芒，已经横亘在二人之间。


    九宫星辰要是落下，就算他也是修上清五雷咒，同样化成灰！


    “打啊？怎么不打了？”


    苏浅浅勾起一侧唇角嘲弄，“我最多不过鼻青脸肿，你可以跟你的道侣殉情。”


    二师兄的拳头颤抖着，哪怕眼刀子恨不得将苏浅浅碎尸万段，却不敢！


    “初分师姐，我昨日见她鬼鬼祟祟的在清风崖逗留……来来回回好几次。”


    “或许真是想不开……”


    崆峒人多，一双双眼睛，自然有人看到了初分的行踪。


    苏浅浅拨开了二师兄的手，“想杀我再练十年！遑论她的死，跟我素无瓜葛！”


    抽身离开，苏浅浅只想笑。


    她不跟初分计较，她自己倒是赶着去投胎！


    反正清者自清，她行的端坐得直，问心无愧！


    “苏姑娘，没事吧？”


    到洞府前，姜棠就捧着一杯冰水迎出来。


    捂着杯子，就能感觉到丝丝浸凉，苏浅浅低头瞧着水中漂浮着冰块，满腔的火气都消弭殆尽了。


    “没怎么，死个祸害而已。”


    她抿了口凉冰冰，一下子顺喉咙，滋润心田，浑身所有毛孔都舒张开了。


    “哪来的冰？”她注意到了厅堂里摆着个铜装的冰鉴，冰鉴中盛有当季水果，而且还有两块四四方方的冰疙瘩。


    有这么一个东西，燥热的气温也降下来许多。


    “玉川真人送来的。”


    姜棠说着，捡起一枚玫红色李子，“托苏姑娘你的福，否则就算热死在崆峒，也见不着这消暑的东西。”


    她不是开玩笑的，济州有火山城之称，六伏天气，会死好几个外门弟子。


    “要不说，雪中送炭最珍贵呢？”


    苏浅浅咕咚咚将冰水灌下肚子，“我去会会真人，回个礼什么的。”


    她在京城时，自然不缺这些，只不过，人在崆峒，初来乍到，还惹了不少麻烦，玉川真人却不畏旁人非议，诚心在帮她。


    想起在相国府，他惜才一说，觉着也算可爱。


    褡裢不离身，往山崖上走上几分钟就到玉川真人洞府前。


    苏浅浅敲门无人应，进门就见玉川真人在画符。


    他们画的符箓和苏浅浅画的大不相同。


    “这些咒文，有用么？”


    苏浅浅疑惑地在旁观望，小篆的字体，很是繁复，一张符，基本都是赤色朱砂。


    “画符，就像吃饭要用筷子般，是必修课。”玉川真人捏着笔杆，细致地勾勒出一个“赦”字，“若无言出法随之力，符箓就是一张废纸罢了。”


    “哈？”


    苏浅浅诧异，这种说法，她还是头一次听闻。


    “言出法随，说来，是修道之人毕生追求。”


    放下笔，玉川真人叹气，擎着一把扑扇，扇来扇去，等朱砂晾干。


    这个空隙，玉川真人接着闲谈道，“有言出法随，下笔有神助，故而，每一笔，都是咒法。”


    “那我……”


    苏浅浅一时哑言，她觉着，她的符一直都挺管用的。


    虽然画它们消耗神魂……


    这么说，她是有言出法随之力？


    那不扯吗！


    她自己几斤几两，自己是有底的。


    “你怎么？”玉川真人卷起符纸来，放在一侧的匣子里。


    苏浅浅扯了扯唇，“没什么，有没有一种可能，没有到达言出法随的境地，但画符也可以加持咒法？”


    “自然是有的。”


    玉川真人闭上匣子，抬头看她，“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世事无绝对。”


    说了等于白说……


    苏浅浅瘪了瘪嘴，将一枚玉簪子取出来，“真人送我冰鉴，我就送你这玉簪子吧，刻有九字真言的。”


    九字真言？


    玉川真人未曾耳闻，不过却还是欣然收下，也一并放在了匣子里，“不过是举手之劳，小友空闲，准备去虞州，带些保命之物为好。”


    “行。”


    苏浅浅没有打听为什么要带保命的东西，从玉川真人的叮嘱中就可见，去往虞州，肯定有生命危险。


    灵宠吃天材地宝，修道之人难免受伤，也需要那些东西用药，强身健体。


    争抢必不可免，况且那地界，还发生过百万雄师厮杀之战，恐是魑魅魍魉齐聚一头。


    但苏浅浅保命的东西，通常随身带，确实没什么准备的。


    三日，眨眼即逝。


    天将明，另一处洞府中，身穿月白袍子的弟子，在床榻前，对另一个卧病在床的弟子说道，“大师兄，你且放心，虞州此行，我定教那苏浅浅有去无回！”


    山门中搅动风云，山下杀他一个弟子不说，还将初分害死！


    虞州不比山门中，乱得很！


    苏浅浅就算死在那，也不会有人怀疑！


    她竟还妄想做长老，去地府，看看阎王爷要不要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