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出气了吧?

作品:《晚歌

    江不迟在宫中这个最势利的地方长大,见识过拜高踩低缺衣少食的事,可他万万没想到,有一天这种事会发生在自己的房中人身上。

    余晚歌的饭菜竟然只是清粥小菜,连一个面食和荤腥都没有,喝上一碗粥,吃上几口小菜,哪里能饱?

    原本他就有意整顿,正好新账旧账一起算!

    厨房的人,制衣坊的人乌压压地跪了一院子。

    余晚歌站在江不迟身后,不发一言,冷冷地看向每一个人,最后收回了视线,微微垂眸,盯着走廊上的雕花,不知想些什么。

    江不迟并没有疾言厉色,全程都是赵西山在问,谁负责余侧妃的饭食,以及谁负责她的夏装裁制。

    下人们你推我我推你,谁都不敢往身上揽,平日里关系再好,此时都变了脸色。

    赵西山将厨房管事以及制衣坊管事都找了出来,单刀直入,问她们为何怠慢侧妃娘娘。

    下人们自然是不承认,各种找借口,闹哄得很,江不迟脸色愈发阴沉,赵西山瞧见,立即喝止众人:“放肆!殿下在此,也敢如此吵嚷?!”

    一时间院子里都噤了声。

    江不迟连申辩的机会都没给她们,直截了宣布了处决:“恶奴欺主,不容姑息,制衣坊和厨房的管事每人去领杖责十下,罚俸三个月,另外冒犯娘娘的后厨花妈妈,和故意怠慢娘娘夏装的,制衣坊的花二妈妈,结清本月月例后,再多给两个月的月例,逐出府去。”

    被惩罚的管事只磕头谢恩领罚,花家两姐妹却张嘴要喊冤,赵西山率先一步制止:“殿下慈悲,若尔等刁妇再敢扰了殿下和娘娘的清净,仔细这身皮肉!”

    江不迟冷冷说道:“再敢多说一个字,每人杖责三十,拖出去找个人牙子卖了算完!”

    整个院子再无半点动静,仆婢们连呼吸声都压得低低的。

    江不迟扭头看向余晚歌,虽不言语,眼神却在问:可满意否?

    余晚歌抖了抖衣袖,冲他竖了个大拇指,江不迟双眼一眯,余晚歌才想起他不懂这个手势的意思,连忙隔空虚虚行了礼,露出淡淡的笑意,表示感谢。

    她一笑,江不迟就不气了,像是衣衫的褶皱被熨平了。

    他站起身,朝着余晚歌两步便跨了过去,拉着她的手,眼睛是看着她,话却是对着底下的人说的:“你是府里的主子,不能太好性子了,奴才们若有不对的地方,要打要发卖,都随了你,不必来回本王,若是被本王知道,你再心软容忍他们,坏了宁王府的规矩,定不饶你!”

    最后一句看起来是警告,话里却带了几分宠溺。

    余晚歌明白他这出是杀鸡儆猴,从善如流道:“妾身记住了。”

    江不迟转过身来,视线从跪着的人头顶扫过,拉起余晚歌的手,柔声问:“早膳还没用,饿了吧?说,想吃什么,本王定都给你弄来!”

    余晚歌觉得有点震惊,心道:兄台,见好就收啊,戏过了点吧?

    虽然诧异,但人家刚给自己撑了腰,出了气,还为她以后在王府的日子扫清了障碍,不能在众人面前下他的面子,于是说道:“妾身想吃汤汁肉包了。”

    江不迟点点头,说道:“前街有个老翁做的包子最是好吃。”

    赵西山刚要吩咐人去买,江不迟已经拉起余晚歌的手向外走去:“本王带你去吃,想吃多少吃多少。”

    “啊?”余晚歌话还没说出口,人已经被拖到了院门外。

    二人走后,赵西山冲着院子里的仆婢们训了几句话,提醒他们,宁王殿下仁慈宽厚,但府里的规矩却半点不可废,若是守不住,就趁早卷铺盖滚蛋,别再这里给主子添堵。

    下人们个个如履薄冰,噤若寒蝉。

    跨过门槛,江不迟忽地停下,抬头看了一眼,余晚歌不明所以。

    “你院子到现在还没个名字。”江不迟看了一眼院门上方。

    余晚歌也看去:“这不是殿下没赐名吗?”

    江不迟问:“你可有喜欢的字?”

    “妾身可以自己做主吗?”余晚歌有点意外。

    江不迟点头:“当然。”

    “事出突然,容臣妾想想。”余晚歌没有跟他客气。

    江不迟拉着她出了王府,朝着大路走着。

    快到拐角处,余晚歌才挣出了左手,揉了揉手腕,小声问道:“殿下,咱们去哪儿?”

    江不迟也意识到街上行人渐多,二人不宜手牵手走,她一挣就松开了手。

    碾了碾手指,方才柔软的触感好像还在。

    “你什么脑子,这么快就忘了?不是要领你去吃汤汁肉包吗?”江不迟瞥她一眼。

    余晚歌‘哦’了一声。

    能被江不迟惦记的吃食,味道肯定绝佳,余晚歌连吃了十来个鸡蛋大小的肉包,还要再吃,被江不迟拦住,嫌弃道:“贪多仔细撑坏了胃,你也有点出息吧!”

    余晚歌早就饱了,不过是久未尝到小笼包的味道,一时没收住,听他说也就放下了筷子。

    只是看向包子的眼神,仍旧依依不舍。

    她不过是惊奇,自己竟然有幸吃到了古代版的小笼包,但这个眼神在江不迟看来,就有了别的意味。

    心中极不是滋味,气愤府里奴才苛待她的同时,又有些许的自责和愧疚滋生。

    她嫁过来,原本是要享福的,堂堂宁王府的侧妃,竟然狼吞虎咽吃个早饭,得饿成什么样,连个包子都成了绝世美味。

    江不迟甚至觉得,自己处置得太轻了。

    余晚歌一脸满足,江不迟忽地问:“你可出气了?”

    余晚歌对江不迟的处置很满意,她原本就没有根深蒂固的主仆观念,从来不觉得仆人得敬她如天,而且她们只是伺候自己不积极,并未害她,也算不得什么仇怨,原本是王府里体面的差事,现在被赶了出去,别说是薪资待遇,就是心理落差,都能将两位花妈妈击垮,是以,到这步就够了,她没想其他。

    于是对江不迟坦言:“妾身觉得殿下处置得甚好,既重新立了规矩,又没有绝了主仆一场的情分。”

    江不迟盯着她,不知在想些什么。

    余晚歌一脸坦然,任由他打量,目光不躲不闪。

    江不迟扭开头,嗤地一声笑了:“你倒是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