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掌柜随山羊胡从后面出来，四下桌上的人全空了，客人和伙计全挤在西南角边上，后边的都伸长脖子往里面瞅。


    “让一让，让一让，金掌柜到了！”


    山羊胡喊了几句，才护着掌柜进去。


    里面黑压压的人，没人往外边看一眼，都紧盯着里面的情形。金掌柜一进去，所有人都回过头看他一眼，挡路的客人全散开，让出一条路，金掌柜随着山羊胡往里面走。


    “哎，哎，哎，你挤什么呀？”


    “往前面来，让我们掌柜的过去！”


    金盛在皎月城可是数一数二的大人物，手里攥着皎月城大半产业不说，还与不二商行背后的主人关系不浅。听闻金掌柜到了，众人又扭头朝他看。


    金盛一眼瞧见赌桌里侧的小伙计汗流浃背、面如菜色，擦汗的手巾拧出好几遍水，握筛盅的手抖如筛糠。


    对面的人裹得严实，瞧这身形倒像个小姑娘，她悠闲地靠在椅背上，手指漫无节奏地敲着。


    金盛面上看不出喜怒，悠然走到小伙计身旁，嗔怪道：“握筛盅的手抖成这样，你是怎么伺候客人的！”


    小伙计顾不得掌柜的训斥，如蒙大赦：“掌柜的，你可算来了！她……”


    他支支吾吾半天没有下文。


    “我平时怎么教你的？没规矩！”


    小伙计不敢看苏酒酒，也不敢看掌柜，低头答道：“她已经连赢七轮了……”


    “什么？”


    金掌柜眼睛睁得浑圆，恨不得贴着苏酒酒身上看。


    金盛赌坊的赔率远比别的赌坊高，一来背靠不二商行，他不差钱；二来，金盛赌坊的地段是他特意选的，来此处的客人多多少少气运会有所压制。能在金盛赌坊连赢四轮是最高记录了，连赢七轮的，从未有过。


    莫不是她破开禁制出老千？


    金掌柜到底见多识广，比小伙计沉得住气。


    不管之前发生什么，他先对苏酒酒作揖赔不是：“我这伙计没招待好您，还请客官见谅。”


    苏酒酒没事人一样：“掌柜的来啦，先把我赢的灵石兑现吧！”


    金盛笑眯眯问：“请问您下注的本金是多少？”


    苏酒酒扶着脑袋算：“前两轮的钱结清了，第三轮我押了十万上品灵石，之后几轮就把赢的钱连同本金一起扔桌上。有多少……我自己也算不过来了。”


    金盛的笑容僵在脸上，这笔账不用算，他干脆把金盛赌坊抵给她算了。


    小伙计见掌柜的脸色不对，上前提醒道：“掌柜的，她的钱袋子里肯定没钱，我方才要检查，她推三阻四，一定是做贼心虚，想……”


    “住口！”金盛狠狠瞪他，没有实质证据，仅凭怀疑就让客人丢面子，说出去他金盛赌坊还怎么混？


    他把小伙计推到一边，站到他之前的位置。


    “看来客官与我们有误会，来人，替客官拿东西，咱们去楼上雅间。”


    金盛握着筛盅，表面继续说话，实际不露痕迹地检查禁制是否有问题。


    禁制完好无损，难道真是这个人运气好？


    “不必了，我兜里可没有多余的钱。”


    苏酒酒还窝着火，没给掌柜的留面子。


    金盛赔着笑脸：“您说笑了，是我们招待不周，您今日的花销都记在我的账上。”


    “我没那闲工夫，就在这儿把账结清楚。”


    金盛拿着筛盅和色子，摆好架势：“听说客官连赢七轮，在下都错过了，不知您可否赏脸，让在下亲眼瞧瞧？”


    “再赢可就八番了，真的要赌？”


    苏酒酒觉得金掌柜人还不错，不想把人家搞得倾家荡产。


    先前起哄的人又兴奋起来。


    “她肯定出老千了，怕金掌柜看出来才不敢赌！”


    “跟他赌！你们见人家赢钱眼红，就觉得人家使手段，癞蛤蟆趴脚面，不咬人你们恶心人！”


    “又不是说你，你急个什么劲儿？难不成你跟她是一伙儿的？”


    “装有钱想空手套白狼，这种人我见的多了。”


    ……


    苏酒酒挺起后背，椅子背太硬，硌得腰疼。


    “金掌柜想赌，那便赌吧。不过……”她笑吟吟地环视四周看热闹的人，“只有我一个人多无聊，你们热闹看得这么起劲儿，不如一起吧。”


    金掌柜询问她：“客官想怎么赌？”


    “我跟你赌大小，其他的人嘛……就赌我赢还是输好了，只要在场的有一个人抓住我数老千，那就算我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倘若证明我是堂堂正正赢的，你们所有的身家都是我的，敢不敢？”


    听说要赌上所有身家，许多人犹豫了。


    “玩儿的也太大了，为这个赌上全部身家犯不着呀！”


    “就是，我不参加，你们谁想赌谁赌。”


    “怕什么，金掌柜在，她赢不了！”


    “我在皎月城住了十几年，从没听说过能连赢八局的，我赌了！”


    “不出老千可能吗？金掌柜肯定能抓到她的把柄。”


    ……


    几个胆大的带领之下，不少人陆陆续续加入赌局。


    金盛和众人都打起十二分精神，眼睛一刻不离苏酒酒。


    筛盅摇得只剩残影，满堂静得只听到色子哗哗作响。


    “咚——”


    筛盅落到桌子上。


    金盛伸出另一只手，做出“请”的手势：“客官，请下注。”


    苏酒酒面不改色，脱口而出：“大。”


    金盛口干舌燥，勉强吞一下口水，一点一点揭开筛盅。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她又赢了？”


    “你看到她出老千没？”


    “我我我……我不知道。”


    “我的全部身家，造孽啊……”


    ……


    几家欢喜几家愁，有人庆幸自己没赌，有人悔不当初，怎么就听别人怂恿跟着下注呢？


    金盛此次一句话都说不出，他方才切切实实看到苏酒酒没有出老千，这八次都是她凭自己运气赢的。


    此人气运太过逆天了！


    “慢着！”方才下注的赌徒想做最后挣扎，“她的十万灵石本就不存在，这次赌局不能算数！”


    “对！”


    “不做数！”


    ……


    “好，我就让你们死个明白。”苏酒酒慢悠悠站起身子，掸去衣服上的点心渣，冲金盛说道，“为表公正，就由金掌柜来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