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趁火打劫

作品:《高嫁

    谢玄一直坐在墙头上看着,见宁瑛瑛走远了才露面,吓了方知让一条。


    天生的昳丽眉目混着阳光,从斑驳的墙头上一跃而下,足尖溅起的劲风藏着勃发的秋凉。


    他顺手翻了翻方知让手里的书,看到魏朝美男传几个字,不屑一顾:“轻浮!”


    “西辞表弟?你怎么来了?” 方家和他沾着表亲,常来常往。


    “有人上京举报科举舞弊,皇上派钦差来查案,我跟着来梧州府玩玩。”


    这位爷是天之骄子,一身的富贵脾气,皇上惯的。


    他接着翻书,又看见龙凤配之类的言情话本,皱眉问:“那就是你的心上人?”


    “别乱说!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只拿她当妹妹。”


    方知让是读经史子集长大的儒生,素来守礼,考虑到女子的名声,矢口否认。


    却拜托谢玄:“她要随家里入京,到了京城,还请西辞你替我照拂一二。”


    “好几年没来梧州府,你请我吃酒吧!”


    谢玄作为京城头一号纨绔,也不是浪得虚名,拉着方知让就找去了梧州府最热闹的小南楼。


    没想到,方家的管事从后面追上来。


    “可算找见公子了!夫人有急事找您。表公子也在,正好一起回府。”


    “你回去吧!我就在这吃酒,你忙完了再来就是。”


    谢玄进了小南楼,今日正好是陈酿开坛竞拍,他在二楼找了个视野好的位置坐下,正好看到郑不懈带着随从进来。


    “小二。” 谢玄招呼。


    拿出块银锭子,问:“那是郑家的没错吧?”


    “没错!” 小二收了银子,眉开眼笑,知无不言:“郑老爷的二公子,咱们这的人私下都叫他郑二傻子。”


    谢玄嗤笑一声,再拿出锭银子放到小二手里,在他耳边嘱咐了几句。


    “这……” 小二犹豫。


    谢玄又添一锭,挑眉:“可够了?”


    ......


    “哟!郑爷来了!您每回坐的雅座都留着呢!” 小二格外热情地到门口去迎客。


    “今儿有什么好菜?都给爷端上来!” 郑不懈吆五喝六。


    “好嘞!郑爷真是大方,还记在郑府的帐上吗?” 郑不懈身后跟着几个狐朋狗友,小二却只问他。


    “那当然!” 郑不懈最好面子,一口答应。


    “爷,今天咱们家有好玩的,您可要听听?” 小二飞快地朝二楼瞟了一眼,又问。


    “有屁快放!”


    “三十年陈酿今日开坛,数量有限,只够一桌享用。”


    “还不快端上来,爷什么时候短过你银子?” 郑不懈上钩。


    “今日的玩法,与往常不同,竞价得酒。”


    郑家老太爷去世已久,家中既无买卖也无官职,只是靠着点祖宗的余荫维持着体面,在梧州府这小地方勉强过得去。


    肯和宁家这种商户联姻,不过是各取所需,宁寿长要利用郑家在官场的人脉为自己运作,郑家则是看上了宁琳琳的大笔嫁妆。


    “这……” 郑不懈看着阔气,可兜里的银子都是有数的。


    狐朋:“瞧不起我们郑爷是吧!”


    狗友:“就是!兄弟们玩酒取乐,什么时候怯过!”


    酒肉朋友,自然不肯放过热闹,一个接一个地拱火。


    “郑爷来喽!开场!” 小二也趁火打劫。


    这一嗓子,可算是给郑不懈捧到了云端上,再没有不玩的道理。


    起价五十两,郑不懈想速战速决,直接叫到一百两。


    梧州府偏远不比京城,近年来经济虽好些,可一百两买一坛酒取乐,也算是天价了。


    谢玄悠哉悠哉开口:“二百两。”


    “二百二十两。” 郑不懈咬牙,心里盘算着身上的玉佩能当几个银子。


    狐朋:“那是谁啊?”


    狗友:“没见过,听口音像是外地来的。郑兄,咱可不能在外地人面前露怯!”


    中间又有人抬价,转眼就被抬到了三百五十两。


    谢玄又开价:“五百两。”


    小二当众问:“郑爷可还要加价?”


    郑不懈被架在火上烧,又不肯丢面子。


    “五…五百五十两。”


    谢玄:“七百两。”


    “你大爷的!找人抬价框本少爷是吧!” 郑不懈勃然大怒,拉住小二耍无赖。


    “郑爷冤枉小的,这酒,三十年才开出这么一坛,老板给附近州县的达官贵人都发了帖子。郑爷您嫌贵,还有大把人抢着要呢!” 小二跪地求饶,说话却让郑不懈下不来台。


    狐朋狗友哪管郑不懈买不买得起,只盼着热闹越大越好,最好能尝尝三十年的陈酿。


    “谁说郑爷买不起!”


    “就是!一…一千两!” 郑不懈哑巴吃黄连,这时候退出,以后还怎么混?


    谢玄朝他走过去,似笑非笑


    “这酒归你了。郑二傻子。”


    “站住!”


    “怎么?反悔了?小二,郑爷出不起银子,这酒,还是给我吧。” 谢玄存着心捉弄他。


    “他爷爷的!小的们!给他点教训!” 郑不懈被一千两激得脑子发昏。


    谢玄抬脚踢了长凳飞过去,虾兵蟹将乌压压倒了一片,又随手在果盘里抓了颗核桃,直接打中了郑不懈的眼眶,吱哇乱叫成一团。


    “酒来喽!郑爷,老板说给您打个九折,九百两。” 小二兴冲冲跑过来,讨银子。


    “少来!哪有一坛酒九百两的!真当爷是好骗的?” 郑不懈不认账。


    “郑爷的意思……要赖账?”


    “这回就算了,下次再敢骗我,小心你的狗腿!” 郑不懈理不直气也壮。


    “老板有话在先,今日不管谁敢赖账,一律拳脚侍候。郑爷这样,小南楼以后没法开门做生意了。” 小二竟是个意料之外的硬茬。


    “耍横的?把你们老板叫出来。”


    “郑爷急糊涂了,小南楼的老板什么时候露过面?”


    店里的伙计团团围上来,郑不懈也知道这小南楼有官家背景,见他们动真格的,也有点怂。


    “我…我…回家里取。”


    “不好意思郑爷,老板说了贵重物品,概不赊账。” 小二皮笑肉不笑。


    宁瑛瑛带着丫头们出来采买路上的吃食,看见热闹也凑上来,理清了来龙去脉,心里一动,出面解围。


    “我这有块上好的玉佩,小二,可能抵得过酒钱?” 宁瑛瑛从腰上摘下块成色极好的羊脂白玉。


    “不好意思姑娘,老板说了,只收现银。” 小二拒绝,像是存心为难。


    顿了顿:“姑娘不如和那位爷换。”


    宁瑛瑛这才注意到谢玄,出神了片刻。


    他倚着门站在阴影里,摇着扇子乐陶陶看郑不懈的笑话,那股少年意气风发的劲儿满的快要溢出来。


    这才是美男啊!


    她轻咳一声,说话也客气起来:“我这块玉佩值上千两,想和公子交换张银票,公子可愿意?”


    谢玄又看到宁瑛瑛,没什么好感,还以为是她和郑家是一伙的,讽刺:蛇鼠一窝。


    好好的美男子,可惜长了嘴。


    宁瑛瑛白了他一眼,回击:“不换算了,你骂什么人啊!”


    “让他跪下认个错,我就和你换。” 谢玄不愿意和她多说,只照顾下方知让的面子,松口。


    “放屁!我有什么错!” 郑不懈这时倒是硬气。


    谢玄抬脚,又一颗石子打到了郑不懈的穴位。


    他身上又疼又麻,嘴也软了:“好祖宗好祖宗我错了!”


    宁瑛瑛实在看不下去,太丢人了!


    踢了一脚他的膝弯,郑不懈腿也软了,跪下。


    “公子满意了?” 宁瑛瑛问。


    谢玄皮笑肉不笑,把银票扔在地上,接过玉佩,走人。


    郑不懈这时却眼尖,看见了银票上的谢字,大惊:“谢家?你是谢家的人?”


    郑不懈呆了,连他这个浪荡子都知道郑家和谢家的过节。


    大魏开国皇帝为了增强军事力量,实行世袭领兵制,定远侯府的兵权五代单传,最后传到了女将军穆景云的手里。


    穆景云嫁给靖国公谢意安后,生下长子谢玄。


    当时,郑家老太爷还在朝中,因嫉恨定安侯府和靖国公府的权力,在谢氏夫妇出兵平乱时,偷偷将军情泄露给敌方。


    因此,定安军大败,谢意安带着谢玄在西南流亡千里,九死一生,穆景云重伤血崩而死,埋骨他乡。


    郑家老太爷不得善终,连累满门被贬回原籍梧州府,三代不准科考。


    定安侯府的兵权在穆景云死后被收回兵部,靖国公府下野不问朝政。


    虎狼之师散了,这些年只能靠怀柔政策应敌,西南边境再没个安生日子过。


    谢玄的血液里有流亡的耻辱,有败兵千里的不堪与愤怒,像火一样灼烈,想刀锋一样尖刻。


    他长成了热血沸腾的青年,习文、学剑、钻研兵法,像将要脱弦的箭,直指前程。


    只是可惜,他连一兵一卒也无,每每请旨带兵西征,驳回他的借口花样百出。


    渐渐地,他也算看明白了,皇上只想把谢家这头狼养在后花园里,在歌舞升平里消磨心智。


    可悲可喜,谢家成了皇上的宠物,但也意味着,他可以对除了皇上的任何人,偶尔呲牙,亮亮爪子。


    比如现在,他眉眼是冷的,唇边的笑也是冷的。


    “回去告诉郑家人,定安侯府的恶鬼,来索命了!”


    宁瑛瑛把软脚虾似的郑不懈送回郑府,进了院子,果然看到姐姐又顶着日头站在婆母院子门口立规矩。


    “姐,又怎么了?” 宁瑛瑛问。


    侍女也陪着宁琳琳跪在一旁,气得直淌眼泪。


    “姑娘回来,提起要与姑爷一起跟家里进京的事,夫人大怒,说什么也不答应。”


    宁瑛瑛去前厅说了来龙去脉,给郑老爷气个仰倒,一脚把郑不懈踢出老远。


    “定安侯府!他长什么样?”


    “王八蛋!害我!” 郑不懈回过神来,大骂。


    “是个年轻的公子,跋扈得很。” 宁瑛瑛补充。


    心说,凶神恶煞的,白瞎一副好皮囊。


    平心而论,方才那人的长相,可比她看的大魏美男子传里的画像好看多了。


    郑老爷心里琢磨着,姓谢,又是定安侯府的人。手一抖,茶水扣了一身。


    回神,“多谢宁家侄女。”


    “害!都是一家人嘛!谢什么!” 宁瑛瑛非但没听出逐客令,反倒坐下了。


    “家里事多,就不留世侄女吃饭了。” 郑老爷又说。


    “不客气,取了银子我就走。” 宁瑛瑛笑眯眯的,嘴边漾出两个小梨涡。


    郑老爷本来是想装糊涂的,闻言脸色一僵。郑府月月闹亏空,一时半会,哪凑得出一千两现银。


    “去将大公子和大房媳妇请来。” 郑老爷吩咐下人,又想搬出她姐姐。


    “不用折腾姐姐。郑伯伯要是手头紧张,我也不是非得要这银子,九百两而已,算不了什么!”


    宁瑛瑛这孩子,打小就脸皮厚,想什么说什么,像是没看出郑老爷脸色发绿。


    话锋一转,表明来意:“就是……我要随父亲去京城,很舍不得姐姐。姐姐又放不下姐夫。我就想请姐姐姐夫一道去京城,小住几天……”


    “不行!” 郑夫人断然拒绝。


    “好说!好说!只是小住几天,再说,不凡去送岳丈一程也是应当的。” 郑老爷按住夫人。


    只是去趟京城,省了一千两银子,这买卖划算啊!


    宁瑛瑛眉开眼笑:“那就这么说定了!”


    郑不懈插嘴:“那银子……”


    “一家人嘛!分什么你的我的!不用还了!”


    她自幼跟在富婆祖母身边,私房钱攒了不少,别说一千两,就是一万两能换姐姐自由她也愿意!


    雀跃的像是只出笼的鸟儿,刚要走,回头又添了一句:“对了!郑伯伯想必不愿意在亲家面前丢脸面,我也怕挨骂,这事……咱们保密吧!”


    “这丫头!” 郑老爷不跟小辈计较,何况的确理亏,正是气笑了。


    “死丫头!” 郑不懈可不领情。


    “一个庶出的丫头,耀武扬威的!不愧是商户家教出来的,没嫡没庶,没规没矩!” 郑夫人气不顺。


    “管好他!再有下次,我连你一起罚!” 郑老爷转念想起谢家的麻烦,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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