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剧本向来不是问题,问题是创新和实践结合度。

    闻婴写东西向来一绝,她脑子动得快,灵感一个一个冒,温亭求实,专业性强,细节挑得很多。她们一说上来就忘时间,最后闻婴干脆把东西搬到温亭家,两个人同吃同睡。

    闻婴之前疑惑陈斓为什么不拒绝也会心软,直到邝照京似乎发现闻婴没那么抵触他,而且找到了参考,开始学着陈楠时不时过来给她投喂。

    但是这人比陈楠高明在于他有内线,闻秋然丝毫不在意,大大方方跟孩子她舅舅分享这个挑嘴孩子都爱吃什么。

    而且更可恶的是,他似乎知道了这几天闻婴晚上不上晚自习,变着法在闻婴可能出来买饭或者休息的点出现在她的固定路线上。

    的确晚上没吃饭的闻婴:“……”

    她今天把长头发全部挽起来,用一个尾端带小灯的簪子固定,上身是白色的软纱短袖,蓝色图纹的刺绣和湖蓝色的阔腿裤相呼应,又古典又漂亮。

    她深吸了一口气:“你怎么又过来了?”

    九月底的树还是绿意葱茏的,邝照京的手放松地搭在方向盘上,“我订了你们学校附近那家汤锅,一个人吃好浪费钱,你也一块?”

    闻婴瞥过这人手上那块绿水鬼,无语片刻。

    她揉了揉额头:“今天没时间,你要想吃饭你去吧,我今天去和那个老师拿服化道的东西然后试穿衣服,而且亭亭还没吃饭,我得给她带回去点。”

    邝稚京活动了一下脖子,凉凉道,“我刚看见沈知川拎了饭进去,你别告诉我他俩不熟——这俩小孩当年去山上还是坐的我的车。”

    说了一半瞎话还露馅的闻婴:“……”

    邝照京:“上来,送你过去,一会你要没时间就打包点吃的。”

    他一边看导航一边道:“小女孩家家的,一个人安全意识怎么回事——哪条路?”

    闻婴:“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不是一个人去?”

    邝照京眯了眯眼睛,眉尾的红痣随着他的动作而动:“谁?”

    “我。”

    这声音出来的时候,两个人同时回头。

    陈珩应该是刚洗完头,发尾还带点潮,黑发柔软铺在额前,减弱了几分他五官带来的攻击性。简单的白T牛仔裤,但正好和闻婴这一套有点遥相呼应的意思。

    系统已经不想说话了。

    它的宿主从看到邝照京那一刻气压就直线下降,唇抿起来,属于不怎么愉悦的状态。

    陈珩放学习惯在门口等闻婴,带她去吃点什么,让这个绷得死紧的人放松一下,但邝照京格外偏爱这个时间段,两个人基本属于天天都能打照面。

    本来是没什么问题的,但陈珩从第一面开始就对邝照京有了强烈的负面印象(针对我们对谁都不太有感情的珩哥来说的“强烈”,系统注),他又见过这人一天到晚过来学着陈楠给小闻送吃的,因此格外看这个舅舅不顺眼。

    而且他现在还有点说不出的占有欲,不过这就没必要提了。

    邝照京则更简单,他其实不怎么在意十七八岁小男孩,但他心里总以闻婴父辈自居,因此看闻婴可能喜欢的男生格外不顺眼。

    属于相看两生厌。

    陈珩站在闻婴身边,皮笑肉不笑:“今天还是送小闻去吃饭吗?她有事。”

    邝照京眼梢飘过他,没回话,只是手撑在方向盘上问闻婴:“你不是说你没对象吗?他在追你?不然天天等在外头干什么?”

    成年人向来奉行必杀。

    但是唯一可惜的是他没把握好闻婴是什么心理。

    闻婴反应明显更大,肉眼可见小姑娘几秒之内耳根红得要滴血,恼怒道:“关你什么事?想点别的吧你!”

    被迁怒的邝照京:?

    上回不还面不改色吗?现在小女孩脾气都这么喜怒无常?

    他哪里知道女孩在喜欢的人面前都会下意识拘谨,更不会主动提这方面话题,属于无妄之灾。

    闻婴报了一个地址:“宁乐大道和平安街交叉口往东五百米那个体验馆。我要跟他一块去,你送不送?”

    陈珩的火气一下子就降了。他以拳抵唇,轻轻咳了一声。

    其实仔细看,会发现这人脸侧也是红的。

    闻婴的话像在跟长辈撒娇了。

    邝照京听话听音,能听出来闻婴跟他亲近些的语气,他英俊的眉目舒展,决定哄着外甥女。

    “送,你俩上车。”

    迈巴赫的里面的氛围灯确实好看。

    两个人一进车就被一人递了块黑巧,“先垫垫,你们从去到来这一趟时间不会短。”

    两人都道了谢,邝照京一边打方向盘一边道:“我听你姑姑说你是弄了个改编的舞蹈?那温亭怎么办?”

    闻婴剥开包装纸,“我想让她参与进来……亭亭不应该就这样一直在台下的。”

    邝照京被女孩子的细腻心思逗笑了,他抬头看了一眼后视镜,“那你想没想过她还想不想上台?强人所难不是好事情。”

    闻婴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回答道:“我没想着你这么细心啊……想过,她是想去的,我问过。我要做的就是做好不会让别人看出她双腿的道具。”

    邝照京笑了一声:“那看起来是我操心过头了。”

    这个时候其实有点堵车,夕阳的浮金在云上铺开,艳色沾染在云尾,人潮如海。

    幸好肚子里有快分量不小饱腹感还强的黑巧。

    开到的时候闻婴让他们在车上等,“很快的,我直接验了货就把衣服和道具拿走,没必要跟我下去了,哥你先帮我找家店,一会咱们吃点。”

    闻婴得意洋洋冲侧过头听她讲话的邝照京一挑眉,“让你看看我们阳城自己好吃的都有什么,汤锅哪有我们本地小吃得劲?”

    最后一句话带了一点阳城的口音,尤为可爱。

    邝照京唇边延出浅淡的笑意,点了点头:“我等着瞧。”

    等闻婴下车,车上一霎陷入静默。

    陈珩先打破这片沉默:“往前走五十米,左手边有家铺子,里面的小馄饨、煎饺和凉皮她都喜欢。她说您是粤城人,如果喜欢甜食,那家铺子旁边的蜜豆沙冰不错。”

    邝照京抬眼打量了一下:“好,等她来。”

    他半阖上眼,曲指在方向盘上敲,“我看过你们资料。你照顾她很久,那样的环境下我真的该谢谢你……你很喜欢我外甥女?”

    但是闻婴这边并不顺利。

    她仔细地看了下衣服,确定质量和尺码没有问题,然后问那边的老师:“这个没问题,我当时跟您租和修改过的道具呢?”

    “已经做好了,但是……”那位老师面露难色。

    闻婴挑眉:“怎么了吗?”

    “怎么是你?”

    闻婴回头。

    那女孩子手上还按着闻婴当时点名要的东西,漂亮的脸上一派骄矜,“这东西挺好玩,木头手感材质也都不错,我要了。”

    旁边还站着个熟人……哦不,是两个。

    陈楠和黑西装。

    闻婴头开始疼。

    她心想怪不得这两天没看到陈楠,原来是又被这个黑西装给缠上了,但是这女孩是谁?

    她有点疑惑的眼神极大刺痛了这个女孩儿,那姑娘不可置信:“你不认得我了?”

    “有点眼熟。”闻婴思索,“你是哪位?”

    认不出来,但是不耽误知道是占用她道具的,所以嘲讽一把无所谓。

    陈楠也愣了。

    她愕然:“小闻,你怎么在这里……?”

    “陈阿姨。”闻婴和她笑眯眯打了个招呼,“我来要我的道具和衣服,陈斓跟你说了吧,我们文艺汇演来着?”

    陈楠思索了一下,点头:“那我知道!那你快点忙你的……”

    “这个就是我的。”

    闻婴有点不好意思地看了陈楠一眼,然后指了指女孩手里的东西,“同学,这是我订好改造过的东西。”

    识相的就该拿出来。

    女孩先看了一眼东西,然后语气逐渐不可置信:“你真不记得我了?”

    闻婴诚恳:“真不记得。”

    女孩明显被气了个倒噎。

    那黑西装连忙上来,“这位是晏家小姐!”

    “……您旁边儿还是晏家太太呢。”闻婴无语片刻,突然回忆起了什么,重新看了一眼那个女孩,“……当时想打亭亭被我拦下来那个?”

    女孩气结:“我又没打到!你还推了我一把!”

    “哦,那对不起。”闻婴毫无诚意,“现在能把东西还我了吗?很急,我现在还要走。”

    女孩似乎也有点臊,“他们当时给我推销的时候也没说……哎呀你拿走吧拿走吧!真晦气,不在这玩了!”

    “哎呀您看上了就拿着吧!这个也不值几个钱!”

    那边的馆长连忙过来满面堆笑,“这位也只是租定,我们再给她另外找一件就行了!”

    闻婴:“……”

    女孩:“……”

    两个人一时面面相觑,闻婴明显从女孩眼底读到了“这回不是我我没有你别动我”的情绪,火气还没上来就下去了,还忍不住想笑。

    道具老师:“我们和这位顾客当时也商量了很久,馆长您……”

    “我们再商量不就好了嘛!”馆长明显是被那句“真晦气不在这玩了”戳到了神经,连忙拉着女孩,“您也别生气,我们再看看?”

    女孩:“不是你们给我推荐别人订了的还不说出来,这是干嘛?”

    陈楠也有点无语,但黑西装明显就趾高气昂起来:“股东晏家的人来了,你们都不知道客气点吗,我们看上了不还是我们的?

    馆长面色通红,连连道歉:“对不起,对……”

    然后他的话被打断了。

    黑西装这话很狂,不仅闻婴侧目,女孩也皱起了眉头。

    但是闻婴还是快一步。

    “哇。可是你不是姓徐吗?前几天跟着陈阿姨今天跟着她,你也改姓氏啦?”

    黑西装脸涨红了。

    他记得这个女孩,上回也是她光明正大在一群人里嘲笑似的看着他,也是她放声大笑打断他的话,这人不过就是个小县城出身,她凭什么!

    “管你什么事!小家子气的县城妞……”他冷眼打量女孩儿,“别以为跟着晏家小少爷混就是能跟我们说上话了,你要是识相,就该把这东西自觉让出来!”

    闻婴只是抱住双臂,唇角一勾。

    但是这下陈楠和女孩的脸色都变了。

    陈楠:“徐昌盛,你在说什么?”

    女孩:“徐昌盛!你他妈放什么屁呢!爸爸说了出来不让咱们在外面招摇过市,今天也就是遇见二婶了一块玩,你这是干什么?”

    黑西装明显没想到这温软可欺的夫人和骄矜大小姐一齐对他发难,一时间有点震惊。

    然而大门口有道带着冷嘲的声音已经响了起来。

    “我怎么不知道晏家什么时候这么如日中天了,一千公里之外阳城都是它底下分支?这是要干什么,城市独立还是联邦制?”

    话音未落,就有两个人前后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