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只能听到呼吸声。

    闻婴感觉陈珩碰到的地方都在发烫,他的小臂卡在她肋下,动弹挣扎都是个尴尬又暧昧的姿势。

    她在整张脸都红透之前抓紧挣了挣,“行了行了你自己来——嘶!”

    后腰那块因为闻婴的动作猛地疼了一下,她没控制好表情,一时间有点扭曲。

    他们贴得极近,陈珩看得清她脸上任何变化,一时顾不上尴尬,皱眉:“怎么了?哪里疼……我卡住你哪儿了么?”

    当然是后腰撞的伤。

    刚才闻婴没管,现在一动起来才发现疼得很。

    闻婴不想让陈珩管,敷衍道:“没事,一点小伤……你干什么!”

    陈珩弯下腰,抄在她腿弯处,不怎么费力把她横抱起来。

    他轻嘲:“你哥一点伤咋呼半天,你自己就是啥事没有,闻婴,背着我当自个儿当英雄呢?”

    闻婴从来都是陈珩一叫大名就老实。

    此时更别提是横抱,瞬间消音。

    闻婴因为悬空,下意识就攥住了陈珩的衣服,无袖的领口被她扯住,陈珩也不是很在意,任由她拽去,然后轻轻一脚踹开了虚掩的房门。

    陈珩洗澡很勤,身上还是那股薄荷的清淡气味,此时却浓烈得让人无法忽视。

    心跳声震耳欲聋。

    闻婴被轻轻放在她床上,陈珩垂下眼,手肘撑在她旁边,语气有点严厉:“哪儿受伤了?”

    陈珩其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在想什么。

    他思绪很乱,只能撑着大哥的架子,才能保证自己不想七想八。

    但是闻婴不知道,她只觉得自己好他妈变态,现在面对一个严厉的陈珩感觉自己更腿软了,而且脸红心跳完全说不出来其他话。只能翻了个身,把脸埋在枕头里,指了指自己的腰,闷声道:“撞着后腰了。”

    她床单都是深深浅浅的大片青色,是那种很古典的床被。

    闻婴在床单质量方面很挑,这一点是和闻姑姑学的。大小姐的娇生惯养不是说说而已,床被都是绸缎一样的触感,但是她不怎么挑颜色,选这个有点老气的青色纯粹是突发恶疾……但是深色的青更衬她白。

    闻婴向来会挑衣服,夏天穿得好看也凉快,正肩的T恤垂感很好,是那种卡在腰部的短款,长牛仔裤衬得她比例极好,少女的玲珑窈窕在伏在被褥中的时候可以更加清晰看出来。

    陈珩觉得自己有点心梗。

    他心里一边想训女孩子提高防护意识,即使是他也不能过于亲近和相信了,一边满怀歉疚地监守自盗。

    可闻婴如果在闻秋平的事情之后还能信任异性,是不是至少证明她没心理阴影了呢?

    ……但是乖乖,即使是陈珩,也不能信啊。

    陈珩移开视线,低声问她:“跌打损伤的药在哪儿?”

    “我桌上,就卧室。”

    陈珩眼睛一扫就看见了那瓶云南白药,看了看红白瓶子的日期,又掂了掂分量,皱了皱眉:“你什么时候又受伤了?喷了这么多。”

    闻婴没在意,闷声闷气道:“之前不老崴脚么,用了几回……嗨呀哥哥,求你,别骂我了,我都受伤了,不训我好不好?”

    无意识就软下来的腔调。

    陈珩本来也没想训她,只是心疼这人明明生活上那么挑,自己肉体凡胎却不知道照顾自己的身体。此时心软,也就没回话,摇匀了药瓶,“你自己来?”

    再借闻婴八百个胆子她也不敢让陈珩给她在后腰上药。

    闻婴几乎是瞬间就接道:“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她撑着手臂就要起来接药瓶,但是没想到后腰发力就疼,刚起来腰就不由自主塌了下去,“嘶……”

    “躺在那儿别动了。”陈珩感觉今天自己眉心就没放开过,“撞得不轻,当时怎么硬撑了一路都没说?”

    “当时也没觉得疼……”闻婴觉得有点丢人,感觉自己活像是压根不会照顾自己的废物,“我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

    女孩儿的腔调委屈得很。

    陈珩失笑,“能把自己养这么大,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知道?没要说你,你好好躺那儿别动了,今天又不是你的错,别难受。衣服下摆稍微撩起来一点,我怕你看不见不好上药,我给你弄。”

    说不看太假了,现在不是想其他的时候,得把伤处理了看看严不严重,要是严重现在就得去医院。

    闻婴把衣摆往上卷了卷,露出纤瘦白皙的腰。

    很大一块淤青横亘在后腰和侧腰的位置,因为白越发显得触目惊心。

    青的中心隐隐还泛紫,伤得不轻。

    陈珩扫了一眼,低声问:“我要按一下确定你疼得多厉害,如果要严重咱们就去医院,腰能碰吗?”

    闻婴闭了闭眼,觉得她今晚不用睡了。

    她耳朵尖整个都是红的,没作声点点头。

    陈珩说了句冒犯,确定了一下手心温度没有很凉,尽可能不碰其他地方,稍微用了点劲按在伤处:“这里很疼?”

    掌心烫得闻婴腰间战栗。

    她微微蜷起来:“对……但是没有疼得受不了。”

    问题不大,陈珩没感觉里面有淤或者不对的筋骨,略略放下心,用手半遮住腰,然后喷云南白药,把要滑进被褥和裤腰的药液抹开。

    陈珩掌根用力,掌心干燥温暖,揉的力道适中——是给没事就弄一身青,然后光膀子过来说“哥你帮我按按”的陈斓以及动不动就受伤的陈启东所赐,他很会按摩。

    室内安静得要命,只能听见空调的嗡鸣和药液在皮肤上咕滋的水声。

    闻婴毕竟是姑娘,面皮儿薄,现在干脆自暴自弃,把脸扎进枕头里不说话了。

    不对劲的是陈珩。

    他抹药的时候确实是心无旁骛,因为要是看着这一大块淤青还能想别的,那确实是活畜牲,但是抹完要揉开淤肿,他手掌放下覆盖了闻婴几乎整个后腰,体型的差距是视觉上不用感受就能体会的强烈冲击。

    他能听见自己错乱的心跳在胸腔里沸反盈天。

    陈珩仓促挪开视线,给闻婴盖上旁边的被单,低声道:“好了。”

    他没让闻婴起来送,他们这一趟折腾饭都凉了,陈珩无所谓,但不想让闻婴吃凉的,他一边开火热了闻婴的麻鸭面,一边自己就着凉了的虾粥把馅饼吃了。

    年轻的男孩子吃饭总是狼吞虎咽。

    他很快吃完,把垃圾放在垃圾桶里,顺便把垃圾袋绑好放在门口打算一会带走,然后洗个手,把已经热好的面盛出来,放在桌上跟闻婴说了一声才离开。

    陈珩几乎是落荒而逃。

    陈斓因为宋昼舟想让他再把那个大题的做法演示一遍,折腾到七点多才回来,七点多天色还挺亮,而他哥居然什么也没做,只是交叠十指坐在窗户前出神。

    陈珩的手指很长,这样在夏天的天光前可以很清晰看见如玉的指骨和分明的关节,再细看,会发现还有写字做家务磨出来的薄茧。

    陈斓有点纳闷,把钥匙放在鞋盒里,扬声:“哥?”

    陈珩这才回神,淡淡应了一声:“回来了?”

    陈斓心下觉得不对劲,但他瞥了一眼他哥有点泛红的眼尾和低气压的表情,非常自觉没有问他是怎么回事,只是把宋昼舟刚才给的两袋小面包放他桌上:“宋刚才给的,我不吃甜,放桌上了啊哥。”

    陈珩也不怎么吃甜……嗜糖还不敢多吃的是闻婴。

    陈珩喉咙发紧,轻声应了个“好”。

    ……一会要问问她还疼那么厉害吗。

    但是现在问真的感觉好尴尬。

    再等一会。

    陈珩按亮了手机屏幕,又沮丧地按灭。

    他不知道的是,几栋楼之隔的地方,抱着枕头的女孩儿也同时按亮了手机屏。

    手机被攥得温热,而闻婴只觉得后腰发烫。

    芥子南天。

    系统面无表情:“我的能量已经撑不住了,主理人留下的防护膜也在消退……我保护不了他们太久,会有越来越多的势力侵入。”

    红发少年人的脸色也不好看。

    他沉默半晌,才涩声道:“能撑十二年……你和她都尽力了。”

    系统:“如果没有出大事,上面不会再对我们这个小世界关注太多,弄死几个孩子主角太容易……除非出现重要角色死亡或者受伤。你再让我想想办法。”

    红发少年:“可是A-006,你也是血肉之躯……你能不能为自己想想!”

    他越说越着急:“我知道你想让‘宋昼舟’成为活靶子,也知道你们可能私下里达成了什么协议……但是他就是人类的你,你就是系统数据化的他,你们说到底是同一个人!你能不能不要没事就伤害自己?”

    系统失笑。

    系统轻声道:“我早就不是人了,B-001。如果当年不是他们保护我,我是最先被碾灭到系统空间,在‘诸神王座’魂飞魄散的子神二代。”

    “一个系统活了这么多年确实没意思。”他漂亮的蓝眼睛里都是释然,“如果不是陈珩做我的宿主,我可能现在都撑不到。”

    B-001深深看着他,别过了脸。

    他抹了把脸,涩声道——

    “好。”

    回到陈珩身边,系统倒没有那么多伤春悲秋的情绪。

    它只是按日常处理宿主的任务,然后通知陈珩:下一个是有关动物的,可能是虐猫或者虐狗,这段时间你多留意一点附近的小动物。

    陈珩好不容易收敛了心神,此时正在订正错题。

    他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我明天去自习,在家呆着难受,睡了这两天也差不多了。

    系统“嗯”了一声,然后问他:你控制面板怎么回事,温度这么高?你着火了?

    系统不说还好,说了陈珩再一次耳热。

    他深吸一口气,否定:不是。

    陈珩有点支吾,只是道:我觉得我有点不要脸……你让我再想想再跟你说。

    系统有点想笑,但是它憋住了。

    他手动截了个图,应下:好,那你记得和我讲。

    接下来几天陈珩又回到了分校,和本班同学一块上自习。

    沈知川比他晚回来一天,很是诧异:“回来这么早?休息好了?”

    陈珩:“在家呆着也难受,不如回来。”

    闻婴上楼来给陈珩送钥匙,碰上两个人在外面聊天:“陈珩……知川哥?”

    沈知川穿了个白色的短袖衬衫,清爽又好看,笑起来桃花眼弯弯,“小闻?怎么上来了,找你陈珩哥?”

    闻婴今天是黑T恤,前面是纯色的设计,背部有夸张鲜明的涂鸦,麻花辫散在肩上,戴着贝雷帽,很有那种反差的文艺范漂亮。

    陈珩下意识想上前,但突然耳热,脚下不知怎么就没动弹。

    “嗯,送钥匙。”闻婴笑起来,“知川哥也回来学习吗是?”

    “嗯呐。”

    沈知川瞥过身边人有点踌躇的反应,突然明白了宋昼舟那个乐子人的乐趣在哪儿。

    然后他上前两步,微微俯身,帮闻婴拂落了她帽子上的叶子:“落上东西了。”

    他们两个人身高差正好是闻婴到沈知川肩处,一黑一白,两人长得好,衣品极佳,在一块竟然说不出的养眼。

    陈珩心里头隐约觉得不舒服,但是只是垂下眼。

    好在下一刻闻婴就后退一步,弯起眼睛:“谢谢知川哥。”

    然后径直走过来,示意陈珩伸手。

    ……有些一米八七的男的看起来失落得像被人遗弃在角落还不敢上前看主人的大狗。

    但是闻婴也只敢在心里头悄悄愉悦自己一下然后嘲笑自己自作多情,她的高敏感在陈珩这向来失效……因为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是自己想多,所以一律归咎判断不可信。

    陈珩抬眼看她,手乖乖伸出来:“你腰怎么样了?”

    闻婴面色一僵,感觉有些地方隐约又有烧起来的架势,“还好,现在不耽误做题。”

    陈珩皱眉:“别久坐,你发力它就疼,按时喷药。”

    闻婴眼睫微动,没抬头看他,低声说好。

    沈知川以拳抵唇,轻轻咳了一声。

    ……确实有点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