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束
作品:《非典型男白月光打工实录》 黑框眼镜一直紧紧握着闻婴的手。
她的掌心纹路很粗糙,还洇湿了汗,冰凉而粘腻。
她似乎是感觉到自己的汗都沾在了闻婴手上,尴尬地想要收回来,但是闻婴没什么神色,只是握紧了她的手掌。
干燥而纤薄的手能摸得到骨骼,却有令人心安的力量。
平三雪比闻婴更高一点,两个明明纤瘦的姑娘一左一右站在她身侧……好像那些人再可恶,也没那么让人害怕了。
她们倒完了餐盘里的剩菜,又做戏做全套,来到了阳城一高人很少的厕所二楼小隔间。
这里很少有人来,更何况是中午睡觉的点。
闻婴这时候才略略松开了手。
黑框眼镜认出了闻婴:“你……是不是陈珩的妹妹?”
闻婴略略有些意外:“你认得我?”
黑框眼镜看着她,轻轻笑了:“我们分班之前是一个班的,但是他分班学的文,所以现在我在他隔壁。我记得你,你总大课间和放学的点来,因为当时还在初中部,没时间,跑不及,是不是?”
这时候这姑娘才有几分学姐的模样,温和,腼腆,内敛……成绩也好。
毕竟陈珩隔壁是理科重点班,他分班之前也是重点班。
闻婴有点不好意思,点头说是,“学姐好,我叫闻婴,她是平三雪,我朋友。”
黑框眼镜弯起眼睛,“我叫徐宁。今天真的……谢谢你们。”
两人赶紧摆手,但是平三雪实在不理解,问道:“姐姐,你为什么不告诉老师他们这么欺负你?”
“说了,没用,他让我反省为什么是我——而且评价是丑人多作怪。”徐宁自嘲一笑,“毕竟那三个男生成绩都不赖,有两个最近还在参加计算机竞赛,相比一个在重点班毫不突出的我,选相信谁不是心里有数?”
她漂亮明媚的眼睛藏在黑框眼镜之下,被近视镜片缩小了很多,却把干净清透的瞳仁映照得更清楚。
黑色底下藏着火光。
两个姑娘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
“我记得你们好像和沈知川也认识,替我帮我道声谢好吗?上回要不是他,我被堵到巷子里都不知道怎么办。给他送个奶茶还被当成表白了……怪对不起人家的。”
闻婴觉得喉咙里发堵。
她涩声答应,然后问道:“那你呢,你怎么办?”
“我?我再忍忍。”徐宁眼睛里还带着笑意,柔软而坚定,“他们打扰不到我很多,在班里有监控,我下课不出去,放学我和朋友一块回家——”
“我的户口要迁出咱们省了,我成绩在这里不算很有竞争优势,我妈妈打算给我高三转到津城,高二下学期期中考完我就过去,再过几个月就好了。”
她声音很轻:“我妈和老师反应,他们说我矫情……我没办法。”
这话其实都是悲哀。
因为没人做主,所以不得不转学。
因为成绩不够拔尖,所以即使是重点班的学生,也要把户口迁出高考大省来减少竞争压力。
因为不能反抗和拒绝没有用,所以只能忍耐。
“考虑过曝光吗?”
“考虑过很多次。”徐宁轻声道,“但是我学籍和户口一天没转走,他们就能一天给我使绊子……我做不到。”
他们说得不止是骚扰她的人。
老师,领导……注重所谓“名誉”的人。
中午阳光很好,光瀑里能看清上下飞舞的细小尘埃。
寂静而浩大,却身不由己。
三个女孩一时都无言。
闻婴掏了掏兜,把那支刚才藏在兜里的胡萝卜形状的录音笔拿了出来:“我刚才录了全程,如果你真的想往上告给教导主任,是完全可以的,而且有监控作为辅助……我相信能给你这几个月安生。他们欺负是看你没法拿他们怎么样。”
她身形单薄,却意外地坚韧:“……我讨厌认命,姐姐。”
徐宁惊愕地看着她。
但是闻婴只是把那只录音笔给她,轻轻松松笑了笑:“姐姐拷贝完了记得还我……我半月考完还得复习。”
“好……我会很快还给你。你是几班?”
“高一文重就一个,姐姐考完记得来找我们玩。”
闻婴和平三雪先离开。
她们今天耗费的时间已经不少了,现在得回教室睡会,然后还得爬起来写作业背书——明天半月考。
高中生,没有满脑子其他想法的机会。
考完周六上午的文综,闻婴趴在桌子上奄奄一息。
“傻逼的大马哈鱼……我怎么知道那熊在溪流里怎么才能抓到它……”
她同桌也被折磨得不轻,最后十五分钟极限写大半张答题卡,手还在抖,“真离谱啊,还让我好好写历史小论文,我每次都是靠直觉五分钟写完,哪有时间好好构思……”
班里头哀嚎一片。
这回两个半小时文综格外的难,好多都是高考题改编,对这群分班没多久的孩子来说还是太难,一群小孩儿们面无人色。
连续两个半小时注意力高度集中,乍一放松下来感觉脑仁疼得要死。
闻婴脸色发白,按了一会太阳穴,才开始收拾书包。
她有条不紊整理自己要带回去的书,心里头盘算作业和练习背诵的量,平三雪对放学这件事不是一般的积极,已经收拾好了全部,背上书包在闻婴旁边等她。
但是这时候突然不少人惊呼。
周六上午是没人监考的,老师都去开一周一次的调研会了,基本全靠自觉以及班里头的监控录像。
所以此时走廊里来来往往的都是学生。
闻婴被过高的声浪震了一下,有些头昏,但是她只是掏出装薄荷糖的盒子,拿出来一个压在舌底。
是陈珩上回送给她的那一把……她舍不得全吃完。
但是平三雪咂了下舌。
她哗然笑开了:“闻婴,找你的。外头。”
闻婴撩开眼皮,往窗边一瞥。然后头疼地撑了一下额角:“你再笑我弄死你了姐姐。”
窗外赫然是当时找陈珩帮忙转告的那个男生。
他今天换了身挺帅的打扮,挺高,卷毛和宋昼舟那种不太一样,但也很好看。一身都是黑灰色系,但是又戴了不少金属链子手环之类的,叮铃咣啷乱晃,很有那种校园文不太务正业的男主的感觉。但是笑容干净得很。
怀里还抱着一个礼盒和一小捧花。
可惜,闻大小姐瞎。
她刚考完试,浑身散发着怨气,平等憎恨世界上每一个没被考试折磨得死去活来的人,此时抬了抬没来得及摘的眼镜,在深刻地思考为什么他这么有活力。
“……我关注你好久了,真的很喜欢你当时在军训的时候双人演讲,也看过你当时在你们班的才艺展示……可以考虑一下我吗?我叫夏千行。”
闻婴脑子里蹦出来那句“千里不留行”之前,先想到的是“十步杀一人”。
但是她表面功夫一向做得好,对认真表达喜爱的人也不会整一些奇葩回答。
此时闻婴也只是在唇边带上笑,捂住心口,微微鞠躬:“谢谢你的喜欢,夏同学,我很荣幸……我高中不打算谈恋爱,真的很抱歉。”
理重和文重挨着,此时走廊不少学霸在看热闹。
陈斓刚拽着宋昼舟陪他送完答题卡回来,看到发小假模假样似的道谢,差点没憋住,抓紧进班里头去收拾书包。
宋昼舟也忍俊不禁,把拳头抵在唇边咳了一声,跟着陈斓进了他们班。
男生被拒绝了也没怎么尴尬,只是看着她认真道:“你知道我就心满意足了……你真的很好,闻婴同学。”
这样真挚的赞美始料未及。
男生看着她的眼睛:“昨天我去食堂晚,离得很远,过去的时候只来得及看见你拉着我们隔壁的同学走,来不及帮你什么……对不起。我之前也见过你运动会比赛,见过你第一时间去抱你的朋友……我喜欢真诚和重感情的人,你就是这样的人。”
沈知川和陈珩下楼,正好碰上这一幕。
整条走廊明明都是人,而这一角却寂寂无声。
闻婴怔了一下,但是男生只是爽朗地笑:“不管怎么样,希望没有给你带来困扰,这个你留下吧,它就是送给你的,让它们不要辜负自己的使命吧!”
然后他仅仅上前一两步,把花和礼盒都塞给闻婴,然后冲她一笑,摆摆手大步离开。
他披了一身的阳光,看起来潇洒又辉煌。
沈知川没忍住,笑了一声。
“小瞧夏千行这小子了。”他懒懒眯了一下眼睛,“以退为进搞真心,小闻那样的高攻低防最怕的就是直球。”
陈珩一开始心里头说不准是什么滋味,此时转头。
他侧了侧脑袋,示意沈知川继续:“?”
沈知川有点意外他对这个感兴趣,但还是接着道:“小闻这几个人里最在乎你,对吧?你是不是对她最好,从小到大都是掏心掏肺?这小姑娘看着一股子‘爱谁谁我一个也不喜欢’,心里头那杆秤测得太准了,谁真在乎她,她真在乎谁……小孩。”
那句“最在乎你”直白又窝心,刚才什么夏千行冬千行的郁结被瞬间抚平了。
陈珩面上不显,只是轻轻笑了声,“走了,过去接人。”
系统:……
他面无表情删除了一串数据,揉了揉耳朵。
救命,干活最讨厌小情侣。
闻婴很头疼刚才愣神那一会,她现在捧着花和礼盒在纠结怎么处理。
“我帮你拿着,进去收拾东西吧。”她后面有人带着点笑意的声音说。
这声音太熟悉了,闻婴瞬间炸毛,踉跄两步,不小心后脚跟撞到了人,重心不稳向身后倒去。
陈珩没想到闻婴反应这么大,赶快扶住她肩膀:“……我错了。”
呼吸交错。
十二月的中午,只要不是阴天,光线总是很好的。
明明走廊里都是人,闻婴却能听到自己心跳声。
她耳朵几乎是瞬间就上了层红色,抓紧站稳挣脱出来,张牙舞爪指了指陈珩,把东西一股脑塞给他,逃窜一样进了班。
沈知川去帮温亭收拾东西,陈斓被这对青梅竹马嫌弃笨手笨脚,干脆就先出来,不解地看了一眼他哥:“哥你先笑什么?”
陈珩笑起来:“……我笑你帮不上忙。”
“我靠你干什么啊!欺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