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童话

作品:《非典型男白月光打工实录

    那天回家是陈珩和闻婴一块回去的。

    文虹忙,没来接,闻婶婶推脱说忙给潘老师打了电话。

    幼儿园和他们街就隔了一条马路,潘老师把他们送过了马路,两个小孩一块走不到四百米。

    陈珩摸了摸兜,牵着闻婴去买了两包奥利奥。

    系统看着他费劲巴拉撕包装:你怎么不买冰棒?

    陈珩:你是真没照顾过小孩啊,这么大的小姑娘吃冰棒,伤胃还伤肚子,长大痛经都没地方哭去。

    他先给闻婴那包拆好的,自己又撕了一包。

    系统心想,也不知道是谁,眼巴巴瞅那铺着棉被的冰柜半天,才动脚去买饼干。

    它没点破,悄悄用自己的权限兑了一根,打算等宿主到家给他。不然化了也不好吃。

    毕竟......

    毕竟今天他说的话也挺吸引它的。

    “你不讨厌。一点都不让人讨厌。”

    陈珩轻轻拍着小姑娘的背,明明他自己声音都稚嫩得很,但是咬字重逾千钧。

    “我本来,想跟你说那些假话,说什么别在乎别人。”他自嘲地笑了下,“可是哥哥也做不到,不能骗你。”

    才几岁的孩子,什么风浪都没见过,你叫她怎么不在乎别人的眼光。

    系统没有说话。

    他们都在听风的声音。

    “我说的这几句可能你还现在听不懂......”陈珩试图用更浅显的语言讲明白,“喜欢别人喜欢你,一点错都没有。爱本身是没有错误的。”

    “我跟你打个比方吧,我觉得每个人身体里住着不同的东西。”

    “会有不同的东西吗?”

    “会,当然会。有些人胃里住着蝴蝶,说话的时候就会飞出来漂亮的东西。

    “有些人脑子里住着魔鬼。魔鬼出不来,用嘴巴和所有能做到的行为攻击对方。”

    “像《一千零一夜》里的魔鬼那样?”

    “像《一千零一夜》里的魔鬼那样。”

    “我们可以把蝴蝶送给我们喜欢的人,也可以像勇士一样杀死脑子里的魔鬼。”

    闻婴眨眨眼睛:“可是,要是杀不死呢?它在我脑子里欸!”

    陈珩一本正经:“如果不能杀死它,就最大努力让它睡着。”

    “那,迷晕它?”

    “对,迷晕它!但是不是每个人都有魔鬼吗,对于那些魔鬼,你要保护自己。保护自己也是勇士。”

    “好!那魔鬼还会干什么啊?”

    “魔鬼还会说很多好听的话。”

    “那和蝴蝶不一样了吗?魔鬼和蝴蝶也就没区别了!”

    “魔鬼会伤害你,蝴蝶不会。伤害了你的,那就是魔鬼。不要相信魔鬼会变好!我们最爱的,应该是自己,蝴蝶不可以送给魔鬼。”

    闻婴早就不哭了。

    她有点害羞掏出纸巾给陈珩擦袖子上的她的眼泪,又好奇地问:“那怎么才叫......爱自己?他们讲的都是爱爷爷奶奶,爸爸妈妈,爱老师爱同学,没有人说要,爱自己。”

    “让你更爱自己的意思就是,你爱爸爸妈妈爷爷奶奶,而他们都爱的是你,你要爱自己,那也是对他们的爱的表达。”

    “可是,不会显得很‘自私’吗?我把给他们的爱留给我了。”

    “爱又不是给一个就没有了。你可以爱他们,当然可以爱自己。”

    “还要告诉你一个秘密。”

    “昂?”

    “蝴蝶和魔鬼并不是每个人身体里都有,但是每个人身体里都住着一个小精灵。”

    “我也有吗!”

    “当然有,但是它不会和你说话,只是和你同悲同喜——你高兴它高兴,你哭它难过。”

    “那,那怎么养它啊?”

    “对你自己好。它爱你,所以你要对自己好。不要难过,不要因为魔鬼对你的恶意而悲伤,你会和小精灵一起,好好地长大。

    “如果幸运的话,它长到足够大,会更好地爱你,也会说不定说话。你就有了全世界最爱你的人。”

    “哥哥,你怎么知道呀?”

    陈珩认真盯着她,轻轻笑了笑:“我可是哥哥,我什么都知道。”

    闻婴要再大几岁,大概会被这满嘴童话下的苦心和幼稚到让人头皮发麻的对话震撼得碎裂三观,塞得熨帖和尴尬不分你我灌满整个胸腔,但是她太小,满心满眼只是喜悦。

    “那哥哥,我们一起养小精灵,好不好?”

    上课的时候陈珩叮嘱闻婴和他一块走。

    陈珩讲了很多,口干舌燥,课间一直在灌水。

    系统快好奇死了:你怪会讲故事。

    陈珩懒得用吸管杯,把瓶盖拆下来大口灌:你不笑我幼稚?都是在孤儿院给小兔崽子们讲的。

    他懒懒望向窗外,还是酷哥的冷脸:一天到晚地闹讲故事。不给讲就哭。

    可眉目间的柔和藏都藏不住。

    系统意外沉默了。

    它语气复杂:你还会给人讲故事?

    陈珩这个人很有意思。

    一开始来的时候满脸这世界生无可恋,“赤条条来去无牵挂”,不告别不回忆,也没什么兴趣打听系统的事,聊天看起来兴致勃勃心情不错,但是还是满心事不关己的冷漠。

    对小孩有种不言之于口的保护,处处照顾顶着任务的由头却远远超过所谓“任务”,对亲情有渴望但又不表现出来。

    好像那些美好的感情,说出来就戳破了那些虚张声势的皮,“啪”一声碎了。

    所以干脆当作不在乎。

    ——自欺欺人地,装作满不在乎又小心捧着。

    系统清理了一下今天回忆的数据流,回到面板上的时候,看到它的宿主已经送闻婴回了家,自己也到了家。

    它捋了一下任务进度,提醒道:任务已经完成,但还有一个关键剧情点触发了。

    陈珩脱了鞋:记得,潘老师口里的“小邝”,那名字十有八九是闻婴妈妈,闻爸爸的死因存疑吗还是有背景提示?我听她那个语气大概是对闻爸爸有点什么意思。

    他唇角下捺:因为自己感情对小女孩这样,也够惹人笑的。

    系统翻看了一下商城,解锁了能解锁部分的人物介绍给陈珩发了过去:能解锁的人物介绍都在这里,你自己看一下,这个任务短期内不会做到,但是你记得这条线。

    陈珩把书包放在一旁,自己给自己倒了杯水:好。

    系统不太放心:下一个任务对象马上就上线了,两个并行,强度能接受吗?

    陈珩试了试温度,热的:可以。闻婴好带,我和我妈多照顾她点,剩下看她二叔二婶还能干出来什么再下一步,我心里有成算。下一位是男主吗,陈斓?

    系统却沉默了一下,电子音艰涩:......是,但是他现在,可能不好带。

    “陈斓!给我下来!”

    系统的“不太好带”怕是委婉了不止一星半点,这小泼猴活像石头缝里蹦出来那位,气势汹汹有了大闹天宫的胆子。

    陈小少爷一鼓作气爬到了平房顶上,嘬着不太整齐的牙花子冲下面傻乐——他换牙早,此时一笑就是参差不齐,看起来不仅缺牙更缺脑子。

    陈启东此时头疼得要炸,还是努力哄道:“你下来,舅舅给你买变形金刚,好不好?”

    此时这位“无齿之徒”并不想要这个,口吃漏风道:“舅舅,我哈时候才能去找珩哥哥玩啊,妈妈不回噶——窝不想喝奶奶煮的粥了!也不想去和警察叔叔们玩!你们一个都!不陪我!”

    陈启东带的两个新实习警察早就悄没声从另外一边爬到了陈斓身后。

    “回回回,咱们今天就回去!”

    文虹这几天单位忙的不行,陈斓的床铺没给他收拾出来,不想让他睡觉不安稳,但是这小子明显没这顾虑。

    这没心眼的小子还在无忧无虑提要求。

    “我想吃舅妈煮的菜!我——不——喝——方便面啦!”

    然后他被拦腰抱住拎了起来。

    陈斓自知中计,准备施展一哭二闹的绝技,结果被苹果塞了嘴。

    他刚才还慈眉善目的舅舅现在表情瞬间变化:“小兔崽子,我还治不了你了!下来!今天陪舅舅去警队值班,晚上再带你回家!”

    颇为英俊的男人皮笑肉不笑:“老坛酸菜,小鸡蘑菇,大骨汤——想吃什么面,麻烦舅妈干什么,舅舅给你煮啊!”

    这边鸡飞狗跳,那边却是阴云满布。

    “你把你侄女送我们班来,她可不算个省油灯啊闻二哥!”

    下班的程老师打扮得很漂亮,可是这样的美人却表情不愉,“长得那么像邝稚京,你让我教她,你是信我还是信你自己?”

    闻二叔坐在她对面,笑得斯文:“当然是信你了,程老师。”

    “你别跟我说那么多好听的!”程老师恼怒,“咱们四个认识这么久,你追不上邝稚京,天天提天天提,结果闻哥和她在一块了。不是你不行?

    “至于邝稚京,她那人惯会吊着人,不然怎么明明这边应了你那边转头救和闻哥在一起了?”

    闻二叔长得不丑,甚至是个有几分赏心悦目的斯文相,又是初中老师,和他只会算计仨瓜俩枣的夫人一点都不一样。

    他眼底阴鸷,但是面上分毫不显,“过去的事,现在提起来干什么。小邝早和大哥离了婚回粤城,大哥也没了。你今天约我,难道是叙旧?”

    “当然不是!”程老师声音紧绷,“和邝稚京像关我什么事。闻哥当时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一贯小心谨慎,怎么会接电线误触没了?还有,他最后那段时间,闻叔和阿姨没了以后,他不该好好休息么,为什么挣钱那么拼命?”

    闻二叔表面神色不动,任由面前漂亮女人失态询问。

    “还贷。”他声音有点冷,也带点嘲讽,“给妈和爸看病的钱全是他出的,他自己认为自己是大哥,不让我和秋然负责。这就把钱花的差不多了。

    “哦,还有负担他宝贝女儿的上学费用——估计是想转到别的地方吧,这省的确高考压力大。但是迟迟不动身,结果死这儿了。”

    至于那死的人到底想去哪个城市去见谁,这就没必要说了。

    一些事情,的确该随着那人棺木一起埋进土里。

    至于为什么当时想去别的城市但是迟迟不动身?

    他可不懂闻秋至那情种。

    程老师意识到自己失态,闭眼冷静了三秒。

    “我没什么脸再去见他,”她有点哽咽,“邝稚京和他天差地别,分了是肯定的,但是我......我对不起他,你有空,替我烧柱香给他。”

    两人一时无言以对。

    程老师又想起来一件事:“对了,你的纪律问题是怎么回事?”

    她家里有纪委那边的关系,消息灵通些不奇怪。

    “怎么因为几个年纪不大的女学生闹到我们那里了?我哥给你压下来了,你注意着点,别太亲近人家,你对人家好,人家可不一定领情!”

    闻二叔含着点笑,“知道了知道了,多谢你关心——我怎么会害我学生?一个个祖国的花朵,我心疼还来不及!”

    他呓语一般,“我多喜欢她们啊,我可是她们的老师,我能做什么?”

    程老师警惕瞪着他:“你自己好自为之就行。”

    闻二叔微微一笑:“不早了,我送你回去。我还得接闻荆,他今天上课外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