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我回来迟了。”

    又是一道雷，她拼命捂住自己的耳朵，身体不住的发抖。

    他还记得六年前台风天她坐在自己那个破旧的房子里，靠在窗边看着外面狂风暴雨一点都不怕的样子。那时候她还明明没有那么怕打雷的，怎么现在……？

    他脑海里闪过一道光。这才后知后觉想起秋山递给自己的资料，上次就是这样的打雷天，她坐的车迎上了闪电所以才导致父母过世。

    她什么都没说，但是自己也忘记了。

    门外传来手下的声音。

    “中也先生，来电了！”

    来电了？可是他按了一下台灯的开关，却完全没有任何反应。他拿被子给她裹紧了。“等我下，大概电闸跳了，我去开一下电闸。”

    “不！”她抓住他的袖子。声音都在抖。“别去——”

    他把袖子从她手里拽出来。“我马上就回来。”

    他拿着手机开着闪光灯去掀电闸外壳，果然跳闸了。

    他把电闸推开，按下旁边客厅灯的开关，房间里的黑暗瞬间被驱散。

    他还没来及重新打开暖气就听到卧室里的尖叫。“关上——好吵！把电闸关上！关上！”

    他被她喊的手一抖，又把电闸给关上了。

    他关上电闸，房间里又是一片黑暗，而在黑暗中也能清楚的听到她的呜呜的哭声。

    他往卧室的方向走。他不知道为什么她会嫌电闸吵，但是既然她这么不喜欢，他暂时也不想继续在她心境不稳的时候给她造成多余的刺激。

    他身上全湿了，三两下把潮湿的衣服换成了干燥的家居服坐在床上抱着她。她感受到温暖往他怀里蹭了蹭。

    呼吸和哭音都没有刚刚那么急促了。他想摸她脑袋，突然想到她不喜欢有人摸到她后脑勺，手又停顿了一下，摸了摸她金色的长发。他生气，但是却不是生她的气，而是生自己的气，她在早晨的时候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但是他却没有在意。因为快迟到了所以没有想那么多。如果他能再细心点的话，就不会这样了。

    他心里隐隐作痛。直接把人抱在怀里，后背紧贴自己身前。离得太近，他能闻到她长发上的洗发水味道。他无奈的叹气。“……笨蛋，害怕打雷为什么不直接跟我说？直接说不就行了。你成天说话那么绕圈子……我怎么知道你想说什么……”

    就像她之前不想让自己加入羊一样，那话说的要多委婉有多委婉，他压根get不到她的点，还以为她想让自己加入呢，结果完全理解错了意思。

    他用手摸了摸她的肚子，两顿没吃了，肚子早就空了。“你两顿没吃饭了，我让手下人送点什么？想吃什么？”

    她摇头。

    “不吃饭怎么行？把饭吃了，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买。”

    这话还是他从别人那看来的，女生不高兴的时候，通常都是‘包治百病’，一个不行两个，两个不行三个，总是能很快就能哄好。

    ——想要的东西。

    她想要的东西已经没有了，那是多少钱都买不来的。她只想要爸爸妈妈，属于自己的温暖的家，其他什么都不想要。

    中原中也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显示屏也亮了起来。

    不知道是谁发来的消息。他一手揽着她，一手拿过手机。

    号码陌生，他不认得。

    中原君，五月的父母过世在与今日相同的雷暴天气，作为她心中最重要的人，希望你能够陪在她身边。此外，这是太宰的原话我认为你应该知道，因此我把他的话转发给你。

    【说到底那个孩子只是想要一个陪伴她的人，一个属于她的家庭。所以只要完成身份的转变就可以了。不过她的新家庭，对方要给与她足够多的安全感。】

    说实话，他十分不喜欢听太宰治嘴里的屁话。他一直觉得他的存在就是给自己添堵。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认。他比起太宰治，对人心的掌握差的不是一分半点。

    一个新的家庭。

    他低头看着怀里的人。“莉莉？”

    被喊到名字，看起来没有任何回应，但是她原本闭上的眼睛睁开了。

    “你想要一个新的家庭吗？”

    她的眼泪一下子溢出眼眶。唇微微颤抖。他之前问什么她都爱答不理的不怎么想回答，但是当这个问题问出口的时候，她却在第一时间就回应了他。“我想要……”

    想要无条件爱她的爸爸妈妈，她也会返回同等，甚至更多的爱给他们。可是自己身体里的这个定时炸弹却让她望而却步。她抓住的手腕。“中也，我想要。我想要属于我的家……永远存在，不会被我破坏的家，不会被我害死的家人。”

    永远存在，不会被破坏的家。

    这个答案听起来很难，但是实际上如果换个角度来想的话，答案却意外的简单。

    他把被子往她身上裹了裹让她躺在床上。他躺在她身边把她连被子一起抱在怀里。

    “想要新的，永远存在，不会被破坏的家？”

    她蓝色的眼睛还带着泪水，脸上还有清晰可见的泪痕。整个身体被白色的被子裹的跟蚕宝宝似的。

    她点了点头。也许她曾经想过一个人很自由，但是爸爸妈妈给予了她全部的爱，她也给了爸爸妈妈全部的爱，她喜欢这样温暖的家，也已经习惯了拥有这样的家，突然的意外剥夺了她所有的平静与幸福，让她无法从绝望走出来。

    “我想要。”

    他的额头抵在她的额头上。橘黄色的短发蹭在她的脸颊上，蓝色眼眸看着她的时候带着复杂，让她看不懂的微光。

    “那么就由我给你一个新的，绝对不会破坏的家庭。要吗？”

    眼泪一下子被眼眶溢了出来。她伸出手，手心贴在他脸颊上的时候他还能感觉到她还没有暖和过来的温度。冰凉冰凉的。

    “我要。给我。”

    他唇角扬起。这是他听到的，她难得不假思索如此迅速直接的回答。

    ***

    中原中也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前一天晚上明明还是那么阴沉的坏天气，但是今天却一扫而空，天空变得干净又晴朗。

    他摸到旁边的手机看了一眼。

    ——好家伙，要迟到了！

    他连忙掀开被子，然而手却停顿了一下看向了旁边。

    金色的长发散落的到处都是，她还没醒，被子只盖到胸前，纤细小巧的锁骨和光洁的肩膀还裸露在外。

    他将被子往上扯了扯，遮住了她白皙皮肤上的红色。

    电闸拉开，暖气打开，他之前在家也一直开暖气，也没听她说吵，大约还是雷雨天的时候太敏感的缘故吧。

    帮她把衣服穿好，房间里也因为暖气打开暖和了许多。白皙的脸上也泛着正常的粉红色。

    虽然今天是个大晴天，但是这个时候他到底也是不舍得把她从睡梦中喊醒的。他低下头亲了她一下算是告别。“我出门了。”

    她睡着了，所以没能给他任何反应。

    他打开门，巨大的会议室里已经坐了几个人。

    “中也君，早上好。”

    “大姐早。”他直接坐在了尾崎红叶旁边的空位上。

    森鸥外也走进会议室。所有人立刻站起身。“首领。”

    “早上好。”

    简短的会议开完，所有人站起身离开。中原中也刚要离开，却被尾崎红叶拍了一下肩膀。“大姐？”

    所有人都走了。中原中也才开口。“有什么事吗？”

    她从衣服里掏出一面手镜递给了他。“就算感情好，还是要克制一点会比较好哦。”

    ？

    他对着镜子看了半天才发现脖颈边的红色印记。

    瞬间脸红了个透。早晨太赶了，洗脸的时候压根没注意。

    “抱，抱歉。我会注意的。”

    “认真的？”

    他听到这个问题楞了一下，脸上的表情也凝重起来。“嗯。”

    “跟首领说一声会比较好。”

    “我这就准备去说了。”

    “祝你顺利。”尾崎红叶绕过面前的人不紧不慢的往前走去。

    他也迈步往首领办公室的方向而去，身上的外套在他走动的时候划过一道弧线。

    森鸥外回到办公室，看着还在办公室里吃甜点的爱丽丝，还没刚开口说一句话，就听到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可真讨厌。

    “哪位？”

    “首领，是我，中原中也。”

    刚开完会就有异议？“进来。”

    他推开门走进去，在办公室前面两米的地方站定。“不好意思，首领，打扰了。”

    “不，倒也没什么。是会上的事情有什么难处吗？”

    他顿了一下。“不是的，是有别的事情想要报告。”

    其他的事情？“哦？什么事？”

    “我准备结婚了。所以想跟首领说一声。”

    结婚？“跟藤野君？”

    “是。”

    ——还挺快，起码比他想象中快。

    森鸥外露出笑容。“这倒是一件喜事。”

    “如果首领这边没问题的话——”

    “中也君。”森鸥外打断他的话。“藤野君现在与你在一起，她未来的发展方向有头绪吗？”如果是普通的成员也就无所谓了，但是他毕竟属于高位。家属的问题如果处理不好的话会很麻烦。

    他考虑了一会儿。“我准备还是让她回去上学。她是很优秀的，不能因为结婚就放弃学业。”

    “是要上大学了吗？”

    “是。”

    “专业呢？”

    “不知道，她现在状态不太好。等她精神状态好一些我会去问一问的。”

    “我觉得她应该很适合我们组织的……真的不让她考虑一下吗？”

    “恕我直言，我觉得她应该不会考虑这件事。”

    森鸥外脸上写满了失望。“太可惜了。”他抬头看着中原中也。“有时间的话让她来跟我见一面。”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