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莱德张口，但杰森却在他出声前打断，“No，actually，不要在这里说。”


    他们所在的小巷两侧都是公寓楼，两侧跟上方都有关起来的公寓窗户。犯罪巷的人口反而是哥谭最密集的地区，而且各色人物都有，单薄的公寓墙壁几乎无法提供任何隔音。


    尤其布鲁斯刚刚开着豪车将他放下来，意味着注意到他的人很可能比想象中还要多。


    他恶狠狠地瞪了斯莱德一眼。对方今天穿着一件黑色帽衫跟工装裤，脚上还是那双硬质的作战靴。宽阔的肩膀将那件换到杰森身上大概能垂到大腿的帽衫轻松撑起，兜帽遮住了银色的短发，阴影底下露出斯莱德蓝色的独眼。对比杰森今天身上穿的阿弗给购置的设计简单却布料高档的红色T恤跟牛仔裤，他们看起来有点像打劫犯跟被不幸盯上的有钱小屁孩。


    只可惜杰森手上没有布鲁斯那台阿斯顿马丁的车钥匙，否则这个场景布置就完美了。


    斯莱德大概也意识到了，露出一丝坏笑。


    “No.”杰森在他开口前再次精准堵住。


    “Just——”他抓头发叹气，“先跟我来。”然后转身离开。


    在白天想要避开所有监控不引人注目地带一个大活人回去比晚上要难得多，但现在芭芭拉大概率还在跟高登警长进行父女俩例行的周六下午茶，只要能避开她程序设置的自动识别功能杰森被发现跟丧钟走在一起的概率就小了很多。恰好，杰森对犯罪巷的一尺一寸都烂熟于心，知道哪些小巷内没有摄像头，哪些有，哪些又只是看着还在但其实早就坏掉。


    他一次都没有回头过，但能感觉到斯莱德有跟在后面。


    在经过一个路口时他犹豫了一下。假如斯莱德想在安全屋见面唯一要做的就是打开给他发一个短信，但他没有，也许那个安全屋已经被抛弃了，或者不再安全。


    他到底还是拐进自己的公寓。


    三层，拐角。他们从外墙爬进了那间两室两厅的公寓。


    杰森率先从窗户爬进来，顺手弯腰捡起地上的一间外套丢到沙发上。


    “假如换做其他人我会说不好意思没有提前收拾，但你没有得到任何邀请。”


    整个公寓严格来说并不乱，假如跟迪克还有提姆的住所比，但仍然不是在理想的状态。阿弗特地开车送来的几盒茶叶还一直放在大理石吧台上没有拿出来，同样放在上面的还有杰森的电脑跟喝完没有清洗的咖啡杯。咖啡桌上散落着他上个学期写论文用到的好几本书，同样一直没有被放回书架。


    但即便这样，公寓的状态也比斯莱德空旷的安全屋好不知道多少。跟犯罪巷其他公寓内普遍铺的廉价地毯不同，这里铺着深灰色的实木地板，走上去不会发出任何咯吱的声音。墙漆是海蓝色，家具是配套的白色，全是新的。在高清电视机旁边还有一个直达天花板的书架，上面有很多杰森自己或是从庄园图书馆带出来的藏书，还有阿弗送来的精贵中国茶具。总之，公寓内没有非常明显奢侈的东西，但是从装修跟布置都能看出主人的用心。


    他回头，发现斯莱德已经无声地进来又关上窗，正靠在墙边抱臂打量里面的环境。


    “不得不说，这地方比我想象中好了太多。”


    “就这？”杰森挑眉，“那你是不知道布鲁斯原本给我准备的地方，这还是抗议过无数次才有的让步。”


    “我还是那句话，韦恩把你给宠坏了。”


    斯莱德装模做样地唔了一声，“你觉得他要是发现你被我给操/了会有什么反应？”


    “那你就等着被追杀到天涯海角吧。”杰森毫无起伏地回答。


    然后在斯莱德给出任何回应之前直入正题，“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找我？为什么不发短信？”


    这话终于让对方站直，锐利的眼神直视他，“因为这次跟上床没有关系。是丧钟找你有事。”


    偏偏是那个冷静的样子让杰森感到一阵战栗顺着脊椎爬上。


    他吸气，然后吐气。


    “ok，什么事？”


    “上次酒吧我要追杀的人突然消失了，我怀疑他发现要杀他的人是我，因为我在哥谭的线人在他逃走后两个小时突然跟我失去联系。”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杰森平静问道，“我早就跟你说过，我不参与进任何跟义警相关的事。丧钟的任务失败跟我无关。”


    “是你插手才导致那个人逃跑。”


    “所以你是来追债的？在发现自己其实没有本事挽回失败后？”


    “小心祸从口出，kid。”斯莱德低吼，“不管那个人逃到哪里我都有办法找到他、杀掉他。丧钟在接下一个单子前就已经想好任何紧急情况的处理计划，就算不杀了他，我也有不下十种方法完成这个单子。”


    杰森皱眉，无法理解。“那你为什么还要找我？”


    斯莱德却挑起另一个不相关的话题，“那天晚上你说你不仅不在乎我要杀了那人，还会感谢我杀了他。”


    “Yea。”杰森嗤道，“一个毒/贩，还贩卖儿童？”他盯着斯莱德一字一句，“他死一百遍都不足惜。”


    “你的兄弟显然不会这么认为。”


    有些伤痛不管过多久还是会疼，骤然生气的怒火让他吼道，“我才不是夜翼！”


    “蝙蝠也不会。”


    “我跟蝙蝠侠——”杰森闭目深呼吸，“我跟蝙蝠侠并不是从来都认同彼此的观念。”


    他还记得导致他丢掉罗宾制服的那件事。也许他没有亲手把Garzonas推下去，但他也从来没有后悔过没有伸手拉住对方。杰森在十五岁那年做过很多最后让自己后悔的事，唯独那件事他从来没有一丝悔过，真的一丝都没有。


    也许布鲁斯正是看出了这一点才收走制服，杰森不知道，也早就没有办法再知道了。


    斯莱德的独眼始终盯着他，“你找我训练体术，你甚至已经比红罗宾好了，但却从来不用。”


    “你有没有想过可能只是因为我喜欢锻炼但我的家人总觉得我一口气没喘上就会死？？”


    “你——”


    他不耐烦地打断，“Are you done asking invasive questions*???假如你能问，那我也有资格，你到底为什么要来找我？！”


    空间安静下来。


    斯莱德没有立刻回答，但眼神仍然没有离开他。杰森骤然意识到之前的问题都只是激将，让他露出自己真实的想法。


    “我只是觉得你这只蝙蝠有点意思。”


    几秒后，斯莱德回答。


    “Yea, no shit*。”杰森嗤道，“不是每只蝙蝠都像我一样鲁莽到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斯莱德重新开口，“打草惊蛇后那个人已经躲起来，就效率来讲，我没有必要再追着他不放，因为还有其他更简单的办法能完成任务。但是假如那个人不死，他最后还是会继续自己的生意，还会有更多的小孩被卖。你了解犯罪巷，你知道这里有多少小孩悄无声息地消失。”


    杰森的喉咙收紧。


    “我听说二代罗宾是犯罪巷的罗宾。假如你有办法在我这个单子结束之前找到那个人，我就帮你免费杀掉他，如何？”


    斯莱德抱臂，“就当是上你这么多次的报酬。”


    杰森在他的视线中僵住。心脏剧烈跳动，大脑里有一个声音愤怒地啐道，you are NOT going to work with DEATHSTROKE of all people*，你还有一点作为义警的荣誉感存在吗？


    你这是在谋/杀，假如被发现了，布鲁斯会以你为耻。


    你这样只是在证明当年他把你从罗宾的岗位踢下去是个再正确不过的选择。


    他捏紧拳头。


    但你已经不是那个埋在废墟下只能等人救的小孩了，心底有另一个声音反驳。假如你束手旁观，你自己当然可以干干净净，但是犯罪巷的那些孩子怎么办？那些你不认识的小孩怎么办？你教的学生怎么办？


    他想起了自己在街上流浪的那两年。


    假如随时会被抓走的人是你自己，你还会束手旁观吗？


    那为什么不能想个办法把线索透露给布鲁斯？蝙蝠侠绝对不会束手旁观。


    他当然不会。声音讽刺道，他只会把人送进阿卡姆或者黑门，然后等人在一个月后跑出来继续作恶。就好像......他对你的凶手做的那样......


    杰森隐约感觉自己在发抖，就好像小时候电视机里的那只在大雨中瑟瑟发抖的小火龙。但他已经长大了，right？更何况他犯下的蠢事早就已经超过一个正常人一生的量了，再多犯一个又怎样？


    “假如有谁要付钱，也只是我。”他的声音比想象中平稳，“是我先找到你的，还记得吗？”


    斯莱德露出一抹坏笑。


    “你先把那个人犯罪的证据展示给我，然后我再决定要不要帮你。”


    尽管嘴上这么说，他心里清楚丧钟不可能也没必要撒谎。假如那个人做的事连丧钟都觉得有必要提一嘴，那规模也不可能小到哪去。他知道自己已经一脚踏进泥潭了。


    But again，杰森是个能合法饮酒的成年人，他有做蠢事的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