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S05E48–Day.6–……
作品:《我最喜欢的人也喜欢你》 虽然是自己赶着犬井户缔去打的电话,但等降谷零泡完澡,驱了一身的寒气,热腾腾地从浴室里出来后,没看见犬井户缔的他还是露出了些意外的神色。
只是打个电话报警而已,要那么久吗?
他困惑地想着,被窗外刮来的带着湿气的冷风吹得打了个喷嚏,脑子突然清醒了几分。
等等、说是要报警,但KIKI会用什么理由去报警?糟糕,他不会被当做开玩笑的被教训一顿吧……
降谷零越想越坐立不安,干脆急匆匆地翻出了外出的衣服换上,但几乎是他的手刚刚搭上门框,伴随着木制阶梯被踩过的吱呀声,眉目冷淡的犬井户缔便从走廊另一侧的楼梯上了楼来。他脸上的表情浅淡,看不出什么情绪,一时间竟然叫降谷零看得有些怔愣,莫名感到了些陌生。
等犬井户缔再转过身来,降谷零便有些明白他为什么是这幅表情了。
侧面的时候刚好看不见,但犬井户缔是打着移动电话上楼来的,眉目间的表情毫无疑问也是针对电波另一头的人——而犬井户缔对外人一向是这样的表情。
就像降谷零想的那样,看见那颗从房间里探头出来的金色脑袋后,犬井户缔脸上的表情骤然生动了起来。少年先是本能地弯起眼尾扬起了一个笨蛋一样的笑来,随即似乎是看见了什么,眉尾下压,眉心中间挤出一个小小的“川”字,不赞同的表情一时间看起来竟然有点像诸伏高明。
降谷零随着他的视线低头,看见了自己还赤着的脚。
他本能地缩了缩脚趾,感到些不好意思,旋即又意识到了什么一样,忙不迭地扶着门框抬起足底看了看,果不其然,看见了地板上自己留下的新鲜足印。
就算再怎么勤于打扫,作为旅馆公共走道的卫生也没有干净到能纤尘不染的地步。
“那就这样,拜托你了……正宗哥。”
犬井户缔歪着头最后回了一句,挂掉电话,加快步伐走过来,把进退两难的金毛仔猫抱了起来,一点都没在意他身上的灰,皱着眉解释了自己的表情含义:“Zero,我是怕你冷到。”
他的潜台词就是,并不是担心你踩脏。
“再怎么说也是夏天,冷不到的啦……”被搂着腰像猫一样抱起来的男孩子不好意思地缩了缩腿,一边试图把自己粉色的染了灰的“肉垫”藏起来,一边试图转移话题,“话说回来,KIKI,你打好电话了吗?”
他仰着脸,眼神里适时流露出好奇的色彩。
不仅仅是为了转移话题,从本心上来讲,降谷零也非常好奇——他当然听到了结尾的那个名字,可正因为听到了,才更加好奇。
在文件上收养了诸伏兄弟的那个人——九条正宗——一向是诸伏家里最神秘的存在。和成年人交流得最多的诸伏高明不会谈起他,诸伏景光对他几乎一无所知,而犬井户缔则有些避之不及、或者说是触景伤情。
“打完了。”犬井户缔抱着他放上椅子,从浴室拿了毛巾回来,一边蹲下身给他擦起爪子,一边交代了自己的安排,“我不知道公安的号码,更不知道特殊部门的,所以是打给了正宗哥……你也听到了吧?”
“听到了!”正式从犬井户缔嘴里听到这个颇具有神秘色彩的名字后,降谷零难为情地缩着腿想跑掉的动作一下子顿住,整个人两眼发光,好奇心和求知欲开始极速膨胀,化作安全带牢牢地把他栓在了椅子上。
“……你为什么这么激动?”犬井户缔有点纳闷地抓住他差点踹过来的脚,后知后觉地察觉出他可能是在好奇,便跟着解释了一下,“之前……去接沙耶回家安置的时候,公安那边就是找的正宗哥,所以我想着他那边可能留有公安的电话,直接打给他了。”
他嘴上说得轻巧,心情却在一点点下沉。
沙耶是由正宗哥带回家去安葬的,她的陵墓就在九条馆附近的公墓,诸伏高明每年都会抽时间去参拜一次,这些事犬井户缔通通都知道,九条正宗也隐约猜到,至今还以为他不知道这件事的大概只有诸伏高明。
这些年来,诸伏高明不是没有试探性地提起过去山梨县拜访九条正宗,犬井户缔都装作不懂的模样拒绝了他,他之后便也不再提及——
不去看、不去想的话,就好像仍然能靠着每年的明信片骗过自己一样。
但事实证明,其实谁都没有被骗,只是谁都在装作被骗。
九条正宗装作自己在替工作繁忙的妹妹照看他,诸伏高明装作接到了九条鞘的节日问候,犬井户缔则负责装作什么都没发现,三个人成功构建起了一个我知道我也知道你知道但你在装作不知道所以我也装作不知道你知道的戏码。
他捏着男孩子纤细的脚踝,大半条毛巾裹着脚掌来回擦拭,擦得干干净净后也没松开手,而是无意识摩挲着细韧的皮肉,整个人的目光显得有些放空。
九条鞘的身份,对当时在下诹访町的公安来说并不是秘密。旅馆里的行李里有着能证明她身份的证件,登记时用的也是真名,更何况她还拜托当时在九条馆的九条正宗寄了信来。
顺藤摸瓜,公安很快便联系上了九条家。
她的尸首收敛的很快,九条正宗也是办事麻利的性格,几乎是立刻便终止了出国的计划,第一时间将妹妹带回山梨县,短短几天后就举办了丧事,将她的尸首安葬。
也许是因为死法,也许是因为九条正宗从她尸体上发现了什么,九条家并没有大张旗鼓,甚至算得上匆忙地秘密将她下了葬,与此同时,并没有对外公布她的讣告,只是在她供稿的杂志社刊登了永久不定期停刊的消息。
时至今日,也许还有读者在真心期待着她的回归。
——但缺席了那场葬礼的不止是读者,还有至今为止都没有去祭拜过她的犬井户缔。
出于对犬井户缔的忧虑,九条正宗一开始即使不知道妹妹的想法,也没有主动现身告知他这件事,而是托人找了关系,辗转联系上了幼稚园的老师,想知道犬井户缔的表现。
他究竟是人,还是仍旧是那个被拘束起来、如今却断了绳索的怪物?
九条正宗难以抑制地这么担心着。
命运的巧合就在这里。
他找到的人是狩野稚,一手操办了犬井户缔新的户籍证明、这世上目前为止唯一知晓九条鞘想法的人。
“然后你还要打给公安吗?”久等不到下文的降谷零动了动脚,催促他。
“那个啊……”
犬井户缔后知后觉地松开手,就着半蹲的姿势,微仰起脸看着降谷零。
“不,我不打了,正宗哥说我不适合出面,他会帮我去说。”
身为九条家的现任家主,九条正宗虽然不如九条鞘那样是强力的灵能力者,但到底家学渊源,在这一块也算得上是小有所成。由他出面的话,公安即使将信将疑,也不会当做是玩笑一笑而过,这就足够了。
也许犬井户缔自己都没有察觉,说起公安的时候,他的眼里闪过的情感即有厌恶也有信赖;说起九条正宗的时候,他的眼里满满的生疏和拘谨;而说起沙耶、九条鞘时,他显得……
像是被雨水打湿了的猫那样,虚张声势的外衣被浇透,显示出的全然是落寂与怀念,看上去脆弱又可怜。
降谷零看了他一会,一反之前想抽身离去的羞窘姿态,试探性地俯身向前,想要踩住犬井户缔的大腿。身量上来说已经完全成年的少年愣了愣,即使没反应过来他想干什么也本能地伸手握住了他的脚踝帮他稳固住身形,茫然地看着降谷零将重心前倾,最后拧着眉捧住了他的脸。
“Zero……?”
“KIKI,你看起来很难过的样子。”金发的男孩子专注地看着他,紫灰色的下垂眼里盛满了另一个人的影子,率直地发问,“怎么样才能让你高兴起来?”
在勇气与面对自己的坦率这方面,降谷零从来不输给任何人。他愿意保持沉默,将心情压于心底的原因,是那份男子汉的责任感。
现在的我的喜欢,没有任何重量可言,不被信任也是应该的,所以我绝不多说;但等我做好准备——
犬井户缔慢慢慢慢地眨了一下眼睛,脑袋一点点下垂:“……很明显吗?”
“嗯。”降谷零直言不讳,“像快要哭了那样。”
“那如果我真的哭了……会不会觉得、我哭了的话,很丢脸,没有男子气之类……?”
想象着那样的场景,降谷零短暂地顿了一下:“不、不会。”
如果真的哭泣落泪,眼眶红红,一直不住地抽鼻子,哭得急了还可能喘不过来气,那样的KIKI……一定会很可爱、全然是惹人怜爱的模样。
似乎是想象照进现实,犬井户缔突然伸手摸上他毛茸茸的后脑勺,压着金发少年进了自己的怀里,像是抱什么玩偶那样紧紧地搂着。
他的长发散落在降谷零的肩颈处,带来一阵细微的痒意,而从依靠着的肩膀上,逐渐传来了灼热的湿意。
“对不起,让你看见我这种样子……”他说话的声音逐渐开始断断续续,情绪彻底失控的瞬间从尾椎骨下延伸出两条长尾,自我保护地将他和降谷零紧紧包在一起,“但是、就是控制不住……”
如果眼泪真的能把悲伤带走就好了。
但事实就是,每次想起来的时候,都会涌现出新的悲伤与不甘,最后酿出更苦涩的眼泪。
为什么会这样呢?
连自己都想不明白。
你对我而言,真的这么重要吗,沙耶?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为什么直到你死去后,我才明白爱的存在?
降谷零伸展开尚且窄小的臂膀,尽力反抱住了他,安抚似地摸了摸他的脑袋,用行动表达了自己无声的安慰与支持。
在降谷零看不见的地方,那双金色的眼眸里镀上一层湿润的水光。
“正宗哥说,前两天沙耶刚刚给他托了梦,叫他给我寄东西过来……”
在婉拒了犬井户缔关于号码的请求,决定由自己出面的九条正宗犹豫再三,最后还是在挂电话前把这件事告知了犬井户缔。
“是什么呢?”降谷零轻声询问。
“……是钥匙。”夹杂了泣音的声音越来越低微,抓着布料的力度倒是越来越大。
九条鞘告诉兄长,那是她养的小孩子因为喜欢和珍重,而认认真真地在幼稚园毕业的时候放进了时光胶囊、埋在了树下的宝物——但那份宝物已经寄给了二十年后的犬井户缔,因此,她央求兄长先补寄一份给十八岁的犬井户缔。
“嗯……能打开哪里的钥匙?”
“……是、九条馆的钥匙。”
那是九条鞘给自己家不容于人群的小怪物留下的退路,是可靠的避风港,是能遮风挡雨的住所。
那里本来就该是九条龍的家。
“……可以给我讲讲沙耶吗?”也许是为了分散他的注意力,也许是出于对犬井户缔过去纯粹的好奇,男孩子抱着他,也乖乖地被他抱着,提出了这样的请求。
对于喜欢的人的过去、对于喜欢的人的一切,人好像总是难以抑制好奇心,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一切,降谷零自然也不例外。
他在过去没有开口询问的原因,除了在诸伏景光那里碰了太多壁,折损了自信、培养出了边界感外,另一个原因就是从来没有好的机会。
这样越界,不知所谓地好奇他人私事的话,总不能随随便便开口就问吧?
大概是从没想过他会问这个问题,犬井户缔愣了大概半分钟,连酸涩的心情都顿了一会,才犹豫地反问:“Zero很好奇吗?”
“当然啊。”降谷零义正言辞,声音里夹杂了一丝亲昵的抱怨,“毕竟KIKI从来没有提到过妈妈的事情,连照片我都没有见过。”
“那是因为沙耶从来都不肯拍……等等,妈、妈妈……?!”
被这个从来没想过的称呼震惊,犬井户缔不由自主地松开他,后仰着打量了降谷零一眼,不明白是什么让他有了这样的错觉,以至于能发出这样惊天动地的言论。
降谷零满脸无辜的茫然,疑惑道:“不是吗?”
“为为为为为什么这么想……?”
“嗯、不是吗?我一直以为是这样的……”降谷零眨眨眼睛,“好吧,抱歉,那KIKI,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如果要问他和沙耶是什么关系……
从幼时便抚育他的沙耶既是让他重获自由的恩人,又毫无疑问充当了母亲的角色。她从公安的实验室中带走了犬井户缔,用了不起的耐心将这从野性社会而来的野性难驯的小怪物重新孕育,让他能再次适应新的、属于人类的社会——
“姐姐,伙伴……”犬井户缔犹豫着吐出了两个词,旋即沉默了半响,才眼神飘忽地说出了最后一个双音节词,声音之轻、速度之快差点让降谷零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妈妈。”
降谷零小小地“哦”了一声,不带什么促狭意味,只是露出了毫不意外的神色。
他确实是发自内心这么想的,如果犬井户缔断然否决,他反而才要吃惊。
“那,九条小姐是什么样的人呢?”也许是看出了犬井户缔深藏着的倾诉倾向,他顺从地继续追问了下去。
——这当然也是降谷零好奇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修以前的文,看见好几个曾经熟悉的ID,莫名感叹(摇头)Hiro的忌日也要到了,本来开文的时候想的是赶在日期前写完,但目前来看遥遥无期……所以放完这波存稿我要停更一段时间惹,请个归期不定的假=v=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