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楚曦会和这些人鱼死网破吗？


    在刚听到这个消息，在看着这些所谓的亲人用一种施舍的口吻来宣布这件事的时候，她是想过的，可是很快她就觉得这是不值得的，那些人不配。


    哪怕楚老爷子说是让楚曦把亲事让给堂姐，可不管是态度还是他的话，根本没有楚曦拒绝的余地，那不是商量只是告知。


    陶承不过二十一岁已是进士，算的上年轻有为，而且他浓眉大眼容貌俊朗，确实是一个难得的佳婿人选。


    楚曦至今记得当年陶承跪在父亲面前承诺会一辈子对她好的话，那个时候的楚曦也相信过陶承的诚恳，到了这会再见到就觉得很是好笑。


    陶承在面对楚曦的时候神色坦荡，作揖还特意退后了几步，说道：“楚姑娘。”


    只是看着这样的陶承，谁能想到他竟是那样背信弃义之人呢？


    楚曦看着陶承装模作样的姿态，心中觉得好笑，而她也真的嘴角上翘笑了下，回礼后直接问道：“陶公子，你与我堂姐可是好事将近？”


    这话一出，楚曦就看见陶承的表情僵了下，不过很快他就恢复了，露出些许愧疚说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楚姑娘抱歉了。”


    楚曦听了陶承的话又有些想笑了，不过这一次她忍住了，只是念夏和荷香却忍不住，神色都变得极其难看。


    念夏瞪了陶承一眼，怒道：“当年您跪在我家老爷面前求娶姑娘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态度。”


    陶承没有生气，反而对着楚曦又是一礼，这一次他的腰弯得很低，他本以为楚曦会避开或者让他起身说自己承担不起，却不想楚曦站得很稳，很坦然地受了他这一礼，陶承心中顿感屈辱，却不能表现出来，站直身体后说道：“是我的错，当初年少轻狂，想要报答恩师，可是在遇到……我才知道，有些事情并不是报恩的工具，我愿意补偿楚姑娘。”


    若是换做一人，听了陶承的话怕是会对他升起好感，起码听从楚老爷子吩咐留在附近的管家和陈氏、楚箐安排来偷听的丫环婆子都很满意，觉得陶承有担当可以托付终生。


    念夏刚要说谁稀罕，就听见楚曦开口了。


    楚曦说道：“好啊。”


    陶承诧异地看向楚曦。


    楚曦神色平静地反问道：“难不成陶公子所说的补偿，只是说说而已？”


    陶承赶紧收敛了神情，他自然是说说而已，哪家姑娘能这般不知廉耻真的要补偿，说出去难道楚曦面子上就有光？可是这会他只能说道：“当然不是，楚姑娘有什么吩咐，只要我能办得到，定会去做。”


    这会陶承不敢把话说的太大了，还加了一个条件，只要他能办得到。


    楚曦不再去看陶承，而是看向了祖父书房的位置：“既然我已经从陶公子那里知道了答案，那剩下的事情，就当着祖父的面去谈吧。”


    陶承有些诧异，什么答案？难不成楚曦见他一面，只是为了问那样一句话吗？


    不管陶承怎么想，楚曦已经说道：“我回屋中拿些东西，还要麻烦陶公子在祖父那里略微等我一下。”


    说完楚曦就带着两个丫环转身离开。


    陶承微微皱眉，却很快舒展开了，他是认识楚箐身边的丫环，毕竟那丫环没少帮着他们传信，所以这会对着她点了下头说道：“与你家姑娘说，万事有我，我一定会风风光光把她娶进门。”


    那丫环闻言也是一喜，说道：“姑娘自然是信陶公子的。”


    陶承点了下头。


    丫环对着陶承福了福身，就先退下去了，她得回去把陶公子的话好好重复给姑娘听，想来姑娘一定会高兴的。


    楚曦捧着东西到书房的时候，不单单楚老爷子和陶承在，就连楚老夫人也在。


    楚老夫人看见楚曦捧着的牌位，脸色当即大变站起身质问道：“楚曦你这是在做什么！”


    初次捧着的正是自己父亲的牌位，她走进书房扫了一眼祖父、祖母和陶承才说道：“我觉得有事情还是要有始有终，这门亲事是父亲为我定下来的，如今要解除了，父亲也该在的。”


    楚老爷子看着长子的牌位，手不由自主的抖了抖。


    楚老夫人可不顾的这些说道：“你快送回去，你这是让他死后都不得安生吗？”


    楚曦一直知道，这个家真正做主的只有楚老爷子，所以她没有去管楚老夫人，只是说道：“我父亲是祖父和祖母的儿子，是陶承的恩师，想来这个时候，他也是希望自己在场的。”


    楚老爷子闭了闭眼睛，叹了口气说道：“二丫头，你要知道两情相悦这样的事情，谁也说不准的，这件事确实是家中对你有愧，你……”


    长长叹了口气，楚老爷子接着说道：“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吧。”


    楚曦抱着自己父亲的牌位站在书房中间，反问道：“祖父真觉得是两情相悦？若是我父亲还在，还会有今日的两情相悦和情不自禁吗？”


    陶承想要为自己辩解，可是这个时候，楚老爷子没有说话，他实在不好开口。


    楚曦也不在这件事上纠缠，只是说道：“解除婚约可以，只是我有几点要求。”


    楚老爷子看起来很是疲惫：“你说吧。”


    楚曦沉声道：“当年我父亲曾经给过陶承十七本他亲手批注过的书籍，陶承要全部把原本还给我。”


    陶承皱眉，说道：“老师给我……”


    楚曦冷眼看着陶承：“我父亲并不止你一个学生，你却是唯一一个被他另眼相待的，你以为凭什么？他照顾的是他未来的女婿，如今你已经不是他女婿，把书还回来，有什么不对？”


    楚老爷子同样看向陶承。


    陶承说道：“我今日回家就收拾，明日保证亲手送回。”


    楚老爷子问道：“第二件事呢？”


    楚曦根本不给陶承留面子，也脱去了之前表现出来的温和有礼：“自定下婚约，两家逢年过节都有礼物往来，之前几年陶家和我家礼物价值相当，倒是不用细算，自你中进士后，陶家再没送过任何东西，却从未拒绝过我家送与的各色节礼，我已列好单子，折算成银子，你直接还回来。”


    陶承只觉得格外难堪，赶紧说道：“我早与家中提过……我并不知道家中，都是我的错，我这就让家中送银子。”


    楚老夫人皱眉道：“二丫头，以后还是一家人，莫要如此计较才好。”


    楚曦反问道：“若是不掰扯清楚，以后堂姐与他成亲，难道心中不会觉得恶心吗？”


    这话算是一语双关了，楚曦可不认为楚箐会觉得恶心，毕竟更恶心的事情他们都做出来了。


    楚老爷子说道：“继续。”


    楚老夫人不敢再吭声。


    楚曦示意荷香把捧着的箱子打开，里面都是一些书信和各种小礼物，虽然不算值钱，却能看出是用心准备的，都是小姑娘会喜欢的，特别是其中一些很是素净，一看就知道是因为楚曦守孝才这般选的：“我与陶公子一共有三十一封信、四个荷包、两个扇套，陶公子需全部还与我。”


    楚老夫人听着楚曦的话，看着那些东西，微微蹙眉，如果一个男子不用心，根本不会准备这些。


    楚老爷子神色一肃，说道：“确实该还。”


    陶承有一种自己被扒光了扔在街上的羞耻感，解释道：“我对你只有兄妹之情，怜你小小年纪就失……”


    楚曦直接打断了他的话：“闭嘴，我如何关你什么事情，我要的也不是你的解释。”


    陶承深吸了口气，看了眼神色严肃地楚老爷子说道：“我一会就回去收拾东西，把这些一并送还。”


    楚曦捧着自己父亲的牌位，她站得很直，说道：“最后一件事，我需你亲笔写下为何解除婚约，并且签字画押。”


    陶承这次脸色真的变了，他直接说道：“这、这，这般实在太过了。”


    楚曦并不是对陶承所说，而是看着楚老爷子：“只要陶家不在外败坏我的名声，这信我绝不会拿出来。”


    楚老爷子皱眉说道：“非要如此？”


    楚曦毫不犹豫：“是。”


    楚老爷子沉默不语，他可以直接拒绝，可是看着自己长子的牌位，竟然有些说不出话来。


    楚老夫人说道：“二丫头适可而止。”


    楚曦微微垂眸，说道：“祖母莫怪，我无父无母，自然是需要多些保证的，要不我如何心安？”


    楚老夫人赶紧说道：“你还有我们这些长辈，你放心祖母以后一定会给你寻一门好的亲事。”


    楚曦看了眼陶承，又看向了楚老爷子，她什么话都没说，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楚老夫人脸色变了又变。


    楚老爷子问道：“若是不能如你愿呢？


    楚曦轻声细语地问道：“我一个才出孝的女子又能做什么呢？”


    楚老夫人和陶承闻言心中都松了口气，确实如楚曦所说，她能做什么？只要楚家铁了心把她关在家中，难不成她还能出去乱说？


    只是这口气还没松完，楚曦又说道：“我最多抱着父亲的牌位去敲京兆府门口那鼓，让人看看我们陶进士是如何逼死恩师之女的。”


    陶承脸色苍白，他是真的慌了，当今圣上最恨的就是背信弃义之徒了。


    楚曦紧紧盯着楚老爷子的眼睛：“若是祖父、祖母嫌我丢人，把我关在家中，那最好不要让我找到机会，只要有机会我就穿一身红衣吊死在众人面前，我外祖父和父亲虽然已经不在，多少还有些情面在的。”


    这已经是赤裸裸的威胁了，他们能完全看着楚曦吗？


    看不住的。


    如果楚曦在楚箐嫁人的时候，直接冲出来寻死，那么楚家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