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让给堂姐？


    楚曦有那么一瞬间感觉自己无法理解祖父话中的意思，又或者是她理解错了自己祖父的意思，声音有些轻地问道：“祖父是说……”像是这话有些难以启齿，她表情有些怪异，停顿了下才继续说下去，“是说把我和陶承的亲事，让给堂姐？”


    陈氏闻言质问道：“你刚才不是还说，若是陶家不愿，就要接触婚约吗？”


    楚曦微微蹙眉，解除婚约和未婚夫变成堂姐夫根本不是一回事，更何况从这些人的话中，楚曦已经意识到在自己和陶承婚约还在的时候，陶承就和堂姐好上了，甚至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这让她觉得很可笑又很荒唐。


    楚老夫人看起来唉声叹气：“你堂姐是个可怜人，等你生辰后，祖母一定给你看个更好的人家。”


    楚曦并不觉得伤心，却只觉得怪异。


    堂姐可怜吗？


    也算可怜，毕竟已经下定的未婚夫在成亲前夕意外落水，没几日就病逝了。


    可是堂姐还没嫁过去，家中又有长辈为她出头，虽说名声有些不好，却也没什么大碍。


    而她呢？她就不可怜了吗？


    楚曦看向楚老爷子说道：“祖父，我想见陶承一面。”


    陈氏皱眉神色不满，正要开口，就看到楚老爷子的眼神，顿时闭了嘴。


    楚老爷子说道：“好。”


    楚曦觉得有些事情，她是要当面问清楚的，而不是只听了旁人的话就去相信。


    对的，旁人。


    楚曦从未如此清晰的认识到，她虽姓楚，却不是楚家人，这些所谓的亲人对她而言，甚至还不如陌生人，他们才是一家人。


    楚老爷子说道：“明日我让人请了陶承来。”


    楚曦应了下来。


    楚老爷子挥了挥手，说道：“你们都走吧。”


    楚曦这次没有多言，等到楚老夫人和陈氏离开后，就安静地跟在她们二人的身后。


    等出了书房，陈氏才说道：“有些事情不是你的就莫要强求，毕竟强扭的瓜不甜。”


    荷香和念夏并不知道书房的事情，此时听了陈氏的话，只觉得莫名其妙。


    楚曦闻言说道：“二婶说的是。”


    不知为什么，陈氏听了这话就觉得有气无处发似得，又想到被打发到庄子上的两户下人，忽然笑道：“不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说不得还有泼天的富……”


    没等陈氏说完，楚老夫人就斥责道：“行了，二丫头回屋好好休息，你也是我的孙女，我总不会亏待你的。”


    楚曦觉得陈氏话中有话，却也知道有楚老夫人在，自己怕是得不到什么答案，说道：“是。”


    她又给两人行了礼，就带着丫环离开了。


    楚老夫人低声叮嘱道：“事情还没定下来，不要乱说话，这丫头和她那个霸道的娘一样，不是个省油灯。”


    提到已逝的大儿媳林氏，楚老夫人充满了厌恶，她虽然不似喜欢小儿子那般疼爱长子，可到底是自己的儿子，也是有感情的，就因为林氏不贤惠，害的她长子不仅和她离了心还无后，她对楚曦这个孙女自然没有真心。


    陈氏当即说道：“我知道了。”


    楚老夫人又说道：“让箐儿最近老实些，不要去招惹楚曦。”


    楚箐正是陈氏的长女，也是那个还没成亲就死了未婚夫，如今又和堂妹的未婚夫勾搭上的人。


    楚老夫人和陈氏都知道那两个小丫环是被楚箐指使的故意说了那些话给楚曦听，至于原因，自然是不想让楚曦好过。


    陈氏赶紧说道：“我这就去与箐儿说。”


    楚老夫人有些不满地说道：“你也是，多大的人了，还嘴不把门，怎么把还没有定下来的事情告诉孩子，真闹起来了，我看你怎么收场。”


    陈氏低着头，说道：“姑母我就是一时嘴快。”


    楚老夫人到底心疼自家人：“行了，我再给你善后一次，对了你回去仔细与峥儿说，最近可不要出门了，免得他父亲真的生气打了他。”


    陈氏扶着楚老夫人往外走，有些抱怨地说道：“我可管不住夫君，他都被外面的小妖精迷了眼。”


    楚老夫人也知道儿子的脾性，拍了拍她的手说道：“不带回来就行了。”


    对于长子没有妾室这件事，楚老夫人是很不满，也觉得大儿媳林氏不贤惠，可是换到自己侄女身上，她就压着二儿子不允许纳妾，要玩就在外面养着。


    楚老爷子只是从三品的国子监祭酒，楚家在京中的宅子也不大，当初楚父的院子早就给了楚家二房夫妻住，而楚家二房的院子是给了两人的儿子楚黎，楚箐住的院子虽然没有楚黎的大，却是陈氏精心布置的。


    而楚曦住的院子不仅偏还比较小，当时刚进这个院子的时候，哪怕是荷香都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神色了。


    这个院中除了粗使的婆子，剩下的大多是楚曦带来的人，陈氏倒是想安插一些自己的人手进来，可惜楚曦看似好说话，在这点上却分毫不让的。


    回到屋中，楚曦已经冷静下来，说道：“荷香你让人给张叔送个信，说……”


    楚曦忽然停了下来，其实最好的办法是让她外祖家的人来京城，可是她舅舅身体不好，表哥又要准备科举，舅母是要留在家中照顾舅舅和表哥的，她不能为了自己的事情影响到舅舅一家，缓缓吐出一口气才继续说道：“说让舅母安排个管事接我回林家。”


    荷香一愣，赶紧问道：“姑娘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楚曦说是要见陶承一面，除了想要当面确定，也是想要拖延一些时间，其实从陶家的态度和祖父的话，她已经有九分把握陶承确确实实和自己堂姐在一起了，可是为什么会让她听到太子的那些谣言？陈氏又为什么说那些似是而非的话？


    这些事情让楚曦心中格外的不安，她总得为自己多加打算。


    楚曦轻声说道：“我和陶承的亲事应该是没了。”


    念夏忍不住骂道：“那个白眼狼！”


    荷香皱眉看着楚曦，若只是亲事没有了，自家姑娘绝不会露出这样的眼神，也不会说让林家人来接的话，她最不想的就是麻烦这个时候的林家了。


    楚曦没有去看荷香和念夏，接着说道：“不过陶家和楚家依旧会结亲。”


    念夏一时没明白：“亲事都没了，还怎么结亲？”


    荷香心念一转，想到当初陶承进京赶考是住在楚家的，真要算起来也是那时候，陶承就和自家姑娘冷淡了下来，她们当时都以为陶承是为了专心科举，如今想来也是有蹊跷的：“莫非是大姑娘？”


    楚曦轻轻嗯了声。


    荷香脸上也变得极其难看：“这样欺人太甚了！”


    念夏这会才明白：“这、这他们也太不要脸了，怎么能这样！”


    楚曦并不如两个丫环那般生气，只是说道：“你们仔细把这些年陶承送我的东西收拾出来，再给张叔送个信，和陶家的婚事并不要紧，我只是担心他们会为了名声随意把我嫁出去。”


    毕竟陶承原来是楚父的学生，楚父还拜托了好友，如今陶承却娶了楚曦的堂姐，毁了楚父生前为两人定下来的亲事，不管是为了名声还是旁的，说不定都要把污水泼到她的身上，她借住在楚家之前又一直守孝，甚至没有一个交好的人，到时候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而且楚曦最怕的不是被毁了名声，而是被随意嫁出去，那关系到她一辈子的事情，哪怕母亲很早就没有了，她也记得父母恩爱的模样，记得父亲对母亲的思念，她长在林家，见的是外祖父和外祖母的感情，看的是舅舅和舅母的情谊，她想要有一个自己的家，想要嫁一个能相互理解扶持的人，更想要让自己的孩子以后也出生在一个很幸福和睦的家庭中。


    荷香也知道事情轻重，赶紧说道：“念夏来收拾陶家的那些东西，我现在就从侧门出去，给张叔送信，这事情不能耽误。”


    念夏气哭了，闻言用衣袖一抹眼泪，说道：“我知道，荷香姐姐放心，我绝不会耽误了姑娘的事情。”


    荷香找出册子并且打开了库房挨着对照，说道：“姑娘，那我们给陶家送的礼要不要抄一份？”


    楚曦说道：“要，父亲还曾送了陶承几本书，上面有父亲亲自写下的批注，我去把书单列出来，也要让他还回来。”


    其实这般做法，是和陶家彻底翻脸，可那又如何，是陶家和楚箐先不要脸的，她何必再给对方留面子。


    荷香有些犹豫，问道：“若是他们不给呢？”


    楚曦神色冷漠：“那我就去敲了京兆府尹衙门前的鼓，我父逝于任上，留下我这般一个孤女，而且陶承能有今日成就，也是我父的栽培，我倒是要看看这事情闹出来，他这个官还能不能，他这身功名还留不留得住。”


    荷香张了张嘴，一时间竟也不知道如何去劝，最后只能说道：“姑娘，等我们回到舅老爷那里就好了，你、你多想想你的舅爷、舅母和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