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楚家不敢赌，陶承也不敢赌，所以陶承在楚老爷子的书房，按照楚曦的要求写下了那封信，最后还签字按下了手印。


    陶承离开的时候，里衣都被冷汗沁透了，他也不敢提第二天再送还东西的事情，和楚老爷子保证最多两个时辰就会过来把所有东西归还。


    楚老爷子看着如青松一般立在书房中间的孙女：“你满意了吗？”


    楚曦手指轻轻抚过父亲的牌位：“我守孝，未婚夫和堂姐私相授受的时候，没有人问过我，到了如今祖父问我满意了吗？是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回答？”


    说完楚曦就直视着楚老爷子的双眼，质问道：“我满意又如何，不满意又如何？我如今所做的不过是自保而已。”


    楚老爷子听出楚曦话中的意思：“你在怪我。”


    楚曦抿了下唇，倔强又苦涩：“我并不在乎陶承，甚至可以解除婚约，只是……不该是堂姐，不该是我的亲人做出这样的事情。”


    楚老夫人听了直言道：“都是一家人，你怎么这般计较。”


    楚曦微微垂眸：“就当我计较吧。”


    楚老爷子却明白了楚曦真正在乎的点，正因为是一家人楚曦才无法接受，不过这样也好，起码能证明这个孙女心中是有楚家的，他想到之前的安排，缓和了语气说道：“这事情是你堂姐对不住你，你堂姐的嫁妆分出三成补偿给你。”


    楚曦没有拒绝，这些人对不起她给她的补偿，她当然要收下，而且她不收的话，楚老爷子怕是更不放心。


    楚老夫人和陈氏却脸色难看，可这事情是楚老爷子说的，她们也不敢出口反驳。


    楚老爷子深色缓和了许多，说道：“陶承一时半会回不来，先坐下吧。”


    楚曦不管心中怎么想，在礼节上绝对不会让人挑出毛病，她等着楚老夫人和陈氏先坐下后，自己才坐在下手的位置。


    一时间书房中也无人说话，楚老爷子看着安静沉稳的孙女，又扫了眼有些心神不宁的陈氏，其实当初他是不愿意让二儿子娶陈氏的，楚老爷子更欣赏的是林氏那样的儿媳。


    虽然在妻子口中，大儿媳有诸多不是，可是楚老爷子却知道，大儿媳林氏才是能担得起宗妇之责的人，他对大儿媳的不满是在子嗣和长子不愿再娶上。


    楚老爷子知道二儿子不成器，当初是想给二儿子娶一位能管住他的媳妇，可架不住妻子哭闹，最后妥协了，觉得长子和长媳能撑住门楣，次子和小儿媳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没曾想长子和长媳早逝，如今楚家还要靠着他支撑，想到这些，他看妻子和陈氏都不满：“这里没你们什么事情，你们先走吧。”


    楚老夫人心中不愿，可是观察了下丈夫的神色，也不敢多言站起身说道：“好，峥儿一大早就在读书，我也瞧瞧他去。”


    其实楚老夫人会说这句，也是在告诉丈夫，次子有听话老实在家中，果然楚老爷子神色缓和了些，哪怕知道次子不是读书的料，说是看书怕是看的也都是一些杂书，只要在家中不出去惹事，他就心满意足了，他再次提醒道：“这段时日京中事多，让他不要出门。”


    楚老夫人也知道事情轻重：“老爷放心。”


    楚老爷子点头，楚老夫人带着陈氏离开。


    出了院子陈氏就忍不住，说道：“真要把箐儿的嫁妆分三成给那丫头？”


    楚老夫人心中也是不满：“老爷都开口了自然要给的，行了，等箐儿出嫁，我会补贴她一些，这段时日你们都不要去惹那个疯丫头。”


    因为对楚曦不满，楚老夫人直接用疯丫头来称呼了。


    陈氏不敢多言。


    楚老爷子发现，楚曦这个孙女平时不显山不漏水的，却是个清醒沉得住气的，这样的资质若是男儿身，他也不至于放心不下楚家了，而且他要是早些发现孙女这般性情，就不走那一步，而是把人送入宫中说不定是有大造化的，不过事情已成定居，再想这些已经无意。


    陶承回到家中丝毫不敢耽搁，一边让书童去收拾与楚曦的信件、礼物，一边让人去请自己的父母过来，而他还要到书房把楚曦父亲曾经送与他的书挨着找出。


    陶父和陶母都知道儿子去楚家是商量退亲的事情，这会得了消息都赶了过来，可是听完陶承的话，两人脸色都变了变。


    陶承也是带着怒色：“我既已决定与楚曦退亲，你们怎么还收她的节礼？这让我在楚家如何自处？楚老爷子怎么看我？”


    陶父当着陶承的面一巴掌扇在了陶母脸上：“无知妇人，你眼皮子怎么就如此浅薄，家里是缺那点银子吗？”


    陶母心中委屈，她当初可是问过丈夫的，如今丈夫当着儿子面扇了她一巴掌，可是就算如此她也只是捂着脸低头不敢说话，毕竟以她的情况，如果不是生了陶承这么一个儿子，为了给陶承一个好的出身，陶父根本不会让她当正妻的。


    陶父又骂了陶母两句，就让心腹去取银子了。


    陶承冷眼看着父亲对母亲的打骂，最后才说了句：“在外人面前可不要如此。”


    陶父面对儿子很是温和，说道：“儿子放心，我自然知道的。”


    陶承不再说话，等东西都备好了，他就准备去楚家了。


    陶母被丈夫推了一下，赶紧说道：“承儿要不我陪你一起去，我去给他们赔礼，解释关于节礼的事情你并不知情。”


    陶承脚步都没停，只是说道：“我已被过继，在外人看来你不过是叔母，这种事情无需出面。”


    这话着实绝情，可是在出了陶府，陶承就变了脸色，那种冷漠消失了，又恢复了在楚家时的模样。


    陶承赶回楚家后，他的额角还带着汗，衣摆也沾染了灰尘，瞧着有些狼狈，他被带到书房后，又是对着楚老爷子深深一揖：“学生已经把楚姑娘所要东西都带来了，还请楚老先生和楚姑娘过目。”


    楚曦没有动，而荷香和念夏上前一一检查，还照着册子核对，确定无误后，把书籍、信件、荷包那些都取出来，捧到了楚曦的面前。


    这番做派就差直接说她们不信任陶承了，陶承眼神暗了暗，心中对楚曦更记恨了几分，面上却没有漏出分毫，只是站在那里。


    楚曦吩咐道：“端炭盆来。”


    管家看向了楚老爷子，见楚老爷子点头，这才下去准备，如今天气正暖，还没到用碳的时候，管家虽然弄好了炭盆，却并不是上等的好碳，不过管家也猜到楚曦要做什么，倒也凑合着用。


    楚曦先检查了那十七本书，不得不说陶承品性虽然不佳，却是个好书之人，这些书籍被保存的很好，她点头后，荷香就把书整齐地摆放到提前准备好的箱子中。


    等到了信那些，楚曦检查一个就往炭盆里面扔一个，等最后一个扇套也烧完，才对着念夏说道：“把东西给陶公子。”


    楚曦说的正是陶承写给她的信和那些礼物。


    念夏把装着东西的小箱子捧到了陶承面前。


    楚曦说道：“陶公子确定下东西若是无误，就当着祖父与我的面烧了吧，你我之后断的干干净净，最好再无任何牵扯。”


    陶承能说什么，他现在说什么都不对，只能对着楚曦深深作揖，然后当着楚老爷子和楚曦的面，确定了信件确实都是自己所写后，扔进炭盆中。


    信件那些倒是好烧，只是陶承还送了一些陶瓷的摆件。


    楚老爷子觉得心知最好不要留下任何把柄，当即吩咐道：“那些烧不尽的都给砸碎了。”


    管家恭声应了下来，亲自去办了。


    楚曦达到了目的，重新捧起楚父的牌位，站起身对着楚老爷子行礼道：“祖父，孙女先告退了。”


    楚老爷子点头。


    楚曦就带着丫环退出了书房，至于东西除了那装着书的箱子，剩下的都由下人送到她的院中。


    楚老爷子看向了陶承说道：“你与大丫头的婚事，选个日子让人上门吧。”


    陶承闻言心中松了口气：“是。”


    楚老爷子沉声说道：“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礼数不能失。”


    陶承听出了楚老爷子的警告，心中一紧面上却笑着说道：“我已经写信给我父母，他们即日就会来京城。”


    楚老爷子这才满意点头。


    楚曦回到院中，说道：“把那些现银都换成银票。”


    只能说陶家不亏是商贾之家，家中现银也是充足。


    念夏问道：“姑娘，要背着人偷偷换吗？”


    楚曦微微垂眸说道：“不用，直接抬出去换，如果我估算不错，这几日我那二婶就该来借银子了。”


    虽然陈氏之前就做过这样的事情，可这银子是退亲所得，陈氏要是真的来，那九台不要脸面了，不过荷香和念夏都不会怀疑自家姑娘的推测，念夏有些着急地问道：“姑娘可不能再借了。”


    楚曦没有回答，只是说道：“堂弟明日就该从书院回来了吧。”


    荷香恭声说道：“是。”


    楚曦说道：“那你明日等堂弟回来，就与堂弟说一声，我这里新得了十七本父亲亲笔批注的书籍，问他要不要来抄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