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月空悬曲终人已散2

作品:《秋月空悬

    江浸月从珀亲王府出来后,坐上马车让车夫将她带去了谭府。

    她服下的第二颗丹丸的药效眼看就要失效了,她气虚弱血下了马车,没有再让下人先去通告,她等不及了,拖着最后一丝气力往谭府花园走去。

    “恋儿。”

    因不想喝药正与小叔叔闹脾气跺着脚的恋儿,猛地听见熟悉的却很微弱的声音,跟蚊子声一样,小小的。

    她半信半疑地转头寻找,结果,甫一看见立在滴水屋檐下笑眯眯看着她的人,立刻一声惊呼:“姑姑!”

    然后就丢下手中蜜饯小腿飞快地朝江浸月怀里扑去,接着双手紧紧搂着江浸月的脖子扭糖似得撒着娇:“恋儿想姑姑了,好想好想。姑姑总算回来了。亲亲。”

    江浸月一边亲那红扑扑的脸蛋,一边努力压着喉咙处的血,道:“姑姑也好想恋儿。”

    正当她准备将恋儿抱在怀里,却忽然察觉双臂无力,准确地讲,是阖身皆无法聚力了。

    看来这拆东墙补西墙的丹丸,终究已经将她内体中气耗尽了,目下她已然连个四岁稚儿都抱不动。

    于是,江浸月苦涩一笑,改牵着恋儿的手,一步一步朝石亭走去。

    谭理欢还保持着方才哄恋儿喝药的半蹲姿势,望着前面那道身影丝毫不掩饰心中欢愉。

    他当日是去仓库点货了,否则他要是知道师傅是要去三神齐国寻找灵岩,他肯定也跟着去了。

    谭理欢刚要去石亭跟师傅说话,忽然一个伙计拿着账本跑来:“二爷,绥安刘家送来的三车药材全盘清了,这是清单,请二爷过目签字,小的好领他们到账房结钱。”

    来到石亭坐下,江浸月便从怀里缓缓掏出一个锦囊,交到恋儿手里,很费劲地说:“恋儿,这是云朱花的花籽儿,是你爹爹最喜欢的一种花。等明年春天来了,唔——”

    她手指一指,指向身旁几颗桃树:“也就是这几颗树开花时,恋儿就找府上的花农爷爷帮忙,请他帮你种下,好不好。”

    “好。”

    恋儿接过锦囊,凑近江浸月的耳边,小声问:“姑姑,我可以等花籽开出花时再告诉爹爹这是云朱花么?”

    “当然可以。”江浸月含笑点头,嘴唇却惨白如纸,“恋儿是想给爹爹一个惊喜,是么?”

    恋儿害羞地点点头:“嗯。给爹爹惊喜。”

    说完,恋儿就生怕这个惊喜下一刻就被爹爹撞见了,于是她眼珠提溜转了转,把香囊藏在兜里,然后凑到江浸月耳边,说:

    “姑姑,我先回屋把花籽儿藏起来,好不让爹爹发现了。我先离开一会儿,好不好?”

    “好。”

    江浸月揉揉她的脑袋,然后准备在恋儿走后,她也动身离开。

    可是才走到小院弧拱门处,谭理欢就在背后叫住她了:“师傅,你这要去哪?”

    江浸月转过头,轻轻笑着:“我准备去郁府。”

    “师傅好忙啊。都没跟徒儿说句话就走。”

    谭理欢嘴上撒着娇埋怨,脚步却迫不及待朝江浸月走来,然后掏出小印盖在单子上交给这个伙计,打发人走。

    结果,待走近江浸月只剩三步时,他的步子猛然顿住,大为震惊道:

    “师傅你脸和手都好白,怎么了,是不是病了?来徒儿替你把把脉。”

    然而,江浸月却迅速躲开了谭理欢伸来的手,虚弱地摇着头:“师傅没大碍。小欢无需费心。”

    谭理欢眉头一皱,佯装生气:“我就知道师傅嫌我医术差嘛。行医问诊我是不及哥,可切切脉总是可以的。师傅信我。”

    他期待地重新向江浸月递过自己的手。

    “不、不用了。”江浸月却倒退一步,坚决地摇头。

    谭理欢担忧地挤着眉毛,却也拿师傅没辙。

    忽然他灵机一动,道:“师傅今晚留下来在府里吃饭,我和哥还有恋儿为你接风。”

    “不必了。”

    江浸月把飘落在掌心一片小雪花轻轻弹掉,然后转目迎向谭理欢,平静地摇了摇头:“其实我是来辞行的。”

    “辞行?”

    谭理欢一僵,以为自己听错了,再次确认道:“师傅还要走?你不是才回来么。”

    “师傅生病了,要去暖和的南方养疴。”

    江浸月无法讲出真话只能一副玩笑口吻:“所以师傅要赶紧走,不然拖下去还怎么活到百岁了。呵呵。”

    而此时的她,脸色苍白,眼眶里血丝密布,赫然是病入膏肓。

    故而,谭理欢根本不觉她这句话轻松好笑,再次伸出手,很坚决也很哀乞地说:“师傅让徒儿看看脉,好不好,求你了。”

    “对不起。”江浸月没有递手,神色更加黯然。

    两人僵持着,谁也不主动说话,就这样静默着。半晌,谭理欢才艰难地问:“师傅何时归?”

    江浸月不敢看他,只好仰首望着空中的飘雪:“南域风景无限好,大约再无归期。”

    “不可以!”

    谭理欢几乎一跃而起,慌乱地大叫出来。

    他明了,哥把师傅彻底伤了,师傅这次是下决心要彻底离开,要一去不返,要再无踪迹了。

    这点一想通,谭理欢的心绪猛地惊恐起来,眼里尽是慌乱:“师傅若走了,哥怎么办?徒儿怎么办?我们怎么办……”

    闻言,江浸月酸楚地挤出一丝笑:“小欢,师傅其实没你想的那么重要的。有我无我,不多不少。反倒是你,要快快长大肩挑更多重担呐。”

    “……不!”

    谭理欢摇着头:“师傅要是恨哥,我跪下来替哥向你道歉,求你不要离开!求你了!”

    江浸月却不想提及谭理趣,稍稍收敛好情绪,她重新来告辞:“小欢,时间到了,我得走了。”

    谭理欢已经快要崩溃了,他快步踱到江浸月面前,哀求道:“师傅你跟我去见见哥,好不好?不要不告而辞,你跟他说说话,随便什么都可以,哪怕是离别的话。不然……他会疯的。”

    “对不起小欢。”江浸月却狠心转过头,默了一下才道,“我不想见你哥了。”

    谁知,这时背后传来令江浸月无比熟悉的一声:“小月。”

    江浸月顿了顿,缓缓转过头,见谭理趣坐在轮椅上神色哀凄凄地看着自己,身上一层薄雪,想必他早来了。

    “你可不可以……不要走。留下来,好不好?”

    闻言,江浸月神色黯淡,虽然没说话,却还是摇摇头表明了态度。

    谭理趣忽地心口狠狠一疼,提高声音:“对不起,那天我说错话,伤害了你。你不脏,你一点都不脏,是说错了话,对不起……我后悔了,我真的很后悔那天那样说你,伤你。”

    “小月我爱你,一直我都爱你,我知道如今再说这话已为时已晚,可……当时我只是……只是怕我这个残废拖累你耽误你。这次你去三神齐国迟迟不归,事到如今我才明白,我不能没有你。小月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爱你。”

    然而,江浸月只是微微侧身,缓缓开口:

    “这样你把我当什么了。”

    稍顿,艰难地吐了一口长气后,江浸月又轻轻地说:“不过……算了。什么都不重要了。而我,也什么都不需要了。”

    呼吸越来越困难,说完这句话后,江浸月停了很久来吸气呼气,最后很努力地在唇角挤出一个亲切的笑容:

    “——不过,谭理趣你永远是我的知交好友。天下无不散宴席,今日,就此别过啦。”

    “珍重。”

    珍重。从此山水难相逢,从此望君多珍重。

    江浸月说完头也不回,一脚深一脚浅地走了,像垂死之人临死前拖着最后几步去往鬼门关。

    谭理趣望着望着,突地嘴里喷出一口鲜血,人厥了过去。

    有些东西一旦错过,就再也抓不住了。

    --

    小空子听见敲门声,急忙忙就去开门。这是布哈受伤后郁故郡重新买来的一个孤儿,是个毛头小子,才十二岁。

    小空子开门见是江浸月,难以置信地“啊!”了一声,掉头就跑,可跑到半截又突然停下来又跑回大门,接迎江浸月。

    带江浸月去花厅的路上,小空子兴奋地告诉她:“咱老爷又升官了。礼部侍郎,正三品。”

    江浸月笑嘻嘻地接过茬:“那郁大人发你彩头没?比如添一件新衣,或者去有名楼吃顿好吃的……”

    小空子比出三根手指,道:“老爷多发了我三吊钱。”

    “嚯,有赏钱。听起来真不错!”

    江浸月评价,在来郁府的路上她已经服下了第三颗丹丸,此时气息稳顺了不少,说话也利索轻松了不少。

    “鼓鼓在家没?”江浸月又问。

    小空子答:“老爷送小少爷去录章私塾念书了。每早辰时由布哈叔送小少爷去,到了申时末是瑟瑟姑娘带小少爷回。”

    江浸月心头默算着鼓鼓的读书时长,三个时辰,他只有三岁能坐得住吗?

    谁知小空子叹口气,颇为失望地说:“江姑娘,你怎么听了没问我老爷与瑟瑟姑娘的事啊?”

    “哦?”江浸月一怔,旋即顺着这话就问了,“郁大人与瑟瑟姑娘发展如何了?”

    小空子立刻来劲:“八字快有一撇了。老爷的新夫人估摸着就是瑟瑟姑娘。她人蛮好的,经常给我们发吃的。”

    江浸月笑笑,眼看就要到花厅了就没继续问,迎着江浸月在花厅坐下后,小空子立刻往尘斋跑。

    这厢小空子气喘吁吁极跑到书房门口,双手扶着门框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老爷,回、回来……回来了!”

    “咦?今儿下学这般早?”

    郁故郡头不抬,仍在几前小心翼翼勾着画,声音清清懒懒的:“小少爷既然回了就伺候他把药喝了。”

    小空子拍了拍大腿,急道:“不是的。哎,老爷,是江姑娘……江姑娘回来了!”

    “什么?”

    郁故郡握笔的手一抖,立刻抬起头不可置信道:“你说谁回来了?再说一遍!”

    “江姑娘呀。”小空子此时气息定了好些,站直身手指花厅,铿锵道,“小人亲自领她进府的。”

    “哐当——”

    郁故郡顾不上被打翻的墨碟儿,迫不及待站起来,道:“快!快带我去见她!”

    轻风吹动画纸,这张即将递呈圣上的新岁贺图被一道泼墨彻底毁了,御赐的毛笔更是随意地被丢在案几上,这一切极力证明着方才他们的主人心情是多么激动。

    郁故郡疾步往花厅去,小空子小跑着追上来,邀功道:“小人早料到老爷听了这消息,会立马乐起来的。”

    “狗奴才。”郁故郡乐呵呵骂一句,“你最能耐。”

    小空子素来会察言观色,立马觍着脸道:“老爷这些日子画了多少幅月夜行舟画,小人可是替您记得门儿清门儿清的。可谓千言万语,尽在一笔一画中哩!”

    “哦?”

    郁故郡眉毛一挑,示意他往下说。

    小空子往前一凑,语气尽是一派邀功,道:“老爷的画里,江水映着月牙儿其实暗指了江姑娘,只因‘江-浸-月’这仨字噢。然后嘛……”

    这狗奴才小小年纪学会了卖关子。

    稍顿,小空子继续说:“那叶扁舟上站着望月的人,嘿嘿,不就是老爷您自个儿吗!”

    说完小空子机敏地往后一跳,离郁故郡一个身位:“老爷您这是——无字相思却又处处相思。”

    郁故郡见自己小心思被识破,呵呵一笑,从怀里掏出一块碎银往后抛去:“狗东西。滚!”

    小空子美滋滋地接过这块碎银:“谢老爷赏赐。小人立刻就滚。”说完一闪就不见了人影。

    郁故郡快步走进花厅,见江浸月正伸手烤着将熄未熄的炭盆,脚下一顿立在原地片刻,待稍许平定了兴奋的情绪这才绕到她面前,尽力用平淡的语气问道:

    “几时回的帝京?”

    江浸月闻声,转过身看向郁故郡,慢慢收回手:“就今日。”

    郁故郡一震,见江浸月清瘦得如此明显,似乎一吹就倒。他关切地问:“可是没休息好,那你今夜在就别走了,在府里歇息一晚。”

    江浸月摇摇头:“不了。我见鼓鼓一面,就走。”然后咳嗽起来。

    “走?走哪?”

    郁故郡错愕,打量了她一眼,默默在对面的梨花椅上坐下:“这么着急走,可是惦记着仙客来?”

    “咳,咳咳……不、不是。咳咳咳咳咳……咳咳,我是要离京……我就坐一会儿……咳咳……最迟酉时末就……咳咳……要离开……咳咳咳……”

    江浸月倏地没命一般地咳起来,怎么也止不住,她慌忙从怀里掏出手巾紧紧捂住嘴巴转过身背对着郁故郡,可是咳出的血丝竟然愈来愈多,很快白巾就染成了红巾。

    “为何还要走!”

    郁故郡自顾生起闷气,没留意到江浸月手中的手巾:“你就不能好好留下来,一家人过个年吗?”

    他开始絮絮责备她的不懂事,她的任性妄为。其实是,爱之深责之切。

    可惜江浸月听了,顿时胸口不断翻涌着鲜血,然后拼了命地往下咽。

    看来,这第三颗丹丸的时效竟然连半个时辰都不管用了。是了,服用这种丹丸其实就是饮鸩止渴,吃的越多,害处越大。

    江浸月怕自己会绷不住往外喷血,死在郁府,让鼓鼓见了一辈子心里不好受。

    于是当下立刻做出决定,她把嘴唇上的血一擦,把手巾裹起往袖里塞,道:“郁大人,我不能久留了,得马上走。”

    说着,她从怀里掏出一封信:“这是我给鼓鼓留的。我在信里有告诉他我要离京的简单缘由。然后再劳烦郁大人帮我给鼓鼓带句话——‘姨姨只是变成一片白云,并不是彻底离他远去’。就这一句,多谢了。”

    然而,郁故郡阴沉着脸望着江浸月慢慢挪动的背影,忽然破釜沉舟道:“你要是今儿走了,以后就别再回来!”

    闻言,江浸月差点就朝前栽了,惊愕地慢慢扭过身,像是难以置信会听见这么一句话,死死盯着郁故郡看,沉默少许她慢慢转回身,点点头,用很轻很轻地声音说道。

    “知道了。我以后不会再来打扰。”

    出了花厅的门,江浸月再憋不住胸口的那口血,顷刻间就吐了出来,登时染红地上一片白雪。

    她颤颤抖抖地掏出鲜红的手巾去擦嘴角,用着最后一口气朝外面的马车走去。

    茫茫天地间,只有这辆租来的马车才属于她,才会收纳下她。

    一袋烟后,小空子在花厅外惊喳喳嚷起来:“这是谁吐了一口血。”接着他又哎呦一声,“怎么还有张血手巾。这谁啊,流这么多血?”

    这话一出,郁故郡心中大感不妙,立刻掀开棉帘出去,第一眼见到的就是白茫茫里最显眼的那抹红,紧接着他从小空子手里夺过那条血手巾。

    坏事了!

    郁故郡愕然惊悚,他这才倏然意识到这是江浸月的血。她竟然受伤了,还受了这么重的伤,难怪她气色好苍白。

    可他呢却……对她说了那样的重话,要赶她走!

    要命!赶紧追上去!

    “老爷你往哪里跑?唉,老爷回来把披风穿上。”

    小空子冲着那道闪电般跑去马厩牵马的郁故郡大声提醒着。

    江浸月歪着脑袋坐在马车里,途径一条街,她听见了鼓鼓说话的声音,于是掀开一条缝儿朝前望去。

    鼓鼓立在一个转糖摊前,一只手拿着个十二生肖中的糖公鸡,一只手还在转着新的糖画。

    殷瑟瑟半蹲着身子,问他:“鼓鼓喜不喜欢瑟瑟姑姑?”

    鼓鼓专心关注着竹片,看它停在哪个生肖前,却也不忘点头,糯叽叽道:“喜欢。”

    殷瑟瑟便张着嘴巴对着那只糖公鸡,道:“那姑姑想吃鼓鼓的这只糖公鸡的尾巴,可以吗?”

    整个糖公鸡,在最出彩的部分,就是这条大尾巴了。

    鼓鼓看她一眼后大方地递来糖公鸡的尾巴:“给。”末了他又说了一句:“我姨姨喜欢吃鸡冠子。”

    此时江浸月的马车正好从鼓鼓身后驶过,她听见殷瑟瑟又问了鼓鼓一个问题:“那瑟瑟姑姑与你姨姨比起来,你更喜欢谁?”

    鼓鼓认真思考起来,似乎很纠结。马车一点一点擦身过去,此时有其他小贩吆喝着招徕客人,成人的声音盖住了孩童的声音。

    究竟更喜欢谁?江浸月没听见答案。

    然后她就含笑着慢慢放下车帘,由着马车将她一步一步带离了帝京。

    傍晚的雪,越下越大。

    郁故郡骑着马追来,殷瑟瑟远远的就认出郁故郡的身影,连忙向他招手:“郁大哥,这是要去哪?”

    郁故郡立刻勒紧缰绳,看了眼鼓鼓手里的两个糖画,淡声问:“你可见到江浸月从这里经过?”

    “没见过。”殷瑟瑟摇头,很吃惊,“江姑娘回来了呀?”

    郁故郡没睬她,而是立刻调转马头,朝另一道城门飞驰而去。他的反应很敏捷,当下就做出了判断。

    他想如果江浸月看见了鼓鼓,一定会停下来跟鼓鼓说说话,既然现在没有碰面,说明江浸月的马车路过这里。

    可惜,他料想错了。——江浸月垂死之人,绝不会忍心让小朋友看见她吐血身亡的场面,所以她宁可抱着遗憾不见。

    南辕北辙,阴差阳错。就是这样的,非人故意为之,而是造化弄人。

    错过,慢慢,一点一点的错过。

    所以,郁故郡永远追不上江浸月。故而,他这辈子恨死了这个词。南辕北辙。

    他官场太得意了,所以老天爷不给他机会弥补情场的失意。

    郁故郡追出去百里远,却始终不见江浸月的身影。而且,夜间的雪越落越大,像鹅毛似的,他浑身冻得冰凉。

    明天才正式立冬,今儿淋的雪算是景元五年最后一场秋雪。

    等他折返重新回到帝京,院里那抹红早被覆盖了一指深新的白雪。

    什么都看不见了。

    郁故郡失神落魄走进花厅,望着桌上那盏茶杯,忽然想到两个词。

    人走,茶凉。

    秋月,空悬。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