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徨赴京寻亲遇故人10

作品:《秋月空悬

    贺绻自那日从香铺离开,就没敢再登门造访,目下与月儿的每次见面他都很谨慎小心,很害怕矫枉过正。

    所以,他一直耐心地等待第三日江浸月给他送货的这个机会,为此这一天他门都没出,哪都没去。

    恰巧靖监院和朝堂刚好又都有急差要请示他,他的王府向来又不接见这些官员,于是这一日可把这些官员急得团团转。

    谁知,把自己并府里都一并做了精心打点后,左等右等,结果等来的竟然是个不认识的姑娘。

    贺绻脸色难看地问苏梨:“怎么不是江掌柜亲自来送货?”

    自打苏梨知道今日的货主是珀亲王后,整个人都不好了,帝京谁不知道珀亲王这人生人勿近、手段残忍、杀人如麻,从他身旁擦身而过胆儿小的都会被吓死。

    可是,掌柜的就是把这个任务交给了她,并告诉她:“百闻不如一见。珀亲王是否真是个罗刹,得亲自去见见才知道。何况,不是说他长相绝美无双么,阿梨就不好奇?”

    好奇的。就因为这点好奇心,苏梨最终答应来珀亲王府送货,谁知珀亲王这么严厉,早知道她怎么都不答应来。

    苏梨颤抖着声音,道:“回禀王爷,江掌柜昨夜就走了……去采办……香料。”

    贺绻一愣,又问:“去哪里采办?”

    苏梨答:“努县。”

    贺绻再问:“几个人去的?”

    苏梨再答:“两……两个。江掌柜并马夫。”

    贺绻音调从冷转暖,闷声问:“几时回?”

    苏梨道:“后日晚上。”

    贺绻道:“东西放了,回吧。”

    苏梨如蒙大赦,却还是忍不住偷偷去瞟贺绻,心道:“果然好俊。”

    贺绻这厢心头憋着闷气,袖一甩就登上马车去了贺续的府上。

    谁知,在熹王府他见到了正在与小豆包玩蹴鞠的鼓鼓。

    球被踢飞了,正好落在了贺绻脚步。

    鼓鼓跑过来捡球,一抬头看见是贺绻,愣在原地。

    贺绻弯腰点了点他的鼻翼,道:“鼓鼓还记得我么?”

    鼓鼓腼腆地点点头:“记得。在皇宫,姨姨从树上掉下来被叔叔给救了。”

    “记性真好。”贺绻出声表扬,然后见鼓鼓玩的满头大汗,便从袖里掏出丝巾温柔地给擦汗。

    从额头擦到下颌,忽然贺绻双眼一抖,从鼓鼓拉开的衣襟里见到了他脖子上的吊坠。

    这是一个沉香雕成的木蚂蚁。跟他当年送给江浸月的那块玉蚂蚁有八分相像。

    心,猛地一颤。

    贺绻小心地问:“鼓鼓喜欢蚂蚁,是吗?”

    鼓鼓低头把木蚂蚁从襟里拿到手上,认真回答:“喜欢。因为姨姨说鼓鼓是被蚂蚁养大的。”

    贺绻早心神不宁,忙又问:“叔叔不懂,鼓鼓愿意说给叔叔听听吗?”

    “嗯。”鼓鼓点点头,用手指摩挲着这只木蚂蚁,却先问,“叔叔你知道东仓使者吗?”

    贺绻听了很是不解,但也点头:“知道。东仓使者是一只老鼠,它见一个老太太很可怜,没东西吃差点饿死,于是就变成一个白发老头来给老太太送吃的。”

    鼓鼓高兴地跳跳,道:“我们也有东仓使者,姨姨说它是一只蚂蚁,它给鼓鼓找到了阿祥奶妈,鼓鼓才有奶喝,才能长大。”

    对此,贺绻心中百感交集,须臾从自己的脖子上取下那只当年走投无路下被江浸月当掉,最后辗转又回到自己手里的玉蚂蚁。

    他学江浸月那样,把它当成吊坠戴在脖子上,而不再是挂在佛尘上。

    “叔叔这里也有一只玉蚂蚁,送给鼓鼓。”

    鼓鼓仔细打量着这只做工显然更栩栩如生的蚂蚁,很是喜欢,却也为难起来:“可是鼓鼓已经有一只木蚂蚁了?”

    贺绻道:“没关系。鼓鼓可以两个都戴上,这只玉蚂蚁很轻的。”

    鼓鼓嘟着嘴想了想,最终有了答案:“那我把这只木蚂蚁送给叔叔。我们相互赠送礼物。”

    贺绻含笑:“好呀。叔叔也很是喜欢这只木蚂蚁。”

    吉朝见鼓鼓一直没带着球回来,自己跑过来寻人,就见到了贺绻,立刻小腿一撒,径直朝贺绻飞奔而来:“七伯伯,小豆子想死您了。”

    每次的开场白都是这一句。

    早慧的吉朝世子一见贺绻手里皱皱的手巾,就明白这是给鼓鼓擦了汗,于是也向贺绻撒娇道:“七伯伯我也有汗。”

    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

    贺绻却是把手巾递给吉朝,道:“拿去自己擦。”

    吉朝嘴巴翘得高高:“小豆子不会擦,要七伯伯。”

    于是,贺绻又拿回手巾在吉朝脸上抹了一阵,还不忘教训着人:“鼓鼓是弟弟,比你小,才不会擦汗。可你多大了,下次再让七伯伯给你擦,我就打屁股了。”

    吉朝嘻嘻笑着,扭缠着贺绻跟他一块蹴鞠,贺绻看着身上的这个小挂件,嫌恶地把吉朝丢给了一旁的太监:“让你大伴陪你玩。”

    然后脸色一变,温柔地摸摸鼓鼓的小脸蛋:“叔叔先走了。我们下次见。”

    吉朝见了,那是一个劲儿的羡慕嫉妒。

    时间又过去了五日,这天吉朝一个人偷偷跑出王府去郁府找鼓鼓。

    他早看出七伯伯宠爱鼓鼓,所以吉朝就想着带着鼓鼓一块去珀亲王府玩,这样七伯伯见了他也不会赶他走。

    岂料,这日鼓鼓去谭府找恋儿玩了。

    自从寻见了郁故郡,鼓鼓就常住在了郁府,并且由郁故郡亲自督查学业,不再如往昔可以整日去谭府玩耍。

    吉朝不知道谭府在哪里,只好让布哈带他去找鼓鼓,然后这三个小朋友就背着大人,偷摸摸跑去了珀亲王府。

    “七伯伯府上有很多好玩的。”吉朝这么怂恿着另外两个小朋友。

    结果到了珀亲王府,由于贺绻常闭门谢客,故而正门都没亲兵把守。

    可惜,王府侧门的门环很高,三个小朋友跳起来都够不着,于是吉朝站最下面,鼓鼓踩在吉朝肩膀,想搭个人梯去叩门环,可惜还是够不着。

    于是,恋儿又踩了上去,这次扣响了门环。

    很快,值房的小道童就出来了,他不认识吉朝,看是三个小鬼在此捣乱,想也不想就要撵人走。

    这时吉朝站出来说话:“我父王是熹王,我是吉朝世子。七伯伯邀请我们到他府里玩,我们来了,你快去给七伯伯通报一声。”

    小道童这次仔细打量起吉朝,见他一身华服,不敢怠慢,便侧身让他们仨都进来,然后立刻合上门,兀自跑去禀告先生。

    此时贺绻正在校场射箭,听见小道童来报,点点头:“把世子带来。”

    三个小朋友跟着这个小道童往校场走,鼓鼓和小恋第一次来,一路上都很好奇,世子则见怪不怪单独跟小道童聊起天:“校场今儿人多不多?七伯伯在练什么?”

    谈话间就到了校场,一看这热闹劲儿,吉朝立刻撒欢似地就奔过去。

    一个小朋友跑了,后面的小朋友自然也要跟着跑,于是三个小朋友你追我赶地往前冲。

    贺绻皱眉,被这鸡飞狗跳叽叽喳喳声音吸引着转头看去,突然——

    他看见了跑在最前面那张小女孩的脸,瞳孔登时扩大,心脏砰砰剧烈乱跳,良久,他的整颗心就被融化了。

    这分明就是没长开的小女娃时期的月儿!

    六分酷似的眉眼,三分相似的鼻唇,可这朝他奔来的动作却是一模一样。

    恍惚间,贺绻似乎又看见了当年江浸月在泰州见他回城丢下油伞朝他奔来的画面。

    谁知下一刻,“砰——”地一声,小姑娘跑太快给绊倒了。

    贺绻的心骤然一紧,快步跑过去一把扶起恋儿,半蹲着身为她拍打身上的灰尘,然后很温柔地关心:“摔疼没?”

    恋儿两只小手啪啪相互拍着灰,摇着头:“不疼。勇敢。”

    “嗯,的确很勇敢。”

    贺绻笑了笑,径直把她抱起坐在自己的手臂上,又问:“好孩子,你叫什么名字?你娘亲是谁?”

    小恋撇起小嘴:“恋儿的娘亲早不在了,家中只有爹爹与小叔叔两个亲人。”

    这时,贺绻忽然瞧见她挂着颈间的银铃,恍惚一阵,才幽幽开口道:“你爹爹可是谭理趣?”

    小恋闻言眼睛一亮,看着他兴奋道:“哥哥认识爹爹呀?”

    “认识。”贺绻笑容可掬,“不过恋儿得像鼓鼓一样管我叫叔叔。”

    小恋眨眨眼,继续追问:“那哥……叔叔你肯定也认识月姑姑咯,我爹爹与月姑姑是很好的朋友。”

    小孩子的认知很简单朴素——既然你认识爹爹,月姑姑也认识爹爹,那么你也应该认识月姑姑。

    “嗯。”贺绻轻轻点头,“她是我……我的故人。”

    “故人?什么是故人?”恋儿没明白这个称呼。

    贺绻望着面前这张小脸,不禁记起了另一张与之神似的脸。正是谭理趣的夫人——纳兰柔。

    当年在酒楼偶遇他们夫妇,他就瞧出纳兰柔与江浸月有几分相似,尤其是眉眼那里,都是亮晶晶,顾盼生辉的美。

    那时他就猜出了谭理趣对江浸月有不一样的感情,他肯定喜欢江浸月。

    虽然当时他还没意识到自己同样也喜欢江浸月,可莫名的,他感到一丝庆幸,庆幸江浸月傻乎乎地没发现纳兰柔的眉眼跟她自己有九分的像,故而没延伸出去发现谭理趣暗藏起来的爱意。

    贺绻轻轻揉着恋儿的小脑袋,给她解释:“故人就是以前就认识,关系还不错的朋友。”

    小恋似懂非懂地点头。

    另一边,吉朝已经欣喜地抱住了贺绻的一条腿,撒着娇:“七伯伯,小豆子可想死您了。”

    “所以你就把鼻涕全擦到了七伯伯的衣襟上?”

    贺绻垂眸扫了眼自己的衣襟,丢给吉朝一条洁白的手巾:“干净了才准过来。”

    吉朝双目艳羡地盯着坐在贺绻手臂上的恋儿,哀怨地转头对鼓鼓说:“七伯伯看起来好喜欢恋儿,为何对我就是凶巴巴的。”

    鼓鼓认真地说:“吉朝方才一路上你都拉着恋儿姐姐的手不放,你不也喜欢她吗?”

    吉朝立刻害羞地捂住眼。

    傍晚,江浸月来珀王府接孩子。

    贺绻早安排下去,如果有人来府里接孩子,一路放行。如果来人是个女人,则要速速通报他。

    江浸月在小道童的接引下,第一次走进贺绻的家,即便是夜幕下,光亮仅来自于一排排的宫灯,可她也能感受到这里仙风道骨的气韵。

    可是这里并不属于她。

    江浸月被领进一个花厅,圆桌上还摆着热气腾腾的菜,贺绻见她来了,立刻把挂在自己身上的三个小朋友放下地,让他们自个儿一旁玩去。

    “月儿,我叫人准备了你爱吃的菜。”贺绻局促地说。

    难怪还热气腾腾,原来是刚上桌。

    “谢了。”江浸月拒绝,“我已经吃过了。”

    闻言,贺绻眼神变得哀戚,却还在努力找话:“月儿你制的香我都点上了,睡得很好。我以前常常……失眠,睡不好。”

    又是苦肉计,江浸月这次才不会轻易上当,抬头瞧他,一本正经地问:“睡不好,可是做了对不起神灵的事,心中有愧?”

    “是。”贺绻听了想也不想就点头,千疮百孔道,“我心中不止有愧,还有悔。悔不当初。”

    自上次香铺一别,他们这还是第二次见面,江浸月对贺绻的感情很复杂,但里面绝对没有恨。

    所以,见贺绻如此神情,她也缓和了语气,道:“对不起,方才是我说话过激了。既然一切都过去了,大人还是努力往前看吧。”

    这是自相逢,江浸月第一次肯叫他“大人”,也因此彰显出她说这句话的真心实意。

    可贺绻的心却狠狠疼了一下:“月儿,我想弥补……”

    江浸月苦笑,弯腰把脚边的恋儿抱起:“大人不要再纠结甚至困囿于过去了。我还是那句话,你没有做错,更没有对不起我什么,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罢了。”

    然后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江浸月一手臂抱着恋儿,一手牵着鼓鼓的手,教导着他们:“姐姐弟弟跟王爷说再见。”

    两个小奶音齐齐道:“王爷(叔叔)再见。”

    江浸月也朝吉朝笑了笑:“小世子再见。”然后就转身出了花厅。

    贺绻看着那道背影失落地看着,一点也舍不得移开目光,心中暗自神伤:“当年若我们没有分开,说不定月儿也早给我生了个这样可爱的孩子。可惜一步错,步步错。”

    人没留下,贺绻追出去又回后,径直躺在小塌上,单手枕着头,仰天长叹,唉——。

    “我看出来了。”

    忽地,吉朝贴着贺绻耳朵虎头虎脑冒出一句话,片刻又重复一遍:“我总算是看出来了!”

    然而这句没前因后果很是突兀的话,压根没激起贺绻的好奇心,贺绻没回应他,甚至连头也没转一下。

    吉朝急了,强调:“七伯伯,我看出了您的秘密。”

    可能是怕贺绻继续无视他,吉朝也不故弄玄虚,飞速把谜底揭晓了:“七伯伯您喜欢郁荀的姨姨,您想追求她!可惜郎-君-有-意,奴-家-无-心-呐!”

    最后这句他还是用戏腔唱出来的。

    “嘣”。

    贺绻终于如他所愿转过头看他了,可惜顺手就赏了他脑门一个手指弹弓,训斥道。

    “唱的什么狗屁戏文!你十五叔真不是个东西,尽带你逛这种不入流的戏园子听这些狗屁唱词。小豆子你要是继续跟他这个老不正经玩,学成了小正经,看我揍不揍你。”

    吉朝委屈极了:“十五叔说了您可以骂他不正经,但不能骂他老不正经。”

    闻言,贺绻一愣,旋即哭笑不得道:“怎么着?他还私底下跟你交涉过,要你在我面前帮他维护声誉?!”

    吉朝猛地点头:“是呐,十五叔说了要是不知趣的旁人听了您这么骂他,准定会误以为他这个十三岁的翩翩少年郎是个狗都嫌的糟老头子。”

    闻言,贺绻正声呵斥道:“他就是三岁也是你长辈!没给小辈做好表率的长辈就该遭骂。不成器的东西!小豆子转告你十五叔一句——他要再这么不正经,不好好读书,我就送他去夹蜂栈养蜂子,三年不许回京。”

    “小豆子谨遵七伯伯教诲。”吉朝连忙乖巧地点头,旋即自表着忠心,“以后十五叔再拉我去听戏,我一定不去了。”

    然后吉朝嘴里吹出一股小微风扑到贺绻的额头上,像母妃给他吹伤口那样,开始安慰起受挫的七伯伯:

    “七伯伯,我觉得您不能灰心,更不能放弃。如果七伯伯不嫌吉朝是个小孩儿,吉朝有两个办法想献策给七伯伯。”

    贺绻眼波微微一闪,好奇道:“哦?你这小鬼口气不小,一来就给七伯伯出两个主意。说来我听听。”

    “好。”

    小豆包点个头,用一种很认真严肃的口气,道:“第一个办法是细水长流法——我觉得您应该天天出现在江姑娘面前,让她知道您喜欢她,满心满眼都是她,希望她能给您一个机会,七伯伯要像流水一样慢慢滋润她干涸的心田。”

    贺绻听了这番三岁小儿的童言童语,竟没有呵斥也没有不屑,反而很淡定地追问:“那第二个办法呢?”

    吉朝摸摸脑袋,含蓄一笑:“霸王强上弓法——七伯伯您直接把江姑娘抱回来,关房里逼着她和您拜天地,等再生出个小娃娃,您才放她出门。”

    听到这里,贺绻淡定不下来了,一掌朝吉朝的屁股拍了上去:“不是刚说了叫你甭跟你那不正经的十五叔混戏园子么?!简直没长耳朵。”

    吉朝捂着屁股,很委屈地道:“这是很久以前母妃带小豆子进宫听的戏。”

    贺绻粗着声说:“那是七伯伯误会你了,过来我给揉揉。”

    吉朝立刻乖乖趴在贺绻双腿上,一边享受着来自贺绻的爱抚,一边很关切地问:“七伯伯,两个办法您觉得哪个好?”

    贺绻冷冰冰道:“哪个都不好。”

    吉朝不死心,又道:“二选一,非要挑一个好的呢。”

    贺绻沉默半晌,道:“第一个好些。”

    小豆子满意了,道:“那我会想尽办法帮七伯伯的。”

    贺绻转过眼,笑笑:“你打算怎么帮我。”

    小豆子办法很直接:“我会天天下了学堂就去找江姑娘,跟她套近乎。然后我还要成为鼓鼓最好的朋友,这样江姑娘带鼓鼓去哪里玩,七伯伯你就带吉朝跟着一块去。您觉着这样好吗?”

    贺绻认真想了想,点头:“勉强将就吧。”

    吉朝听了登时欢快地翻过身,黑漆漆地眼睛盯着贺绻,抿抿嘴道:

    “小豆子方才听恋儿说,明日他们全家要去西山玩雪,鼓鼓他们家也要一块去。我想,七伯伯也可以带小豆子去,我们小孩跟小孩玩,你们大人跟大人玩,可以玩一整天。”

    闻言,贺绻眼睛一亮:“他们真要去西山?”

    吉朝铿锵点头:“真的。我连具体是西山哪儿都打听清楚了,七伯伯您要去吗?”

    “去!”贺绻飞快给出答复,捏着他两边的粉脸蛋,“没白疼你个小鬼。”

    这话一出,吉朝捂着嘴巴偷偷绽放了一个灿烂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