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徨赴京寻亲遇故人9

作品:《秋月空悬

    贺绻在江浸月的家门口孤寂地站了好久,久到寒风险些把他吹成一个冰棍。

    叹口气,他失魂落魄地走到了熹王府,吉朝的家。

    “咚——咚!咚!咚!”一慢三快,刚好到了四更天。

    贺续早睡了,结果忽然门外传来值房丫鬟的声音:“王爷,王爷,七爷找您。”

    “打发走!”

    好梦被搅,素来好脾气地贺续朦胧中发着火,然而身侧的熹王妃却清醒过来,立刻伸手去摇贺续:“是七爷来了,肯定是有急事,爷您快点起来。”

    贺续这才听清是七哥找的他,七哥难得登门一次,没想到这难得的一次登门竟然选在了这四更半夜的,究竟是什么天塌下来的大事呀?

    这一想,贺绻立刻清醒翻身下床,在丫鬟与王妃的操持下迅速穿戴整齐往书房赶。

    谁知刚踏进书房,见到的却是喝得有些醉醺醺的贺绻。

    “七哥您怎么了?”贺续谨慎地向前。

    贺绻见到贺续,立刻把酒壶递给他:“十一弟这你府上的酒,来喝点。”

    贺续错愕,这酒壶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七哥您究竟怎么了?您可是从来不沾酒的。”

    “我心里痛。”贺绻摇摇酒壶,又指着心口,“不喝酒,这儿更痛。”

    贺续便给自己满了一杯,仰头一倒,完了接着又去倒下一杯酒,好一会儿才小心地试探道:

    “七哥是在还在愁没有音讯的事么?”

    七哥这几年一直在苦寻心上人的事,他是知道的,只是知道的不多,因为七哥从来不跟他讲,这还是他从皇兄那听来的事。

    贺绻的酒量窄,稍微喝一点脸色立刻一片酡红,这样子的他倒显得格外平易近人。

    于是贺续大着胆子来劝慰:“七哥您也别让这事把心给堵了,说不定哪天缘分一来,你们俩就迎面相迎了。要不您把找人这差事交给我来办吧,你就留在帝京等消息。”

    贺绻忽然抬头凝视着贺续,这一看把贺续看的心里发怵,飞快盘算着是否是自己刚才哪句话说偏了。

    下一刻,就见贺绻揭开酒壶盖,直接把酒不要钱似的往嘴里倒,然后大袖一拉,擦干嘴角的酒渍,特别茫然地盯着他,问:

    “有个人犯了天大的错,伤害了自己的心爱之人。对方明明可以恨他的,她却说自己从没有过怨恨,可是她也不再爱那人了。不恨不爱,那她心里对这个伤害究竟怎么想的呢?老十一你说,究竟是怎么想的?”

    “——委屈!天大的委屈。”

    贺续悄悄把其余的酒壶藏在袖里,面上继续很平静地说:“委屈自己掏心掏肺付出十分却只换回三分,甚至换来的还是伤害。所以委屈。”

    委屈?伤害?

    贺绻在心里咀嚼着这两个词,然后轻声问道:“那我该怎么做,才能弥补这份委屈?才能抚平这份伤害?”

    原来天不怕地不怕的七哥,也是情关难过,也要为情苦恼。

    贺续在口腔里弹了弹舌头,很高深莫测地说:“七哥这得看您想怎么着呀?反正对方也没埋怨您什么,您若不在意对方,这件事就让它这么翻页算了,否则当然就是死缠烂打虔诚弥补,对方若有——”

    摇着面前的俩空酒壶,贺续顺手拿它来举例:“对方若有一壶的委屈,七哥您就拿出自己两壶的真情实意,一壶用来挤走上一壶装的委屈,一壶用来填满新的爱意。”

    闻言,贺绻很委屈地说:“可她不要我再去见她。”

    贺续便问:“人让您不去您就不去啊。”

    贺绻“嗯”一声:“我很怕她继续生气。”

    贺续咂舌:“嚯,我七哥什么时候这么听话又胆儿小了。”

    贺绻甩他一个白眼:“做错事的是我,我当然要听话了。”

    “也成。七哥那您就顺水推舟,顺人心意,甭去见人姑娘了。”贺续不接着劝,反而说起反话,用激将法呐。

    果然,贺绻听了立刻摇头:“好不容易见着月儿了,我要天天见她。”

    “月儿?原来七哥的心上人叫月儿。是哪个‘月’呀,喜悦的‘悦’,还是月亮的‘月’?”

    贺绻闷闷道:“金盘玉露江浸月。”

    这句话还是当年上蓝血岛前,在小船上江浸月自己说的,没想到那个时候自己就这么留心她的一言一语。

    贺续听见了不得了的消息,兴奋地拿出自己袖里藏的那壶酒给自己满上,然后抿抿。

    “七哥您给十一弟说说,这……月儿姑娘究竟长啥样呀?是貌美如天仙,还是说话音嗲嗲的溺死人,她怎么就入了您的高眼。”

    贺绻高傲得哼唧一声:“少打听。月儿的美好天下无双,只我知道。”

    “好好好,我不打听。”贺续举着手扭了扭身,寻个更舒服的姿势靠着,“既然您情根深种,朝思暮想着对方,那您就死缠烂打呗。这女人生气了,消气的原因永远是被男人哄好的。”

    “实不相瞒七哥,我每次惹我家王妃生气了,就是再大的气,我死缠烂打连着哄几天,她都要跟我和好如初。所以,您多哄哄对方呗。”

    和好如初?哄哄?

    贺绻暗自不停地念叨着这几个字,和好如初。会的,月儿是天底下最善良体贴的人,她一定会和自己和好如初的。

    接着贺续又忍不住来八卦:“七哥,您是不是已经跟这个月儿姑娘见面了?她是不是来来帝京了?在哪儿,明儿弟弟就去拜访,当面替您说几句好话。”

    “滚蛋!”

    贺绻把眼一横不客气地说,然后酒壶一丢:“备轿,本王要回府睡了。明儿还要早起去买香料。”

    “香料?”贺续一怔,神色复杂,“这种杂事哪用得着七哥您亲自采办啊?”

    贺绻傲娇地斥一声:“要你少管!”

    然后就步履踉跄着朝外面走,末了不忘再说一句:“这段日子我有空,让小豆子来我府上多玩玩。”

    呔!贺续拍了一下大腿,彻底闹不明白七哥怎么了,以前他最常说的可是:“老十一把你家小豆子给管好,别让他跑我府上闹,我嫌烦。”

    真是奇了怪了。

    思来想去,贺续最终还是没把这话当真,只当做这是七哥的醉话,故而也就没有告诉自己宝贝儿子这个他听了准定高兴地跳高高的好消息。

    --

    翌日,江浸月黑着眼睛连连打着哈欠起床,雨大风吹都不变地练完半个时辰的武功,才去前铺下板子开门。

    结果一清早的板子一下外面就青松似地站了个人,江浸月一看来人,脸色登时不好了:“不是让你别再来么?”

    贺绻觉得自己这辈子从没这么窝囊过,即便是幼时在宫里受欺负时也没这么窝囊。

    他嘴角扬起一丝讨好的笑容,把冻红的双手递到江浸月眼前,卖着惨:“我是来买香的。昨儿没问月儿通常几时开门,今晨早早就来了,这手都给冻快没知觉了。”

    江浸月见贺绻这身穿的单薄,觉得他不爱惜身子,闷闷生着气,侧着身:“进来。”

    “好……好的。”贺绻受宠若惊,他其实做好的是被赶的准备,没想到月儿竟然爽快让他进门了。

    “你先站一会儿。”江浸月冷冰冰地吩咐完就折身返回后堂。

    贺绻趁机好生打量着这间小小的香铺,麻雀虽小却五脏俱全。

    右手边的柜架上井井有条地摆着琳琅满目各类香料,有线香、熏香、盘香、香脂、香胰、香粉、香蜡、甚至香囊。其中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那些颜色新奇,造型别致的香蜡。

    在这个柜架前置了条十寸宽三尺长的矮几,上面放了许多小物什,如小刀、硬尺、软尺、剪刀、棉线、细绢、印泥、怀纸、漆盒、缎盒等,显然这是江浸月的打包长案。

    再抬头,在贺绻正前方是一面光洁的白墙,墙上任何装饰都没有,这就是当初他从稷下学宫出来偶经仙客来香铺从那扇打开的窗户望进来所见的白墙,如今进店再观,他仍觉得这面白墙在此,大煞风景。

    正好奇这面白墙,忽然江浸月掀帘从后堂出来了,手里竟提着一个红泥小火炉。

    “这里有火。”江浸月把小火炉放在案几旁。

    贺绻一怔,没明白这话的意思,愣在原地,江浸月见了不得不补充一句:“不是说手冻僵了吗,这才生的火,你将就来烤烤。”

    江浸月的语气仍是冷冰冰的,可说的话暖如春风,贺绻心里激动,立刻乖乖挪了过来。

    “公子想买何种香料?”江浸月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问他。

    贺绻立刻从袖里掏出一张清单递给江浸月看,上面的字密密麻麻,一看就写了不少。

    江浸月迅速过了一眼内容,就把单子还给了贺绻,压抑着心中怒火,道:“公子采买数目惊人,不知用在哪里?又为何人所用?”

    贺绻慌忙说道:“用在我自己的府上。各房各院都要用香。”

    江浸月便回应:“那麻烦公子让您府里负责经办的管事来找我细聊。”

    贺绻神经立刻绷起来,小声道:“他昨夜回观里闭关去了。要……要一年后才能出关。采办这事……从今起就由我亲自负责。”

    江浸月挑眉:“是么?”明显不信这鬼话。

    贺绻厚着脸皮点头:“绝无半句假话。”

    “哦。”

    江浸月不去纠结了,开门做生意的哪有随随便便撵客走:“公子要的这些香,小店有些有,有些没有。而且有的那些,目下有的还没现货,得等个三五天。您要等吗?”

    “等等等。等的。”贺绻立刻表态,“多久我都愿意等。”

    江浸月叹口气,然后就又从他手里拿过这张清单,仔细比对起来:“公子要的这种棕线香,小店没有,不过我们有……”

    江浸月认真地为贺绻介绍起来,由于香品不光卖的是样式,味道才是硬讲究,所以江浸月点了一只素香,每当介绍一样香品时,她都会用这只素香将对应的样品点燃,让贺绻细闻。

    “书房中的香品需有凝神静气的功能,除了传统的沉香气味线香,还可以选用翠竹气味的香……”

    贺绻听得入神,她的月儿就在他身边,她说什么都是好。

    “就依月儿的。”

    “你决定就好。”

    “我都没意见。”

    最后,江浸月炸毛了,抱臂望着他,道:“公子你究竟有没点儿主见?!”

    贺绻听完很憋屈:“我当然有主见啊!可月儿你说的全部在理,我当然就全部同意,没意见啦!”

    江浸月揉揉太阳穴,少顷开始拨动算盘珠子,算了一会儿,道:“统共十两银子,小店规矩,非现货交易,贵客需预支货银一半做定金。”

    贺绻取出一锭白银递过来:“我全付。”

    江浸月“啪哒”拨动一颗算珠,抬眸厉声道:“公子想坏我规矩?”

    “不是。”贺绻窝囊地收回这锭白银,重新掏出五两的碎银,讨好地说,“刚好五两。”

    江浸月收好银子,在贺绻的这张采办清单上做了一个标记,然后挤出一丝笑容:“小店三日后会先送一部分的香货上门。那公子慢走不送了。”

    这是在温柔地撵人走了,可惜今夕好不容易失而复得的贺绻脸皮早养厚了,尴尬地咳嗽一声,小声道:“我手脚还有些冷,想再烤烤火,可以吗?”

    “随便。”江浸月冷淡回应,然后就回到案几前盘腿兀自坐下,开始打包其他的订货。

    贺绻见状悄悄地一步一步朝案几这边挪,见江浸月没反应,就大着胆子也盘腿在另一个蒲团上坐下,很仔细很仔细地端详着江浸月。

    他的月儿脸颊消瘦了好多,手指也粗糙了好多,想来定是太过操劳。想到这儿,他的心莫名又疼了起来。

    “公子还有事?”江浸月继续忙活着打包,头也懒得抬。

    贺绻从哀伤中回神,忙道:“没、没事。”

    江浸月道:“那公子身子暖和没?”

    “还冷着哩!外面冷,屋里暖,我反正也没事,再多坐会儿。”高高在上的贺绻竟然学会了耍赖。

    就知道他要赖着不走,江浸月话锋一转:“小店的暖不能白让人占了便宜。公子既然不走,那就给我打个下手——喏,替我把这一篮子里的线香二十为一组装进这个小圆筒里。”

    “好的。”贺绻求之不得,立刻提袖干起活。

    等贺绻把全部线香都装好以后,江浸月又教他如何包装香胰,怎么折纸,怎么系绳。

    没想到贺绻一板一眼做得竟然很不错,于是江浸月就打起懒条,把最繁琐的包装任务给了贺绻,而她只负责最后在包装纸上加盖仙客来香铺的印泥。

    “为何还要加盖印泥?”贺绻好奇地问。

    江浸月难得愿意搭理他:“盖了印泥,就是盖了招牌,可以继续招徕客人。你没瞧见这上面印的是‘仙客来香铺’五个字么。”

    贺绻含笑点着头:“看见了。”

    江浸月白了个眼:“那你还问。”

    贺绻听了老实交代:“我就是想让你多跟我说说话。”然后又自己找起话来:“月儿你今儿头一遭叫我公子噢。你叫我什么,我都喜欢听。”

    江浸月听了忽然来气,甩出一句,揶揄他:“那我叫你死鬼,你也喜欢听?”

    “喜欢。我当然喜欢听啊!”

    贺绻不怒反笑,认真讲起来:“《薛钗记》里薛钗就是这么叫她相公的……”

    然后,他就张口念起原文:“‘你个死鬼,就知道死读书,一点也不会心疼下自己的娘子’。”

    “噗——”

    江浸月差点把嘴里的茶水全喷了,没想到自己竟然在这儿给栽了跟头,三年没见这清冷自持的人怎么还变油嘴滑舌了?

    然后再不顾及什么伸手不打笑脸人、进门就是客的说辞,江浸月立即把贺绻赶了出去。

    而贺绻也自知此事不可操之过急,流连地站在香铺外看了又看,最终哈了一口白气,绕到了拐角的一辆烧着银碳的马车,进了车厢就把狐裘披上。

    所以,他是故意穿得单薄给江浸月演苦肉计的。

    贺绻走后,江浸月又相继接待了几波客人,终于下定决心请个学徒。

    正好也快接近午牌,谭理趣坐着马车来仙客来香铺给江浸月送饭,江浸月就让谭理趣替她写了个招学徒的告示挂在了门外。

    自打两人在帝京重逢,江浸月的一日三餐就由谭理趣给包办了。

    辰时左右,谭理趣送来早食,待江浸月及鼓鼓吃好,他在坐一会儿就顺便把鼓鼓带去谭府跟恋儿玩耍,然后午时左右又再来给江浸月单独送午饭,而晚饭则是江浸月去谭府吃,顺便把鼓鼓带回家。

    故而一开始谭府的流言就是这么起的,说大爷看上了一个带孩子的寡妇,每日风雨无阻去见这个女人。

    直到后来谭理欢采办回京见到这个流言中蛊惑哥的“寡妇”竟然就是自己的月师傅后,立刻就动用家法把这些烂舌头的下人好生教训了一番,这才还了江浸月的清白。

    有了这次惩罚,谭府的下人们立刻就发现了更了不起的事,那就是——

    他们这些下人、门生、学徒素来最怕耍刀弄剑、待人待己都很严厉的二爷,而二爷又怕腿有残疾待人虽温和实际却极其疏远的大爷,而大爷呢,他只在一个人面前言听计从,像个乖学生,这个人就是江浸月。

    再有就是,二爷时常念叨的天下第一好的师傅竟然也是江浸月,这一下整个谭府才都意识到暗地里谭府最有权威的人就是江浸月。

    她呀,绝对是谭府的贵主儿。

    所以当谭府药堂研磨药材的伙计一听见二爷要派两个伙计去仙客来香铺帮着自己师傅研磨香料,个个都很踊跃,都想趁机与江浸月套上近乎。

    所以,很长一段时间江浸月之所以能轻松应付香铺生意,全赖谭家两兄弟的援手。

    不过,这也不是长久之际。如今仙客来的生意越发兴隆,订货越来越多,不请个学徒来分担制香这个手艺活儿,江浸月实在应付不下来。

    结果,就在告示贴了出去没半日,就有人找上江浸月。来人是个胖胖的但十分腼腆的姑娘。

    “梨姑娘想跟我学制香?”

    江浸月很是错愕,因为面前这小姑娘家境富裕,每次来店里买香货都会买很多,全然不像要靠当工来养家糊口的苦命人。

    苏梨听出江浸月口气中的惊讶,害羞地点点头:“嗯,我想做江掌柜的学徒,可以吗?”

    江浸月心中纳罕:“姑娘的爹娘同意吗?”

    苏梨的爹是东市有名的苏屠,他不仅杀猪还养猪,在城郊有一个很大的养猪场,据说帝京好些个达官贵人,甚至王府侯府的猪肉都是苏屠供的。

    “阿爹阿娘都没意见。”

    苏梨把头垂得更低了,她知道单说这个江掌柜肯定还会不相信她的动机,沉默半晌,她红涨着脸,终于说出了真实原因。

    “从小周围的人都嫌我臭,说我身上全是猪屎味,还……说我长得就像头猪……我不臭,阿爹阿娘都说我不臭,可他们总是不依不饶……”

    明白了,江浸月总算知道为何这姑娘的腼腆总令她觉得掺杂着自卑。

    江浸月含笑道:“嗯,梨姑娘身上的确没不好闻的气味。”

    苏梨惊讶地抬头,连问:“真的吗?我真的……没有臭味吗?”

    江浸月点点头:“当然是真的。我鼻子可灵了,我说没有就是没有。”

    苏梨忍不住开心地笑起来,羞涩地说:“我可喜欢熏香了,阿娘从小就给我买熏香,那些味道都很好闻,可我觉得还是江掌柜家的香最好闻,我最喜欢铁观音羊奶味的香胰子,而阿娘喜欢的却是橘味的,阿爹喜欢……”

    江浸月不由想起冀娘,看着苏梨的眼光越发温柔,等苏梨说完话又局促地低下头盯着脚尖时,江浸月摸摸她的头顶。

    “做这行每日都要起早贪黑,学徒要吃的苦更多,做的事也更杂,梨姑娘受得了么?”

    苏梨立刻猛点头:“我能吃苦。阿爹阿娘就我一个孩子,小时候家里穷请不起人,猪都是我们一家三口杀的,也都是起早贪黑。”

    “成。”江浸月最终点头,“那明日辰时一刻你就来,我先教你辨识各种香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