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车人都在昏昏欲睡，看见有热闹可以看，顿时精神抖擞起来。


    “你干嘛！你把书还给我！”


    乔苒厉声呵斥，伸手对陈康说：“这书本来就是我的，你随便就拿过去了，那就是算是抢我的东西，我告你你信不信！”


    陈康破罐子破摔，上次和何金莲的事情，差不多就让他颜面扫了个干净。


    当时何金莲说自己没有脸了，和陈康确定了恋爱关系。


    但是没有想到，又发生了何必勇那件事情，所以何金莲直接被送进了监狱。


    虽然陈康已经全身而退，但是也惹了一身的骚。


    原本陈康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到处勾搭小姑娘。


    这次陈康上车的时候，旁边的小女孩见他如避蛇蝎，都绕着道走，愣是没有一个人跟着他挨着一块。


    当看见关麓旁边的乔苒的时候，他愣是没有认出来，还以为是哪里又来的美女。


    想着来勾搭一番，没有想到这个女人就是乔苒。


    想到上次关麓和她给自己难看，陈康气的牙痒痒，一直都在关注乔苒。


    果不其然，让他抓住了房间的把柄，她居然趁着大家都睡觉去了，偷偷看淫秽书籍，真是个不知廉耻的女人。


    陈康用淫邪的目光将乔苒上下看了个遍，眼里露出了猥琐的意味。


    “我说你，乔苒你怎么突然和关麓好上了，不会还在你是肥婆的时候，你就和他关麓好上了吧？”


    乔苒气的浑身发抖，这是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如此生气，不是因为陈康侮辱自己，而是他还在想要把关麓给拉下水。


    乔苒突然有些无力，为何在女性被造黄谣的时候，她会如此无力呢，难道她反驳回去，也要以别人的生殖器官以及家里人的生死。


    她白皙的脸上附上了一层薄薄的粉红色，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前面的陈康，恨不得冲上去撕烂陈康的嘴。


    “你……放……屁！”


    这就是乔苒能说出口的最侮辱人的脏话了。


    “好啊，你还骂人是吧，你带起了不良风气，是个反革命分子！现在，我就要代表人民群众监督你，批斗你。”


    陈康一边说着就要上手拉乔苒，他手劲大，乔苒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险些被陈康给拖倒，还好一般的关麓拉住了她。


    “啪！”


    关麓狠狠一拍桌子，拉着乔苒的手，掰着陈康的手指，将乔苒可怜的衬衫从陈康的手里扯了出来。


    看着乔苒被陈康捏红的手腕，关麓脸色很不是不好看，将乔苒拉倒身后护着，随后拍着桌子怒骂。


    “你批斗谁？你自己之前下乡做的腌臜事，我们车上的人谁不知道，你自己都被批斗了，还想要批斗别人？我告诉你，你现在就是平白无故的冤枉好青年！你才是反革命！”


    “我也敢说，你刚刚居然打着批斗的名义，占着人家小姑娘的便宜，我们是不是也该说道说道？”


    乔苒在背后吓了一大跳，自从认识了关麓，关麓一直都还是好脾气，从来没有见过他发怎么大的脾气。


    “你……你胡说……我没有！”


    “怎么没有？你不仅摸了人家手腕，你口头占便宜，讲荤段子，谁看见你都会说你只是个小混混哪里有知青的样子？”


    身边的人被关麓这么一鼓动，加上之前发生的事情，都对着陈康指指点点。


    陈康被关麓反将一军，吓得说话都结巴了。


    沈程在火车另一边听见了动静，推开几个人就到了大家面前。


    正好听见了陈康这个祸害放不出来一个好屁，气的冲上去就闷着头一撞，把陈康给撞倒在地。


    “你说什么？”


    一边说着还要动手，还好旁边的人给拉住了，生怕出了人命。


    “别别别沈程，他就是个跳梁小丑，没有必要和他斗殴受了处分，不划算。”


    乔苒也吓了一跳，站出来拉住了沈程，还有一旁跃跃欲试的关麓，走到车厢另一头。


    陈康躺在地上半死不活地嗷嗷大叫，手上还死死攥着刚刚从乔苒那里拿来的《红楼梦》在手上挥舞，就要人过来给他主持公道，大家都当看笑话一样看着他。


    倒是乔苒有些心疼，之前那本书可是自己花了钱，咬着牙买下来的，自己都是放的好好地，没想到陈康居然就这样当着一面投降的旗子在手上又摔又打。


    “干嘛呢！”


    一个沉稳的男中音从乔苒身后响起，注意到这次的带队老师过来了。


    这个带队的老师叫做“钱小书”，乔苒认真回想了脑海中的记忆，确定这个钱老师就是三十岁成名的“钱小书”。


    之前乔苒还没有来到这个时间的时候，她读这个钱小书老师就很崇拜。


    这个老师总是能用很平淡的语气，写出一个时代的悲哀，是个天赋型作者。


    她也没有想到居然有机会结识。


    乔苒身体比脑子还要诚实，早一步站在钱小书面前，伸出了自己的手：“钱老师，你好，我叫乔苒。”


    钱小书推了推自己的黑框眼睛，锐利地眼神就好像要把乔苒给看穿一般，却没有和乔苒握手。


    乔苒？就是那个笔名为“荞麦”的作家？


    钱小书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注意到了她。


    现在人多眼杂，他是来处理问题的，不是来套近乎的。


    况且刚刚他已经了解了个大概，大约就是乔苒和一个男人起了冲突。


    现在人太多了，钱小书没有再说话。


    关麓盯着伸出去的那一只洁白的手掌，有些晃神，心里升起了一个声音：握上去，握上去。


    关麓使劲甩了甩自己的脑袋，才把这个想法给摇出脑子。


    “钱老师来了！”


    不知道是谁看了门口一眼，注意到了钱小书，吼了一嗓子。


    一时间整个车厢都安静了下来，视线看向了刚刚进来的钱小书的身上。


    陈康也不哀嚎了，很是利索地从地上爬起来。


    乔苒有些不明所以，关麓低声在乔苒耳边解释：“你放心，整个文研所，这个钱老师最是铁面无私，也爱研究传统的文化书籍，想必不会太过为难你。”


    陈康也意识到自己表演过了，站在火车的过道里面，一脸的手足无措。


    “哟？我还以为是小姑娘被打了呢，跟杀猪似的。嘿！走过来一看，没有想到是一个一米七八的小伙子。”


    陈康自觉丢人，站在一边不说话。


    “发生什么了？”


    钱小书环顾四周，发现没有一个人上前来说明情况，点了点刚刚路过的乔苒。


    “你过来，把整个事情复述一遍，要公正客观。”


    陈康这时候不乐意，又叫嚷着不公平，刚刚就是乔苒这边的人打了自己，要是乔苒来说明情况，岂不是要帮自己自己说话。


    乔苒白了一眼旁边的陈康，没有理会他，而是上前一步，开始说明刚才发生的事情。


    因为在场的人太多了，要是说了假话，肯定会被马上拆穿。


    乔苒觉得没有必要，就一股脑全部说出来，说到陈康侮辱自己的时候，有些难以启齿。


    还是关麓接过了话头：“这人还说乔苒和我有私情，我们分明就是纯洁的革命友谊，却被人如此污蔑，还请老师主持公道。”


    陈康被一阵抢白，气的脸色一阵红一阵青，恶狠狠地盯着眼前的男女。


    “老师！我刚刚失控看见乔苒居然在私下看这种淫秽小说，所以我就上前制止她，没有想到他身边的人就出手打我，你看看我这手上。”


    刚刚陈康摔倒的时候，用一只手撑住了地板，刚刚看得时候红了一大片，谁知道就是刚开始那会吓人，现在他举到钱小书面前让他看。


    钱小书皱着眉头，扶了扶眼镜凑近点，嘴角抽了抽：“同志啊，你这个伤真是重得不轻，怎么不包扎一下，说不准医院还没有到呢，伤口就愈合了。”


    “噗嗤。”


    乔苒没有忍住，她居然没有想到，现在的老师已经学会了如何阴阳别人了。


    陈康听了这话，才注意到自己刚刚撞出的红痕已经消失不见了，脸瞬间通红，说不出话。


    “行了行了，小打小闹……”


    “老师！乔苒还阅读黄色小说，就是一个反革命分子！思想不纯洁，没有革命的先进性！”


    陈康不依不饶，一本书横在了钱小书面前，险些没有把钱小书鼻尖上面的眼镜给撞掉了。


    拿过书，钱小书翻了翻，锐利地眼神再次看向了乔苒，提问：“这是你的？”


    乔苒没有否认，点点头。


    “你们三个，都给我去隔壁的车厢里面蹲着冷静冷静，既然有同志说你们是反动派，还是动手的那一种，你们就去旁边呆着，不要误伤了其它人。”


    “至于这本书……”钱小书顿了顿，看向了一脸焦急的乔苒，“我就没收了，以后大家引以为戒，都不许看影响思想纯洁性的书籍。”


    “可是……”这本书在以后可是“中国四大名著之首啊”，乔苒说不出来话，因为关麓在身后拉住了要争辩的乔苒。


    乔苒回头，关麓不可闻地摇了摇头。


    乔苒最后不甘心地回头看了一眼钱小书手上的书，不甘心地退出了这个车厢，到了隔壁。


    没想到隔壁就是老师的车厢，老师不多，只有十几个人，还剩下了几个空位子。


    有老师看见他们三人，觉得诧异，问他们来干嘛。


    沈程就说是让他们来反省的，老师都笑了，却没有为难三人，反倒是让他们三个找个位置坐好。


    听着耳边的笑声，虽然没有敌意，但却乔苒觉得有些尴尬，一时间站也不是蹲也不是。


    倒是关麓和沈程先坐下了，一左一右，乔苒就站在中间的过道。


    沈程还在生气呢，刚刚想要对陈康动手，没想到这么多人拉着自己。


    “要不是刚刚有人拉着我，我肯定要把陈康的嘴给打烂，让他乱说话，气死我了。”


    乔苒笑了，顺势就挨着沈程坐了下来，开始给他做思想工作。


    “这人就是个人渣，反正以后避着点就行了。”


    沈程点了点头，想了想：“好，听你的。”


    乔苒没忍住，揉了揉沈程毛茸茸的头，真的很像一只小狗。


    两人有说有笑，却没有注意到，一边的关麓脸都黑成了一片锅底。


    他默默收回了铺在旁边座位上面的软垫，一个人坐在两个软垫上面。


    不一会，拿着《红楼梦》的钱小书就回来了，看见坐在位置上面的三个人，果然没有说什么。


    乔苒刚刚好转些的心情，却有点难受。


    她之前很喜欢这个钱老师的书，大家都夸他的书是大器晚成，意味这些都是多年沉淀的结果，这让乔苒觉得钱老师应该是一个对文化呵护的人。


    但是没想到，钱老师居然无法识别出《红楼梦》的巨大价值，还没收了自己的《红楼梦》，让乔苒有追星滤镜破碎的感觉。


    “喏，还给你。”


    一大片阴影从上方打下来，笼罩了乔苒，乔苒抬头，只能从晃眼的灯光看出钱小书的面部轮廓。


    见钱小书把书给自己，她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啊？哦哦哦……谢谢老师。”


    “哼，小丫头片子刚刚可是差点没有恨死我了呢。”


    刚刚乔苒对自己失望地眼神，自己可是看得清清楚楚，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和乔苒素不相识，但是乔苒却用那样的眼光看着自己。


    “我们之前……认识？”钱小书试探性地询问。


    乔苒心里咯噔一下，随后摇头，开口：“不认识，刚刚只是因为看着老师向着那个破坏我书的人，心中有些愤怒罢了。”


    钱小书也不深究，摆了摆手。


    “行了行了，我把你的书还给你了，这本书有很深的研究价值，我也有朋友就是研究《红楼梦》的，文学界现在对这种四旧书籍很排斥，没想到还有年轻人喜欢看……”


    钱小书好像是陷入了什么回忆，但是很快回过神来，看着听得认真的乔苒露出一个苦笑。


    “我对你说这些干嘛，你又不懂。”


    说完，钱小书便离开了，还郑重其事地叮嘱乔苒：“这书能背着人看，但是不能见光，你要藏好了。”


    乔苒点了点头。


    直到现在，她终于确定了，眼前这个人就是被后人称赞的钱小书，他与迂腐势利顽强斗争，人格独立。


    是新时代青年的一只标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