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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重生在蒙冤前

    第39章 第 39 章


    “商玉。”


    少年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裴骆安与魏姩同时回头。


    见到来人?,魏姩眼底浮现出一抹柔色。


    大片的红枫林下,少年徐步而来, 意气风发,耀眼夺目。


    顾容锦走?到二人?跟前, 先是朝魏姩颔首打了招呼,才看向裴骆安:“我四处都没见你,便知你应是来了此地。”


    裴骆安轻笑道:“知我者莫若阿容。”


    顾容锦眉头微挑,似笑非笑的盯着他。


    裴骆安知他意, 面色如常道:“魏姑娘也是才到这里。”


    顾容锦喔了声,也不?知信没信, 但?碍于姑娘家脸皮薄,他也不?好打趣, 便转头朝魏姩笑着道:“魏姑娘也喜欢这里?”


    魏姩在顾容锦看过来时不?动声色的挪开视线, 一时没注意到顾容锦眼里的兴味, 答道:“此处风景甚美,自是喜欢的,只是我方?才无意间走?到此处,或是打扰了裴公?子。”


    裴骆安侧首, 声音温和道:“未曾打扰。”


    顾容锦眉头动了动,别?有深意的看向裴骆安:“是吗?”


    他怎么记得, 上次也有姑娘无意中走?到这里, 他却?连面都不?露;还有一次, 有姑娘特意追随他而来,他没说两句话就离开了。


    所以他方?才见他与姑娘并肩而立, 心中是万分惊讶的。


    裴骆安面不?改色道:“这里并不?属于我一人?,何谈打扰?”


    顾容锦与裴骆安多年好友, 对彼此都很是了解,他心知若非裴骆安对人?姑娘有好感?,怎会有闲情雅致在此与人?共赏美景。


    不?过,他自不?会当?着姑娘的面去追问。


    “说的是。”顾容锦强按着心中的好奇,岔开了话题:“魏姑娘怎没与云涵去玩投壶?”


    他话锋转的快,魏姩没来得及低头,二人?的视线就撞了个正着。


    姑娘如水清眸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温柔,顾容锦不?由?一滞。


    魏姩却?并不?自知,看着他柔声道:“我方?才见顾公?子往这边来,便也过来了。”


    她话一落,顾容锦面上的笑容僵住,他怔愣了几息后,茫然无措的看向裴骆安。


    裴骆安神色不?变,负在身后的手指却?微微动了动。


    他突然想起她刚来这里时,确实像是在寻人?。


    原来,她是来找阿容的。


    “既如此,那我先行告辞。”


    裴骆安将心中那点怦然按下,温声道别?。


    “不?是,商玉,我”


    顾容锦属实没想到事情往这个方?向发展,他看看魏姩,又看看裴骆安,一双清澈的眼里带着些慌乱。


    魏姩见此自然明?白他们误会了,忙道:“裴公?子误会了,我找顾公?子是有事想询问一二。”


    顾容锦闻言不?由?松了口气,一把拉住裴骆安:“如此甚好,魏姑娘有何事只管说来。”


    虽然他第一眼见魏姑娘便觉有些亲切,甚至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但?并没有那样的意思,且商玉好不?容易对姑娘有好感?,他可不?想横插一脚。


    裴骆安遂没再?动。


    魏姩便问:“可否借一步说话。”


    “可以。”顾容锦拽住裴骆安:“你就在此,别?走?。”


    裴骆安轻笑着点头。


    二人?也没走?多远,就在不?远处的石头旁停下。


    “不?知魏姑娘寻我有何事?”顾容锦道。


    魏姩自然没什么事特意寻顾容锦,她只是想同他说说话,想多看看他,以往没见着倒还好,如今人?就在眼前,她便忍不?住想靠近他。


    不?过如今身份还未大白,她走?近他总得有个由?头,否则就像方?才一样,难免让人?误会。


    “我想问问有关太子殿下的事,不?知顾公?子可能解惑?”想来想去,她只寻到了这一个听起来不?那么虚假的理由?。


    毕竟,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褚曣与顾容锦是表亲。


    顾容锦闻言惊讶的看着魏姩。


    “可是不?太方?便?”魏姩轻声道。


    “哦不?,不?是。”顾容锦回过神摇摇头,眼底却?仍难掩诧异,忍不?住向魏姩确定道:“魏姑娘,想打听太子表哥?”


    魏姩点头:“嗯,若是不?方?便的话”


    “方?便!”顾容锦忙道:“方?便的,只是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打听咳,魏姑娘想问什么尽管问就是,我与表哥还算亲近。”


    魏姩看着少年灵动的表情,轻轻勾唇:“我不?慎得罪过太子殿下,近日来一直因此困扰,今日恰好遇见顾公?子,便忍不?住想要询问顾公?子,若要同殿下赔礼道歉,该如何为?好?”


    顾容锦睁大眼看着魏姩。


    眼里划过震惊,错愕等?多种?情绪。


    魏姩声音愈发柔和:“我自知如此有些失礼,若有冒犯,还望顾公?子海涵。”


    如她想象的那般,阿弟被保护的很好,澄澈,美好,耀眼。


    “姑娘,你说你得罪了太子表哥?!”顾容锦好半天才找回神智似的,惊愕万分道。


    “嗯,是啊,我不?了解殿下,也不?知该如何赔罪才好。”魏姩轻缓道。


    顾容锦是真?的很震惊。


    怎么会有人?这么想不?开去招惹太子表哥?!


    他长这么大,除了那位魏二姑娘,还没见哪个姑娘敢


    咦,不?对


    魏姑娘?


    顾容锦僵硬的看向魏姩,瞳孔肉眼可见的放大,后知后觉道:“你你就是那位魏二姑娘,跟太子表哥传,传那个的魏二姑娘?”


    魏姩被少年的表情逗乐了:“对,我就是。”


    她的阿弟,怎么看怎么可爱。


    顾容锦:“”


    他不?明?白得罪了太子表哥怎么还笑的出来。


    不?过


    顾容锦微微倾身,放低声音好奇道:“那是真?的吗?”


    魏姩想了想,回他:“半真?半假。”


    说罢,她也放低声音道:“若我同你说,你不?会告诉殿下吧?”


    顾容锦眼里冒着八卦的光,飞快摇头:“不?会!”


    魏姩似是不?信般,试探问:“拉钩?”


    顾容锦犹豫了片刻,坚定的伸出手:“拉钩!”


    裴骆安远远的望着这一幕,默默地的别?过眼。


    “此事说来话长。”拉过钩,魏姩轻轻一叹,故作惆怅的开始胡编乱造:“那日,我去香山赴约意外遇狼,被殿下所救。”


    顾容锦闻言很是激动:“竟然是真?的!”


    这事他一直想去问表哥来着,但?那时考试在即,父亲不?放他出门,他只能一直憋着,考试结束后又在府中修养身体,今儿云澜约他,母亲才肯放他出门。


    “嗯,自是真?的,可是没想到殿下他,他”


    顾容锦忙问:“表哥怎样?”


    魏姩苦恼道:“殿下说他对我一见钟情,以此为?要挟要我进东宫。”


    “啊?!”顾容锦的表情彻底失去了控制:“表哥他他,他不?是不?近他怎能这样啊!”


    魏姩看着顾容锦,眼底的温柔快要渗出来似的:“我拒绝了殿下,谁知他竟不?愿意放过我。”


    顾容锦福至心灵,惊道:“所以,那些传闻该不?会也是表哥做的吧?”


    魏姩低头不?语。


    不?否认便是默认。


    顾容锦猛地想起曾听人?说表哥下山那日,当?街停了銮驾就为?同魏二姑娘说句话,他那时还觉得这传言荒谬至极,表哥那样的性子,怎么会为?了女子这般大动干戈!


    如今看来,多半是真?的了。


    顾容锦此时心中犹如山崩地裂,滚滚大江,炸的他整个人?都有些恍惚,许久后,喃喃道:“原来铁树开花后,是这样的不?择手段啊。”


    “我因此得罪了殿下,眼下正不?知该如何是好,也不?知该如何让他消气。”


    顾容锦面色复杂的看着魏姩。


    表哥的性子他是知道的,对自己想要的,表哥是绝不?会罢手的。


    “顾公?子,此事万不?可同旁人?说,只有你知我知。”魏姩抬头面色凝重道:“也万莫要告知殿下我同你说过这些,否则我的处境危矣。”


    顾容锦郑重承诺:“魏姑娘放心,今日之事我绝不?会同任何人?提及。”


    顾容锦快速瞥了眼不?远处的裴骆安,眼底划过一丝同情,商玉这是什么运气,好不?容易瞧上了一位姑娘,却?是太子表哥势在必得的人?。


    他眉头紧锁,想了许久后道:“若是这样,如何赔罪,我一时半会儿也没有什么头绪”


    “不?打紧。”魏姩忙道:“我方?才也是一时情急才叨扰顾公?子,如今想来却?多有不?妥,顾公?子便当?做我没说过吧。”


    顾容锦看着她,莫名有些不?忍。


    且不?知怎地,他越看她,越觉亲切。


    “对了,上次我去考场接家中弟弟,见顾公?子出考场时身子不?适,如今可好些了?”魏姩不?动声色的转了话题。


    顾容锦眉间微松,道:“已经?无碍了。”


    “那便好。”魏姩展颜一笑:“我先在此预祝顾公?子高中。”


    顾容锦舒展的眉又缓缓拧起,他眼也不?错的看着魏姩,脱口而出道:“我们是不?是曾经?见过?”


    她笑起来,眉眼格外的熟悉。


    就好像好像他们已相识多年。


    魏姩心中一跳,忙垂首掩下眼中的情绪,道:“今日之前,顾公?子没有见过我。”


    顾容锦想想也是,若真?见过,他不?应该会忘记的。


    二人?又闲聊了几句才朝裴骆安走?去。


    裴骆安看着向他走?来的二人?,面上闪过一丝诧异,不?过短短一刻钟,却?明?显能看出他们之间已不?如方?才生疏,甚至同时笑起来时,竟有几分相似。


    这大概便是,一见如故?


    恰这时有贵女在附近玩射箭的游戏,远远的看见他们唤他们过去,几人?便一同走?了过去。


    期间,裴骆安见顾容锦没有同他说起方?才与魏姩所谈之事,自然也就不?会去问,只是在二人?一起玩游戏时,他偶尔瞥一眼。


    他能看出,魏姩看顾容锦的眼神并无男女之情,而更像是姐姐看弟弟的眼神。


    因为?,阿姐看他就是这样的眼神。


    天色渐晚,赏花宴也就进入了尾声,齐云澜等?人?与魏姩这边的人?汇合后,一同出了枫林苑。


    齐云涵对没陪着魏姩有些愧疚,挽着她的胳膊说下次再?邀请她来。


    而魏姩今日却?是心满意足。


    若非魏凝与她分开,她还寻不?到机会同顾容锦接触。


    且就在方?才射箭的游戏结束时,顾容锦小声同她说,其实他的太子表哥也很不?错,让她好好考虑考虑,若以后还是不?愿进东宫,他就想办法帮她。


    如重栩所说,阿弟性子良善,哪怕与她只有一面之缘,却?将她的事放在了心上。


    这一点,阿弟与齐云涵很像。


    也不?知阿弟后来是如何在朝堂同齐家明?争暗斗的,他这样的性子,怕是吃了不?少亏。


    一转眼,魏姩看见跟在崔雪雁身旁一脸傻笑的齐云澜。


    魏姩:“”


    或许也不?至于吃太多亏。


    而后,魏姩眼底的笑意渐渐消散,阿弟与齐云澜是同窗好友,翻脸时他定是痛苦万分的。


    第40章 第 40 章


    十?月中旬, 秋闱放榜。


    魏姩坐在厅内,不时往外望一眼:“还没有动静吗?”


    月兰替她添上茶,道:“姑娘别急, 冬尽姐姐就等在院外,一有消息就会?进来禀报姑娘的。”


    魏姩轻点了点头。


    今日放榜, 她怎能不急,也不知道魏裎能不能中,她一直只知道魏裎学业尚佳,但具体到什?么样的程度她并不知晓。


    眼下提前放榜, 说明朝堂的情况和她之前预料的差不多,虽说魏裎年纪还小?, 就算此次不中将来也还有很多机会?,但这一次情况特殊, 若能赶上, 对他极其有利。


    “姑娘, 姑娘!”


    冬尽人未到,声先至。


    魏姩忙放下茶盏,坐直身子望去,见冬尽进来笑?容灿烂, 她心里就有了底:“如何?”


    果然,冬尽快步走到她跟前, 欢喜道:“姑娘, 五公子中了!”


    “重栩刚去看?完榜回来, 说朝廷报喜的人就快到了。”


    魏姩提着的心终于落下,轻呼出一口气后, 问:“多少名?”


    冬尽神色欢快的回道:“五公子第十?二名。”


    魏裎年纪尚轻,能一次高?中就已是了不得, 且名次还这么靠前,更叫人惊喜雀跃。


    “甚好。”魏姩欢喜的抚掌道:“吩咐下去,今日五公子高?中,院里所有人皆赏!”


    冬尽忙高?兴应下:“是,多谢姑娘。”


    “五弟现?在何处?”魏姩道。


    “这会?儿?报喜的人应是到了,五公子要?出去接喜讯呢。”冬尽回道。


    魏姩点点头:“嗯,那?我晚些时候再去见五弟。”


    她说完,眼神微微闪了闪。


    不知道阿弟有可考中。


    魏姩想了想,问:“重栩可走了?”


    冬尽当?即惊呼道:“呀!奴婢一高?兴就给忘了,重栩还在院外等着呢,说怕姑娘要?问话,奴婢去将他带进来?”


    魏姩一愣后,面上一喜:“嗯,让他进来。”


    很快,冬尽便带着重栩进了厅内。


    重栩恭敬的行了礼:“二姑娘。”


    魏姩唤了起?后,看?向他:“你知道我要?问话?”


    重栩恭声回答:“奴才只是猜的,姑娘记挂着五公子的榜,奴才想着姑娘或许会?细问,所以便多留了留。”


    魏姩轻笑?了笑?,道:“你心思倒是细,那?你便仔细与我说说,先说这次榜上头名是谁?”


    重栩回道:“榜首乃裴家三公子。”


    魏姩闻言眼底闪过一丝讶异:“裴骆安?”


    “是。”重栩。


    魏姩不由怔愣了片刻。


    这倒是出乎她的意料,没想到几日前才结识的人,竟会?高?中解元。


    “第二名是寒门子弟,姓汤。”


    重栩没等魏姩再问,便继续道:“第三名,乃朱侯府七公子,第四,五名都是寒门子弟,名字奴才记不清了。”


    重栩说到这里稍微停顿:“奴才想起?姑娘上次问起?过盛安郡主府,便也留意了一眼。”


    魏姩下意识攥紧双手,紧紧盯着重栩:“是,我还记得当?时顾公子从考场出来便晕了过去,也不知道他考的如何?”


    “顾公子高?中第九名。”重栩回道。


    魏姩绷着的身子骤然一松,眼角随之泛红。


    是高?兴,激动的。


    阿弟中了,第九名!


    真是太好了!


    魏姩怕叫他们看?出一样,便垂下头强行压下心中的激动,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缓些:“郡马出身书香门第,顾公子高?中倒也在情理之中,对了,你可有留意到齐家的公子可在榜上?”


    “中了。”重栩点头:“奴才看?榜时恰好遇见齐家下人,听他欢呼齐公子高?中了,奴才便看?了眼,齐二公子名次在末尾。”


    末尾那?也是中了!


    魏姩扬起?唇角,喜不自胜。


    阿弟与裴洛安,齐云澜是同窗,又是多年好友,如今都榜上有名,阿弟一定是很高?兴的。


    魏裎高?中,魏文鸿自是万分欢喜,让乔氏备了宴席,叫府中所有主子一起?吃饭,算是庆贺。


    吴姨娘身子不适没来,魏婉倒是难得出了趟院子,不过她向来文文静静的,只是在祝贺哥哥时举了杯,之后便没再说过什?么话了。


    乔氏始终都没怎么笑?,魏恒魏凝倒是云淡风轻的祝贺了魏裎。


    只不过这祝贺有几分真心,就只有自己知道了。


    而就在次日,魏家再次迎来喜事。


    今年秋猎,加了许多朝官进去,其中就包括了魏家。


    魏文鸿高?兴的一整天都没合拢嘴。


    但对于这桩事,有人欢喜有人愁-


    深夜


    魏凝屏退丫鬟,独自坐在梳妆台前,没有洗掉妆容,也没有换衣裳,似是在等人。


    不多时,窗边传来响动,下一刻房间就多了一道人影。


    魏凝忙起?身迎上去:“你来了。”


    “嗯。”来人道。


    “魏家今年进秋猎的名单了。”魏凝。


    “我知道。”


    “应该是魏姩在东宫面前说了话。”魏凝面色沉寂道:“我听父亲说,太子殿下承诺会?在一年内迎她进东宫,若等她进了东宫,我们就很难动手了。”


    “你想怎么做?”


    魏凝眼神微凉:“这次秋猎,是动手的好时机。”


    来人许久没作声。


    魏凝面色一变:“你动摇了?”


    来人沉默片刻后,声音冷清道:“没有。”


    “那?就秋猎动手吧。”


    魏凝脸色这才好看?了些。


    她走近来人,轻轻靠进他的怀里,放柔声音道:“是你将我拉进这局中的,你不能丢下我。”


    好一会?儿?后,来人才伸手揽住她:“不会?。”-


    魏姩正要?就寝时,门口突然传来动静。


    风十?八绕过屏风走进里间,脸色有些难看?:“姑娘。”


    魏姩见她这般,忙问:“这是怎么了?”


    “方才有人进秀灵院了。”风十?八沉声道:“我没追上。”


    近日她在秀灵院一直没有收获,她有些不死心,时不时的就窜过去瞧一眼,方才她过去时,恰好见有人离开秀灵院,那?人轻功极佳,且她离的远,根本来不及追。


    魏姩面色渐渐的沉了下来。


    终于还是等来了那?个人,只可惜,还是没探到那?人的身份。


    魏姩抬眸见风十?八面色难看?,便出声安慰道:“这个消息对我很有用,秀灵院暂时不必再盯着了,近日辛苦十?八了,快回去歇着吧。”


    风十?八闷闷不乐的应了声后就离开了。


    风十?八离开后,魏姩朝冬尽道:“你也去睡吧。”


    冬尽见她面色沉凝,担忧道:“姑娘没事吧?”


    魏姩摇头:“没事,去吧。”


    冬尽应下:“奴婢就在外间,姑娘有事唤我一声。”


    “嗯。”


    冬尽放下帐子便去外间榻上歇息了。


    魏姩望着帐顶,陷入沉思。


    那?人为何是今日来?


    今日府中只发生了一件大?事,那?就是魏家参与此次秋猎。


    有了槐山亭的前车之鉴,魏姩的第一反应便是他们可能是想在秋猎上动手。


    但秋猎陛下,东宫,齐家都在,他们会?如此大?胆?


    不过齐家如今有了防备,届时必定会?安插人在暗中保护齐云涵,而她身边有风十?八,倒也不怕他们耍什?么阴谋。


    她几日前同魏凝说的那?些话,就是想让魏凝心生忌惮,再次出手。


    之前她孤身一人困在这方宅院,极其被动,自然要?想尽办法让他们延迟计划,让自己得以喘息;而如今她已有能用的人,自然就不能干等,且她对那?暗中之人一无所知,所以在保证自己安危的前提下,他们若一直按兵不动,对她也没有很大?的益处,毕竟他们不动手,她就难以得到线索。


    她不想在魏家周旋太久,尤其是见了阿弟后,她很迫切的想要?离开这个地方。


    魏姩缓缓闭上眼。


    秋猎。


    希望能给她一些惊喜。


    第41章 第 41 章


    十月下旬, 皇家秋猎。


    今年秋猎的规模比往年要大些,因为?添进去不少朝官,其中包括秋闱一?部分举人。


    众人心知肚明, 秋猎过后,就要指官了, 其实按规制来说,举人原是不能直接任官,但今年朝廷有极大的空缺,不得不权时制宜。


    猎场在秋雾山, 围猎时间为?两天两夜。


    魏家一?早便开始准备马车,收拾行囊, 寅时随陛下圣驾出城。


    此次人数较多?,一?家不能占太?多?马车, 自然就不能一?个主子一?辆车。


    魏文鸿与乔氏一?辆, 魏恒与魏裎一?辆, 家中姑娘则是另一?辆。


    对此,魏凝很有些不满。


    马车本就不大,还要挤三个人,且要行驶两个时辰, 想也知道有多?难熬。


    不止魏凝一?人不愿,魏姩也很烦。


    挤一?挤便罢, 要连续演上两个时辰的姐妹情深, 真是想想都觉恶心。


    只有魏婉面色平静。


    好像不论怎么安排她, 她都是文文静静的接受,不做任何反驳。


    或是性子使然, 又或者这只是大多?数庶女在府中的常态,不争不抢, 忍气吞声,逆来顺受。


    但不管魏凝魏姩如何不满,二人都没有表现出来,上马车时一?人和善温婉,一?人笑颜纯真无瑕。


    像极亲密无间的亲姊妹。


    两个时辰很难熬,魏姩本不晕车,都被晃的有些想作呕,趁着路上歇息的空档,她悄悄问风十八要了一?颗药,服了后舒舒服服睡到了秋雾山。


    她舒服了,便有人不舒服了。


    马车就那么大,醒着谁也不挨谁,睡着就不受控制了。


    魏凝为?了凸显二人亲密无间是挨着魏姩坐的,魏姩睡着睡着就靠在了她的身上,魏凝心中无比烦躁,但有魏婉看着,她不仅不能露出不满,还得小心翼翼护着靠在她身上的魏姩。


    到了秋雾山,魏凝腿已经?麻木的快没有知觉了。


    魏姩醒来,发现自己躺在魏凝腿上,心中恶心,面上却内疚而感激:“真是辛苦三妹妹了。”


    魏凝勉强掀起唇角:“无妨,二姐姐睡的好就行。”


    她这么一?说,魏姩更愧疚了:“回?去时,三妹妹靠着我睡吧。”


    想都别想!


    到时她再问风十八要一?颗药,一?觉睡回?京城去。


    这时,外头有人唤她们下车,几人便依次在丫鬟的搀扶下下了马车;魏凝腿麻,在马车上坐了好一?会儿才最后下来。


    此时天已经?快黑了,前头都已开始搭帐,魏家寻着自己的地方,也开始搭建。


    依旧是按照乘马车的顺序,主子们共三个帐,下人男女分帐,共搭了四个。


    搭完帐,各家都拿出准备好的干粮在帐前点一?堆火围绕而食。


    期间,自是免不了拜见圣上,君臣共饮等。


    四周有侍卫把守,夜间不许入林,除此都可自由活动?。


    魏姩很不想与魏家人周旋,可白日睡的太?多?,此时又全?无困意,于是,便找了个如厕的借口离开魏家的帐子。


    乔氏看着她的背影有些担忧,拉了魏凝到帐中说话?。


    “盛安郡主与郡马也在,若是碰见了,不知可会出岔子。”


    魏凝镇定的安抚乔氏:“不会的。”


    “之?前在齐家,她与顾公子打过照面,顾公子并无任何异常。”


    乔氏松了口气:“所幸生?的并不十分相像。”


    “此处人多?眼杂,母亲莫再提此事,以防被人听去。”魏凝道。


    她与他已经?商议好今日的计划。


    这一?次断然不会再出意外!


    但这件事她并未与父亲母亲哥哥说,父亲心思?已有动?摇,想靠魏姩搭上东宫,母亲也想魏姩在太?子面前替哥哥美言,而哥哥对魏姩的心思?本就不纯;她一?刻也不想多?留齐云涵与魏姩了,未免生?变,不如待事成之?后再提不迟。


    母女二人出了帐子,魏凝便找由头离开了。


    他们的计划自然不会在今日,她只是去见见齐云涵。


    她早早与齐云涵约过相见,是以她走过去时,齐云涵也正往这边来,远远看着贵气逼人,无忧无虑的女孩子,魏凝心头的不甘,恨意就愈浓。


    其实,比起只是对魏姩的利用,她更想要齐云涵死。


    她活着一?天,她就得不到解脱。


    “凝儿。”


    齐云涵全?然不知她引为?好友的人是怎样的蛇蝎心肠,又有多?想置她于死地,高高兴兴的朝魏凝招手。


    魏凝回?之?以笑,朝她走去。


    只需一?日,她就不用再忍了。


    只需再等一?日,这世上便再无齐云涵。


    “阿云。”


    魏凝迎向?齐云涵,笑着道:“我还是第一?次来这里?,上次听阿云说这附近有片竹林?我们去走走可好?”


    齐云涵自是应下:“好啊,就在那边。”


    说罢,二人便欢欢喜喜携手往竹林而去。


    另一?边,魏姩与风十八已走至林间边缘。


    虽然远离火光,只挂着灯笼要黑很多?,但隔几步就有侍卫把守,且身边还跟着风十八,魏姩也没什么好怕的。反倒觉得这里?甚是清静,离开魏家那些人,她觉得神清气爽。


    “姑娘,那个消息真的有用吗?”


    风十八还对没有追到那天见魏凝的人是谁而耿耿于怀。


    虽然太?子对身边人宽容,但只要任务下达,就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这是刻在暗卫血肉中的规则。


    魏姩见她心中仍难平,便停下脚步认真道:“对,很有用。”


    “这几日还要辛苦十八护我安危。”


    风十八眼睛一?亮:“那便好,姑娘放心,这几日我定寸步不离的跟着姑娘,保管没人能伤得了姑娘。”


    魏姩笑了笑:“那就多?谢唔!”


    一?道人影快速掠来,在魏姩话?还未落时,就被来人捂住了唇,紧跟着身子腾空而起,耳边风声呼啸。


    魏姩眼神惊恐的看着离她越来越远的风十八。


    风十八察觉到有人靠近时眼中就已蓄满杀气,蓄势待发,但看清来人后顷刻间杀意尽褪,再之?后就缓缓放下摸暗器的手,转而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她保管的人里?头可不包括某位殿下。


    而后,她看向?附近已经?目瞪口呆的几个侍卫。


    几目相对,各自凌乱。


    风十八:殿下怎也不提前打个招呼就将姑娘掳走了,所以现在,她作为?姑娘的丫鬟,应该是什么反应?


    侍卫一?:刚刚好像是太?子殿下!


    侍卫二:不是好像,就是!


    侍卫三:殿下何时冒出来的?掳人家姑娘作甚?这是哪家姑娘?人家丫鬟还在现在该怎么办?


    侍卫二:要是丫鬟闹起来该怎么收场?要是传出去殿下将人姑娘掳到伸手不见五指的林间,定要引起轩然大波!


    侍卫一?:不如先将丫鬟打晕,免得闹大了,等殿下回?来再处置。


    风十八看着几个侍卫蠢蠢欲动?,她默默地从?腰间摸出一?块牌子亮了亮。


    就这几个弱鸡崽子还想动?她?


    罢了,未免闹大影响姑娘的声誉,不同他们计较。


    至于殿下的声誉不太?重要,殿下早没什么名?声可言了。


    侍卫是宫中侍卫司的,自然不认得太?子暗卫,但认得东宫腰牌,看见在昏暗中亮锃锃的牌子,几人立刻歇了动?手的心思?,颔首示意后各自收回?目光。


    而后,他们自认隐晦的不约而同望向?林间。


    侍卫一?:谁说殿下不近女色,这不玩的挺花?


    侍卫二:那是谁家姑娘啊?


    侍卫三:我有个大胆的想法?,不知你们有没有听过前段时间的传闻?


    风十八揉了揉眉心,走近几人低声道:“眼睛不想要了?”


    侍卫立刻平视前方。


    仿若刚刚什么也没发生?过。


    伸手不见五指的林间。


    魏姩脚才落地,人就被按在树身,紧接着便是来势汹汹,堪称暴虐的亲吻。


    掐着她腰间的那双手掌,灼的她整个人都有些发晕,她没有一?丝一?毫抵抗的余地,只能任由这个人为?所欲为?的夺取。


    当然,她也没有抵抗过。


    因为?在她被捂住唇时,她就闻到了那熟悉的龙涎香。


    敢当着侍卫的面,肆无忌惮做如此癫狂之?事的人,她不用想都知道是谁。


    且风十八从?头到尾都没有动?。


    魏姩暗嗤了声。


    不是说保管没人伤得了她?


    “专心点。”


    男人低沉暗哑的声音在黑暗中传来,带着香醇的酒气。


    魏姩不由腹诽,反正都是任他肆意掠夺,她专不专心有什么区别。


    唇上传来一?阵刺痛,魏姩轻轻痛呼了声。


    他是狗吗!怎还咬人啊!


    “你不想孤?”男人短暂的放开她。


    魏姩:“”


    她最近没什么要利用他的,想他作甚?


    “回?答!”


    魏姩被逼在黑暗中点头。


    “那为?何不回?应?”


    魏姩气的差点咬碎一?口银牙。


    她为?什么要回?应?


    再说他一?来就气势汹汹,给她回?应的机会了吗?


    周围陷入一?股死寂。


    林间实在太?黑,魏姩看不清他的神色,心底也就没那么害怕,便倔强的使着小性子不说话?。


    几息后,他的手指轻轻划过她的唇:“快些。”


    魏姩:“”


    她在跟他较劲,他却在等她亲他。


    她绷着的气势骤然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无奈与麻木。


    眼见在她唇上辗转的手指愈发放肆,魏姩只得垫起脚尖凑了过去。


    可她什么也看不清,只是凭着感觉迎上去,所以在碰触到那温热凸出时,她不由愣了愣。


    她能感觉那一?刻拥着她的人身子也僵住了。


    一?阵难言的安静后,那处轻微动?了动?。


    魏姩惊的想要后退,却被他紧紧按住。


    “你挺会?”


    魏姩:“”


    她不是故意的!


    她什么也看不见啊!


    “继续。”男人的声音愈发沙哑,带着毫不掩饰的欲望。


    魏姩浑身划过一?丝酥麻,那一?刻,本能战胜了理智,她轻轻在他的滚动?的喉结上吻了吻,然后碰触到他的下颌,再往上,才是温热的唇瓣。


    唇碰上的那一?瞬间,两个人的气息都重了些。


    后头便顺理成章的有些失控了。


    等魏姩有片刻的清明时,她的衣襟已经?褪下了肩,然夜风带来的微凉,却并没有赶走那不算陌生?的欲念。


    那一?瞬,魏姩终于清醒的意识到,她从?来没有排斥过这个人,甚至,每每在他怀中,她都有着本能的渴望。


    为?什么呢?


    魏姩不由开始想。


    因为?他那张无与伦比的脸?还是因为?他身材很不错?


    亦或是,他在这方面天赋异禀?


    “姩姩。”


    耳垂被咬住,湿润的热气顿时延伸至全?身,魏姩短暂的清醒轻而易举的又被湮没。


    她下意识偏头,主动?吻上他的唇。


    然后便又是一?轮更加热切的缠绵。


    林间空旷,却空无一?人,也无一?丝亮光,不时传来的轻吟声就显得格外诱人。


    褚曣本没有打算做更多?。


    他近日被朝务缠身,不得空来见她,心中便愈发难耐。


    若非碍于她的声誉,早在半路他就将人劫到了他的銮驾上。


    好不容易捱到了这里?,又被父皇留住与臣子共饮了好些酒,就在他快要忍耐不住心中的暴躁时,父皇才放他离开,他遂寻了处寂静的地方吹冷风,散散酒气。


    可谁曾想他酒气还没散,她就撞进了他的视野。


    看着牵挂了多?日的人近在眼前,他哪里?还忍得住,当即就将人掳了进来。


    他真的没想做更多?的。


    他只是想拥着她好生?亲一?亲,可此情此景,着实让人难以把持。


    但好在,他理智尚存,不会真的在野间不明不白的要了她。


    这太?委屈她了。


    不过,待成婚后,倒也不是不可以来试一?试。


    反正眼下不是时候。


    褚曣好不容易忍下冲动?,试图结束这磨人的亲吻,可她却主动?凑了上来。


    他再强的自控力?也招架不住。


    直到手掌下传来细腻柔软的触感,褚曣才找回?一?丝理智。


    他拥着人平稳片刻气息后,轻轻将她的衣裳拉上,无声地替她系好。


    女子好像羞的没脸见人,不肯从?他怀里?出来。


    褚曣低笑脸了声,干脆搂着她靠着树坐下。


    感觉到地上粗糙又冰凉,褚曣便将人揽过来坐在自己的腿上。


    魏姩仍旧紧紧埋在他的胸膛。


    她确实有些羞于见人。


    他却还笑她。


    若放在前世,别说与男子夜间在深林亲吻,便是与外男碰触一?下她怕是都要羞的闭门不出,而今,她却依偎在男人怀里?,仿若亲密无间。


    虽然,这并不是她的意愿,但不可否认,她没有拒绝。


    确切的来说,是她拒绝不了,不止因为?对方的身份,还因为?,她好像拒绝不了这个人。


    每一?次,他都能将她撩拨的理智全?无!


    魏姩闻着熟悉的龙涎香,暗暗想,一?年赶快过去吧。


    这样,她就不用再见他了,也就不会失控。


    微风拂面,带着青草木香。


    魏姩缓缓睁开眼。


    她什么也看不见,只能感受到贴在耳边的强有力?的心跳,双颊上的滚烫迟迟不散。


    “你方才不怕?”


    头顶上落下一?只手掌,轻轻抚着。


    魏姩未加思?索的摇头:“知道是殿下。”


    所以怕也没用。


    而落在褚曣耳中却是,知道是殿下,所以不怕。


    他唇角缓缓上扬,动?作愈发轻柔,像在给一?只猫儿顺毛似的。


    “如何知道的?”


    魏姩在黑暗中翻了个白眼儿:“殿下熏了香。”


    那么浓郁的龙涎香谁闻不到。


    褚曣哦了声,搂着人闭上眼。


    寂静的夜色中,温香软玉在怀,让人不由生?出一?些堕落与懒散。


    “明日围猎,你要去吗?”


    魏姩想了想,答:“臣女不太?会。”


    她的骑射就学过那么一?天,虽说那一?天所学或许能抵许多?天,但她还是有些胆怯。


    那就是想了。


    褚曣五指张开,插在她的发间轻缓的抚下来。


    “明天将小风给你。”


    魏姩一?愣,微微抬起头:“那殿下呢?”


    褚曣淡声道:“没有马敢给孤使性子。”


    魏姩默默地低回?头。


    “除了孤的人,没人认得它。”褚曣又道:“至于猎物你就当练手,射不中不打紧,届时孤给你送几头。”


    魏姩再次忍不住抬起头。


    她怎么感觉,今日的太?子好像格外温和?


    “怎么?”


    许是感受到魏姩的视线,褚曣睁开眼微微低头,声音懒散道。


    魏姩面颊一?热,忙低下头:“没事。”


    她越来越没出息了,不就是声音好听点?有什么值得脸红心跳的。


    但不得不承认,这是他们认识以来,二人相处最融洽的一?次,甚至还带着几分难以言说的旖旎与温情。


    虫鸣声伴随着清风一?道拂过耳畔,心莫名?的就安静了下来。


    之?后许久二人都没再开口。


    魏姩也一?直依偎在他的胸膛,闭上眼享受难得的静谧。


    不知过了多?久,褚曣才突然道:“你弟弟入翰林,你长?兄顶礼部的缺。”


    魏姩睁眼,一?时有些怔愣。


    他同她提朝政作甚。


    “孤听闻,你对五公子比嫡兄上心?”


    身边有个明探,魏姩自然知道他是从?何处听闻。


    她想了想,没否认,轻声道:“长?兄偏心,弟弟待臣女诚心。”


    褚曣哦了声,又是一?阵死寂。


    魏姩抿了抿唇,眼眸闪过一?丝异光,半晌后她动?了动?,伸手揽住太?子的腰身,抬起头低声道:“殿下,长?兄偏疼三妹妹。”


    褚曣睁眼:“嗯?”


    “从?小到大都是如此。”魏姩委屈巴巴道:“长?兄看似在意臣女,但只要与三妹妹有冲突,他都会弃臣女。”


    魏文鸿与乔氏不就是希望她吹吹枕边风?那她试试呗。


    虽然现在好像也算不得枕边风。


    褚曣眼底浮现一?丝笑:“所以,你想魅惑孤给你长?兄降职,还是给你弟弟升职?”


    魏姩被他说破,脸皮一?红,但她仗着在黑夜中看不见,继续道:“五弟现在年纪小,但过几年肯定比长?兄厉害。”


    褚曣没忍住捏了捏她的脸。


    “你怎么这么没用,连妹妹都争不过?”


    不知怎地,魏姩感觉他这话?虽看似是嘲讽,但听起来却带了几分宠溺,她心思?一?转,大着胆子将脸靠在褚曣脖颈处,轻声道:“所以臣女这不是来寻求殿下庇护么?”


    褚曣很享受她的示好,低低笑了声却没开口。


    魏姩咬咬牙,委屈道:“长?兄看臣女的眼神,臣女很不喜欢。”


    褚曣面上的笑容一?滞,好一?会儿,才沉声道:“什么眼神。”


    原来这种方式管用啊。


    魏姩无声笑了笑,低声道:“和殿下有些像,但又不太?像。”


    话?刚落,她就感觉腰间那只手骤然收进。


    她猛地意识到什么,忙道:“但殿下的眼神臣女是喜欢的。”


    褚曣并非在意的这个,不过听她补充这一?句倒也很受用。


    他自己很清楚他看她的眼神是不清白的,那是男女之?间的情|欲,若魏恒看她的眼神与他相似,那就另当别论了!


    对嫡亲妹妹动?了心思?,与畜生?何异?


    “从?何时开始的?”


    要论从?何时开始的魏姩记不清了,或许是从?知道她的身份时候起,魏恒就动?了别的心思?。


    “臣女不记得了,感觉有许久了。”魏姩有些苦恼道:“他是臣女一?母同胞的长?兄,对臣女亲近些也正常,可是有时候他靠近臣女时臣女总觉得很不自在,臣女也不知道为?什么。”


    褚曣搂紧她,很久后意味不明的嗯了声:“孤知道了。”


    魏姩不太?明白他所说的知道了是什么意思?,若是以往她绝不敢再得寸进尺,可大约是现在的气氛太?好,她便忍不住问他:“臣女魅惑成功了吗?”


    褚曣面上的阴沉散了些,又捏了把她的脸,才道:“朝廷缺人,眼下不能调动?,但若是真的他的官位也就到现在的位置了。”


    就算不是真的,她都来同他告状了,便是徇私,他也不会再重用魏恒。


    “至于你五弟,若他真有本事”褚曣抬起魏姩的下巴,低头在她唇上轻轻一?吻:“孤惜才,自有他一?席之?地。”


    魏姩对这个结果太?满意了!


    她忍不住回?吻了他:“谢殿下。”


    她突然觉得,他好像还挺好哄。


    褚曣有些不满的将人按回?来:“还不够。”


    又是一?番亲昵后,褚曣才意犹未尽的放人:“明日此时孤再来找你。”


    魏姩:“”


    这种事有一?次就够了,怎么还来!


    不过很显然,太?子语气坦然,没给她拒绝的余地。


    她只能无奈的应了声。


    时辰不早了,褚曣将她衣衫整理妥当,才将人送出林间。


    有太?子在,侍卫眼观鼻鼻观心,半点不看乱看。


    但魏姩自己羞的厉害,垂着头飞快的领着风十八走了。


    待人影消失后,褚曣才看向?几个侍卫,漫不经?心道:“你们看见什么了?”


    “属下什么也没看见。”


    褚曣满意的甩了甩衣袖离开。


    回?到帐子,褚曣让人去宣宋淮。


    侍卫却道:“宋大人还未归。”


    褚曣闻言一?愣,这种场合他作为?侍卫统领不原地待命,跑到哪里?去了!


    “可要属下去寻?”


    侍卫见他面色不虞,遂问道。


    褚曣摆摆手:“不必,待他回?来让他来见孤。”


    宋淮是在半个时辰后回?来的。


    “殿下。”


    褚曣盯着他看了许久,瞥见他脚底沾上的竹叶后,心头就已经?有了答案,没再问询,只道:“派人查查魏恒。”


    宋淮一?怔后,很快从?记忆中翻到这个名?字:“魏侍郎嫡长?子?”


    “嗯。”


    关于魏恒,宋淮了解的属实不多?。


    他们最大的交集就是那一?次他到香山别院,他将人打了出去。


    “臣明白了。”


    褚曣:“重查私德。”


    宋淮虽有些不解,但还是恭敬应下。


    就在宋淮告退要离开时,褚曣叫住他,几番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摆摆手:“去吧。”


    宋淮垂眸,恭敬退下。


    第42章 第 42 章


    围猎时?间为?一日半, 次日下午回城。


    以次日午时?为?限,猎物最多者得圣上设的彩头,和一道圣恩。


    这个诱惑无疑是很大的, 况且即便没有这些,能在圣上跟前露脸, 那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机会,众臣子皆是跃跃欲试,许多年轻的官家子弟,圣上才一发话, 就打马冲进了?林间。


    圣上见?此?龙心大悦,道不亏是年轻气盛, 意气风发的北阆好?儿郎。


    魏姩自认骑术不佳,不想惹眼, 拖到了?很后头才跟着一众贵女后边进了?林子。


    她骑的是太子坐骑小风, 去马场挑马时?有人牵给她的, 小风不知道是被太子警告过,还是还记得悬崖上那惊魂一幕,性情格外的乖顺。


    魏姩初时?的惧意也就慢慢的消散了?。


    进入林间,众女很快就分散开了?, 但安全起见?,很多都是三?三?两两结伴而行。


    魏姩认识的贵女不多, 熟识的更是没有, 有两位贵女见?她落单, 便善意的邀请她一起,魏姩自然没有拒绝。


    三?人一起往林间深处而去。


    两位贵女无论是穿着打扮还是马匹都是上等, 且那经年浸养出?来的贵气不容忽视,魏姩猜想, 不是高官之女就是出?身?公侯。


    果然,如她所料,那位年纪稍长,身?上带着书卷气息的姑娘姓裴,乃裴老大人的嫡系长孙女,唤作裴珞清,也就是解元裴骆安的亲姊。


    另一位性子爽朗爱笑的姑娘,则是阆王爱将?镇军大将?军苏牧的嫡幼女,苏晚棠。


    顾容锦与裴骆安是好?友,苏大将?军与阆王更是关系匪浅,加之魏姩本就对二人心存好?感,有了?这层关系后,就更想与她们结交了?。


    倒是二人知道魏姩的身?份后,面色都有些古怪,苏晚棠眼里冒着某种光芒,几番欲开口都被裴珞清制止了?。


    魏姩将?二人眉眼官司收入眼底,待到了?一处空旷的地方后笑着朝她们道:“苏姑娘若是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就是。”


    苏晚棠当即就忍不住道:“魏二姑娘,前段时?间你跟太子殿下的传闻是真的吗?”


    裴珞清阻止不及,只得面带歉意的看向魏姩:“抱歉,晚棠是个直性子,没有冒犯魏姑娘之意。”


    “我明白的,无妨。”魏姩早就猜到会是这个问题,面不改色道:“此?事半真半假,太子殿下救我是真,至于其?他的”


    魏姩脑海里突然浮现昨夜在暗黑的林间,与太子相依相偎的画面,她耳尖不自觉的微微泛红,眼睫轻颤了?颤:“与传闻有一些出?入。”


    似是而非的回答,苏晚棠显然不太满意,欲继续追问,被裴珞清拦住了?:“有些事就是这样,传着传着就变了?样,有些出?入也在情理?之中。”


    “对了?,方才魏姑娘好?几支箭落空,平日里骑射较少?”


    她边说,边朝苏晚棠摇头,后者虽有些不大情愿,但看得出?来很听她的话,果然不再追问有关东宫之事。


    魏姩自然知道她在替自己解围,遂顺着话道:“嗯,我很少参与这类宴会。”


    裴珞清闻言看向苏晚棠:“晚棠骑射甚佳,若是魏姑娘不介意,可与晚棠切磋一二。”


    与其?说是切磋,还不如说请教。


    由此?可见?,裴珞清真的是位很善良的姑娘。


    魏姩感激的朝裴珞清颔首致谢后,看向苏晚棠:“若能得苏姑娘指教一二,我求之不得。”


    “魏姑娘客气了?,反正?我们也只是来凑数的,就当是练手了?。”苏晚棠与裴珞清极其?要好?,裴珞清的话,她几乎不会拒绝。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苏晚棠认真且专注的教魏姩搭弓射箭。


    让魏姩感到惊讶的是,她所教的竟与太子极其?相似。


    苏晚棠也很有些惊讶:“魏姑娘师从何?人?”


    魏姩被她直勾勾盯着,一时?编不出?谎话,如实?道:“殿下曾教过我。”


    苏晚棠了?然的点头:“原来如此?,我就说呢,怎会与阆军的训练相似,手法与要领魏姑娘都已学过,只是细节稍差和力?道不够,需要勤练。”


    魏姩感激致谢,苏晚棠就凑到她身?边,轻声?问:“太子殿下亲手教你的?”


    “咳咳。”


    一旁的裴珞清轻咳两声?,佯瞪了?苏晚棠一眼。


    苏晚棠瘪瘪嘴,往后退了?一步。


    魏姩笑了?笑,正?欲开口,便见?有人过来。


    几人同时?望去,只见?一对璧人正?骑马悠悠而行。


    正?是沈凌与齐云涵。


    齐云涵看见?几人面上一喜,扬起马鞭飞快掠来,后头沈凌一脸紧张的追上。


    “涵涵,慢些。”


    齐云涵翻身?下马跟几人打招呼:“裴姐姐好?,棠棠,魏二姑娘。”


    裴珞清几人一一回礼。


    这时?,沈凌也下了?马,互相见?过礼后,苏晚棠便打趣道:“你二人可真是形影不离。”


    沈凌温和一笑,看着齐云涵眼神宠溺:“今日人多,猎物也放的多,我不放心涵涵。”


    齐云涵回之灿烂一笑。


    在万千宠爱下长大的姑娘,向来不缺疼爱呵护,即便是未婚夫如此?的体贴周到,她也并不觉得有什么特别?,当然,她也没有忽视对方,而是大大方方接受未婚夫的爱意。


    但这一幕落在他人眼里,就是明晃晃的恩爱。


    苏晚棠忍不住啧了?几声?,打趣道:“我说沈大人啊,今儿这么大的彩头,你也不去试试?”


    沈凌勾唇一笑:“有苏家大公子在,我又何?必献丑?”


    他口中是苏大公子便是苏晚棠的嫡亲长兄,十岁便扎进了?军营,四年前那一仗,还曾随苏大将?军出?征,如今在阆军里已有一定的声?望。


    苏晚棠闻言高傲的扬起脖子:“你这话倒是真的。”


    裴珞清见?她这般,无奈的笑了?笑:“是是是,晚棠的兄长最是厉害。”


    苏晚棠得意的挑了?挑眉后,轻轻蹭她,小小声?嘀咕了?句:“那清姐姐怎不喜欢。”


    她这话声?音极小,只有身?边的裴珞清与魏姩听见?了?,前者笑容微敛,后者不动声?色的低头,当作什么都没听见?。


    恰在此?时?,再次有动静传来。


    众人回头看去,见?到来人皆怔了?怔。


    魏姩尤甚。


    她看向与魏凝并肩骑行的人,心中大惊。


    那人依旧文质彬彬,但与上次所见?略有不同,面色要稍淡些,眉宇间也不见?温和。


    但这不是重点,重要的是他怎会与魏凝在一处!


    除了?魏姩,裴珞清与苏晚棠也在瞬间变了?脸色。


    苏晚棠看起来更愤怒难过些,她甚至忍不住要冲上去,但被裴珞清拉住了?。


    二人也看到了?他们,扬鞭打马过来。


    裴珞清微微拧着眉头迎上去:“哥哥。”


    与魏凝一道的人,正?是裴骆安。


    裴骆安触及到妹妹眼底的疑问,神色淡淡的解释:“我在来的路上遇见?魏三?姑娘,同行了?一小段。”


    魏凝这时?也下了?马,她规规矩矩屈了?屈膝,算是同众人见?了?礼。


    她惯会察言观色,见?众人神情有变,赶紧解释道:“方才我与同伴走散,遇猎物袭击,是裴公子出?手相救,才能平安无事,多谢裴公子。”


    一人面色淡漠,一人神情坦荡,瞧着确实?不像是有什么。


    但苏晚棠脸色还是不好?看,不过碍于人多,她倒是忍住了?没吭声?。


    裴骆安看到魏姩后,先是一愣,而后朝她轻轻颔首示意,魏姩亦屈膝回礼。


    苏晚棠皱眉,碰了?碰魏姩:“你与裴大哥认识?”


    小姑娘的醋意都快要冲到天上去了?,魏姩忙小声?回她:“只上次在齐家见?过一面,不熟。”


    苏晚棠这才作罢。


    另一边,沈凌也与裴骆安互相见?了?礼,二人轻声?聊着什么。


    魏凝同齐云涵也小声?说着话。


    一堆人分成几拨闲聊,大约小半刻后,众人也都歇息的差不多了?,准备继续围猎。


    这时?,齐云涵朝沈凌道:“沈凌,我同凝儿裴姐姐她们一起,你去狩猎吧,不用担心我。”


    沈凌有些犹豫:“涵涵”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齐云涵朝他道。


    沈凌知齐云涵脾性,心知劝说不动,便朝魏凝,裴珞清几人客气颔首:“烦请诸位多多照顾涵涵。”


    裴珞清回礼:“沈大人放心。”


    魏凝也随之微微屈膝。


    沈凌这才放心离开,裴骆安也同他一道走了?。


    毕竟都是姑娘家,他一个男子也不好?扎在姑娘堆里。


    剩下几位姑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裴珞清道:“我们一起走?”


    齐云涵点头:“好?啊。”


    苏晚棠还记着魏凝与裴骆安同行而来的事,朝魏凝哼了?声?,径自翻身?上马扬鞭而去。


    裴珞清笑着摇摇头,看向魏凝:“我代晚棠向魏三?姑娘赔礼,还请魏三?姑娘不要放在心上。”


    魏凝忙道:“无妨的,我不在意。”


    魏姩缀在最后才上马,她有意无意的望了?眼身?后,见?某处树枝晃动,似在回应,她心中稍安。


    她有直觉,接下来定要出?事!


    但是,裴骆安的出?现,的确是她没有料到的。


    难道他就是那背后之人?


    上次从齐家回去后,她便向风十八打听过裴家。


    裴家上任家主,也就是裴老大人乃是大儒,学子遍天下,在文人中声?望最高,朝堂上大半朝臣都是他的学生,虽说现任家主裴大人远不及父亲,但裴家是书香世家,裴老大人虽已致士但还尚在,且当今又重文,裴家怎么说都仍是奉京数一数二的高门。


    更何?况裴骆安已连中两元,高于其?父,前路一片坦荡。


    作为?裴老大人唯一的嫡孙,世代先祖已为?他铺平一条通天大道,裴家家主之位早晚都在他手,即便是位至宰相,对裴家家主也需以礼相待。


    这就相当于东宫为?了?登基,去谋害其?他皇子一样,本就唾手可得的东西,压根不需要脏手。


    且这场阴谋是十几年前就开始筹划的,那时?裴家家主还是裴老大人,正?是门庭若市的时?候,哪里还需要借助这些手段来高升?


    说句不该说的,鼎盛时?期的裴家想再高升,那就只有宣政殿那把椅子了?。


    所以,魏姩不太相信,魏家背后那个人会是裴骆安。


    林间太大,五个姑娘到了?兴头时?,便自然而然的走散了?。


    魏姩有意识避开齐云涵,跟着裴珞清一行,她知道,若魏凝想故技重施,那么一定会想办法将?她与齐云涵凑到一处。


    但一直到午时?,魏凝都没有什么动作。


    但很快,不知怎地,她竟在不知不觉间与裴珞清二人走散了?。


    魏姩当即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她第一反应便是折转回去,然就在回去的路上,遇见?了?齐云涵。


    对方看见?她,打马过来,问:“魏二姑娘,可有看见?一头小鹿跑过来?”


    魏姩边谨慎的打探四周,边摇头:“没有。”


    齐云涵四处张望:“那头鹿还很小,像是受了?伤。”


    魏姩一愣,几息后,她目光沉沉的盯着齐云涵:“今年的猎物单里,没有鹿。”


    秋雾山围猎,猎物都是提前放出?来的,她今晨找风十八要了?单子,里头并没有鹿。


    齐云涵怔住,疑惑的眨眨眼:“我看错了??”


    “不可能啊,往年都有鹿,我认得的。”


    “齐姑娘,我们回去吧。”魏姩突然语气凝重道。


    齐云涵被她语气里的严肃震住,怔怔点头:“好?。”


    然就在那一刻,变故突生。


    几个黑衣人突然窜出?,剑指齐云涵。


    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齐云涵吓的慌了?神,魏姩反应过来后一鞭子抽在齐云涵的马上,厉声?喊道:“跑!”


    齐云涵被她这一吼恍然回神,忙拽紧马绳扬鞭。


    可虽然躲过了?那一剑,毕竟是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根本无法应付凶狠的刺客。


    齐云涵的马受到重击,巍然倒下。


    魏姩瞳孔放大:“齐姑娘!”


    就在千钧一发时?,两道人影飞快掠来,其?中一道更快些,赶在齐云涵坠地前将?其?一把抓起,稳稳落在地上,另一人便默契的迎向刺客。


    魏姩长长呼出?一口气,忙翻身?下马朝齐云涵跑去。


    齐云涵惊魂不定的望着眼前的人,因为?受到惊吓一双眼睛湿漉漉的。


    魏姩便远远看着那人脱下外裳,动作不算温柔的罩在齐云涵头上,声?音冷冽:“闭眼!别?动!”


    齐云涵果真乖乖的一动不动的立在那儿。


    魏姩走过去,看了?眼罩了?她半个身?子的外裳后,担忧问:“没事吧?”


    齐云涵用力?深吸一口气,摇摇头:“没事了?。”


    魏姩便偏头看向不远处,风十八与不知道从哪儿突然冒出?来的宋淮正?与刺客厮杀。


    宋淮怎么在这里,还出?现的这么及时?,是巧合吗?


    她这么想着,便也这么问了?:“宋大人怎在此?。”


    齐云涵摇头:“不知道啊。”


    顿了?顿,她加了?句:“不过,淮哥哥既然来了?,就没事了?。”


    魏姩一怔:“?”


    淮哥哥?


    “齐姑娘与宋大人熟识?”


    齐云涵此?时?好?像已经完全不怕了?,语气如常的答道:“是啊,我与太子哥哥,淮哥哥一同长大。”


    魏姩不解:“一同长大?”


    “嗯,那时?候北阆初立,前朝旧臣与新朝有很大的冲突,闹得上下不得安宁,圣上为?了?缓和关系,便将?太子哥哥送到我家,以示与旧臣和睦相处。”齐云涵看不见?外头的鲜血淋漓,整个人都放轻松了?,徐徐解释道:“淮哥哥是太子哥哥贴身?侍卫,自然就一起来了?,直到四年前边关起了?战事,殿下带兵出?征,凯旋归来后才回的东宫。”


    魏姩很是讶异:“竟住了?那么多年。”


    前朝旧臣与新朝总不至于这么多年还争锋相对?


    “其?实?在殿下住进来的第二年,朝堂就安定很多了?,第三?年便有人上书请太子哥哥回东宫,但太子哥哥不愿意。”齐云涵说到这里稍作停顿,才继续道:“先皇后的死对太子哥哥打击很大,与圣上至今都还没有和解,所以那时?太子哥哥闹脾气不愿回东宫,但朝臣们又日日上奏折,圣上便强行将?太子哥哥接回东宫住了?一日,第二日太子哥哥就跑回来了?,且还带着那帮小暗卫连夜拆了?好?些朝臣的墙。”


    魏姩唇角一抽。


    倒是褚曣能干出?来的事。


    “从那以后,朝臣们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圣上也对外宣称太子已经回东宫,至于东宫有没有人就没人管了?,其?实?后来太子哥哥凯旋归朝时?也不肯回东宫,是文武百官拦在我家门口,父亲母亲出?来劝了?许久,才将?太子哥哥劝回东宫的。”


    此?时?,那批刺客已经尽数伏法。


    宋淮本想留活口,但来的是死士,当场咬毒自尽了?。


    宋淮牵着齐云涵的马走过来,冷脸伸手扯下盖在齐云涵头上的外裳,声?音冰冷:“别?睁眼。”


    齐云涵听话的闭着眼睛。


    宋淮的目光在她脸上一扫而过,未作半分停留,而后瞥向牵着魏姩的马过来的风十八。


    后者会意,上前扶齐云涵上马后,转身?朝魏姩道:“姑娘,我们先回去。”


    魏姩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


    二人许是受了?惊吓,都没扬鞭,只让马徐步往前走着。


    风十八在暗中护送二人回营地,宋淮则留下来处理?尸身?,免得吓到其?他人,引起轰动。


    魏姩看着身?侧娇娇俏俏的姑娘,神色无比复杂。


    她终于明白那天她求到香山别?院,太子为?何?会帮她了?,原以为?他只是一时?兴起,直到今天她才知道不是。


    他是为?了?齐云涵。


    因为?事关齐云涵,他才派人去槐山亭,才会杀春来。


    如果


    如果她当时?没有心软,选择了?另一条路,一旦齐云涵出?事,那么毫无疑问,他一定会杀了?她。


    “你是不是被吓着了??”齐云涵突然道。


    魏姩回神,想摇头,可心中不知怎地微微发涩,最终她低下头轻轻嗯了?声?。


    齐云涵转头看向她,认真道:“没事的,有他在,没人能伤我们。”


    这是齐云涵第二次说这句话了?。


    魏姩不由探究的望向她。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在这个向来无忧无虑的姑娘脸上,看到了?一丝黯淡。


    “你很信任宋大人?”


    魏姩斟酌半晌,才道。


    齐云涵笑着道:“当然。”


    “淮哥哥年纪稍长,只要太子哥哥闯了?祸,被裴老大人,或是阆王罚时?,他都要去替太子哥哥顶着,不过太子哥哥也不愿意,于是本来只罚一人的,因此?每每都是两个人受罚。”


    魏姩动了?动唇,没吭声?。


    她感觉到了?,齐云涵想同她说这段过往。


    当然,不是想说给她听,而是恰好?此?时?是她在她身?边,不过她没有想到,太子竟也是裴老大人的学生。


    果然,齐云涵继续道:“太子哥哥自小就混得很,偏我总喜欢跟在他身?后,母亲现在都说,我现在没有被太子哥哥带混,是前辈子积了?福,不过那时?年幼,又有几个哥哥带着,调皮闯祸是难免的。”


    “哦对了?,那时?候一起玩闹的除了?太子哥哥和淮哥哥,还有沈凌和我两位兄长,后来,多了?个郡主家的小公子。”


    齐云涵想起什么说什么,魏姩倒也听的很认真。


    “这么算起来啊,我就有五个哥哥,所以不管我闯了?什么祸,总有人替我兜着。”齐云涵笑了?笑道:“我自家两位兄长犯错父亲会罚的很厉害,所以更多时?候都是太子哥哥,淮哥哥,与沈凌替我挨罚,容锦比我小,我好?难得当回阿姊,所以他闯了?祸我就替他,然后几个哥哥又替我,真是好?生热闹。”


    “这一想想,我现在没有变成纨绔,怕还真是前世积福。”


    魏姩眼神微暗。


    前世啊,前世,她们都挺惨的。


    不过,齐云涵还是比她幸运。


    至少她有过那样幸福,欢乐的回忆。


    忽地,她垂下首,抬手抹了?抹眼角。


    在那闹腾有趣,欢天喜地的场景里,原本也该有她的。


    可她却孤零零困在一方小院十几年。


    “沈凌与我自幼指婚,那时?候我们都还不知道指婚意味着什么,也就没人在意,只知道不管我做什么,沈凌都永远与我站在一处。”


    “对了?,你应该还不了?解淮哥哥的身?世。”


    齐云涵的话转的极快,前一刻还在说沈凌,下一刻就毫无预兆的提到了?宋淮:“北阆建立前,淮哥哥是樾州知府的公子,后来天下大乱,知府大人身?先士卒,死于守城之战,是圣上救了?淮哥哥,将?他留在褚家,认作义子,按齿序,太子哥哥应当唤他一声?阿兄。”


    “其?实?那时?候也是这么唤的。”


    “但后来褚家起兵占了?都城,建立北阆,淮哥哥拒绝被册封皇子,执意要跟在太子哥哥身?边当他的侍卫。”齐云涵:“最初那会儿,很多人见?了?淮哥哥都是行皇子礼,淮哥哥便去圣上寝殿外跪了?一夜,圣上次日才下旨,剔除淮哥哥义子的身?份,从此?以后,他只是宋淮,太子的贴身?侍卫。”


    魏姩听到这里,不由问:“为?什么呢?”


    齐云涵摇摇头:“谁知道呢。”


    “或许他有一身?傲骨,不愿无功受禄,也或许”


    “那时?候新朝旧臣矛盾颇深,有旧臣拿他的身?份说事,新朝臣子多是樾州来的,都知宋大人守城捐躯,护下一城百姓,对他的遗孤自是万般维护,因此?也闹出?过不小的动静。”


    “圣上重情,在此?事上半步不退让,本来压住了?的,只是,或许淮哥哥自己心里过不去吧。”


    之后,齐云涵便久久没再开口。


    魏姩见?她闷闷不乐的,试探道:“方才我见?他对你”


    方才宋淮的态度不可谓不冷淡,他们有自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他这样对她,她应当是因此?伤心?


    谁知齐云涵却笑了?笑:“我倒是不怕他的,他自小就这样凶凶的,可吓着你了??”


    魏姩笑着摇摇头。


    曾经是被吓着过。


    为?那五百两黄金。


    那时?她还有些不解,圣上再是爱重臣子,也不能千金一匹的贡品说赏就赏,原来这里头还有这层渊源。


    若是当年宋淮没有在圣上寝殿外跪一夜,那他现在便是北阆的大皇子。


    “其?实?,原本也没有现在这么凶。”齐云涵突然道。


    魏姩抬眸看向她。


    “只是后来长大了?,他就离我越来越远,到今日,再相见?时?,倒像是陌生人了?。”


    魏姩下意识想否决她这句话。


    若真是陌生人,怎会救她于险境,又怎会不忍她见?血,脱下外裳保护她。


    不过,宋淮今日到底是为?什么出?现的这么及时??


    “小心!”


    突然,风十八厉声?喝道!


    魏姩下意识抬眸,就见?一支箭直朝齐云涵心口飞来,她未加思索的用力?蹬了?脚蹬朝她扑过去。


    箭从魏姩发顶而过,带落她的珠钗,躲过了?那支箭,二人在地上滚了?几圈后,身?上都蹭了?不少伤。


    “魏姩!”


    齐云涵回过神来,情急时?直接唤了?她的名字。


    魏姩在齐云涵的搀扶下慢慢起身?,见?对方红了?眼,她勉强扯出?一抹笑:“我没事,以后就唤我名字吧。”


    齐云涵定定的盯着她:“为?什么?”


    她已经救了?她两次了?。


    这一次,还是豁上性命来救的她。


    魏姩苦笑了?声?。


    为?什么啊,她也说不清了?。


    只能说,在某种程度上,她们现在的命连在了?一起。


    魏姩看着风十八以一敌十几,叹了?口气:“先逃命吧。”


    恰这时?,风十八也喊道:“跑!”


    她喊出?这句时?,已经拉响了?信号弹。


    魏姩毫不犹豫的拉着齐云涵折身?便往营地跑。


    魏凝真是疯了?,竟敢在猎场如此?大动干戈!


    他们这是下了?死手,不给她们留任何?余地了?。


    可齐家不是已经有警惕了?吗,怎么没有派人暗中保护齐云涵。


    魏姩突然想起了?什么,面色有一瞬的怪异。


    该不会是,宋淮


    齐家请了?宋淮来保护齐云涵?!


    宋淮不仅是御史?中丞,还是东宫统领,请得动他?


    不过,虽然有些离谱,但有了?年少时?那层关系,好?像也说的通。


    魏姩心中不由发苦。


    大概宋淮也没想到,还有第二波刺杀,更没想到,连风十八都能被拖住。


    她也没想到。


    那个人,还真是大手笔。


    “啊!”


    一支箭射在二人面前的地上,齐云涵猛地顿住惊呼了?声?。


    二人慌忙往另一条路跑去。


    跑出?几步,魏姩就察觉到不对劲了?。


    她面色一变,拽住齐云涵!


    不能往前,这是有人在引她们过去!


    可此?时?已经来不及了?,她们身?后又出?现了?黑衣人。


    她们二人只得被逼往后退。


    魏姩一边退,一边想办法拖延时?间。


    风十八放了?信号弹,应该很快就有援兵了?。


    且宋淮离的很近,不多时?就能赶到。


    可还不等她开口,对面的一个黑衣人便道:“魏二姑娘,此?处已经没人了?,可以动手了?。”


    魏姩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


    齐云涵怔住,动作僵硬的望向魏姩。


    “魏二姑娘还等什么,你花重金请我们不就是要杀齐家姑娘?”黑衣人有些不耐道:“我们已经折了?不少人,事后你可得加钱,赶紧动手吧,援兵到了?我们可就没法子了?。”


    魏姩紧紧攥着齐云涵的手,微微摇头:“不是我,信我。”


    齐云涵低头看向握着自己的那双手。


    原本白皙细嫩的手上,如今却添了?好?几道伤口,那是方才她跳马救她时?留下的。


    齐云涵咬咬唇,缓缓抬头回握住魏姩:“嗯。”


    若真是她雇的人,方才就不必救她。


    几个黑衣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人持着刀一边走近二人,一边笑着道:“这里又没人,魏二姑娘怎还不认,不就是看上人家未婚夫了?要取而代之么,这有什么难为?情的。”


    齐云涵紧紧握着魏姩,二人双双往后退。


    若说最开始她是震惊错愕的,但现在,她一点儿也不信了?。


    魏姩与沈凌根本就没有交集!


    再说,魏姩有了?太子哥哥,如何?再看得上其?他人。


    突然,齐云涵的腿一颤,略有些哆嗦道:“崖,后头是悬崖。”


    魏姩忙回头看去,心中骤然一凉。


    她们退无可退了?!


    “放心,魏二姑娘,只要你钱给够,我们绝不往外多说一个字。”黑衣人说罢,加快脚步逼近二人,扬起刀朝齐云涵砍去。


    再退两步就是悬崖,身?旁是人高的草丛,避无可避,躲无可躲,千钧一发时?,魏姩看见?了?不远处正?朝她们疾驰掠来的两道残影。


    可按照这个距离,就算她现在将?齐云涵推开,在刀第二次落下时?,他们也来不及相救。


    风十八说过,褚曣宋淮内力?极深……


    魏姩咬咬牙,只能赌一赌了?!


    就算不救她,他们也一定会救齐云涵!


    在刀落下前,她飞快转身?抱着齐云涵一跃而下,刀砍在她们站过的地方,划出?一道火光,再慢一息,齐云涵就得死在那把刀下。


    耳畔风声?呼啸,魏姩始终闭着眼不敢睁开,只凭着本能紧紧抱住齐云涵,齐云涵亦是如此?。


    她闭着眼在魏姩耳畔轻声?道:“魏姩,我信你。”


    魏姩的眼泪潸然而下,落进深不见?底的悬崖。


    那时?候没有人信她,可被她‘杀’死的受害者,如今却在生死之际,说信她。


    虽已是两世,但这句‘我信你’,她依然很需要。


    只希望,这一次,她们能闯过这道鬼门关。


    就在这时?,她感觉有人靠近,紧接着,浓郁的龙涎香霎时?将?她淹没,腰间传来熟悉的灼热感。


    魏姩的眼泪再次落下。


    她赌赢了?。


    他真的跳下来了?。


    “还知道怕啊。”耳边传来无比阴森的语调,魏姩却半点也不惧。


    “松手!”


    魏姩感觉到他在拉自己抱住齐云涵的手臂,下意识拥紧不肯松。


    她好?不容易才救下来的人。


    “把她给宋淮,孤的轻功再好?也救不了?两个!”褚曣咬牙切齿道。


    魏姩这才敢轻轻睁眼,凌冽的风刮的她脸生疼,但她勉强能看清、悬崖峭壁上,有人影借力?陡峭的石块朝他们飞快掠来。


    她这才放心的松开手。


    褚曣一掌将?人往宋淮的方向推去,见?宋淮顺利接到齐云涵后,才面色阴沉的看了?眼怀里的人。


    这么高的悬崖也敢跳!


    不比他还疯?


    如此?,他们倒是绝配了?!


    褚曣气的冷笑了?声?后,找机会借助石壁上的树枝降轻坠落感。


    魏姩已经在他怀里晕了?过去,全然不知为?了?活命,褚曣费了?多大的功夫,经了?多少艰辛。


    此?时?的悬崖上,立着几个面色惨白的姑娘。


    魏凝跌坐在崖边,满脸挂满泪水,喃喃道:“不,不可能的,二姐姐怎么会杀害”


    “闭嘴!”


    苏晚棠眼眶已经蓄满了?泪。


    就在一炷香前,她们为?了?追猎物到了?此?地,没过多久,就撞见?了?魏姩与齐云涵被追杀的一幕。


    苏晚棠要冲出?去,被魏凝拉住了?。


    她们非常清楚,这种情况她们出?去也是送死,原本裴珞清要让她们二人出?去找援兵,可谁知就听到了?接下来的那番话。


    魏姩爱慕沈凌,为?此?雇凶杀齐云涵。


    她们还没有从这个惊天消息中缓过神来,就见?魏姩转身?抱着齐云涵跳下了?悬崖。


    以她们的视角,看不见?那把刀离齐云涵多近,只清楚的看到魏姩抱着齐云涵跳了?崖!


    苏晚棠用力?挣脱魏凝冲了?出?去,恰好?见?褚曣与宋淮双双跳下悬崖。


    苏晚棠捏紧手中马鞭,强忍着泪。


    不会有事的,太子殿下与宋大人武功那么高,一定不会有事的。


    云涵吉人天相,定能逢凶化吉!


    魏姩魏姩!


    苏晚棠握紧拳头,冷眼看向地上的魏凝:“此?事圣上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若魏姩当真是主使?者,你魏家一个也跑不掉!要是太子殿下与云涵有闪失,魏家株连九族也不足惜!”


    裴珞清最先冷静下来,她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先回营地禀报陛下,派人去崖底!”


    要是太子殿下有个好?歹,北阆就要乱了?!


    风十八赶过来时?,正?好?见?褚曣跳下去救人。


    她冷着脸看了?眼崖边的魏凝,此?事若真与她有关系,她必将?她千刀万剐!


    第43章 第 43 章


    深渊之下, 是茂密的?野丛林,带着几分阴森,好似潜伏着不知名的?危险, 只偶尔有一束阳光透过树枝的?空隙洒进来,才有一丝鲜活气, 但这?点儿温暖远不足矣驱散此地的?阴冷。


    魏姩缓缓睁开?眼?。


    入目是墨金腰封,鼻尖萦绕的?龙涎香,都召显着身边人的?身份。


    她愣愣的?眨了眨眼?,记忆缓缓回笼。


    她记得, 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他?跳下深渊, 救了她。


    想到?这?里,魏姩猛地抬起头。


    她这?才发现, 此时此刻她躺在他?的?怀里, 而他?靠在树干闭着眼?。


    这?样的?姿势与昨夜在林间几乎一致。


    只不同的?是那时候周围满是旖旎暧昧, 而现在,两人伤痕累累,四周危机四伏。


    那张美到?令人的?窒息的?脸,闭上眼?时没?了狷狂肆意, 苍白的?肤色让他?看起来略显脆弱,却更有种破碎的?美感, 魏姩的?心却突地往下一沉, 她颤颤巍巍的?伸出手, 往他?的?鼻息探去?。


    “孤还没?死!”


    声音一如既往的?冷,还带着几分咬牙切齿。


    可这?一次, 魏姩却没?有半分惧意。


    泪从眼?眶滑落,她猛地扑进了他?的?怀里。


    前世?, 他?给了她最后?的?体面,这?一次,他?冒着性命之危予她一次新?生。


    终归是她欠了他?的?。


    这?样的?恩情,她穷其一生,也无法偿还。


    褚曣徐徐睁开?眼?,低头看向一头扎进他?怀里的?女子。


    肩上的?湿润渐渐晕开?,褚曣伸手搂着女子纤细的?腰身,嗤笑?了声:“还知道怕?跳的?时候倒是挺干脆的?。”


    魏姩将头埋在他?胸膛,哽咽的?小声道:“臣女不怕,臣女跳时看见殿下了。”


    褚曣顿了顿,漫不经心道:“那就是感动?”


    “感动孤跳下来救你。”


    “但你凭什?么认为孤会救你?”


    魏姩没?应声。


    若她一人,她确实不敢指望,但还有齐云涵,她想,不论是他?还是宋淮,都会救的?。


    但这?话?她不能?说,免得叫他?误以为自己是拿齐云涵为要挟。


    “臣女多谢殿下。”


    褚曣哼了声,闭上眼?靠了回去?。


    过了好一会儿,魏姩还是没?忍住,仰头看着他?问:“为什?么?”


    她仔细回想,他?当时抱的?是她,并非齐云涵,所?以其实,或许,他?也是想救她的??


    可这?么高的?悬崖跳下来生死不知,他?为什?么这?么做?


    褚曣没?有睁眼?,淡淡道:“孤想跳就跳,需要理由??”


    魏姩抿了抿唇仍盯着他?。


    半晌后?,他?道:“若真要说出个一二,孤的?女人在孤的?地盘上被人弄死,孤岂不是很没?面子?”


    魏姩眸光一闪,长睫轻轻颤动。


    谁是他?的?女人啊!


    但他?的?这?个回答是不是也说明,他?跳下来的?理由?中,确实有她。


    她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这?话?,却听他?嗓音微哑道:“孤方才做了一个梦。”


    魏姩顺着话?问道:“殿下做了什?么梦?”


    褚曣沉默了好半晌,才徐徐道:“孤梦见孤去?奉京狱,有一个浑身是血的?女子求孤赐她一死。”


    褚曣依旧闭着眼?,便没?看见魏姩那一瞬间的?震惊错愕。


    她直勾勾看着褚曣,浑身的?血液都仿若有一刻的?凝滞。


    “孤隐约知道她是杀人犯,杀了一个对孤来说,很重要的?人。”


    魏姩的?唇不由?自主的?一抖,她无比庆幸这?一刻褚曣是闭着眼?的?,否则她根本?无法完美的?掩饰自己此时此刻的?神情。


    “孤瞧了她一会儿,但看不清脸。”


    “孤好像连夜又查了一次那个案子,仍旧没?有找出破绽,得知她判下凌迟,天明时,让长福给她送了鸩酒。”


    褚曣的?声音愈发无力,魏姩沉浸在极大的?震撼中,并没?有察觉。


    “可惜,梦境太模糊,孤不知她是谁,杀的?又是谁。”


    魏姩垂在膝上的?那只手紧紧攥着裙摆,神情复杂的?抬头看向储曣。


    原来,他?那夜竟查过那桩案子。


    哪怕是为了齐云涵,她也是感激的?。


    “魏姩。”


    褚曣突然睁开?眼?,第一次唤了她的?名字。


    魏姩浑身一紧,无措的?看着他?。


    他?知道是她了?!


    “你是不是觉得,孤还没?死,就万事大吉啊?”褚曣半眯着眼?,声音里的?虚弱已清晰可闻。


    魏姩动了动唇,愣了好一会儿,脑子才转过弯来。


    她这?才后?知后?觉,着急忙慌道:“殿下受伤了!”


    褚曣觑她一眼?,冷哼了声:“得亏你还能?发现啊。”


    魏姩脸一红,心中愧疚愈深。


    “腰间有药,旁边有河。”


    褚曣撂下这?句后?,就不管不顾的?昏睡了过去?。


    魏姩吓的?红了眼?:“殿下!殿下!”


    唤了几声,人没?有任何?反应。


    魏姩强行镇定下来,才开?始四处张望。


    果然,不远处便有河流。


    她抹了把泪,踉跄着站起身。


    她虽不会处理伤口,但却也知晓个大概,四处寻摸一圈,没?有找到?盛水的?器物,便看到?不远处有一丛竹子。


    魏姩从腰间摸出褚曣送给她的?那把匕首走了过去?。


    果然如褚曣所?说,此物极其锋利,她成功的?做了几个装水的?竹筒。


    打完水回到?树下,魏姩从不省人事的?太子身上摸出了一瓶药后?,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他?没?说他?伤在哪儿


    又是墨色衣裳也看不大出来,破损的?地方也到?处都是。


    魏姩简单的?挣扎后?,颤抖着手伸向那墨金色腰封。


    只能?脱他?的?衣裳自己找了。


    小半刻后?,魏姩的?面色无比凝重。


    不光是为他?身上新?添的?伤口,还有那几道印记很深的?疤。


    有一道就在心脏旁边,可想而知当时是怎样的?凶险。


    是四年前在战场上留下的?,还是这?些年被不间断追杀伤的?。


    魏姩压下心中酸涩,将帕子打湿轻柔的?给他?擦拭伤口。


    她没?处理过伤,做起来有些笨拙,但他?身上伤口太多,到?后?面也就愈发得心应手了。


    好不容易上完药,却没?有能?包扎的?细布,魏姩踌躇片刻后?,咬咬牙走到?树后?解下腰带,她将自己的?里衣取出,撕成一些碎片,给他?包扎。


    做完这?一切,魏姩的?视线落在他?的?腿上,身上伤成那样,腿上应该好不到?哪里去?。


    魏姩忍着臊意伸手,触到?一手湿腻,鲜红的?血迹沾满了指头,她眼?神一变,飞快掀开?墨色衣摆,虽看不见血,但能?看到?已经湿了一大片,血腥味也愈来愈浓。


    她当即意识到?,这?恐怕才是他?伤的?最重的?地方!


    此时也就顾不得什?么男女授受不清了,魏姩赶紧灌了水回来,干脆利落的?将太子下衣扒了个干净,喔,倒也不是很干净,留了亵裤。


    果然,他?大腿外侧有很长一条口子,血几乎染红了整条腿。


    魏姩白着一张脸专注的?清洗完伤口,上了药用方才剩下的?里衣碎片替他?包扎好后?,就用外裳将腿盖住。


    被血浸的?湿濡的?下衣是没?办法再穿了,魏姩便将其拿到?河边洗净,又捡了些干柴,用方才从褚曣身上搜下来的?火折子生了火,烤干衣裳。


    生火的?过程自然没?那么顺利,毕竟她以前没?做过这?种事,好在柴火够干,竟也真的?让她折腾燃了。


    做完这?一切,魏姩便开?始处理自己身上的?伤。


    她其实没?受什?么伤,只有手上和腿上因救齐云涵时滚到?地上擦伤了几处。


    她背过身去?上了药,才又看向靠着树干昏睡的?人。


    从这?么高的?地方落下来,他?伤成那般,她却未添一点新?伤,其中缘由?她又岂能?不知。


    只是,她有些迷茫。


    他?为何?这?般待她。


    仅仅是因为他?方才说,她是他?的?女人?


    不知是不是火光太盛,魏姩感觉脸颊有些烫。


    她慌忙垂首,压下心中突如其来的?悸动。


    然很快,她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不是她的?错觉,火光是真的?太盛了!


    魏姩看着原本?的?一小堆火逐渐向周围蔓延,趋势越来越大,她慌乱的?站起来,随手拿了根木棍试图阻止,可根本?无济于事!


    魏姩忙去?拉褚曣,想先将他?拉出火势范围,可一个小姑娘又如何?拉得动一个昏睡中的?成年男子!


    眼?看火就要烧过来,魏姩急的?直落泪:“殿下!殿下你快醒醒!”


    “殿下,殿下!”


    褚曣是被呛醒的?,他?不耐的?睁眼?,便看到?漫天火光,女子边哭边将他?往外拽,可那点儿力气却又无法拽动他?。


    褚曣深吸一口气,一手将女子夹在腰间,在被火吞没?前逃出了生天。


    魏姩见他?醒了过来自是惊喜交加,泪如涌泉。


    再晚一点点,她就要把他?烧死了。


    褚曣将人放到?河边,黑着脸去?灭了火。


    待一切重归于静时,他?才察觉到?不对劲。


    褚曣缓缓垂首,隐约从长袍中看见自己光着的?双腿。


    太子:“?!”


    他?僵硬的?转身,不可置信的?看向立在河边,蓬头垢面,满脸泪水,怀里抱着不知道什?么东西的?狼狈女子。


    四目相对好半晌,褚曣才深吸一口气,走近她。


    面前这?平日?端庄温婉的?女子,如今只有那双眼?还亮晶晶的?。


    褚曣忍着脾气,咬咬牙:“你在干什?么!”


    太子额头沾了些黑灰,好似瞬间就将那高高在上的?神,拉入了尘世?烟火中。


    魏姩心虚的?同时,又有几分委屈:“我,我生火。”


    褚曣指了指后?头大片被燎过的?痕迹:“生这?么大火,你要烧死孤?”


    魏姩手足无措,泪光盈盈:“我转身擦药了,没?想到?,会燃这?么大。”


    褚曣气的?眉心直跳,他?伸手按了按太阳穴,逼近她问:“你不知在这?种地方生火,要清除周围的?枯枝落叶?”


    魏姩缩了缩头,抿着唇:“臣女第一次”


    太子气的?没?脾气了。


    他?仰天深吸了一口气,闭了闭眼?,伸手往下一指,咬牙切齿道:“孤的?…下衣!被你脱去?生火了吗?”


    魏姩下意识垂眸,便见墨色袍间,隐约可见光着的?双腿,她脸一红,头也不敢抬的?将怀里的?下衣小心翼翼的?递过去?:“殿下下衣染了血,臣女洗净了。”


    褚曣这?才看清原来她一直抱着的?是他?的?下衣。


    褚曣盯着那团墨色唇角抽了抽,然后?一把将其抽走,冷哼了声折身而去?。


    走到?一半还猛地回头瞪了眼?魏姩。


    “孤真是脑子进水了!”


    魏姩自动补充全他?的?后?半句。


    孤真是脑子进水了才会跳下来救你。


    不知怎地,虽然非常的?不合时宜,但这?一刻魏姩却忍不住想笑?,许是劫后?余生,又许是觉得太子生气的?模样竟有几分可爱,但她知道太子耳力过人,不敢笑?出声。


    待太子的?身影消失在树后?,魏姩才捂着面无声笑?的?肩膀耸动。


    下一刻,魏姩看着河水中的?倒影,笑?容凝滞。


    这?是个什?么东西


    她刚刚面对褚曣就是这?幅鬼样子?!


    魏姩缓缓蹲下身,再次捂着脸。


    这?次不是想笑?,是想死。


    得亏太子定性好,要是她见着他?这?样,非得笑?岔气去?。


    魏姩赶在褚曣回来前,将自己清理了一遍。


    虽然还是很狼狈,但至少脸是干净了。


    发髻早已松散的?不成样子,魏姩挽不好发髻,便干脆全部拆开?,用清水洗了洗后?散在背后?。


    褚曣整理妥当过来时,便见到?她这?幅模样,他?脚步无意识的?慢了下来,还是魏姩看见了他?,忙站起身,小心翼翼的?行了个礼:“殿下。”


    褚曣不耐的?嗯了声,伸出手:“簪子。”


    魏姩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但还是将刚刚拆下来的?一根流苏簪递了过去?。


    褚曣接过,无声的?绕到?她身后?。


    他?的?手轻柔的?穿过她的?发间时,魏姩才反应过来他?是要给她簪发,她心中一慌:“殿下。”


    “别动!”


    褚曣冷声道。


    魏姩垂首低低嗯了声。


    河风微凉,却没?能?减褪姑娘面颊上的?滚烫。


    褚曣不会挽女子的?发髻,只用发簪簪起一半发丝,散在背后?。


    微风拂过,发丝轻扬,有几缕划过太子脸颊。


    柔软,又有些微痒。


    仿若有羽毛轻轻扫过心间。


    不经意间的?一个回眸,便见平静的?河面上,倒影着一双人影。


    女子微微垂首,可见神情温柔,男子眉眼?微扬,唇角轻轻掀起。


    太子看了几息后?,漫不经心的?挪开?了视线。


    正在这?时,丛林中有两道人影缓缓出现。


    魏姩回头看去?,与正望过来的?姑娘视线相撞。


    二人对视片刻,莞尔一笑?。


    这?道鬼门关,她们闯过来了。


    第44章 第 44 章


    几人粗的一棵槐树下, 娇俏可人的姑娘已昏睡多时,树梢晃动?,偶有斑驳阳光落下, 她似被零星光点晃了眼,悠悠转醒。


    入目是一眼望不到头的森林, 周遭一片静谧,阴冷之气?遍布。


    姑娘朦胧的眼眸中逐渐染上恐惧,她轻微的吞咽了下,整个人往槐树下缩了缩。


    也就在这时, 她发现?了身上盖着的熟悉的青衫,就在不久前, 这件衣裳还曾罩在她的头上,为她挡去杀戮血腥。


    齐云涵眼神一亮, 攥紧衣裳四下张望, 很快, 她就看见了河边半褪衣裳正在上药的青年。


    距离虽远看不真切,但她还是慌忙挪开了眼。


    非礼勿视!


    她等了好一会?儿,见青年拉上了衣衫,才抱着青衫慢慢地走?了过去。


    宋淮正在系腰带就听到了身后的动?静。


    他?手指顿了顿, 才又继续动?作?。


    “淮哥哥。”


    身后传来姑娘软和悦耳的声音,宋淮却没有立刻转身, 而是目光凌厉的盯着河面。


    河水清澈, 在波光凌凌中隐见鲜红。


    他?望了眼上游后, 转过身语气?淡淡道:“齐姑娘。”


    生疏客气?至极。


    齐云涵仿若并?不在意般,将手中的衣衫递过去:“谢谢淮哥哥又救了我一次。”


    “不客气?。”


    宋淮没有伸手去接:“此地阴冷, 齐姑娘穿上吧。”


    齐云涵抬眸看他?,还未开口却又听他?道:“崖很深, 不论是自救还是等救援,都得做好在野外几个日夜的准备,若齐姑娘着凉,会?更?影响进程。”


    齐云涵收回衣衫,垂眸:“哦。”


    青年的外裳很大?,穿上后显得女孩子更?加的娇小。


    宋淮瞥了眼,很快就移开了视线。


    齐云涵拢了拢衣袖,勉强整理妥当后,才问:“太子哥哥与魏姩呢?”


    宋淮眼神微暗,隐见忧色。


    峭壁条件苛刻,落地前他?与殿下自然而然的分开了,他?最后看到的一眼,是殿下为魏姑娘挡了一块尖石,似乎是伤在腿上。


    “河面有血,他?们应该在上游,我们沿河寻上去。”宋淮道。


    齐云涵看了眼河面,脸色苍白的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她回眸时瞥见了一股青烟,她先?是一愣,而后欢喜的唤了声:“淮哥哥!”


    宋淮下意识朝她看去,恰见女孩子眼中星光闪烁。


    “淮哥哥你看,那里有烟,好像离的不远,肯定是太子哥哥和魏姩!”


    宋淮面不改色的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见寥寥烟雾升起。


    他?心中一松,这或是殿下给他?的信号。


    然紧接着,他?就变了脸色!


    这烟雾太大?了!


    “走?!”宋淮沉声道。


    齐云涵不知所以,忙小跑着跟上去。


    但衣裳太大?,加之河道不平,她走?几步就被绊一下,再抬头看时,那道背影已经?离她很远了。


    齐云涵抿唇垂首,一滴泪飞快落下。


    那似是积累已久的委屈。


    眼眶逐渐模糊,她咬着唇抬手抹了把泪,一声不吭的继续往前。


    这时,模糊的视野里,突然出?现?一双青色靴子。


    她咬着唇倔强的不肯抬头。


    走?都走?了,还回来作?甚!


    宋淮看着面前低着头使小性子的女孩子,无声一叹后,转过身弯下腰:“上来。”


    时光轮转,多年以前,小女孩追逐自家兄长的步伐,跑的急了些摔在石子路上,偏她那没心没肺的兄长没有察觉,与人打闹着远去。


    小女孩坐在地上委屈的直落泪。


    高傲的性子使然,她倔强的不肯哭出?声,只在原地使着小脾气?,无声拒绝丫鬟的搀扶。


    这时,俊俏的少年走?到她跟前,神色冷峻,动?作?温柔的替她擦了手,然后背对着她蹲下,道:“上来。”


    小女孩不动?。


    少年便放柔了声音:“乔乔,上来,淮哥哥带你追上去。”


    小女孩这才破涕为笑,欢喜的扑在少年的背上。


    忆起往昔,齐云涵抿了一丝笑,将眼泪尽数擦在青年的肩上,带着鼻音问他?:“淮哥哥现?在是不是讨厌我了?”


    不知从何时起,他?不再唤她的乳名,从乔乔,到云涵,再后来就成了齐姑娘。


    宋淮神情微变,步伐却未停。


    好一会?儿他?才回答:“没有。”


    “可是,淮哥哥从西雩回来后就一直避着我,为什么?”


    这个问题她很早就想问了,但一直找不到机会?,四年前他?随太子哥哥出?兵西雩回来后,就一直躲着她,即便是正对面碰上,他?也是一句客气?的齐姑娘后,就神情冷漠的离开。


    可明?明?他?出?征前夕,因她哭的太狠,他?哄她时还温和的唤她乔乔,跟她保证一定会?平安归来。


    后来受他?几番冷待疏离后她也就动?了火,在一次沈凌唤她乔乔时她不可控的发了很大?的脾气?,从那以后,再没人唤过她乔乔。


    最后她还是气?不过,特意给他?写了一封信,让人送到东宫,说要?是再不理她,她就当以后再也没有他?这个兄长了!


    他?没有理她,也没有回信。


    她想,他?或许真的厌了她,不想再做她的哥哥了。


    既如此,她也该洒脱些。


    于是从此以后,他?们就形同?陌路,即便偶尔擦肩而过,她也视而不见。


    直到今日他?救她于危难,她才发现?原来她还是在意的,还是委屈的。


    她始终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就冷落她了。


    宋淮沉默了许久都没回答。


    或许是没想好该如何答,亦或许,没法?答。


    他?不说话,齐云涵就静静的等着。


    直到靠近那片刚被燎过的林地时,宋淮才放下她,背对着她道:“齐姑娘以后不要?如此唤我了。”


    齐云涵死死盯着他?的背影。


    “齐姑娘说的对,齐姑娘的兄长很多,不差我一个,所以以后,唤我的名字吧。”


    齐云涵一愣,这是她曾经?气?急了给他?写信说过的话。


    “齐姑娘明?年就要?成婚了,我毕竟是外男,该保持距离。”宋淮。


    今日是这些年宋淮对她说过的最多的话了。


    可却字字诛心。


    齐云涵忍着泪意,上前一步:“你是我兄长,不是外男!”


    宋淮缓缓转身看着她,一字一句,冷声道:“我不是。”


    齐云涵再也没忍住,泪水夺眶而出?。


    她如年少时一样咬着唇,倔强的盯着他?,可这一次,他?再没有像以往一样温和的唤她一声乔乔,他?态度前所未有的冷淡,冷到齐云涵有一瞬的错觉,好像他?们之间真的没有任何交情,好像那十二年都只是黄粱一梦。


    “只有齐家两?位公子才是齐姑娘的兄长,我从来都不是。”


    “从这里出?去后,我们不要?再见了。”


    宋淮说完这句就转过了身。


    齐云涵盯着那决绝的背影,泪如雨下。


    是啊,仔细一想,他?好像从来没把她当成妹妹,只有她一厢情愿追着他?唤哥哥。


    他?到齐家那年她两?岁,从她记事起他?就在她的身边,那时候他?就是这样,冷着一张脸,除了太子哥哥,对谁都爱答不理,是她整日缠着他?叫哥哥。


    或许是因为看在太子哥哥的情面上,或许只是被她缠的烦了,那些年,他?才施舍给她一点耐心,才会?偶尔弯下腰来哄哄她。


    从头到尾,都是她自作?多情的将她当作?兄长,而在他?的心里,不,她或许从来没有到过他?的心里。


    他?既已说不必再见,她又何必记着年少的情分徒增伤怀。


    齐云涵抬手擦干净泪,深吸一口气?,干脆利落的脱下外裳,快走?几步追上宋淮,将外裳塞到他?的手中,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我齐云涵确实不差你这一个哥哥,既然已无兄妹情,我便不能穿外男的衣裳。”


    “宋淮,从这里出?去,我们再也不见。”


    说罢,她便毫不犹豫的转身往前走?去。


    宋淮捏着外裳的手青筋暴起,但很快,他?就面色如常的徐徐穿上外裳,好似方才什么也没发生过。


    齐云涵远远望着河边一双璧人,见太子正在给人簪发,她便没有立刻出?声打扰,直到他?们望过来,她才灿烂一笑,迎了上去。


    没有淮哥哥,她还有太子哥哥!很多哥哥!


    回去之后,她必将他?忘得一干二净!


    魏姩第一时间就发现?了齐云涵略红的眼睛,遂问道:“齐姑娘怎么了?”


    齐云涵眼神闪烁,低头道:“这丛林好阴森,太吓人了。”


    “你别唤我齐姑娘了,听着生疏得很,唤我名字吧,我唤你姩姩可好?”


    魏姩见她确实无恙,便笑着点头:“好。”


    此时,宋淮也走?了过来,朝魏姩轻轻颔首示意后,便看向褚曣的腿:“殿下,你的伤”


    褚曣神色不明?的看了眼魏姩,后者心虚的低下头。


    “上过药了。”


    褚曣收回视线,淡淡道。


    有人将他?的下衣扒了上的药。


    宋淮嗯了声,这才问:“这是怎么燃起来的?”


    褚曣又看向魏姩,后者头更?低了。


    “有人想恩将仇报,烧死孤。”褚曣冷冷道。


    齐云涵一惊,瞪大?眼刚要?问是谁就反应了过来,不解的看向魏姩。


    宋淮也淡淡的望过来。


    魏姩:“”


    她感受到落在身上的几道视线,不得不抬头辩驳:“我不是故意的。”


    褚曣哼了声,不理她。


    太子即便一身狼狈,也一如既往的傲气?凌人。


    宋淮大?抵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齐云涵眨眨眼,赶紧岔开了话题:“太子哥哥,我们现?在怎么办啊?”


    褚曣环视一圈,看向宋淮:“宋大?人,我们现?在怎么办啊?”


    宋淮:“”


    他?默了默,道:“天?很快就要?黑了,这是片野丛林,夜里或有危险,先?找地方凑合一晚,明?早再找出?路。”


    褚曣寻了个平坦些的石头坐下,语气?慵懒道:“孤饿了。”


    宋淮:“臣方才一路过来没有瞧见野果子,现?在我们唯一可食的只有鱼。”


    话落,几人同?时望向河面。


    褚曣偏头:“孤伤了腿,抓不了鱼。”


    魏姩对上他?看过来的视线:“臣女不会?啊。”


    齐云涵就更?不用指望了。


    最后,抓鱼的任务自然而然落在了宋淮头上。


    但宋大?人打过仗,啃过干粮,虽说是吃过不少苦,但下河摸鱼这种事,倒还真是头一遭。


    而且,他?有很严重的洁癖,完全不想碰那带着腥味的活鱼,但现?在这种情况,他?再不情愿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总不能叫两?个女孩子下河抓鱼。


    他?用树枝做了根叉子,冷着脸下了水。


    岸上三人排排坐,目不转睛的盯着沈大?人叉鱼。


    小半刻过去了,没动?静,又小半刻过去了,仍没动?静。


    褚曣叹了口气?:“他?怎么这么没用。”


    齐云涵下意识想反驳,但最后还是重重点头:“嗯,太子哥哥说的对。”


    魏姩不敢附和,当没听见。


    眼看天?色渐暗,一条鱼也没见着。


    正在褚曣骂骂咧咧起身挽裤腿时,便见宋淮扔了叉子,黑着一张脸抬手一掌击向水底。


    一阵水花四溅后,水面陆续有晕过去的鱼浮上来。


    三人:“”


    这技能为何不早用?


    宋淮顶着三人古怪的视线往岸上运鱼,因他?有洁癖,本就不大?情愿下河,又不得其法?的忙活了半晌,此时脸都快黑成碳了。


    终于,岸上的人忍不住了,也不知是谁最先?笑出?了声。


    宋淮立在水中,握着鱼看着岸上笑的肆意的几人,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忍住,抬手就将鱼朝几人扔过去。


    魏姩齐云涵吓的慌忙逃窜,太子扬手接住扔来的鱼,被洒了一身腥味的水渍,怒吼道:“宋淮,你是要?上天?吗!”


    话落,第二条鱼又扔了过来。


    褚曣气?急败坏:“宋少铮,你要?死啊!”


    “你是不是想弑君!”


    “还来?!你给孤滚上来!”


    “信不信孤把你烤了!”


    魏姩与齐云涵在一旁笑弯了腰。


    夕阳渐落,映着女孩子的笑颜,美好而灿烂。


    架子上的鱼香味扑鼻,笑闹的声音经?久未散,竟也是一副难得的难忘的画卷。


    几人啃完鱼,褚曣先?是嫌弃了一番宋淮的手艺,然后恶狠狠道:“回去后,练武场一百圈!”


    宋淮面不改色:“臣遵旨。”


    青年面色正经?,语气?恭敬,仿若刚才的忤逆只是众人的错觉。


    褚曣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站起身指使道:“赶紧灭火,找地方睡觉!”


    “是。”


    几人稍作?整顿,趁着天?还未完全黑下来,去寻找今夜的住所。


    很快,便在附近找到了一个山洞。


    宋淮前后打探完,道:“臣去寻些柴火。”


    褚曣叫住他?:“孤跟你去。”


    不待宋淮拒绝,他?侧头看向两?个女孩子:“别乱跑。”


    二人皆乖巧应下。


    出?了山洞,宋淮去附近捡干柴,褚曣揣着手跟在他?后头,等宋淮捡的差不多了,他?才突然来了句:“近日,是你在暗中保护小涵?”


    宋淮动?作?一顿,几息后,答:“近日事多,抽调不出?人。”


    太子闻言,白眼儿都快翻到天?上去了:“谁能有你宋大?人忙?”


    “还抽调不出?人手,你听听你自己信吗?”


    宋淮不吭声了。


    褚曣神色复杂道:“孤只是让你派人去,没让你亲自去。”


    宋淮抱着柴直起身:“臣知道。”


    “她出?门的次数不多,并?不耽搁正事。”


    褚曣盯着他?许久后,冷嗤了声:“但有一半以上是同?沈凌出?去的,你就这么跟在后头看着,你是过的太好了,非要?去找虐吗?”


    “宋少铮,你是不是有病啊?”


    宋淮猛地转身看着褚曣。


    褚曣忍不住又翻了个白眼儿:“孤好歹叫了你几年阿兄,是这个世间最了解你的人,你这点心思还想瞒过孤?”


    “殿下”


    “阿兄。”


    宋淮身形一僵。


    褚曣微微眯起眼,认真道:“虽两?家是自小定亲,若阿兄想要?,我自有办法?成全。”


    宋淮沉默了许久,喉头一动?,快速别开眼:“殿下日后,莫要?这么唤了。”


    褚曣静静地看着他?:“我觉得小涵很在意你。”


    宋淮抬头,语气?凝重道:“殿下,齐沈两?家都是前朝留下来的臣子,两?家联姻是早就满城皆知的,若是因我出?了岔子,必又是一场风波。”


    “我何时惧怕过这些。”褚曣。


    宋淮顿了顿,好半晌才沉声道:“我知道她在意我,但那只是对自小一起长大?的兄长的在意,并?无其他?意思。”


    “她喜欢的人是沈凌,再过几个月她就要?成婚了,回去之后,我们不会?再见。”


    褚曣欲再说什么,却被宋淮打断:“殿下,我们回去吧。”


    褚曣看着一脸淡漠的青年,重重叹了口气?,摇摇头:“算了算了,你爱咋咋地。”


    “到时候人家大?婚,你最好不要?在背后哭鼻子。”


    “哭死孤也不会?再管你!”


    另一边,褚曣二人离开后,齐云涵就拉着魏姩激动?雀跃道:“我还是第一次看太子哥哥这般在乎一个姑娘呢。”


    魏姩一愣,还没想好该如何回答,就又听齐云涵道:“太子哥哥名声不好,许多贵女闻之色变,但也有挺多女孩子因四年前那一战对太子哥哥倾心不已。”


    齐云涵凑近魏姩,低声道:“其实也是因为太子哥哥长得好看,还有储君的身份。”


    魏姩轻笑了笑。


    褚曣那张脸确实太盛,与他?储君的身份一样诱人。


    “不过太子哥哥从不允许任何姑娘靠近,那会?儿听到太子哥哥在香山主动?救你的传闻时,我们其实都不太信。”齐云涵道:“直到那日,太子哥哥当街停銮驾主动?与你说话,我这才信的。”


    “太子哥哥有没有同?你说,何时下聘?”


    魏姩怔怔的看着她。


    下聘?


    这怎么几句话就说到下聘上了?


    “我不急。”


    魏姩无法?直接反驳,只能试图将这个话题绕过去:“对了,今日的事,云涵心中可有计较?”


    齐云涵笑容微敛,摇摇头:“我想不到是谁要?杀我。”


    她从未与人结过仇。


    “且那个人还要?嫁祸与我。”魏姩不动?声色道:“若今日那人的计谋得逞,那么我就成了杀死云涵的凶犯,杀人偿命,奉京狱必是要?走?一遭,今日陛下与文武百官都在,闹得这么大?,又证据充分,便是太子也救不了我。”


    齐云涵眉头紧锁:“所以,那人与你我二人都有仇。”


    “这个人做出?这样的局,必定是与我二人都相?识的,否则为何偏偏挑中我?”魏姩思索片刻后,道:“云涵可还记得那只小鹿。”


    “记得。”齐云涵道:“我本与凝儿同?行,半途中看见一只受伤的小鹿,这才追了去。”


    魏姩看着她,神色凝重道:“所以,那只鹿就是引云涵与我相?遇。”


    “而且,今年的名单中并?无鹿。”


    齐云涵一顿:“这其中或有深意?”


    “若计划成功,我喊冤时必然会?说出?云涵是为了追一只受伤的鹿才与我相?遇,但今年的名单中没有鹿,猎场自然不可能出?现?鹿,所以,没人会?认信我的话,所有人都会?觉得我在说谎。”魏姩徐徐道:“届时,若再有其他?证据出?现?,比如,我买通杀手的证据,亦或者我爱慕云涵未婚夫的证据。”


    “亦或者”


    魏姩眯起眼:“那时只有你我二人在,杀手根本没必要?说那些话,反正只要?云涵一死,他?们再作?证是我买通他?们也不迟,可他?们偏偏在那时候说了出?来”


    “若我所料不错,当时崖顶还有人,他?们的话是说给暗处的人听的!”


    齐云涵听到这里后背止不住的发凉,她瞪大?眼看着魏姩,半晌才喃喃道:“如此,人证物证俱全,天?衣无缝。”


    魏姩瞥了眼石洞旁那片墨色衣角,垂眸若有所思道:“这个计划太精密了,不像是临时想出?来的,倒像是筹划已久,他?们并?不知风十八在暗处护我,更?不知宋大?人也在,却还是派了这么多人潜伏,说明?他?们没打算给我们留任何活路。”


    “而且,能在秋雾山猎场布局的人,必有一定的权势。”


    齐云涵面色怔怔,似在思索身边有可能会?对她下手的人,可想来想去都没有头绪。


    这时,魏姩苦笑道:“若暗处真的还有人,一定看见我抱着云涵跳崖了,或许现?在我为情杀人的消息,都已经?上达圣听了。”


    齐云涵忙握住她的手,安抚道:“我相?信你,待回去后,我必会?解释清楚。”


    魏姩回握住她:“嗯。”


    “只要?我们还活着,他?们的计划就算失败了。”


    齐云涵认真道:“我们一定会?活着的!”


    二人相?视一笑,经?过这一遭,她们也算是生死之交了。


    “这十六年来我都没怎么出?过门,整日守在杏和院,没有参加什么宴会?,认识的人屈指可数,会?是谁这般恨我,不惜做这么大?的局也要?置我于死地呢。”魏姩轻叹了口气?,喃喃道:“我实在是想不明?白。”


    齐云涵听着听着,眉间逐渐染上疑惑:“凝儿说你性子孤僻,可我与你接触几次下来,觉得你并?非如此啊,所以你为什么不出?门,也不参加宴会?啊。”


    魏姩苦笑道:“不是我不想出?门,而是没有机会?。”


    齐云涵更?加不解:“为何?”


    “凝儿都能参加宫宴,你为何没机会??”


    魏姩抬眸看向她,若是旁人这么问她她或许会?觉得对方在讽刺她,可这个人是齐云涵,心思最单纯不过的女孩子,她这么直白的问便是真的不明?白。


    是啊,千娇万宠的掌上明?珠,怎会?知晓后院的龌龊。


    “其实,我挺羡慕你的。”


    羡慕到都有些嫉妒了。


    齐云涵一愣,听出?魏姩声音里的哽咽,她有些无措的挽住魏姩的手:“姩姩。”


    “母亲从来不带我参加宫宴,但凡大?些的宴会?,母亲都只会?带三妹妹。”魏姩轻笑了笑,道:“我也曾努力的想讨他?们欢心,可是没有用。”


    “不论我怎么做,他?们好像都更?喜欢三妹妹,有时候,我都怀疑我不是他?们的亲女。”


    “我没有上过学堂,启蒙识字,琴棋书画都是长兄教我的,那方小院,就是我所有的天?地。”


    其实在某种程度上,她或许应该感谢魏恒。


    他?在很长一段不知道真相?的时间内,是将她当做亲妹妹真心疼爱她的,他?尽心尽力的教她,所谓言传身教也是有一定的道理,她学到了魏恒展现?给她的温和上进的那一面,还有骨子里天?生的傲气?使然,才使得她在那样的环境中,没有真的变的愚昧无知。


    齐云涵鼻尖微微一酸,这些凝儿从来没有与她说过,她一直认为,魏姩是自己不愿意出?门。


    所以,凝儿为何骗她?


    齐云涵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来安慰魏姩,便俯身轻轻抱住她:“以后,姩姩有我,还有太子哥哥,姩姩的天?地再也不只有那方小院了。”


    魏姩回抱着她,心口涌起一股暖意。


    以后有没有太子她不知道,但若有这个善良的姑娘为友,她很欢喜。


    洞口传来脚步声,魏姩忙松开齐云涵转身擦干眼泪,过了好一会?儿,褚曣和宋淮才走?进来。


    二人神色如常,仿若才刚刚进来。


    但魏姩知道,他?们听进去了。


    有些话齐云涵不明?白,但这两?个人,一定听得明?白。


    死过一次知道这场阴谋的话她没法?说,她只能循序渐进的引导,引导他?们往正确的方向去查。


    从一开始她就是想借太子的势达到目的,但一直没有合适的契机。


    现?在,这个契机到了。


    哪怕太子只是为了齐云涵,也定会?细查今日的事。


    但她知道魏凝背后那人心思缜密,不会?留下什么纰漏,就像前世一样,齐家,东宫都没有找到破绽,这一次,多半也不会?。


    但只要?太子着手去查,她就有机会?一步步将这场阴谋送到他?的面前。


    她胳膊拧不动?大?腿,那就引太子这条更?粗的腿去拧吧。


    第45章 第 45 章


    火光驱散了山洞中的阴冷, 令人舒适的温暖,和加之一日的折腾,不由?让人昏昏欲睡。


    褚曣脱了外袍扔给魏姩, 魏姩眼神朦胧,却还有几分清醒:“臣女?不用。”


    太子?今日穿的是墨金色衣袍, 北阆以墨色为?尊,墨金色,代表着圣上或是储君,她?自是不敢要。


    “若染了风寒, 你会拖累孤。”褚曣不耐道。


    魏姩实在?困倦的厉害,闻言道了声谢便盖着满是龙涎香的外袍沉沉睡去。


    另一边, 齐云涵不肯要宋淮的外裳,整个人背过身?去。


    褚曣瞥了眼, 悠悠道:“小涵啊, 你总不能让孤再脱一件?孤也受了伤的。”


    当朝虽有公主, 但褚曣在?齐家住了十二年,是看着当初那个小奶团子?一步步长成亭亭玉立的姑娘,所以提起妹妹,他最先想到的必然是自小护着的齐云涵, 面对这?个妹妹,太子?向来是温和的。


    齐云涵动了动, 没吭声。


    褚曣:“他是孤的侍卫统领, 他的就是孤的, 就当是孤给你的?”


    齐云涵沉默了几息,伸出?手:“多谢太子?哥哥。”


    宋淮无声上前将衣衫放到她?手中, 便回到了褚曣身?边。


    等传来两个姑娘均匀的呼吸声,褚曣闭着眼嗤道:“自己宠出?来的, 娇气些就受着吧!”


    宋淮:“殿下也出?了力。”


    那十二年,他们身?边只有这?一个女?孩子?,几个兄长谁不是可劲儿的宠着护着,包括太子?,毕竟,谁不喜欢一个香香软软的奶团子?,甜甜糯糯乖巧可人的唤你一声哥哥,就连公主都不敢跟太子?使性子?,只有齐云涵敢。


    褚曣不置可否的哼了声。


    山洞内缓缓的安静了下来。


    一片寂静中,褚曣缓缓侧身?看向不远处的将身?子?缩在?他外袍中的女?孩子?。


    也是这?时他才恍然想起,她?其实还比齐云涵小两岁,可却比齐云涵成熟许多。


    她?似乎睡的很不安稳,眉头紧紧皱着。


    许是石壁硌人,许是心有不安。


    十六年的天地都只有那方小院,他想象不出?那是什?么样?的日子?,也无法体会这?个看起来温婉无害,实则藏着戾气的女?子?经历过的一切。


    哪怕听她?说出?来,未真正亲历也无法感同身?受。


    且,她?说出?的苦楚不过只是冰山一角。


    如若今日真的出?了事,她?必无法独善其身?,如她?所说,奉京狱定是要走一遭,且几乎没有活着出?来的可能。


    齐云涵有无数人为?她?报仇,若他与她?没有交集,不知实情,报仇的人中甚至包括他。


    可这?个女?子?,她?身?后什?么都没有。


    这?些年,她?一个人在?那虎狼窝中,也不知道拼命的挣扎过多少次,又经历过多少像今天这?样?的困境;当她?孤注一掷找上他这?个疯癫成性的人时,不知是否是抱着殊死?一搏的念头。


    褚曣的心蓦地软了一下,这?一软就一发不可收拾。


    辗转片刻,太子?无声一叹,认命的起身?走到女?子?跟前,靠着石壁坐下,伸手将女?子?揽过来斜抱在?怀中,让她?靠在?他的怀里。


    魏姩被惊醒了一瞬,才要睁眼,褚曣便伸手捂住她?的眼睛,低声道:“睡觉。”


    她?早已熟悉他的怀抱,没有任何抗拒,闻着那熟悉的香味甚至觉得很安心,遂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


    宋淮睁眼看了眼后便侧过了身?,隔着火光看向另一边早已熟睡的女?孩子?,眼里终于不再只含着冷冽霜雪,而是有着一眼望不到头的温柔。


    一夜无事,天边逐渐泛起鱼白。


    魏姩醒来时,洞中只有她?和齐云涵。


    齐云涵比她?醒的早,正在?往火堆里加柴,见她?醒来看了过来:“姩姩醒了。”


    魏姩嗯了声,捏着墨色外袍看向洞外。


    “太子?哥哥与宋淮,去上药了。”齐云涵解释道。


    魏姩一愣,缓缓看向齐云涵。


    怎么从?淮哥哥改唤宋淮了,他们吵架了?


    “云涵,你们”


    齐云涵知道她?要问什?么,抬头笑?了笑?道:“没事。”


    “本就该这?样?的。”


    魏姩见她?不愿提及,自然就不再追问。


    一夜好眠,她?睡的格外舒适,她?站起身?活动了下身?子?,突然后知后觉的想起了什?么。


    她?隐约记得,昨夜她?好像在?他怀里?


    魏姩动作一滞,看向齐云涵似乎想要问些什?么,但见对方皱眉揉了揉肩背,她?便知道自己不用问了。


    若真靠着石壁睡一夜,此时必然会很难受,但她?没有不适。


    所以,他真的过来抱着她?了。


    魏姩面上一热,心中也随之升起不明的悸动。


    太子?,好像真的挺好的。


    没过多久,褚曣和宋淮就回来了,宋淮手上还提着一串鱼。


    一回生?二回熟,这?次抓鱼还挺顺利,只可惜没有锅,不然晨食还可以熬鱼汤,现在?一日三餐都只能啃没有味道的烤鱼。


    也幸亏是有条河,不然会更加麻烦。


    吃完早饭,宋淮道:“我看过了,只有沿着河边往上或往下有路,山上是荒的。”


    但哪条路能真正走出?去并不可知,只能试。


    几人等着褚曣做决定。


    “走下游。”褚曣道。


    宋淮也是这?个意思,闻言便起身?去灭火:“事不宜迟,即刻出?发。”


    宋淮给褚曣做了根拐杖,太子?不情不愿的接过来,惯例嫌弃了一番。


    不论他挑什?么毛病,宋淮要么沉默,要么就是:“臣知错。”


    魏姩不由?想,给太子?当差真不容易。


    “你过来扶着孤啊。”褚曣看向魏姩,斥道:“没良心的小东西。”


    魏姩:“”


    她?怎么就没良心了。


    算了,她?不跟他计较。


    毕竟是因为?救她?才受的伤。


    魏姩默默的上前,搀扶着金贵的太子?殿下。


    其实说是让她?搀扶,也只是搭了个手,褚曣并没有将力道压在?她?身?上。


    几人缓缓地往前走着,宋淮自来是人狠话不多,所以全?程几乎只有另外三人在?说话,但更多时候是太子?挑魏姩的刺。


    “你扶好些,别把孤摔着了。”


    魏姩看了眼与太子?十指交握的手:“是。”


    “你是乌龟吗,走快些啊。”


    魏姩瞥了眼太子?伤了的那条腿:“是!”


    “你是什?么,是乌龟?”


    魏姩第一次觉得太子?的话真的好多:“不是。”


    齐云涵听着二人的对话乐不可支,有时也会适时的插上一句,气氛很是融洽。


    就这?样?一行人走了约一个多时辰,太子?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道:“魏姩啊。”


    魏姩抬头:“臣女?在?。”


    又要出?什?么幺蛾子?了?


    “你杀过人吗?”


    魏姩一怔,想起了春来。


    “你那个丫鬟不算,那顶多算是孤用你的手杀的。”褚曣道。


    齐云涵瞳孔蓦地放大。


    姩姩的丫鬟?姩姩身?边死?了的丫鬟只有春来!她?不是被狼咬死?的么!


    齐云涵抿了抿唇,所以,槐山亭还有她?不知的隐情。


    魏姩便摇头:“没有。”


    褚曣哦了声,又问:“孤给你的匕首呢?”


    魏姩不明所以,但还是从?怀里摸了出?来。


    “拔出?来。”


    魏姩依言拔出?匕首。


    褚曣盯着她?意味不明的笑?了笑?:“很好,孤希望你待会儿也这?么听话。”


    魏姩迷茫的看着他,他到底想做什?么?


    她?的疑惑很快得到了答案。


    耳畔一阵风掠过,再定睛时,走在?最后的宋淮已掠向前,挡住了迎面而来的暗器。


    魏姩立刻就反应了过来,伸手将齐云涵拉到自己身?边,紧紧挨着太子?。


    经历过猎场的刺杀,齐云涵已比之前镇定了许多,她?看着宋淮与前方冒出?来的数名黑衣人厮杀,喃喃道:“竟然追到这?里来了。”


    这?是有多想杀她?。


    魏姩紧紧握着匕首盯着前方,突然出?声:“不是冲我们来的。”


    齐云涵不解的望向她?。


    魏姩道:“用的兵器不一样?,而且这?种弯刀,不是北阆的。”


    魏恒书房有各种各样?的书籍,包括各国人文,眼前刺客所用的这?种弯刀她?在?书上见过,出?自西雩。


    魏姩转头看向褚曣。


    刺客是冲北阆储君来的。


    褚曣回她?赞赏一瞥:“竟还知道这?个?”


    魏姩如实答:“在?书上见过。”


    褚曣哦了声,抄着手眯起眼看着前方的战斗,不过一夜就追到了这?里,很有些手段啊。


    宋淮解决了刺客,提着两把弯刀飞快折身?回来,将其中一把递给褚曣:“殿下,路上不会太平了。”


    褚曣接过来不以为?然道:“也说明这?条路能出?去。”


    行踪已经暴露,就算他们现在?不再往前只等援兵,也一样?随时面临刺杀。


    “他们应该被缠住了。”宋淮所说的他们指的是太子?暗卫。


    西雩暗探都找到了这?里,没道理太子?暗卫还没找来,所以只有一个可能,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正有一场或多场激烈凶险的厮杀。


    “此时是杀孤最好的机会,他们自然要拼尽全?力。”褚曣不屑道:“一群无能鼠辈。”


    魏姩低着头久久没吭声。


    若因为?她?害了太子?,那就是天大的罪过了。


    私仇旧怨在?国家安危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魏姩。”褚曣突然侧头,漫不经心道:“孤受了伤,你要保护好孤啊。”


    魏姩捏紧匕首,被深深的无力感紧紧包裹,她?手无缚鸡之力,如何保护得了他啊。


    “只要臣女?活着,就一定护殿下周全?。”她?最多也只能还他一条命,可即便如此,也并不对等。


    他是北阆储君,身?上肩负着的是整个北阆。


    褚曣笑?的意味深长:“好啊。”


    说罢,他看向宋淮:“小涵就交给你了,若有闪失,自己去同齐家交代。”


    宋淮沉声应下:“是!”


    齐云涵默默地上前跟在?宋淮身?侧。


    生?死?面前,那些恩怨都可暂时搁置。


    接下来的一路上的确如宋淮所说,很不太平,几乎每走上一刻钟,便要遇到一波刺客,不过褚曣宋淮联手,一时间也算是所向披靡,只几番战斗后,刺客也看出?了门道,拼了命的将褚曣宋淮隔开?,如此一来,褚曣就危险了许多。


    又是一轮打斗后,褚曣已有些体力不支,被逼的连连后退,直退到魏姩跟前,他一手持弯刀抵住刺客的刀锋,一手拽住刺客另一条胳膊,朝魏姩冷声道:“魏姩,杀了他。”


    可他最后一个字才落下,魏姩的匕首就已经死?死?扎进了刺客心口?。


    褚曣偏头看向脸色苍白,手不停打颤的女?子?,眼中闪过一丝异样?。


    其实在?那一瞬,魏姩说不出?是怎样?的感受。


    她?看到刀锋离褚曣只有一拳之距时,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褚曣不能死?!


    所以在?褚曣抓住刺客的另一条胳膊时,她?找准时机毫不犹豫的刺了过去。


    直到那个人倒在?地上,看着满手的鲜血,她?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她?杀人了!


    这?一次,没有人拽着她?的手,是她?亲手杀的。


    在?魏姩原地怔愣间,褚曣已经解决了这?一轮所有刺客,他走到她?跟前,猝不及防的倒了下去。


    魏姩恍然回神,忙伸手去接,但她?自然接不住一个成年男子?,顺着他的力道半跪了下去。


    她?将太子?揽在?怀里,急切唤道:“殿下!”


    褚曣有些疲乏的闭上眼,道:“孤没事,只是有些累。”


    魏姩紧紧抱着他,落下一行泪,泣不成声:“对不起。”


    如若不是救她?,他就不会陷入这?般危险的境地。


    褚曣睁眼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突然道:“若孤没有及时赶来,你就死?了。”


    魏姩心中愧疚愈深,她?刚想再说对不起,却猛地意识到了什?么。


    太子?不是要她?愧疚,也不是想听她?说对不起,而是在?试探她?。


    魏姩动了动唇,几经犹豫后,最终认真回答了他:“如果没有殿下,臣女?昨日绝不会进猎场。”


    如果没有太子?,没有风十八,她?绝对不会在?明知魏凝做了局的情况下,还要往里踏这?一步。


    她?会走的更谨慎,更稳妥。


    褚曣眼神微沉:“所以,你果然知道昨天会有危险,也知道是谁动的手。”


    魏姩抬手抹了把泪,低声道:“臣女?并不知道的,只是自槐山亭后,臣女?就草木皆兵,对身?边的人多有防备,但凡出?门都会十分小心,所以昨日若是没有风十八在?暗处,臣女?不敢冒险。”


    “至于是谁下的手,臣女?没有证据,只是因为?槐山亭之事,心中有猜测。”


    褚曣意味不明道:“你怀疑,是你的同胞妹妹。”


    魏姩没有否认:“是,先前槐山亭之事,臣女?就怀疑她?别有用心,但是臣女?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做,也一直没有证据。”


    “而且”


    褚曣:“而且,她?没有本事在?猎场布局,也没有能力动那么大手笔。”


    魏姩轻轻点头:“嗯。”


    褚曣闭上眼,没再继续问。


    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道:“他们还没死?。”


    魏姩一怔:“什?么?”


    褚曣睁开?眼,重复了遍:“他们还没死?。”


    “孤乏力了,刀法不准,他们都活着。”


    魏姩僵硬的转头看向地上十来个刺客。


    “不出?半刻钟,他们就会醒。”褚曣继续道:“醒来后,会继续追杀我们。”


    魏姩听出?了他的意思,眼睫不停的颤着,抱着褚曣的手也开?始不稳。


    褚曣壮似没发现般,将弯刀扔到地上:“你有半刻钟的时间,杀了他们。”


    他以为?,她?要迟疑很久,可她?又一次出?乎了他的意料。


    不过短短几息,她?就站了起来。


    她?没有拿他给她?的弯刀,仍旧握着那把匕首。


    他看着她?一步步走向昏迷中的刺客,第一个她?下手时手还在?打颤,颤到好似下一刻她?手中的匕首就会脱落。


    但没有,匕首稳稳的扎进了刺客心间。


    就像是他曾经教过她?的那样?,不留任何余地的一击致命。


    到最后一个时,她?的手已经不颤了。


    褚曣只能看到她?的侧脸,苍白的脸上染上了血迹,半边手臂也都被染红了,对比起在?香山别院那次,此时的她?要更坚决,更妖冶。


    这?一幕同样?也落进了赶过来的宋淮和齐云涵眼中。


    一地尸身?中,女?子?半跪在?地,手中匕首还扎在?刺客心间。


    不说齐云涵,便是宋淮都有些怔愣。


    他回过神,抬眸看向靠着树干半坐在?地上的太子?,只一眼,他便明白了些什?么。


    褚曣始终都看着魏姩。


    看她?从?恐惧,到麻木,再到平静。


    齐云涵有整个齐家作为?后盾,不必碰触肮脏,不必手染鲜血,自有人替她?去做,可魏姩没有,他是会救她?,可他总有疏忽,总有不在?场的时候。


    若天下安宁,他有把握将她?护在?羽翼下,让她?和齐云涵那样?,锦衣玉食无忧无虑,可很显然现在?并不安宁,说不得哪一天就要再起战事,她?若不快速成长,这?样?的危险还会发生?第二次,第三次,无数次。


    也或许不用很多次,只需要再一次她?就会丢了性命,或许某天他从?战场上回来,她?人就能没了。


    她?必须成长,必须有自保的能力。


    况且他说过,他喜欢她?,就要让她?跟他一样?。


    一样?疯癫狷狂,一样?睚眦必报,一样?手染敌国鲜血,一样?让人闻风丧胆!


    现在?,只是开?始。


    魏姩拔出?匕首,带出?一串血迹,她?站起身?,缓缓看向储曣,红唇轻启,声音平稳:“他们现在?,都死?了。”


    褚曣笑?了笑?,闭上眼再次靠了回去。


    他确实有些乏,需休整体力应对下一波刺杀。


    魏姩就站在?那里看着他,久久不动。


    直到手被人轻轻拉起,她?才挪回视线,垂眸便见齐云涵用帕子?在?替她?擦手上的血迹。


    明明女?孩子?吓的唇不停在?打颤,却努力微笑?,轻声同她?道:“没事了,姩姩。”


    魏姩手中匕首掉落,她?紧紧抱住齐云涵。


    她?没再哭,只是闭上眼紧紧抱着她?。


    她?此时此刻,很需要这?样?一个怀抱。


    她?知道褚曣并非失了准头,他只是想让她?去做这?件事,让她?亲手杀了他们。


    至于缘由?,她?大约明白。


    他不是故意折磨她?,而是对她?的一种历练。


    ‘想要在?虎狼中斡旋,心就要狠’


    这?是他曾经对她?说过的,如今他又手把手教了她?。


    她?领这?份情。


    过往十六年,所有人都教她?怎么讨人欢心,怎么忍气吞声,怎么乖巧懂事,只有褚曣,在?教她?反击,教她?成长。


    还有,他信任她?。


    从?落崖到现在?,他从?来没有怀疑过是她?雇凶杀齐云涵,即便是对她?的试探,也没有将她?当成凶手。


    虽然这?份救赎很另类,很血腥,但她?很知足,也很感激。


    之后的刺杀接踵而至,褚曣提着弯刀杀出?一条血路,但每一个人他都留了一口?气,无需他再开?口?,魏姩就默默地补上致命一击。


    慢慢地,林间已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


    可厮杀还未停止。


    他们的兵器已不再都是弯刀,有长剑,也有北阆的刀。


    魏姩有一瞬的凝滞。


    褚曣以为?她?对自己国人下不去手,遂冷声道:“你不杀他们,死?的就是你。”


    “今日有孤挡在?你身?前,来日,你身?边无人,只有等死?!”


    魏姩干脆利落的将匕首刺了进去。


    她?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也并非下不去手,她?只是在?想,为?什?么?


    太子?保护北阆被敌国追杀,各有各的立场,虽然可恨,却无法谴责,但是被太子?保护的北阆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若四年前没有太子?西雩一战,北阆或已覆灭,或已俯首称臣,他即便不好相与,性子?难缠些,可也确确实实保护了北阆子?民,他们有什?么理由?,有什?么资格,来刺杀他。


    匕首在?人心间狠狠一转,昏迷中的人发出?一声痛呼才落了气。


    褚曣回头瞧见女?子?眼底的戾气,眼中闪过一丝异光。


    他该说自己教导有方,还是她?天赋异禀?-


    日头渐落,四个人歪歪捏捏躺在?河边,看着被夕阳染红了的半边天。


    经过几乎不间断的厮杀,再是内力深厚也承受不住,况且褚曣宋淮本就受了伤;魏姩齐云涵为?了不拖后腿,一路咬着牙跟着跑了一天,此时也累的浑身?脱力了。


    最后那轮战斗结束后,几人也就顾不得什?么仪态,洁癖了,全?部都躺在?了河边的鹅卵石上。


    “他们是不是要等孤死?透了才会来?”褚曣无力道。


    宋淮默了默:“属下失职。”


    “人是孤教的,该孤自己受。”褚曣长长一叹。


    “咕噜。”


    突然,一声异响打断了二人。


    周围安静了几息后,齐云涵小小声心虚道:“抱歉。”


    一整日了,除了早上啃的那一条鱼,他们都还没有吃过饭,她?早已饿的前胸贴后背,但刺客绵延不绝,她?不敢吭声,此时得到短暂的喘息,肚子?就开?始叫唤。


    褚曣没开?口?,宋淮就自觉的起身?去河里捞鱼。


    几个人狼吞虎咽的啃完鱼,褚曣面无表情的躺了回去:“孤这?辈子?都不想吃鱼了。”


    魏姩在?河边洗净手,望向远处若有所思。


    “殿下,刺客好像很久没出?现了。”


    褚曣:“怎么,你没杀过瘾。”


    魏姩:“”


    她?又没这?种癖好


    “臣女?只是有些疑惑。”


    褚曣:“可能是有人舍不得孤死?,来救孤了。”


    魏姩眼睛一亮,救兵到了?


    果然,如太子?所说,有人来救他们了。


    只是魏姩没想到,来的人是阆军。


    也就是说,是阆王的人赶来,拦下刺客救了他们。


    救兵来的时候,褚曣几人仰面躺着,将一众阆军吓的声音都变了,一道道粗壮的惊呼声响彻天际:“殿下,殿下!”


    褚曣捂了捂耳朵,烦躁的坐起身?:“孤还没死?!嚎什?么嚎!”


    阆军面色一喜,齐齐跪下:“臣救驾来迟,请殿下降罪。”


    褚曣朝他们身?后看了眼:“没人了?”


    阆军一愣,没反应过来,便听宋淮道:“东宫的人呢?”


    领头将军激动回道:“回殿下,东宫暗卫在?半山腰拦下了近百高手,高手过招,方圆几里无人敢靠近,那场面简直是惊心动魄!要不是他们杀出?一条血路,臣还得被困上一阵。”


    褚曣:“”


    太子?心里好受点了。


    那帮崽子?没在?阆军面前给他丢人。


    “人呢?”


    “殿下!”


    “殿下!”


    “”


    领头的将军刚要回话,便有一道道劲风掠来,不多不少,正好十九个。


    个个都挂着彩,鲜血淋漓的。


    褚曣数了下人数后,眉头微松,但嘴上却硬的很:“还知道来啊,来看孤死?没死??”


    十九个人齐齐跪下请罪。


    将军忙求情:“殿下,他们真的很厉害了!”


    褚曣坐在?地上,朝早已起身?的魏姩伸出?手,后者默默地将他拉了起来。


    “行,既然有隋将军求情,孤就宽宥你们这?一次。”


    “谢殿下。”


    此时,隋将军的视线自然而然的落在?了魏姩身?上。


    他几番欲言又止后,道:“这?是魏二姑娘?”


    魏姩屈膝:“是。”


    隋将军皱了皱眉,看向褚曣:“殿下,上头都说是魏二姑娘雇凶”


    后面的话他没说完,因为?太子?正死?死?瞪着他。


    “谁说的?”


    “人家说你们就信?”


    “长脑子?了没有?”


    被太子?几连问,隋将军感到非常无辜。


    他只是个传话的啊。


    不过


    隋将军又忍不住看向魏姩。


    他怎么觉得这?位姑娘,有些眼熟?


    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可他与魏家没有交集,不应该见过才是。


    “眼睛不想要了?”褚曣冷冷道。


    隋将军忙收回视线,恭声道:“臣失礼,还请魏二姑娘见谅。”


    魏姩刚要说无事,便听他继续道:“臣只是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魏二姑娘,才多有冒犯。”


    魏姩眼神微亮,眼前的将军自然不可能见过她?。


    但他是阆军将领,见过郡主与郡马!


    第46章 第 46 章


    已至深夜, 营地却灯火通明,侍卫三步一岗,整个营地弥漫着沉重低压的气息。


    圣上的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 底下的臣子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十几年前圣上虽下旨剔除宋淮义子身份,但这些年来, 圣上对宋淮有多在意明眼人都心知肚明,更何况,这坠崖的人中还?有太子殿下。


    太子是先皇后唯一的血脉,圣上有多看重奉京城上下皆知。


    昨儿那场变故, 无异于要圣上半条命了?。


    且抛开一切私情不谈,自四?年前一战后, 四?大国的和平协议拖到今日?还?未正式签订,要是北阆储君有个闪失, 可想而知会有怎样的后果。


    条约上退让那都是轻的, 因此开战都不是没可能。


    但凡是有些衷心的臣子, 此时都对始作俑者怨恨至极,尤其?是一些脾性大的武将,只恨不得?提刀当场将魏家?父子几人宰了?。


    且魏家?人也实在太狡猾,知道出了?事后, 一句冤都没喊过?,尤其?是魏文鸿一口一个逆女, 口口声声要大义灭亲, 只有那位刚高中的五公子, 冒死为姐姐说情。


    人证物证俱全下,他这番举动简直愚蠢至极。


    那魏二的亲生父亲与兄长都在撇清干系大义灭亲了?, 他一个庶弟却巴巴的跑出来求情,要不是爱重他的一位国子监老师替他说了?话, 又有盛安郡主安抚圣上,他不死也得?脱层皮。


    不过?,不管是聪明的撇清干系,还?是愚蠢的冒死求情,一旦储君真的有个好?歹,魏家?人一个也跑不掉,株连九族都难以解北阆国心头之恨。


    眼下魏家?父子还?能活着跪在这儿,只因崖底的消息还?没有传回?来。


    另一边,齐夫人几番伤心欲绝,期间晕过?去好?几次,齐大人勉强还?能维持住没倒下去,但人眼瞅着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齐家?两位公子亦是双眼猩红,只恨不得?扑上去将魏家?父子痛揍一顿解恨。


    而齐云涵的外祖父得?到消息后,连夜赶到了?秋雾山,老人家?年事已高,几步一喘,看得?人心紧紧揪着。


    总之这一天?一夜,营地人人如履薄冰,若埋怨辱骂能化为实质,魏家?人都快被口水淹死了?。


    “报!”


    突然,高呼声由远及近。


    意识到了?什么,所有人屏气凝神望向前来禀报的侍卫。


    圣上直起?身子,声音微微发着颤:“如何?”


    侍卫面带喜色高声道:“禀陛下,太子殿下无恙!”


    话落,几乎所有人都闭上眼长舒一口气,仿若劫后余生。


    圣上沉重已久的神色终于有所松缓:“其?他人呢?”


    “都活着。”侍卫道:“前方传来消息,大约半个时辰后回?到营地。”


    一句都活着,安了?许多人的心。


    齐夫人抱住赶来的父亲喜极而泣,齐家?其?他人也都是惊喜过?望。


    盛安郡主一直挺直的背脊也慢慢松了?下来,她看向身旁披着狐裘披风,面色苍白?的郡马,温声道:“人都没事,可安心了?,你身子不好?先回?去,我在这里?便可。”


    郡马欲出声拒绝,便听圣上道:“兰庭,听郡主的,先回?去吧。”


    顾兰庭确实有些受不住了?,轻咳了?两声后,便谢恩告退。


    众所周知这位郡马爷身子不好?,这些年深居简出,连宫宴都极少参加,很难得?才会出来散次心,可谁曾想这回?会出这么大事,在没有消息前谁心里?都不落,这一天?一夜,他也就陪圣上硬熬着。


    如今喜讯传来,皆大欢喜,他也就不必再硬撑了?。


    _


    在千等万盼下,阆军将领终于将人带到了?圣上跟前。


    太子不在其?列,去沐浴更衣了?。


    而其?他人自然不能叫圣上等,需立刻面圣。


    魏姩三人一出现,所有人皆是一惊。


    除了?那张脸,三个人各有各的狼狈。


    魏姩手臂,衣襟,裙摆全是血迹;宋淮衣裳上染血不说,还?有多处破损;齐云涵要好?些,她被宋淮保护的很好?,但发髻松散,衣裳上也溅上了?许多血。


    圣驾在,齐夫人忍了?又忍,可看着女儿如此模样终还?是没忍住,踉跄着上前一把?抱住齐云涵,哭的撕心裂肺:“涵涵,你可吓死母亲了?!可有受伤,啊?快让母亲看看,我的儿啊,你差点要了?母亲的命啊。”


    齐家?两位公子也控制不住的围了?上去,万分心疼道:“涵涵,没事了?,都没事了?,别怕。”


    “怎么这么多血,哪里?受伤了?,快让哥哥看看。”


    齐云涵一一答了?无事,抬眸时见沈凌立在几步之外,人格外的憔悴,双眼盛着血丝,一看便知这一天?一夜都未眠,见她看去,他才哽咽的唤了?声:“涵涵。”


    齐云涵便安抚道:“沈凌,我没事。”


    齐大人到底还?顾忌着圣驾在,没有迎上去,但也激动的眼眶发红:“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齐云涵透过?人群瞧见椅子上的外祖父,忙飞奔过?去跪在老人家?膝下:“外祖父,您怎么来了?。”


    施老爷子慈爱的握住她的手,哽咽道:“我担心乖乖啊,没事就好?,回?来了?就好?啊,你外祖母也要来,叫我和你几个舅舅劝住了?。”


    齐云涵抱住老爷子,抽泣道:“是我不好?,让外祖父担心了?。”


    另一边,宋淮亦有同僚下属激动欢喜的上前询问,虽然他最多只嗯一声,点个头,但气氛瞧着也有几分温情。


    只有魏姩,孤零零的跪在地上。


    哪怕她历经劫难归来,也不被任何人期待。


    没有人在意她的生死。


    “陛下!”


    突然,一道少年音自她身边传来。


    魏姩轻微侧目,却见不知何时,魏裎从魏恒身后起?身,跪到了?她的身边,少年身形瘦弱,语气却铿锵有力:“陛下,二姐姐是冤枉的,恳请陛下彻查。”


    魏姩眼中浮现一丝柔色。


    他还?是做了?同样的选择,哪怕明知不可为,还?是冒死站在了?她的身边。


    所以,她是被期待着的,哪怕只一人,也足矣。


    少年音落,周遭顷刻间静若无声。


    但很快,便有人斥道:“人证物证俱全,还?喊什么冤!”


    “裴家?姑娘,苏家?姑娘,就连你自家?三姑娘都可作证,乃亲耳听见那刺客与魏二谈交易!”


    “魏二,你可知罪!”


    “陛下,此女胆大妄为,心狠手辣,请陛下重判!”


    “请陛下重判!”


    一时间,无数指责诘问汹涌而来。


    太子平安归来,魏文鸿心中的大石终于落下,他抹了?把?汗,厉声朝魏姩怒斥:“逆女!闯下如此大祸,还?不快快认罪!”


    魏文鸿与魏恒对这次计划一无所知,直到那人突然在猎场找到他们告知原委,他们才明白?魏凝与那人背着他们动手了?!


    若是成了?自是皆大欢喜,可现在他们却捅了?大篓子!要只有魏姩与齐云涵落下了?崖,计划也算是成了?,可宋淮跟太子也跳下去了?,那对魏家?而言,就是要杀头的大祸!


    储君要有个好?歹,魏家?连条狗都活不了?!


    且这种情况下就算他们说出魏姩身份,也一样难逃死罪!


    在他们原本的计划中,等魏姩死后,他们会慢慢地放出线索,引来盛安郡主府的猜疑。


    待盛安郡主府查过?来,他们就会说魏姩确实不是他们亲女,而是战乱年间从贼人手里?救下来的一个女婴,他们并不知魏姩身份,只是一时心软才将其?当做嫡女养大,届时,他们魏家?就是盛安郡主的恩人,而与盛安郡主府结仇的,是齐家?。


    主动说出来和盛安郡主府查过?来,那是完全不一样的概念,不论是知情不报,还?是偷走郡主长女,都保不住项上人头!


    从事发至今,魏家?父子就胆战心惊,生怕下一刻那把?刀就落了?下来,幸好?上苍保佑,太子平安归来了?!


    如此,他们也算是捡回?了?一条命。


    那么现在,就要按照与那人商议好?的计划做了?。


    齐云涵虽没死,但事关太子殿下,一旦魏姩罪名坐实必是死路一条,之后待盛安郡主知晓魏姩身份后,他们便可想办法透露这桩案子的疑点,若能栽赃到齐家?头上,盛安郡主与齐家?一样会反目成仇。


    所以事已至此,他们必须让魏姩彻底坐实罪名。


    “姩儿,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魏文鸿骂完,魏恒便沉痛的看向魏姩:“我自小便教你要明事理,要与人为善,你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事!”


    魏姩垂首,掩下眼底的杀意。


    他们的脑袋转的倒是快,关乎太子,即便没有出人命,只要坐实她确实雇凶杀齐云涵,她也一样会死。


    他们的计划仍旧可以成功。


    只可惜,这一次,她不会让他们如愿。


    魏姩再抬头时已是满脸泪水,她悲悸而失望的看向魏恒:“长兄,你竟也不信我吗?”


    魏恒衣袖中的手指紧紧攥着,但神色无半分变化。


    对不住了?姩姩。


    “我想信你,可现在人证物证俱全,你要长兄怎么办?”魏恒说罢,似是不忍般撇过?头,落下一行泪,悲切道:“姩姩。”


    “我教过?你的,做错了?事就要认罚。”


    魏姩眼神悲伤,她慢慢地摇摇头:“我说了?,这件事不是我做的,长兄你为什么不信!”


    魏恒还?要继续开口,魏姩就哭着打断了?他:“我知道你们都更喜欢三妹妹,这些年我忍气吞声,处处讨好?你们,只为能让你们多看我一眼,可是没用啊。”


    魏文鸿与魏恒心中一惊,他们没想到魏姩竟然会将这些事当众说出来!


    盛安郡主可还?在此,若是知道他们待她不好?,将来必然不好?交代。


    可魏姩根本不给他们开口的机会,她泣不成声,悲痛欲绝:“不管我怎么做,你们从来不肯多看我一眼!”


    “你们眼里?心里?都只有三妹妹,可是我也是你们的女儿啊,亲女啊!”


    魏姩说到这里?顿了?顿,她抬起?头,似失望到了?极点:“有时候啊,我都怀疑,我会不会是你们捡来的,或许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你们为何待我如此狠心!”


    她这话一出口,魏文鸿脸色大变,当即指着她怒骂:“逆女!”


    “姩姩!”魏恒不敢置信的看着她:“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你扪心自问,这些年我何曾苛待过?你!”


    “你不能因为你犯了?罪,我与父亲没为你求情,便怪罪家?中不容你啊。”


    他们的话对魏姩没有半分伤害力,亦或者说,此时的魏姩根本就没有在意他们说什么。


    因为她一抬头就看见了?坐在高台上,仪态万千的郡主娘娘。


    她早在踏入这里?时,就知道郡主娘娘也在。


    她想,连阆军将领都觉得?她眼熟,那么她的娘亲,应该也会如此认为,只要郡主娘娘起?了?疑心,接下来的路,她就会走的更平顺。


    所以,她故意找准方向抬起?了?头。


    可这一眼过?去,魏姩的心凉了?半截。


    她与郡主娘娘不说十分像了?,连一分都没有!


    也不知道那隋将军是如何觉得?她似曾相识的!


    “够了?!”


    突然,一声清脆的呵斥声传来。


    魏姩缓缓的挪回?视线,仿若方才只是不经意间与郡主对视了?一瞬。


    而她不知,正是因为这一瞬,郡主的眉头已微微拧起?。


    卫如霜确认自己并没有见过?这姑娘,可不知为何,看着姑娘失望悲切的抬起?头时,她的心竟然狠狠的揪了?一下。


    且不知是不是错觉,她觉得?,这姑娘怎好?像与郡马有几分相似。


    “你没听见吗?姩姩说不是她做的!”


    齐云涵自小娇生惯养,脾气自然也养的大,此时发起?火来,那气势倒也将魏恒吼住了?。


    她狠狠瞪了?眼魏恒,才跪到了?魏姩另一侧,朝圣上道:“陛下,此事真的不是姩姩做的,她是被人陷害的。”


    说罢,她拉住魏姩的手放低声音道:“姩姩别怕,我说过?,我会护着你的。”


    魏姩小声回?道:“多谢。”


    齐家?不防齐云涵突然冲了?出去,齐夫人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着急道:“涵涵!”


    女儿心思单纯,作为母亲自然怕她被人蒙骗,毕竟,此事已有铁证。


    “齐姑娘,你莫不是被蒙骗了??”


    “是啊,那刺客已经招认了?,魏二姑娘为情杀人!”


    “还?有买凶的证据”


    “这位伯伯是说我蠢吗?”


    齐云涵扬着下巴看过?去,皱眉道。


    齐家?所有人不约而同看向那位大人,后者顶不住压力垂下了?头。


    事实还?不许人说了??


    齐云涵便继续道:“陛下,姩姩是为了?救臣女才抱着臣女跳崖的,在此之前,姩姩从刺客刀下救了?臣女两回?,若非如此臣女早就死了?!若真是姩姩雇凶,又何必拼了?性命救臣女,还?请陛下彻查到底。”


    齐大人眼神复杂的看了?眼一旁始终未曾开口的宋淮后,拉住了?欲开口的齐夫人。


    圣上连着两日?未眠,已很有些疲乏,本想着尘埃落定去看太子一眼,却没想此事或还?有可能,便揉了?揉眉心,看向宋淮:“宋淮,你来说。”


    齐云涵不谙世事,或受人蒙蔽,但宋淮不会。


    这个人能让奉京闻之色变,其?手段心性可见一斑,能将他蛊惑,那得?多深的心机啊,至少这魏二怕是做不到。


    顶着数道视线,宋淮沉声道:“回?陛下,此事确如齐姑娘所言,另有隐情。”


    宋淮此话一出,所有人大惊。


    齐夫人也渐渐的恢复了?理智,宋淮是她看着长大的,他的性子她再了?解不过?,他从不会无的放矢!


    他说另有隐情,那这魏二,可能就真的是冤枉的。


    更何况众所周知,宋淮一言一行代表着东宫,宋淮的意思那就是太子的意思。


    众臣面上皆浮现疑云。


    而脸色最难看的莫过?于魏家?父子,只是他二人低着头,无人看得?清罢了?。


    场面一度寂静。


    这时,一位少年突然出列,扬声道:“陛下,阿锦也认为,此事存疑。”


    众人望去,却见是盛安郡主府的公子,顾容锦。


    众人又是一惊,顾公子何时与魏二有了?交情?


    魏文鸿与魏恒见顾容锦开口,后背都已开始冒冷汗了?!


    魏姩听到顾容锦的声音,眼泪潸然而下,这一次的泪是真心实意的。


    前世在公堂之上,无一人为她求情。


    重来一次,她终于感受到被信任,被保护是怎样的滋味。


    “哦?”圣上道:“阿锦如何这般以为?”


    顾容锦垂眸看了?眼魏姩,眉心微蹙,不知怎地他觉得?她身上的血极其?碍眼!


    “阿锦曾在齐家?见过?魏二姑娘,觉得?她并非恶人。”


    短暂的寂静后,便有人道:


    “顾公子,这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是啊,见过?一面也并不能判定是善是恶。”


    顾容锦下意识反驳:“魏二姑娘这是第一次来秋雾山,对这里?并不熟悉,不可能设下埋伏!”


    “可那刺客不也招认了?,他们是魏姩花重金请的杀手,也自报了?家?门,乃江湖有名有姓的门派,势力不可谓不大,他们根本并不需要魏二插手,就能一手策划。”


    “对啊,那人还?拿出了?魏二的信物。”


    “那簪子让魏家?确认了?,确实是魏二的。”


    魏姩心中一惊。


    簪子?


    这些日?子她可以说是让人将杏和院守的滴水不漏,他们是何时拿走她的簪子的?


    不对!


    魏姩猛地想起?,在跃马救齐云涵时,她好?像掉了?一根簪子,但当时情况紧急,她没有时间去捡。


    圣上抬了?抬手,便有宫人将证物呈上,走到她的面前,问:“魏二,此物可是你的?”


    魏姩只瞧了?一眼,便道:“是。”


    “这是昨日?臣女戴着的,乃被刺客追杀时不慎掉落。”


    “凭你空口白?牙,如何取信?”又有人质问道:“有谁能证明这是你昨日?佩戴的簪子?”


    这是一根很细,很小的花蕊簪,并不惹眼,至少在魏姩那日?的发饰中,它很不引人注目。


    即便与魏姩走的较近的齐云涵,也无法肯定这是她昨日?的头饰中是否有它。


    果然,魏姩朝齐云涵看去时,后者眼里?有一丝迷茫,但很快她就道:“我可以作证!”


    “姩姩昨日?就是戴着这根簪子的!是为了?救我时掉落的!”


    魏姩微微一怔。


    她明明无法确定,也根本不记得?。


    而她这一瞬的失神落进了?一直盯着她的盛安郡主眼中。


    卫如霜事经历过?大风大浪,从腥风血雨中闯过?来的,她见过?不少形形色色的人,此时此刻,她的直觉告诉她,或许,这个小姑娘当真是被陷害的。


    她对齐云涵的感激和动容,做不了?假!


    更何况,她还?生的有几分像郡马。


    世间万千之大,人与人之间有那么几分相似不足为奇,但郡马多善良正直,与郡马生的相似,便是只有两三分,也坏不到哪里?去。


    “即便如此,也不能证明这是魏二不慎掉落的,或许是她那时将东西给”


    “刘大人。”


    一道慵懒且不失威严的声音打断了?频繁质疑的刘大人。


    刘大人闻声不敢放肆,忙拱手道:“郡主娘娘。”


    卫如霜声音淡淡道:“既然案情存疑,又事关太子殿下,自然要好?生审理,怎本郡主瞧着,你们这几位大人是在迫不及待的要逼小姑娘认罪?”


    魏姩下意识抬眸望向盛安郡主。


    那一刻,她的心跳骤然加快,眼泪就快要夺眶而出。


    盛安郡主微微一怔。


    与她对齐云涵的感激动容不同,她望向她的眼神,是激动,和期盼?


    看着小姑娘那双泪眸,盛安郡主的心没来由的一软。


    刘大人刚要回?话,她便道:“若本郡主没记错,这几位大人,好?像没人是负责审查案子的?既如此大理寺卿在,刑部?的人也在,怎就轮到你们逼问了??”


    “如此,是欺负小姑娘无依无靠?”


    最后那几个字,盛安郡主是看着魏家?父子说的。


    她从没见过?这样为人父人兄的,虽说眼下看来确实是铁证如山,但旁人就罢了?,做为父兄不听自家?姑娘辩驳不说,在受害者都提出案情有疑了?,他们却连一句求情的话都没有!


    便是大义灭亲,那也得?查个水落石出啊!莫不是真应了?那姑娘说的,人怕不是捡来的吧!


    捡来的?


    盛安郡主蓦地一怔。


    她凝眸仔细看向魏姩,难道,她当真不是魏家?亲生的?


    若非魏家?亲生女,又与郡马有几分相似,那有没有可能


    但这些年她已经见过?不少来认亲的姑娘了?,不是与她像些,就是与郡马有几分像,她已经经历过?太多次失望了?!


    卫如霜强行压下心头的悸动,虽自知希望不大。


    但此事,可查!


    刘大人与那几位大人纷纷跪下请罪:“回?禀陛下,臣确实僭越,只是铁证在此,太子殿下又因此遇险,臣一时心中难平,这才忍不住多质问几句,还?请陛下恕罪。”


    “按照律法,确实该奉京府查办。”


    魏姩浑身一僵。


    奉京府!


    她不想再进奉京府了?!


    前世魏凝能将手伸到奉京府来折磨她,说明奉京府有他们的人!若她进了?奉京府,绝对不会好?过?!还?可能会强行让她按下指印!


    “那就多谢刘大人为孤意难平了??”


    魏姩正在思索该要如何避开奉京府时,便听身后传来太子特有的,不可一世的声音。


    众臣齐齐跪到:“参见太子殿下。”


    盛安郡主也起?了?身。


    褚曣穿过?众人走向上首,路过?魏姩时稍作停顿,才抬脚上了?木阶。


    “父皇。”


    太子换了?身衣裳,梳洗整理后又回?到那副高高在上,随心所欲的模样。


    圣上上下打量完他,嗯了?声:“可无事?”


    “活着呢。”褚曣噎完圣上,就转身看向群臣:“见孤安然无恙的回?来,你们有人要失望了?吧?”


    众臣赶紧告罪。


    “太子归来,乃北阆之福!”


    褚曣看向宋淮,后者微微点头。


    他这才嗤笑?了?声,问:“方才,是谁急着给魏姩定罪?”


    宋淮恭声道:“回?殿下,乃刘大人,许大人,翁大人,梁大人。”


    褚曣意味不明的笑?了?笑?:“这么着急?几位大人莫不是心虚?”


    “想抓个替死鬼?”


    被宋淮点到的名的几位大人皆面露惶恐,此时,齐大人出列,恭敬问道:“不知殿下此话何意?”


    褚曣抬着下巴,问:“各位大人眼盲否?看不见宋大人这一身的伤,和两位姑娘满身的鲜血?”


    宋淮适时禀报道:“禀陛下,从今日?晨间便有刺客刺杀殿下,东宫暗卫为拦刺客全部?重伤,后阆军将领隋将军及时赶到,才救下殿下。”


    褚曣啧了?一下,纠正道:“你这说的什么话!”


    “分明是东宫暗卫拦下了?数百高手,这才为隋将军杀出一条血路,赶到救了?孤!”


    魏姩唇角一抽。


    若她没记错,当时隋将军说的,应该是一百高手。


    众人此时并不关心是一百还?是数百,只听到太子殿下被刺客追杀,连东宫暗卫都全部?重伤,一时间众人都心中大骇!


    圣上看向隋将军:“为何早不禀报?”


    隋将军出列,有些无辜的看向褚曣,一时也不知道该不该如实说。


    褚曣挑眉:“说就是,看孤作甚。”


    隋将军忙低下头:“回?禀陛下,是殿下吩咐,在殿下未现身前,不得?说出殿下遇刺之事。”


    “太子这是因何?”圣上揣着明白?装糊涂,讶异道。


    “回?禀父皇,儿臣就是想看看,是谁想这么快结案,谁想要魏二姑娘顶罪,谁就有可能是刺杀孤的幕后真凶!”褚曣一本正经道。


    圣上眼角一抽:“”


    这是什么歪理?


    魏二那是人证物证俱在,便是想结案也无可厚非。


    圣上试图为儿子周全:“太子是否还?有证据?”


    褚曣摇头:“没有!”


    “但,刺杀储君是要株连九族的。”褚曣认真道:“父皇,儿臣让您担忧了?,是儿臣的罪过?,您不眠不休至今,定是乏了?,不如父皇先去休憩,此事就交给儿臣查办。”


    刘大人等人瞳孔一震,不约而同喊道:“陛下明鉴,臣绝无异心啊!”


    交给太子办,他们怕是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