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入职大理寺(上)
作品:《知秋宴》 苏祁对待自己的妹妹一向宽容好脾气,即便她们再嚣张刁蛮,但现在苏祎做的太过头了,她打的也不是旁人,是公主和内阁首辅的女儿,要是怪罪下来,按苏玉堂的脾气,定是要她吃尽皮肉苦的,就算她是是女孩也一样往狠的处罚。
苏祁气的脸色铁青,看了看瘫软在地上面如枯槁,狼狈不堪的两个人。
苏祎缩着脖子战战兢兢的,抬眸看到他脸黑的跟锅底似的,下意识的往后退,被苏祁抓住肩膀拉了回来,一旁的温霁川看形势不太妙,果然下一瞬间,苏祁打了她一巴掌,一声轻轻的脆响。
“苏大人!”温霁川和温霁瑶异口同声。
“苏祎做的也没错,只是没控制好脾气,好生说教一下,大可不必这般惩戒她。”
即便有人劝阻,他还是没有个好脸色。
“太子殿下宅心仁厚,但就是该赏罚分明,见义勇为替人出气也要有度,将人往死里打就是错的,这分明不关你的事,你在这横插一脚,你怨恨谁跟我无关,借着他人恩怨发泄自己的私怨,你觉得你是对的吗?”
苏祎红着眼,争辩道:“为什么不关我的事,我与郡主关系好,别人伤她我凭什么不能替她出气?你跟徐宴之关系也很好,那要是他被人陷害受伤了你会不管吗?”
苏祁被气笑了,吸了一口气舒缓心情:“你跟郡主是何时认识的?今日设宴你才有机会认识郡主,你接近郡主是什么目的?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鬼主意,就你这样莽撞行事,一点也不考虑后果的女子,有哪个男子愿意娶你,娶回家都是害人去的。”
她红着眼眶,硬憋着泪不让它流下来,但越想越委屈,片刻后她的眼泪就像决了堤的洪水,倾泻而下。
“你兄长都是说的气话,别往心里去。”温霁川上前递来一方干净手帕。
苏祎推了他一把,粗暴的用衣袖将泪擦去,她冲他喝道:“起开!别假惺惺的了,你明明早就来了,却一直站在远处旁观看戏,我最讨厌你们这些虚伪的人了,叫我恶心!!”
她歇斯底里的,苏祁气的不行。
苏祁眉头一皱,伸手又是一巴掌:“放肆!!看来是时候要好好管教管教你了,现在胆子都这么大了,跟太子殿下说话也这么无礼。”
这一巴掌可不像第一次那么轻,她脸上瞬间就出现了一道鲜红的巴掌印。
“苏大人别打了。”
温霁川将她强拽到自己身后去,长叹了口气:“凡事要讲道理,要是再这样盲目以掌掴处理问题,那这个问题只会越来越大,苏大人消消气。”
苏祁凉凉的看了两人一眼:“那既然这样,太子殿下就好生劝导吧,微臣还有事先走了。”
苏祁命宫女将温霁芊和谢灵绮两人抬走了,本来在园林另一边的世家女们被吵闹声吸引过来,当看到苏祎被自己哥哥教育的时候,她们的内心还十分舒爽,但后来看到太子扯下腰间的羊脂白玉给她冰脸,纷纷惊愕不已,像是撞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事,都蹑手蹑脚的遁逃了。
“下次别再顶撞你兄长了,苏大人手劲大,一巴掌下去可不轻,瞧瞧都肿成什么样子了,到最后吃亏的还是你。”
苏祎左躲右躲,不想让他碰自己的脸,眉头皱着一脸的不情不愿:“哎呀你别弄了,小伤而已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让一个年纪比我小的人照顾我,我丢不起这个人,而且你现在可是太子,有一百个人就有一百只眼睛盯着你。”
“这有什么,小的时候你不是还愿意被我这个便宜弟弟照顾,怎么现在这么嫌弃我?我鲜少见你兄长生气,看来这次确实是你做的过分了些,打伤了事小,顶多算是对她的教训,要是打的半身不遂,你这肇事者可要进宫里照顾我七皇妹了。”
苏祎道:“我知道分寸,我也没有怨我哥,我更知道我做错了,但我就是不想让那两个人看见我认输,要不然就被她们捏住我软肋了,这样我还怎么立下这个威风?”
“好好好你聪明,不过怎么只是一年没见,你就对我生疏了起来,以前没你偷偷给我们送东西还不行呢,现在我没忘恩情,你倒是忘的干净。”
“因为你现在很虚伪,看见你就烦!”她瞪了他一眼,撇开脸就走了。
“……”
温霁瑶在一旁轻咳了两声,但脸上看戏的表情很明显:“皇兄,我也先走了……”
“……”
温苑秋是被舔醒的,闹闹舌头上带着倒刺,她半梦半醒时,只觉得脸上又湿又痒,张开眼就看到闹闹那张大白脸在眼前放大,吓得她一激灵的坐了起来。闹闹也被吓到了,“喵呜”一声就跑到了床的另一边,蜷曲着窝在床上缓缓地摇尾巴。
“琅冬姐姐,郡主醒了!”
门开了,从门口探出桂木地脑袋,随后她又缩了出去,叫来了琅冬。
不一会,琅冬端着一个白瓷小碗进来:“郡主感觉身体可好些了?”
“我没事啊。”
说着她就掀起被子要下床,被琅冬拦住:“郡主再躺一会吧,把药喝了。”
“我真的没事,药就不喝了。”她看了看碗里黑乎乎地药汤,不由得皱眉。
一看就很苦。
琅冬不依她,硬压着她不让她下来:“郡主在床上好生歇着吧,这药是徐少爷要求必须让郡主喝的,喝完药了奴婢去找太医来,再给郡主瞧瞧。”
“我真没事啊,不就是掉进水里去了吗?怎么一个个这么慌里慌张的,我身体好着呢,不至于掉进水里就会一病不起需要人伺候。”
琅冬一脸的愁苦,随即叹了口气:“徐少爷拿来了很多药材和暖身子的,郡主可知道为何徐少爷这么紧张?看来郡主是真的忘了自己儿时的事情了。”
她继续说道:“郡主小时候的性子很活泼又百无禁忌,孩提时最喜欢跑河边抓鱼,郡主七八岁的时候又偷跑出去抓鱼,然后一头栽进了河里,被救回来后,一直发高烧,三四天都没有醒,油米不进,就连水也喝不进去多少,差些就要去见阎王了,当时奴婢快吓死了,徐少爷很自责,一直觉得是自己没有看好郡主,又叫郡主偷跑出去了,所以现在徐少爷一听郡主落了水就心神不宁,害怕郡主又会像小时候那样。”
温苑秋垂下眼眸,拿过那碗药就一口闷了,苦的她呲牙咧嘴。
琅冬见她喝的连药渣子都不剩,心里别提有多高兴,果然一提徐宴之才能治好郡主不老实的性子。
待她缓过来后,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回郡主,已经申时了。”
见她沉默,琅冬又道:“皇上和皇后娘娘都来过了,谢公子也来过,他们都知道午时发生的事情,七公主被禁了足还罚扣了每月花销和用度,谢家小姐被首辅大人带了回去,至于如何处置的,奴婢不知道。”
“那苏家小姐呢?”
琅冬怔了一下,道:“苏小姐被苏大人教训了一顿,苏大人害怕她被皇上追罪,就将苏小姐撵回家去了,对了郡主,五公主也来过。”
她点头应下:“你现在的消息怎么这么灵通啊,什么事情都知道。”
琅冬掩唇笑了一声:“都是桂木给奴婢说的,奴婢也不知道,但桂木说的消息一般都不会错。”
待琅冬出门了,屋里恢复了寂静,静的只能听到闹闹在她床榻内,发出的呼噜声。
温苑秋在床上躺平,冷不丁撩起床幔,就瞥见屋内桌前坐了一个人,屏风挡住了只能朦胧的看见身形轮廓,她凝神细看,立马就直起了身:“堂兄?!你什么时候在这的?”
“一直都在。”
“啊??!!”
她慌忙将衣衫套上整理好,就径直出去了:“那琅冬刚才也没跟我说。”
温霁川扬唇一笑,温温柔柔的:“是我不让琅冬说的,想等堂妹自己发现,不过堂妹的警觉性倒是很强,发现的很早。”
她指了指桌旁与床榻相隔的屏风:“这……我这屏风有点透,我一瞧有人影,给我吓一跳。”
她瞧着有点晃神,因为他这一笑让她想起了温霁舟,相貌大相径庭,但眉眼间还是有一点相似,虽然两人都让她感觉温煦如微风,但温霁舟身上有一种说不清的阴晦气,而温霁川是真的柔和,柔和的毫无锋芒。
这样温柔谦和,看着毫无坏心肠的人,真的适合做帝王吗?这个念头突然从她脑袋里蹦出来。
“让堂兄担心了,我身体好着呢,什么事也没有。”
他点了点头:“那就好,温霁芊性格极端,看问题很狭隘,堂妹不要与她计较,若是往后她再找你麻烦,大可以来找我。当然,这不是跟堂妹说的客套话”
沉寂片刻,她抬眸与温霁川对视了一眼:”堂兄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我与堂兄相处的时间不短,我自然相信堂兄的话。”
他盯着温苑秋看了好一会,突然朗声笑了:“作为太子能得人真心的信任是好事,不过还是说说你的事情吧,我看谢公子确实对堂妹不一般,往日他对人只是表面恭亲,说话大多客套,但对堂妹却是真心相付,这都是我的看法,不知堂妹有何感觉?”
温苑秋愣住了,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了,她也猜不出温霁川是在试探她,还是相信了温霁芊的说辞,怀疑她什么,所以过来询问,不管是出于什么用意,都让她觉得奇怪。
“难道堂兄和七堂姐的想法是一样的吗?觉得我们定然有什么关系?但是我现在并没有这个心思,我只想好好念书,学我自己想学的东西,现在我身边有大好的资源,我不想浪费了,趁着年纪尚轻,多学一点,将来对我自己有用处,至于感情这些东西,我现在不想考虑。”
温霁川定定的看着她,想看出她的破绽,但是没有,完好无缺的没有一丝缝隙。
“原来是这样,堂妹倒是和那些年纪这么小就愁嫁的世家女们很不一样呢,不过若是不想被人拿来说教,应该离谢公子远一些才是。”
闻言,她忽然想起了,徐宴之抱她回来的时候说的那番话。
“可是,我既心里没鬼,谢公子肯定也是清白的,他很优秀懂得东西也很多,那为何我不能与他交朋友呢?各自取长补短才对,我自知不是一个优秀的人,也没办法帮助别人得到想要的东西,但友谊来之不易,既然怀珠抱玉的人愿意与我做朋友,那我身上自然也有被他欣赏的一点,而且我知道分寸,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我也知道。”
他眸光一暗,一下严肃了起来:“堂妹觉得,谢公子是想与你做朋友?”
她点了点头,却觉他问的更加奇怪了。
“我娘说我自小性子就像男子,我琴棋书画样样不通,也不是一个知书达理的女子,谢公子那种名门出身的才子自然不会喜欢我这种啊,堂兄到底在疑虑什么?”
“并非疑虑,只是每个人看到的不同,我只是好奇堂妹的心思罢了,那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堂妹好生歇息着吧,一会太医就会来给堂妹诊脉。”
他推开门走了出去,还贴心的将门合上了。
温霁川走到门外人的身边:“可听到了?”
“听到了。”
“可还有什么想说的?”
谢关宁不语,觉得心中愁绪经久不散,一直围绕着他,他被别人夸的天花乱坠又如何,他到底还是个窝囊的人,不敢独自直面,萎缩在旁人之后,距离她的几步之外,从不敢迈步往前。
二月中旬,受帝王封官加爵,参与殿试的十几人分别被发配到了各部入职。
翌日,都身着官服入职各位,各司其职,谢关宁去了户部,直任户部侍郎。
徐宴之刚走到大理寺门口,门就开了,迎面出来一个脸上麻麻点点的人,虽有瑕疵但整个人看着清爽干净。
那人作揖行礼:“您是新上任的右少卿大人吧,下官是分配在右少卿大人手下做事的主簿,名叫方回,往后还请大人多多指教。”
方回直起身,板着身子一副一丝不苟的样子。
徐宴之跟着去了分配给他办事的地方,整个寺内被整理的规规整整,行至路中的人都毕恭毕敬的跟他行礼,他很不习惯,走几步就有人过来搭话询问,脸上都是笑嘻嘻的,一时分不清虚实了。
大理石板铺成的路,建筑刷着一层如墨的漆,显得庄严肃穆,他的屋前种了芭蕉叶和墨竹,还有一方池水,几尾游鱼,跟他在王府上院子里的装潢差不太多,只是更为空旷了。
方回一板一眼的给他介绍,也不管他回不回答:“少卿大人,这里是您往后的吃住、办案的地方,少卿大人要是还缺什么尽管跟下官说,下官去找寺卿大人反馈。”
“那就先谢过了,不过若是来入职的话,也不需要什么物质上的东西。”
但当他推开门进屋后,就立刻想要收回刚才说的话。
屋内陈设极其简单,简单到只有一方书案一个书架,一张床两个凳子。
“这”
方回跨过来一步,道:“少卿大人有什么事需要吩咐?”
“不必了,你忙你的去吧,需要我看的案宗拿过来给我看看。”
“是少卿大人。”
没一会,方回就搬着高出他头顶的一大摞书籍进来,往书案旁一放就准备走,脚都跨出了门栏,又忽然折了回来:“少卿大人,皇上应该给您说过了吧,这个月底就要将法案起草出来递交上去进行审核。”
“说了。”
方回停留了几秒,就转身出去将门带上。
他翻看了许多案宗,大多都是贪官污吏,嫌少有民间百姓的案宗,有也是闹得满城皆知的恶性案子,想一想也确实,毕竟官官相护,那官官也相互管制,大理寺大多针对的都是朝中或者地方郡县,几乎不为百姓服务,即便服务了,也是朝廷的利益受到了侵害,才会派大理寺出马。
那这样的话,要官有何用?做了官维护的也是朝廷的利益,百姓的死活冤情谁去管,有的县令糊涂,受点金钱迷惑就会失去本心,这样受苦受罪的还是平民,本来拿领俸禄,得了权力就该为百姓做事才对,朝廷也是征收税务得来的钱财,而且每年各地方还要无偿给朝廷上供,长期剥削百姓,想要吸干他们的血,又不想管他们的死活,这样下来,要如何才能得来民心?
他一下就找到了法案起草的方向,随便研了墨,提起笔就开始写。
窗间过马,时间转瞬即逝,待他意识从纸张笔尖脱离时,手已经略酸了,他将笔搁下,抖着纸张,轻轻吹干上面的墨迹,再仔细瞧瞧有没有什么纰漏和疏忽。
“少卿大人,这新法案这就写完了?”
他将写好的交给了方回,方回板正的脸上出现了裂痕,他一脸惊愕,十分不可思议的翻着那五页纸。
“对,递给寺卿大人看看,要是有哪里写的不对的,拿回来给我,我重新更正。”
方回出去的时候一步三回头。
待听到江琮极高的评价后,敬佩之心油然而生。
“寺卿大人,这个新来的少卿大人年纪这么轻,眼界好生宽阔,这上面写的法案,下官每个都未见过,但又觉得句句在理,不过皇上那边”
江琮坐在自己院里悠哉悠哉地晒太阳,笑得眼睛都找不着了:“欸,这就不用你操心了,他毕竟是正儿八经的状元出身,丢到我们大理寺里都是便宜了我们,瞧瞧我们大理寺里被上头拨下来多少杂碎,进士出身的都屈指可数,更别说是三甲之一了,这新官上任三把火,老夫感觉他能把大理寺一起带着烧起来。”
方回一下就被噎住了,下意识地觉得寺卿口中地杂碎是自己。
“啊??烧起来?”
江琮看了他一眼,不耐烦的开始驱逐他:“去去去说了你也不懂,赶紧去干你该干的活去。”
方回欲走,江琮又说话了,边说话边把摇椅摇的咯吱作响:“去把案宗整理一下给君礼中搬过去,别叫那老东西闲着。”
“可是右少卿大人已经吩咐下官将案宗搬到他屋里去了。”
“啧……”江琮浓眉一压,看向他。
方回立马点头哈腰:“是是是,下官这就去把案宗搬到左少卿屋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