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临川梦未销(下)

作品:《知秋宴

    西城郊外,傅寒丘被一众黑衣人团团围住,他眼中闪过一丝寒意,傅寒丘抽出手中的剑指向面前的黑衣人说道:“黄都尉将本将军引诱至此,便是要派这点人来杀我?不知是黄都尉的实力有限,还是太看轻本将军了?”


    语毕,一个长得鹰嘴鹞目的人从众个黑衣人身后走出来,衣着普通不夹杂任何修饰。


    傅寒丘扬唇讥讽,看着面前的人,目光冰寒刺骨:“黄都尉这身打扮,不像是一个武将倒像是一介莽夫,从哪来派来的杂兵也想杀我?”


    “傅将军之勇所过敌营必定血流成河,但是眼下你没有任何兵马,单你一人如何敌我上千人。”黄德元不以为然的笑了笑,脸上神采飞扬。


    “傅将军以为这般便能激怒我,然后让我出手好让你钻了空子识破我的招式,顺手一举拿下我?擒贼先擒王对我不好使。”


    朝中上上下下的武将都知道,傅寒丘最擅长的便是看人的招式,然后轻而易举的就能抓住那人弱点并击破。傅寒丘也没指望黄德元出手,只是这周围黑衣人众多,盲目打下去并不是上策,站着耍耍嘴皮子罢了。


    黄德元扯下腰间的半块兵符拿在手中把玩,他看着傅寒丘说道:“哎呀,傅将军是被扶西的风沙迷了眼吗?这么大块的兵符都没瞧见?傅将军若是想着怎么让我出手那可就太傻了,有兵符还用得着我出手吗?这么多人这么多招式够傅寒丘您看一宿了吧。”黄德元手握半块兵符,神色里尽是嘲讽的味道。


    见傅寒丘抿着唇,眼眸阴森森的看着他也不答话,黄德元又说道:“傅将军的实力自然是毋庸置疑,但是以一敌百甚至是以一敌千,傅将军又有几分胜算?”


    “不过就是叛国忤逆之臣罢了,你的头颅本将军早晚拿下。”


    兵符阴阳相扣一共两只,一个在皇上手上,另一个在镇安侯手上,黄德元手里的是镇安侯的那块阴符,那些凸起的纹路傅寒丘是熟悉的,作不了假。


    这个黄德元官职小,胆子倒是挺大的。不知是用的什么阴手段从镇安侯那里拿来的。兵符私借可是杀头的重罪。以镇安侯的为人,为了什么利益将兵符送出,那是万不可能的。傅寒丘想着,不由得绷紧神经,不敢再掉以轻心。


    像是知道傅寒丘在想什么。


    黄德元眼神轻蔑语气轻描淡写的说道:“英雄难过美人关,我不过是向镇安侯送了些美人儿,他一高兴就把兵符给我咯。”


    “绝无可能。”


    傅寒丘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冲向他。只要有一分一毫的破绽,就凭傅寒丘的眼力与在扶西御敌无数的经验,他都能突出重围。


    傅寒丘个子高力气自然是大的,对于杀人他是再熟练不过了,滴水都能穿石更何况他在边关这些年,手刃的敌人能抵得上这一城的百姓了。


    他一手握白刃动作利落迅猛,刀刀见血,刀刀致命。殷红的血如泼墨画山水一般,染红了他的衣衫、脸颊,地上倒下的全是尸体,就连天边云也开始泛起了红。


    手刃百人依旧稳如泰山的矗立着,傅寒丘像是杀红了眼一般,一双含着杀伐气的瑞凤眼猩红一片。


    金戈交击,白刃相接。


    只凭一把剑足矣。


    但傅寒丘并不想缠斗下去,听军中探子探查的信息来看,他要找的临川王妃大概会在这边,或者在东城的郊外。


    眼下如何丢卒保车倒是个问题。


    黄德元的脸上出现了裂痕,是他太轻敌了。本来想着傅寒丘年轻好对付,如今看来上来的人确实少了。


    只见黄德元拿出来一个竹哨子放在嘴边吹了一声。片刻,一批黑衣人从远处疾驰而来。这是黄德元带来的最后一队人马了,傅寒丘也是人,体力终会消耗殆尽,黄德元心里想着脸上露出诡诈的笑容。


    黑衣人的数量在不停增加,傅寒丘知道再战下去也无意义,顺着郊外山路往上逃去。不一会,入目是一片竹林。他停下脚步看着身后追击的黑衣人还在远处,环顾四周在周围寻找可以躲藏的地方。


    突然,他停下脚步,发现前方土地上有异常,仔细观察发现同其他的地面不同的是,多了许多树叶。仔细数了数,还真不少。


    傅寒丘心中了然,以征战多年的经验来看这种陷阱很好发现。遇到地形好的话,他也会派人在敌军行军之处设下陷阱和埋伏。挖地洞这种小儿科,在军营里早就司空见惯了,现在也只能骗骗瞎子了。


    但是,若是把那群人引上山去,山中居住的人便不太安全了。傅寒丘飞身越过那一片竹林,向深处走去。


    刚看到不远处的小草屋子,便察觉到身后有人,回头未见人却感觉衣服被什么东西扯出。他低头,才发现双脚被缠住,几根细的看不见的丝线。不论傅寒丘怎么挣都挣不开。傅寒丘回过头才发现,所谓身后有人不过只是一个稻草人。


    傅寒丘竟然也有被陷阱陷害的一天,他扬起唇角无可奈何的笑了笑,也只能等着看捕抓螳螂的黄雀是何人。


    “婶婶我就说了吧,挖那些坑不够,不会有人傻到看不清地面的,还是鱼线好用。”


    “还是我们宴之聪明。”


    傅寒丘站在原地被鱼线紧紧勒住双脚动弹不得,不过他底盘稳,不至于摔倒。


    一阵铃铛声由极其细微到越来越清晰。


    “让我看看逮住谁了……”


    “肯定是坏人。”


    “是坏人怎么办?”


    “捆起来给我们钓鱼吃。”


    傅寒丘耳目好,声音在大老远的地方他都听得见。说话声愈来愈近,傅寒丘握紧手中的剑。


    宋苑和徐宴之一人手里拿着一个木棍子,看到傅寒丘后皆是一愣。


    傅寒丘也愣住了,找了两日的王妃就在面前,还是以这样的情形相遇。


    “傅……傅将军?”徐宴之与宋苑面面相觑,脸上的情绪惊喜中还带着疑惑。


    “你这身上怎么这么多……”宋苑打量着他。


    看到他双脚被捆的狼狈样子后,宋苑赶紧唤徐宴之给他解开。只见徐宴之小手中捏着的铃铛,将铃铛从鱼线中扯下。


    傅寒丘感觉双脚一松,一挣便解开了束缚。


    “婶婶,我这机关只能用一次。”徐宴之有些委屈也有些心疼,他抬头看着宋苑。


    宋苑摸摸他的头,看了一眼傅寒丘说道:“婶婶已经知道宴之的机关好了,到时你教傅将军如何布置如何使用,说不定傅将军打仗时就能用上了。”


    傅寒丘附和了一句:“确实如此,这机关确实是我从未见过的新奇物什。”


    “将军怎么在此?”宋苑狐疑的看着傅寒丘问道。


    傅寒丘答道:“王妃,寒暄就免了这儿不安全,末将送你们回临川城。”


    说完他将身上带血的衣服利落的一脱,挽到腰间一系,将带血的一面藏到了里面。


    现在是冬天他穿了较厚实,不至于脱了层外衣就挨冻。


    宋苑愣了愣,问道:“城中是什么情况?是又出了什么事情吗?”


    “回王妃的话,黄德元谋反偷了镇安侯的阴符,遣兵追杀我,我才逃到此地。但是城中有末将的副将镇守,他不敢去。”


    “到了城中再细讲,现在你们先跟我走。”


    宋苑刚进屋抱起淼淼,只听竹林外一阵惨叫声。片刻,呻吟声此起彼伏。


    徐宴之同傅寒丘面面相觑。


    “还真有不长眼睛的分不清树叶和竹叶的区别吗?我铺的那么明显。”宋苑抱着淼淼,身后背着包袱,走到他们面前。


    傅寒丘哑然失笑的小声道了一句:“还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傅将军说什么?”


    傅寒丘摇了摇头,眼睛盯着宋苑的小腿岔开了话题:“王妃的腿……受伤了,末将背着王妃走吧。”


    见他焦灼之至的样子,宋苑也没有推托,将淼淼交给徐宴之抱着四人绕出竹林,他留在原处的那匹马还在,他将宋苑扶上马拉着马往西城方向去。


    “宴之,给婶婶抱吧。”宋苑上了马,见徐宴之抱着淼淼跟在后面就想要来抱着。


    徐宴之摇摇头说道:“婶婶歇着吧,我来就好。”


    傅寒丘瞧了一眼徐宴之精致白皙的小脸问道:“王妃,这孩子是……?”


    宋苑知道傅寒丘是可靠可信之人 ,便跟他说了徐宴之的身份。说完还叮嘱傅寒丘千万不要跟皇上讲,也不要跟旁人说,只当他是普通的徐姓孩子,这也是在保护徐宴之。


    傅寒丘点了点头允诺了。


    不过半个时辰,他们便到了城门。城门已经让章周找来的工匠换过了。朱漆的楼门焕然一新,门后的石狮子威武的仰着头,


    “傅将军,城中已经安置好了。”看守的军士见到来人,将城门打开。


    傅寒丘点了点头拉着马进了城。


    “才两日,西城便重建的差不多了。”入目的景象让宋苑不由的发出谓叹。“傅将军做事当真如传闻中那般雷厉风行呀。”


    “王妃过奖了,守护临川城本就是末将的职责,让半城失守已经是末将失职了。”


    “复建临川我等义不容辞。”


    傅寒丘将寻到临川王妃的事情禀告了皇上,连同黄德元盗取阴符的事情也一同禀告了。


    “镇安侯向来谨慎,怎么会如此粗心的将阴符落到贼人之手。”温宏哲有些愠怒。


    傅寒丘一语不发的站在殿下。这时,向明走了进来,一撩官袍跪在温宏哲面前,头贴着地。


    如今他官至正一品,身穿麒麟蟒袍,本是光宗耀祖的事情。但是如今丢失了半块兵符,向明瞬间感觉身上的衣服无比沉重,压的他心上惶恐。丢失兵符可不是小事,阳符同阴符合并可调集全国兵马,单是只有阴符也能召集十万兵马。


    温宏哲坐在龙椅上一双黑得深不见底的瞳仁静静地注视着殿中跪着的人,浑身散发威严。


    “朕前些日子,刚提你做正一品官,如今就给朕整出这种事情。”


    “皇上,臣执符不利,落入奸贼之手,臣愿意受罚。”向明将头上的兜鍪取下放在地上。他已经做好贬职收封地的准备了。他得了消息就把家中老小送去了老家住,害怕触怒龙颜后一家子都要遭殃。


    向明感受到了温宏哲凌厉的目光,天子的威压如千斤重,稍一懈力便会粉身碎骨。


    殿中一片寂静,殿前烛光将殿下两人的影子拉的很长。


    “朕给你个将功补过的机会。”温宏哲捏捏眉心,他终是个心软的皇帝。说到底还是不舍得这些尽忠职守的老人。


    温宏哲说道:“黄德元一事命大理寺立案追查,镇安侯既然是武将那便用你们的军法处置,杖责三十。”


    “傅将军。”


    傅寒丘撩袍单膝跪地说道:“臣在。”


    “杖责之罚你做监管,不得有误。”


    “臣遵旨。”


    “你们退下吧。”


    傅寒丘同向明并肩而出,一路上无言。皇上的意图怎么可猜,傅寒丘禀报皇上向明丢失虎符,杖责之罚也叫他看着。不免让傅寒丘心中有些不愧疚,本应该是做了一件忠义之事,可是如今温宏哲这般做分明就是想看二人如何处理,不愧为天子心思果然深沉。


    出了宫门,向明叫住傅寒丘:“傅将军辛苦了,黄德元的事情多谢将军奔走相告,不然本侯一直要被蒙在鼓里。”


    看向明的反应傅寒丘不由得在心中苦笑,是他想多了。但是听向明说的话,傅寒丘有些疑惑:“侯爷不知道兵符丢失?”


    向明点了点头说:“兵符本侯一直没有拿出过,藏的地方也不是一般人能找到的。今日宫人拿圣旨来府上时本侯很是疑惑,查看后才发现不知何时本侯手里的兵符变成了假的,仿的很像。只是拿手上的重量有些差距。”


    傅寒丘陷入沉思,但怎么想都觉得细思极恐。


    两人说完话便分道扬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