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

作品:《厌春花

    大可爱你前面都订阅了吗?  长子不在, 君侯的头衔便落到了次子身上。


    其是个武将之才,平日看着也是身强体健的模样,不想居然会突发疾病。


    “这到底是怎么了?我晏家向来都是风调雨顺、太太平平地过好自己的日子, 为何近来像是犯了老天忌讳, 家中郎君连接出事?这是想要我的老命啊!”


    “老夫人息怒,君侯吉人自有天相,定会没事的……”


    宝嫣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屋内传来怨声控诉的声音,晏家辈分最年长的老夫人为次子的事感到万分痛心, 哭诉之余眼泪纵横。


    她还看到了她的婆母, 那位对她颇有不满的贤宁长公主, 如今正失神地坐在一旁。


    她好像也还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短短一个多月间,嫡子和夫婿就争先抢后地发生意外。


    直到她目光落在从门口进来的宝嫣身上。


    贤宁若有所思地问:“是不是你?”


    当时宝嫣刚刚走到她跟前,想安慰她几句,就听到婆母的指责, “是你, 就是你, 你这扫把星, 你不仅克我阿渊,还克我夫婿。”


    宝嫣防不胜防,被冷不丁抓住臂弯, 只觉得婆母抓得她骨头都在作痛。


    她惊恐而茫然地回应, “阿母,你在说什么?不是我,我什么都没做。阿耶他……”


    “住嘴!”


    “为何不能是你?就是你福气不好带来的灾祸。”贤宁气到失去理智道:“没嫁进晏家前,整个府上祥云罩顶, 自打你来以后,阿渊在新婚之夜遇刺,这才多久,连他阿耶也出事了。不是你这灾星还能是谁?”


    越说便觉越有可能,贤宁仿若找到了罪魁祸首,不肯相信自个儿夫婿是因为意外中风,而是受了新妇带来的厄运,才倒了大霉。


    只有这么想,她心里似乎才能痛快些,为此她趁人不注意,将宝嫣一把推倒在地,“来人,叫阿渊来,我要让他休了你,这门亲事作罢,我们晏家供不起你这尊‘大佛’!”


    此话一出,方才还处于愣怔状态的晏家其他人,纷纷反应过来。


    老夫人:“这是在闹什么?长公主正在气头上,说胡话了,可别听她的,还不快将少夫人扶起来。”


    贤宁的火来得猝不及防,宝嫣被推倒后碰到了小观,为了护住她,小观垫底做了缓冲,这才没让宝嫣彻底成为笑话。


    可有了刚刚这一出,她在这里的存在,变得奇怪又尴尬。


    所有人都看出来了,这位少夫人似乎很不得婆母的喜欢,她虽然无辜瞧上去甚是可怜,但在都在为君侯担忧的关头。


    即使再委屈,她也只能自个儿认了。


    “少夫人,请喝茶。”


    下人在吩咐下给宝嫣上了杯热茶,因着刚刚贤宁冲着她大怒一场,又要守着还在房里医治的公公,为了不让这对婆媳在生出龃龉。


    于是在老夫人安排下,宝嫣被请到了隔壁的空房坐等消息。


    紧跟着,还有一道身影随着她进来这里。


    许久未见,新婚之夜后便在房里好好养伤的兰姬,顶着一副精神焕发的气色出现在宝嫣面前。


    她怜悯地笑看着宝嫣,幸灾乐祸道:“阿嫣,真是不巧,你这是撞到长公主霉头上了啊。”


    宝嫣没注意到她也在,显然刚才发生的一切,连兰姬都看到了。


    她还特意说了出来,“阿妹脚程真快,我听见消息,本还想着先来你院里,邀你一道探望君侯,没想到……”


    还好比宝嫣慢了一步,不然哪能看到这么一出好戏?


    宝嫣在经历了最尴尬的时刻,所遭受到的难堪已经被她忽略过去了,她不是对婆母的不讲道理没有怨言。


    但她知道,即使有怨,她讲出来也没人会站在她这边。


    大家都在关注公公,婆母焦急万分,这种情势下做出来的任何过激反应,都会被理解为情有可原,她只能吃下这个闷亏,并且体谅大度。


    可是,兰姬这是在做什么?


    宝嫣定定地看向她,一对乌黑眼珠纯粹得没有一丝杂质,淡淡又安静地注视着小人模样的兰姬,“阿姐的伤,全都恢复了?”


    “自然。”兰姬抬起下巴,傲然得意。


    宝嫣:“那下回,婆母再发火时,我带阿姐一起来请安。”


    兰姬怔住,“什么意思?你想我替你承受怒火?阿嫣,是你不讨长公主满意,可不是我。”她笑笑:“就算我去了,看在我救了晏郎一命的份上,她真会朝我发火么。”


    她觉得自己和宝嫣是不一样。


    她可是晏家的恩人,若不是她,君侯和长公主这一脉岂不是要绝后了?


    她永远是那么自私。


    为了保住性命,她能在危险关头将她推出去。同样,为了争宠,她甚至忘了自己和她来自同一个家族。


    宝嫣失望地摇头,她提醒兰姬,“阿姐,你误会了。我从未想过害你,只是想让你清楚,你在笑话我时,同时也是在笑话你自己。”


    “你我同出一脉,姓苏,江南道金麟人。你是侧夫人,我是少夫人,更是同父异母的姐妹,在外看来,你我就是一体。”


    “我若过得不好,在这的苏家人都会不好。到那时,你觉着,婆母还会对你另眼相待吗?”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兰姬为什么还不懂这个道理?


    这话宝嫣早就想说了,只是挪到今日才有机会。


    本以为兰姬会听进心里去。


    然而,“阿嫣,你不是因为嫉妒我,才会对我危言耸听吧。”


    似是想到什么,兰姬转移了话题,道:“差些忘了,我听人说,前段日子阿嫣你在晏郎那里受了好大的委屈,是因为晏郎不愿和你回新房住?”


    提起这个,兰姬便讥笑道:“我还以为,妹妹你不着急得夫君宠爱呢,原来也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晏郎伤还没好多久呢,你就这般迫不及待了。”


    这是宝嫣最不愿回想的事。


    她因这事几乎伤及自尊,经过这么长时日,已经快化作尘土消散,不想又重新被兰姬提及。


    当下便容色一僵,黑白分明的眼眸透露出淡淡的困窘伤怀。


    “你……”宝嫣咬唇,最终想了想,与油盐不进的兰姬说不明白,还是不说罢了。


    她喜欢看她的好戏,那就看吧。


    宝嫣缓缓将头摆到一边,正好朝着窗外路径的方向遥望过去,视线在看到某处时微微一愣。


    路上,来了一行来探望公公情况的人。


    以晏家现任的家主,老君侯为首。其次是她的夫婿晏子渊,以及一些在筵席上见过的,与晏家有亲缘关系的宾客。


    还有一个人,宝嫣是不经意瞥到的,她被勾起好奇心,多看了两眼。


    他好奇怪,穿着一袭素色僧衣,戴着一顶缀着玉珠,压实了的帷帽,走在人群最后,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仿佛游离在尘世外。


    孑孓独行又鹤立鸡群。


    里头悄无声息,下人无不担心,怕她心绪不佳,气坏了身子。


    小观冲松氏抱怨:“阿母,那晏郎君他太可恶了。”


    宝嫣与晏子渊虽然不曾有夫妻之实,只有明面上的名分,但作为苏家的家仆,原本都是拿他当郎主看待的。


    现在自家女郎在晏子渊受了委屈,底下的人便开始称呼他为“晏郎君”为宝嫣鸣不平。


    松氏:“休得无礼。只怕其中有什么误会,若是因为单纯不喜女郎,对女郎有异议,我便去请郎君们为女郎做主。”


    哪有人娶了新妇进门,却不动新妇半分?


    这岂不是在表达对这门亲事的不满?


    屋外松氏和小观透露出护主心切的意思,宝嫣侧躺在榻上,听着切切关怀的私语,伸手挡住眼皮,早已流干的眼睛再次渗出些许湿意。


    不是她想不吃不喝,而是当真倒足了胃口。


    她原以为,她与晏子渊怎么都当得上天作之合,门当户对,她这些日来规规矩矩照顾他,尽显一个主母该尽的义务。


    如此本分,不说能得他几句感谢,也该得到他相敬如宾、客客气气的对待吧?


    结果呢,他竟不分理由地呵斥她一个妇道人家,言语过于不知廉耻?是这意思吧?


    她想问,成了亲,问问自己的夫婿何时住回新房犯了那条不守妇道的罪。


    至于那般不讲情理。


    枕头旁,斜落着一支昭示姻缘宿命的卜签,宝嫣盯着它出神,不由地想起佛堂里,某人嘲弄指责她的话语,“檀越好贪的一颗心”。


    既想要家族昌荣,又想要夫妻和鸣,哪有这种两全其美的可能?


    房顶,偷听了好一会不平话,以及察觉到房内传出的细细啜泣声的大汉咬着草根,拍拍屁股上的尘土起身。


    不多时点燃了佛香的房间内。


    陆道莲若有所思地问:“滴水未进,粟米未沾?怎么,得不到夫婿的青睐,就令那新妇这么难过伤心?”


    这么晚了,他还在打坐。


    只是因为派出去的下属回来,六根短暂地从修行中出走,来到尘世间。


    他的手伸进身前一个盛满清水、长有莲花叶子的白瓷缸里,轻轻一掬,便捞起来一条夹在方寸间难以逃脱的手指大的小鱼。


    庆峰望着他缓缓抬高的掌心,上面锦鲤诞下的鱼苗正在大口呼吸,肚子一鼓一瘪。


    就跟那个受到夫婿训斥,难受得不行的新妇一样。


    她不知道自己做了别人发泄怒气的用具,她受到的委屈纯属无妄之灾,更甚者还有更大的委屈在等着她。


    谁会知道今日冲她大声斥责的郎君,是为了掩饰心虚才呵斥了她。


    “她的确是很伤心。”


    庆峰:“她那婢女说,她从晏子渊的院子里退出去的时候,为了隐忍夫婿的怒火,嘴皮子都暗自咬破了。”


    漫不经心地摸着鱼肚皮的手微微一顿,陆道莲保持不发一言的沉默,静静地看着下属。


    庆峰啧啧道:“我回来之前,还曾听到房中有人在哭。”


    陆道莲挑起眉梢确认,“她哭了?”


    庆峰无比肯定地点头,形容宝嫣,“真哭了。小猫似的,有意把头闷在被褥中,不想叫人听见。”


    只有快喘不过来气了,才发出两声难过的呜咽。


    陆道莲默默听着,把那条张着鳃子大口呼吸的小鱼放回莲叶边缘,鱼一入水便复活了,慌不择路地逃离他的魔掌。


    欣赏够了这一狼狈景象,那张没有一丝瑕疵的俊白面庞上,笑意全无道:“她不是很能耐么?”


    刀山火海她都不怕的,现在又有什么好哭的。


    就在庆峰打量他说话的脸色,以为他师叔定然是觉得那新妇不识抬举,幸灾乐祸时。


    陆道莲冷不丁吩咐:“我那的生肌丸还剩多少?拿去,送些给她。”


    粗莽的大汉瞬间愣怔,误以为听错了。


    这是做什么?那新妇不听提点,偏要一意孤行,这时候,难道不该落井下石吗?怎么还要施以援手?


    四目相接,一脸茫然。


    陆道莲眸色暗暗:“没听见吗。”


    庆峰立刻掉转头,奉命行事。


    在遭受打击之下,今夜宝嫣的院子比以往都要沉寂,像是生怕再伤了女郎的心,下人们轻手轻脚,连话都不敢说得过于大声。


    直到随着夜晚的到来,院子里的大门被人扣响,事情出现转机。


    宝嫣沐浴更衣后,呆坐在镜子前,任由下人为其梳头,晾干发尾。


    小观推门进来,雀跃地道:“女郎,屋外有人送药来了。”


    宝嫣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怔怔问:“什么药,是谁命人送来的?”


    小观似是被问住了,脑子一阵懵然,脑海里浮现出自己从地上捡起药盒的画面。


    她,她好像没真正见到送药的人?


    小观支吾道:“天,天太黑了,奴婢没太看清,只听见那人交代药是给女郎用的,让我把它收好了……”


    说着,小观反应过来,“会不会是郎主他,他知道自己让女郎受委屈了,不好意思亲自过来说,干脆拿送药做借口,向女郎求和来的?”


    宝嫣心念一动,“可他怎知我受伤了。”


    一个没多大影响的伤,竟值得她那不分青红皂白责怪人的夫婿这般注意么?


    小观仔细想想,确实女郎嘴皮上的伤有多严重,也不知是谁说了出去,结果传到了郎主耳朵里?


    这里面其实还有多疑的地方。


    可女郎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好起来,不再如之前那般委屈,小观多余的话咽回肚子里,“女郎何必在意这个,只要知道这是郎主命人送来的不就成了?”


    她打开药盒呈给宝嫣看。


    宝嫣盯着看了片刻,随后拿起里头静静躺着的青玉色瓶身,对着光亮的地方,念出上面的字,“御贡亲赐……生肌妙丹丸。”


    御贡亲赐,这么贵重?


    宝嫣睫羽轻颤,不由地信了婢女的说法。


    毕竟,这么贵重的药,除了晏氏这样的世家,谁还用得起御贡药物?


    如果,如果真是晏子渊想向她示好的话,宝嫣也不是不能接受。


    眼看她心情逐渐恢复,关注她的下人跟着放心下来,松氏也打消了万一女郎还受委屈,就请大郎君为她出头的念头。


    罢了,刚成亲的夫妇哪有不生龃龉的。


    俗话说床头吵床尾和,还是不太熟稔,等圆房了就能好了。


    不过话是这么说,却防不住天不遂人愿。


    宝嫣将突然收到的御贡秘药,误以为晏子渊派人送来求和示好的礼物,她心底虽没之前那么委屈了,碍于贵女的尊严脸面,也没那么快向晏子渊妥协。


    她有自己的矜持,想着等认识到错误的夫婿自个儿来找她。


    或许这回,他愿意再搬回新房住?


    然而这一等,就等了半个多月,长嬴愈热,连人心都跟着浮躁起来。


    宝嫣唇上的伤早已经养好了,恢复了宛如朱砂色润泽饱满的程度,她望着新房变旧房,屋内的喜字被人撤走。


    再次感到一种打心里涌上来的犹豫、无奈。


    就在她斟酌思考,要用什么样的法子,才能不让夫婿抗拒自己的接近时,久未生起风波的晏府,居然又出了一件大事。


    “檀越真的想知道?我劝檀越,这回占卜出来的结果,还是不要听了为妙。”


    对方似是真心实意为她着想,然而越是这样,宝嫣越是好奇心满盈。


    她上前走了两步,在快要近距离接近那扇屏门时停下,“不眴师父,还请告诉我,那上面到底写了什么。”


    在宝嫣几近苦求之下,对方才勉为其难地开口,“既然檀越执意要听,那我就说了。”


    换了卜签的陆道莲,垂眸睨着手上签文,没有一丝负担地一字一句地宣告出来,“签文上批示,你所求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