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
作品:《厌春花》 大可爱你前面都订阅了吗? 所以等她意识到时, 已经身陷囹圄,后悔晚矣。
因占卜的结果并没有多吉利,宝嫣打消了将自己去过佛堂的事宣扬出去的念头。
她回去后, 表现得和往常一样, 神色情绪哪怕忧愁了些,也没有人怀疑她哪里不对劲,因为作为新妇来讲,新婚夫婿受了重伤,就已经是件愁上加愁的事了。
是以, 除了小观和她自己, 无人知道她去过烧雪园, 见过什么不得了的人。
只是到了夜里,宝嫣时常会从枕头下,拿出偷偷从佛堂带出来的卜签看看,然后冥思苦想,有没有什么解决之法, 能化解了夫婿身上的凶兆。
时日一天天过去。
天色晴明, 清河府彻底进入少雷少雨的夏季, 晏子渊身上的伤, 渐渐愈合,从不能下榻动弹,需要人亲力亲为的照顾。
现如今, 已经到了能下床走动, 甚至开始在庭院里练功的地步。
这让原本担心的苏家人,终于放下自家女郎会守寡的担忧。
甚至还为宝嫣争取来不少好处。
房间内,松氏呈上一碗羹汤,摆在正在看宾客礼单的宝嫣跟前。
这份宾客礼单, 记载了前来参加她和晏子渊的婚仪,客人们送的礼物,多数是些拿得出手的金银财宝、贵重之物。
统计起来,价值不菲。
这些财物,其实应当归属晏家所有,远远轮不到宝嫣插手。
是苏家人,苏赋安以及她几位叔伯,从她这得到证实了晏子渊遇刺的消息后,向晏家提出的对新妇的补偿。
晏子渊遭遇刺杀这件事,宝嫣作为妻子,本身就是受害者之一。她不仅没有任何过错,作为清白还在身上,有可能守寡的新嫁娘,真正理论起来。
还是晏家亏欠于她了。
苏家有理有论的说法,狠狠地替宝嫣,将婆母那一套她运道不好的说法反击了回去。
在这样的争取之下,理亏的晏家为了安抚他们,这才把此次婚礼上收到的财物,拿出一部分分给宝嫣。
无论是她想将这些财物充盈到嫁妆里也好,还是作为私库,都由她自己做主。
而替晏子渊挡刀的兰姬,因祸得福,也获得不少赏赐,不仅抬高了她陪媵的身份,还从原本侧室居住的小院,搬到了大院子。
看着宝嫣将礼单上的宾客名字一个不落地抄录下来,松氏劝道:“女郎歇会吧,喝了这碗羊乳,待会再抄录。”
宝嫣头也不抬地回应:“就剩这几家了,得赶紧抄完,让人给大兄送去。”
宝嫣出嫁前,苏赋安等人本是打算等她进了晏家的门,就从北地返回金麟。
结果亲妹的婚事并不如想象中顺利,经过合计,干脆多留两个月,等到风波过去再起程。
在此期间,苏家的人也没闲着,打算认识认识北地人际脉络。
而最有效的法子,就是通过晏家宾客上的礼单,了解北地势力,哪怕宝嫣拿到的名单不是最重要的部分,却也能起到不少作用。
宝嫣埋头认真写字,秀白脸上神色严谨,松氏见状不再打扰。
待到三刻后,宝嫣才停下笔,拿起她抄录好点名单,长舒一口气,“但愿能帮得上大兄的忙。”
名单被下人拿走。
松氏走过来,命人替宝嫣收拾好笔墨,然后站到宝嫣身后,为她捏肩捶背,道:“女郎辛苦了。”
宝嫣揉着手,不甚在意地笑了笑,“这有什么,力所能及的事罢了。”
她其实觉着这场婚事不顺,能让大兄他们留在北地多住一段时日也是好的,不然等他们一走,她就见不到什么亲人了。
松氏知道她心有不舍,为了让她高兴些,转移话题说起别的。
“奴婢瞧着,近来郎主身子恢复得极好,看来,不日奴婢们就能为女郎重新整理新房,恭候郎主回来入住了。”
宝嫣成亲那夜,根本没有走完全部仪式。
她跟晏子渊还没有喝合卺酒,也没有圆房,似乎所有人都在等晏子渊康健以后,回来和宝嫣洞房花烛。
入了洞房,这对新夫妇才算有个正果。
而宝嫣,才算名正言顺的晏家少夫人,不然一直没有夫妻之实,她连后宅掌家的权利都没有。
提到这个,宝嫣含羞地朝松氏望过来,“乳母提这个是不是太早了些,夫君才刚好,哪能着急……”
她其实是不好意思了。
松氏道:“女郎觉着早,也许郎主不觉着呢?洞房花烛,本就是人之常情,因为意外,此事一直耽搁着。”
“可既然做了夫妻,总有真正在一起的时候。”
宝嫣明白她说得有道理,实际上她也有想过,等晏子渊病一好,他们肯定是会圆房的。
可是她这边有所期待,晏子渊那边却迟迟没有动静。
按理说,这里是他们的新房,他的伤养得差不多了,应当回来住,可是到今日,夫婿都不曾进过她的房。
宝嫣初时还没觉得有问题,现在反应过来,觉着是不是应该,主动向晏子渊提一提这件事情。
恰巧时辰尚早,还不到隅中。
宝嫣喝完半碗羊乳,决定去晏子渊远的院里探探他的意思。
自从受伤后,晏子渊的住处就围了不少府兵把守,宝嫣见他们都已眼熟。
她越过门槛,朝里头走去,不想平日大开着的房门,如今却紧闭地不留一丝缝隙。
“夫君。”宝嫣疑惑地站在台阶下喊道。
屋内。
正在交谈的两个人听见动静,不约而同地将视线投向窗外,隔着菱花格,陆道莲窥见了宝嫣的身影。
偷拿了他的卜签的新妇,一脸羞涩含情地站在庭院里,“夫君,是我呀。开开门好吗?”
良久,里头语调古怪地回道:“你来做什么?”
宝嫣听见晏子渊的声音,莫名放下了戒心,她不知道就在她夫婿对面,还坐了一道身影。
宝嫣:“我来是有事和夫君商量。”
晏子渊:“什么事,你说吧。”
就在门外说么?宝嫣愣了下,转头环望一圈,除了石像花草,没有其他人在,神情顿时出现一丝忸怩。
她想自己本就是为了这事来的,逃避不来,正好不用面对面说,能够减少许多窘迫和尴尬。
宝嫣鼓起勇气,话音不自觉地甜腻:“我来问问,夫君打算什么时候搬回新房居住?”
“你我之间,还未共饮合卺酒。”
暗示的话语一出,屋内屋外具是一片窒息般的安静。
没有回新房居住,代表晏子渊跟他新妇还没有圆房。
新妇说出口的话,无异于是一次大胆的求欢,可是听在晏子渊的耳朵里,却格外的讽刺。
自从他那里损伤后,晏子渊一直有在大夫的指导下,精心调养。
他自个儿也满怀信心,一定会好起来的,可就在昨日,他试着去使唤自己的孽根时,却发现不对劲,他居然毫无反应。
昨日伤害历历在目,晏子渊在大夫的宽慰下,也安慰自己可能时机还不到,才未能完全恢复,再等一段时日就好了。
没想到今日就碰到新妇不请自来,向他求欢。
自尊心被敏锐戳中的晏子渊,猛地抬头,他敏感到甚至忘了面前坐着他视为对手的身影,朝着外头茫然无辜的新妇严厉呵斥道:“你在迫不及待什么?”
宝嫣被斥得浑身一抖,猝不及防地愣在原地。
“你一个妇道人家,不好好管理家务,少想这些有的没的。”
宝嫣嘴唇惊讶地微张。
他这是怎么了,她又说错什么了?为何晏子渊要发这么大火。
不对劲。
比宝嫣更直观的面对晏子渊的,是一脸面无表情,莫不在乎地喝着茶,听着他们这对新婚夫妇谈话的陆道莲。
他淡淡瞥着告诉宝嫣,他短时期内,不会回去住的晏子渊,眼神精明又危险。
原来他们还不曾圆房。
晏子渊在怕什么,他为什么不愿意回去新房和新妇一起住?
屋外宝嫣的脸色像傅了一层粉一样差,白得虚弱、透明。
屋内陆道莲余光注意到了没被下人清理干净的药渣,他闻着空气中微弱,却越来越鲜明熟悉的药香,突然诡异而锐利地察觉出那是什么。
是激发气血、肾囊的药物味道。
他掩住幽深的眸光,薄情的嘴角嘲弄而冷酷地轻抿着。
记忆中那玩意,俗称,壮-阳秘方。
他抬起帷帽,隔着白纱的遮掩,即使看不到远处的景象,但只要闻到那股香,就知道远处坐着谁了。
因为那新妇,与其他人很不一样。
仿若从满池淤泥中脱颖而出,舒展身姿送到口鼻处,解臭解闷的一朵花,与众不同,又独树一帜。
宝嫣望着那个带着帷帽的身影,感到微微的错愕,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对方突然朝这个方向停下来的动作,好似与她有关。
是佛堂的主人,不眴师父吗?
他怎会和众人一起来,他也是来探望公公病情的?
可他一个外男出现在这,来的都是晏家有血脉的亲戚,其他人竟没有异议吗。
还是因为是家里的贵客,所以没有见外。
“女郎,咱们要不要过去瞧瞧。”
听到小观问,宝嫣回神后才发现,刚才那帮人已经从她们着经过,前往旁边的宴客厅了。
兰姬更是为了凑热闹,一只脚早已踏出门槛。
现在就只剩宝嫣没动了,她想了想,自从上回和晏子渊闹僵,也有好一段时日没见,现下他阿耶出事,想必心中很不好受。
还是过去瞧瞧,顺便说些能宽慰到他的话。
宴客厅就在附近,一小段脚程的功夫就到了。
屋外日日能见的府兵目不斜视地守卫此地,门内门外不时有下人来回穿梭,端茶送水,还未走近就能听见里头热闹的说话声。
宝嫣进来后环视一圈,本是想找找晏子渊在哪儿,结果搜罗一阵后,哪怕知道晏子渊和谁在一起。
宝嫣还是没有停下逡巡的动作。
奇怪,这么多人,分布各处,这其中居然没有那道气势出众的僧人身影。
明明之前在人堆里看到他了,为何这一会的时间就不见了呢,难道是她看错了?
宝嫣不知,就在离她不远处的屏门后。
陆道莲半侧着身掀开了半边帽帘,以一种隔门窥鹤的姿态,眸若点漆,面无表情地欣赏着她寻找自己踪迹的画面。
数日不见,她好像嘴皮上的伤养好了,从夫婿那受到的委屈似乎也消失了。
一身颜色娇嫩温柔的新妇人打扮,气色好极了,白里透红,这么多妇人里,不管老的少的当属她穿着最是漂亮。
也最好欺负。
听说她许多日没去见晏子渊,应当是还在计较对方呵斥她的事。
夫妻之间,并没有什么联系。
她想通了吗,晏子渊不是她的良人,这桩亲事也不是什么多么美满的姻缘。
陆道莲一直在等。
她打算什么时候再去佛堂求他,为她逢凶化吉?
然而就在这短暂的方寸间,一个不合时宜的人的到来,将这微妙的联系从中打断了。
家中接连出事,让晏子渊的心绪凝重不佳。
他刚刚看望了自个儿父亲,里头有阿翁坐镇,他便出来透口气,没多久就被侧室给缠住了。
侧室向他说着体贴安慰的话语,晏子渊的视线却不由地落到了东张西望的新妇身上。
他想起了半个月以前和新妇之间发生的不快,不知道她是否还将那件事放在心上。
他突然挪动脚步,留下话还没说话的兰姬,朝着宝嫣的方向走去。
“你在找谁。”晏子渊停在宝嫣身旁,顺着她的目光,眼神朝客厅的各处扫荡。
宝嫣回转头来,透过晏子渊的肩膀,看到了一脸不虞,神色冷冷望着她的兰姬,不懂晏子渊怎么来她这了。
他不是和兰姬聊得好好的么?
莫名的,宝嫣没有打算将她在找谁的事情告诉晏子渊。
本身她与晏子渊的亲事就很不顺利了,若真告诉他,在他追问之下,定然会想知道她去佛堂做什么。
之后占卜结果为凶兆的消息不就被他发现了。
这样不仅对他们二人的关系毫无利处,说不定,他还会气急败坏怪她听信乱力鬼神之类的话。
宝嫣不想雪上加霜,于是情不自禁说了谎。
宝嫣:“我在找夫君。”
她撒谎。
远在屏门后的陆道莲负手而立,帷帽下的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弧度。
宝嫣一无所知,违心地朝对面露出一缕赧然的笑,当意识到这种场合又不合适后,敛平嘴角,秀眉轻蹙,满含担忧问:“夫君,阿耶他怎么样了,大夫是如何说的?”
晏子渊面色顷刻就变了。
他回想起床榻上,中风后眼歪嘴斜,以前的风度都消失殆尽的父亲,神情沉重道:“大夫施针后,暂且好多了,只是无法与人交谈,行动僵硬,口不能言。”
中风是种邪病,在当今看来就如同邪魔入侵般可怕。
要想治好,不仅要看大夫的医术,还要看病人自个儿的运气。
宝嫣听闻能治好的大夫屈指可数,得了此病的人更多下场是半身不遂偏瘫了,还有随时丧命的危险。
“这……”
“阿耶是武将,年纪不老,更称得上年轻力壮,想必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她干巴巴地说着好话,连自己听了都不知道有几分可信的意思。
晏子渊忽然不甚在意地问:“你不闹脾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