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第 8 章

作品:《宦权之下

    日暮西沉,璩寒才踏着最后的一抹火烧云,回了院子,一眼就瞧见正蹲在水井旁,挽着袖子,择着菜叶的刘峙。


    瞧刘峙模样,未见损伤,璩寒悬了一天的心思,这才稍稍安心,上前正待开口询问,刘峙偏头,冲着屋内向璩寒施了个眼色,提高了声音,率先向璩寒开了口。


    “可算回来了,你干娘念叨的,我耳朵都要生茧子了。”


    “又没让你去寻,抱怨作甚。”灶台前的晚娘听得动静,抽了柴火,忙慌的着迎了出来,先是冲刘峙撇的了白眼,这才一脸堆笑的到璩寒跟前。


    “怎么回来这么晚,可叫我焦急了好一会儿。”晚娘抱怨着,目光却是落在了璩寒手中的纸鸢上,想起嚎了一下午的暖儿,还有先前院内被撕碎一地的纸鸢,不由来了几分兴致,“这纸鸢还怪好看的,哪来的。”


    “暖儿的,回来的路上刚巧儿见它缠在树上了,瞧着眼熟,便费了些功夫,将它取了回来,这才耽误了时辰。”


    璩寒扬了扬手上的纸鸢,说来也是巧的很,她离了娘亲的坟地不远,就瞧见这纸鸢挂在树上,想起今早陈霄手中的那只,窥着相似的很,便上了树,取下来一看落款,还真就是陈霄手中那只,便拿了回来。


    晚娘伸手接过,端详了一二,冲璩寒笑侃道,“确实就这个最好看,我说暖儿那丫头哭闹了那么久,怎么哄都没有用,原来是为了这个,这会儿她哭睡了,等她醒来,瞧见它,可不得欢喜雀跃。”


    “那可得劳烦干娘,把这纸鸢还给暖儿了。”璩寒光是想想暖儿在屋地的打着滚儿的哭闹,也是忍不住失了笑,目光不自觉扫过刘峙,见他冲自己示意,显然是有话对自己说的模样。


    璩寒会意,伸手揽过晚娘的胳膊,努了努鼻子,露出嘴馋的模样,“干娘,你锅里炖什么的,好香啊!”


    “你刘叔过来时候,带了些羊肉,我知道你爱吃酱烧羊肉,下午便煮了,也煎了,如今正炖着呢,瞧你这一身的槽碎屑,快去换身衣裳,洗把手,待会就又有得尝了。”


    被璩寒提醒,晚娘这才想起灶台上的菜,和璩寒招呼了下,搁了纸鸢,就回了灶台前。


    璩寒换了衣裳出来,刘峙已经门口候等了好一会,见她出来,忙将璩寒招呼到僻静处,观量着四下无人,这才压低了声音询问道。


    “岁岁,你可识得暗察都指挥使沈鸣舟沈大人?”


    璩寒心中一‘噔’,疑然不解问道,“怎么了?”


    “今日帮主领我去见了沈大人,临走前他……特意向我询问了你一些关于你的事,我知你良善,可沈大人那人,一旦被盯上,只怕是……”不死也得脱层皮。


    刘峙一脸为难的吞吞吐吐,并不想吓到璩寒。


    大人竟还问起了我?璩寒下意识间,竟生了几分雀跃,可触及到刘峙的担忧的眸光。


    璩寒纠结了一下,还是决定向刘峙稍微透个底,“先前行乞时,给沈大人递过几次消息,后来得干娘收留,便未曾去过了。”


    刘峙恍然,沈大人执掌监察之职,收拢乞丐用以收集消息,历来寻常,岁岁机敏聪慧,被选上也不奇怪。


    “晚娘可知道?”


    “知道些,但不多。”璩寒避重就轻的道,那次被爹爹鞭笞后,干娘才知晓她白日偷摸出府乞食之事,其后虽多有照拂,可饱饥难测,为免于让干娘担心,她出府之事,也尽量避开,不让干娘察觉了。


    得了解释,刘峙这才彻底松了口气。


    璩寒正待要询问大人还问了些什么,不远处已传来晚娘的呼喊,“饭食都上桌了,你们两还在磨蹭什么?”


    二人闻言,相视一笑,皆是心知肚明。


    也怕耽搁下来,扰的晚娘生了气性,应喝着,一前一后,穿院而去。


    刘峙在此用了晚食,又多留了一会儿,这才告辞而去。


    等晚娘和璩寒彻底收拾好落寝,夜已经黑的不见一丝光亮了。


    “我们娘俩倒是难得同榻而睡。”晚娘看着钻入被裘的璩寒,忍不住心生感叹,这三年来,璩寒虽日日随她出摊,可夜时必回张府,这般亲近,屈指可数。


    晚娘手指抚过璩寒的鬓发,看着她出落的越发似班枝的面容,转过年关,璩寒便要十六了,到了该要婚嫁年龄了。


    婚嫁?


    提起这个,晚娘倒是想起了近来陈霄向她问及的岁岁时,羞赫紧张,说话磕磕绊绊的模样。


    他,怕是对岁岁生了别样的心思。


    陈霄生的周正,听陈婶言语,学识也还不错,以后定能博个功名,若真要替璩寒择婿,倒是个不错的人选。


    “岁岁,我见陈霄待你有几分情谊,你怎么看?”


    “干娘说笑了,萧大哥是要考取功名的,岂是像我这般上不得台面的阴渠暗鼠能够攀附的,我……”璩寒想也没想,就回话道。


    晚娘伸手遮住了璩寒的唇,拦住了她自贬的话,心疼的辩驳着,“胡说!我们岁岁乃是正经官家出生的小姐,哪能和下三滥的晦物做比。”


    “干娘,你莫要宽慰我了,什么官家小姐,不过是个遭人嫌,被人怨的累赘,若能选,我宁愿生在寻常人家,也就不需的遭受这些苦难了。”


    璩寒说的轻巧,可这些年的辛酸,也就她自个儿心中知晓。


    晚娘默然,是啊!寻常人家的女子,尚有有爹娘为其张罗,可怜岁岁……


    晚娘光是想起张巡的秉性,以及府内被送嫁的几位小姐,便气不打一处来。


    要真指着他,指不定将岁岁塞入哪个官僚的府邸,为他昏暗的前程,谋一丝光明。


    不行!绝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


    “明儿个,我再去和你刘叔提提,让他快些替你办个新的户牒,这几年我也攒了不少银钱,等户牒落好,我们便回苏云,苏云人杰地灵,我便不信,不能替你择个好儿郎。”


    晚娘信誓旦旦的保证着,让璩寒不自觉的将身体倚靠了过去,她贴着晚娘温软的肌肤,含糊的应承着,“好,都依着……干娘……”


    越发细碎低迷的声音,让晚娘低头,瞧见璩寒睡了过去的模样,不由得失笑,笑过之后,尽是愁肠。


    她位卑言轻,该怎么谋划,才能避开张巡,为岁岁这孩子谋个好前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