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第 3 章
作品:《宦权之下》 晨光才刚刚破晓,杂乱而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这个破败小院的安宁。
璩寒睡的迷迷糊糊之际,只听到一声刺耳破膜的声音突兀的在耳边响起,“贱婢!”
璩寒猛然惊醒,糟了,她竟睡着了,大人呢!
璩寒下意识间收敛怀中的长剑,空的,大人的剑不见了!
璩寒的心一下子就沉到了谷底,她撑着身体试图起身去看床榻上的沈鸣舟,只是,刚一动,身体便是不受控制的瘫软坐在了地上,保持一个动作太久,她的腿麻的,已经支撑不住她的行动了。
正待再蓄力,下一秒一盆凉水就兜头向她袭来,将她淋了个彻底。
冰冷透肌的凉水瞬间湿透了全身,秋风一过,更是透骨的寒,可即便如此,璩寒也是无暇顾及,她以肘撑榻,猛然回头,这才注意到沈鸣舟躺着的地方,已是空无一物,指尖抚过,床榻已然冰凉的无一丝温存。
想来是大人在她贪睡时,早早的便已经离去了,这般想着,璩寒揪着的心弦也是松懈了下来。
幸好,幸好,没被大人瞧见她这狼狈丢脸的模样。
“贱婢,本小姐跟你说话呢!你竟敢无视于我。”韶娇攒了一晚上的怒气,却因恐惧这院内夜间肆意的鬼嚎悲泣之声,不敢来找璩寒撒气,以至整夜辗转反侧,睡不安宁。
今儿个早早到此,就是想将这心头怒火尽数发泄出来,可眼前这被浇透的贱婢,呆呆木木,一副全然不知身在何处的讨嫌模样,让韶娇心中的得意还未升起,就越发气不打一处来了。
她一把推开身边搀扶的婢女,咬着牙急走到璩寒身边,扬起手,就冲着璩寒的脸颊扇了过去。
这巴掌扇在脸上定是很疼的!□□娘瞧见,怕是要唏嘘垂泪好一会儿,可若是拦了,依着五姐姐的性子,又会暴跳如雷,越发不得善罢甘休,想想也是麻烦的紧。
挡,还是不挡?
在巴掌袭来的电光火石之间,璩寒还未做出选择,身体下意识间,一侧身,一偏头,避开了韶娇的巴掌。
韶娇瞧着落空的掌心,就像是瞧见了偌大的荒诞事,满脸不可思议的望着璩寒,“你躲我?你居然敢躲我?”
“人都死了吗?没死就都滚过来,给我按住她,按住她!”韶娇瞪着眼眸,嫌弃而又愤怒回头,尖锐刺耳的暴跳声,让人心都颤了几分。
“我要撕了她,撕了她那张憎恶的脸!”
跟着韶娇来的婢子,生怕韶娇的怒气牵连到自己身上,听到她发话,一窝蜂的冲着璩寒拥来上来,那架势,似要将璩寒生吞活剥了一般。
想要不被欺辱就这般难吗?她这也算不得反抗吧,闹出这喊打喊杀的阵仗,璩寒也是无奈的紧。
不过事已至此,恐怕她现在讨饶,陪个不是,也已经晚了。五姐姐这气急了的模样,就是是剥了她一层皮,也不见得她会消气。
她这庶姐!近来气性是越发大了,来这的次数也是越加频繁,虽说她每次遭的罪不痛不痒的,事后也都还了回去,可总这般你来我往的各自折腾,也是个麻烦事。
既然都已经到这份上了,那就只能一不做二不休了。
璩寒叹了口气,手往床底一摸,摸出了根手臂见长得的棍子,冲着当头跑来婢子手臂砸了下去。
“疼,我的手,呜呜…我的腿…疼,好疼啊!”
婢子哪里会想到,一贯任她们主子随意施为的窝囊废,居然还会反抗,一时不察,便已是棍棒加身,疼的她们倒在地上,全无招架之能,只有哭娘喊疼的份儿。
韶娇被这场面,也直接惊的怔在了原地,懵不过神来。
直至璩寒的长棍,晃漾在韶娇的眼前,她这才一脸惊恐的后退了好几步,可即便如此,她仍昂着头,逞着强的瞪望着璩寒。
“你个贱婢,你…你想作甚?”
看着一贯嚣张跋扈的庶姐,面上那掩藏不住的惊惧交加,璩寒也是觉得有趣新奇的紧。
她长泱泱的叹了口气,“我哪敢对姐姐做些什么,不过想着是先打断了姐姐的胳膊,还是先折了姐姐的腿。不过姐姐这腿娇滑纤长,真要是瘸了,未免有些可惜了!”
璩寒目光自韶娇身上流连,眸眼的惋惜之意,溢于言表。
“你,你要是敢动我,我娘……对,还有爹爹,他们定不会饶了你的。”韶娇听的整个人都怯缩了一下,她踉跄后退,虽梗着脖子,做足了姿态,可哽咽的声线,已然将她的惧怕显露无疑。
“饶不饶的又如何?总归今日我出了口恶气不是。”璩寒嗤笑一声,不以为然的丢了句,扬起棍子,作势冲着韶娇甩了过去。
眼瞧着棍子冲自己砸了下来,韶娇再也绷不住了,腿一软,直接跌坐在了地上,闭着眼眸,以手遮脸,不顾体面的大唤了起来。“别,别打我!”
棍子在离韶娇胳膊不过方寸之间,堪堪停了下来,璩寒看着韶娇吓的瑟瑟发抖的惊恐姿态,转头望向身后不敢动弹的婢子,笑容俱散,“还不快滚!”
倒在地上呼疼的婢子哪里还敢耽搁,翻忙起身,小跑着到韶娇身侧,将韶娇扶起,连瞧都不敢再瞧璩寒一眼,搀着韶娇,着急忙慌就往外退去。
“贱婢你,你给我等着,我…我定饶不了你的!”被婢女拉扯离去的韶娇,也不知从哪来的底气,频频后顾,冲璩寒叫嚣着,只脚下的步子,却是走飞快的很。
璩寒目视着韶娇逞强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这才双肩一垮,有些后怕的拍了拍胸口。
庶姐是只纸老虎,她也不过是被逼无奈的装腔作势,唬人罢了。
璩寒叹了口气,转身回房,正巧一卷儿秋风袭来,吹在她湿透的衣裳上。
“啊…嚏啊…嚏……”
她连打了几个喷嚏,抱着胳膊,小跑着进了里屋,哪里注意的到,就在高处的房梁上,沈鸣舟显露出身形,并一跃而下,他撇眼望了璩寒的方向,冷肃着面上瞧不出任何表情,仅是一瞬,沈鸣舟已然收回了视线,他跨出了房门,几个纵跃间,已然消失了踪迹。
“七姑娘,七姑娘,你还好吗?”桑实推开虚掩的院门,提着食笼走了进来,满地狼藉中未曾看到璩寒的身影,顿时急了起来,连忙提高了声音,冲着屋内高唤道。
“没事,不过是五姐姐来闹了一场,无甚…啊…嚏,无甚大事,啊…嚏!”璩寒才刚换好衣裳,就听到桑实的声音,连忙裹着头湿发转了出来,回话间,又打了好几个喷嚏。
五小姐!桑实一听,这大概的经过,便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看着璩寒的模样,顿时露出懊悔的神情来。
“瞧我这记性,昨儿个五小姐在学堂得了丙等,还被夫子当着贺小公子的面,训责了一顿,我早该想到,她会到姑娘这里来闹事的,都怪我,竟忘了提早过来招呼一声。姑娘,可还伤着哪了?”
也怪他,昨儿听闻大儿被拨到三公子院内,欢喜过甚,竟将此事,全然抛之脑后了。
“没伤着,也没让五姐姐讨到好去。不过这会儿,她定回去和姨娘哭闹了,你也知晓翠姨娘那性子……”璩寒摇了摇头,光是想起翠姨娘那凶悍模样,便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五姐姐愚笨而无脑,对付起来容易,可翠姨娘蛮横不讲理,护犊子,还惯使得小聪明。
而她在这府上,当真是半点依仗都无,若真等着姨娘来教训,就她这小身板,怕是真要脱去半层皮了。
所以,她刚换衣服就想好了,躲为上策,先避了这风头再说。
“姑娘可是想出得府去?只是算算时日,老爷也该要过来了。”桑实明白璩寒话里的意思,只是老爷每个月都得上这院里走上一遭,要是发现璩寒不在,事后免不了受些皮肉之苦的。
提起这个,璩寒就气不打一处来,她那爹爹,这么多年,让她在这座院里自生自灭,瞧着就是一幅避她如蛇蝎的模样,可偏偏每月都得来院里,远远的瞧上一眼,可不管她是食不裹腹,哀哀乞食也好;衣不蔽体,在泥地打滚,邋遢粗鲁也罢,都视若无物。
唯有这探望,十几年来,可谓是风雨无阻,从无变故。
她少时不懂,饿到啃草吃土,为了果腹,钻了狗洞,在外乞食,以至于误了时辰,爹爹来院,未见她身影,何等暴怒她未曾瞧见。
只不过,她模糊记得,被穿着官服的巡城史,从大街提着后颈丢回这院里,比她手臂细不了多少的棍子,打在身上,她仍舍不得松开乞来的半块饼子。
而等她饿得从昏迷中转醒,头晕眼花的跌落床底,已是是三日后了,若非干娘和实叔怜悯于她,给她偷偷送药,喂食,只怕她早已成了乱葬场的一副枯骨了。
如今即便是想想,便让璩寒厌烦之余生出腹饥之意。
璩寒摇了摇头,摈去脑中的杂乱,璩寒从袖袋内摸着一吊子钱送到了桑实的跟前。
“不管这些了!实叔,府内就劳烦实叔多费点心思,若真有事,便着人往干娘处给我报个讯吧!”
“这不过是顺手的事,哪需的姑娘这般客气,快收回去。”桑实看到银钱,连忙抬手推拒了回去。
“实叔,你就别与我客气了,外院那些个奴才,都势利的很,没递上几个银钱,哪会好心传讯于你。劳你费心,已是心有不安了,怎还能让你破财呢!你快收下,我也得走了,再磨蹭着,要是和翠姨娘撞了个正着,可就不好了。”
璩寒不容的桑实再拒绝,将银钱直接塞进他手中,嘴里念叨着,眸光时不时探向院门处。
璩寒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桑实也只好收了银钱,不敢再耽搁她,“既如此,姑娘便快些去吧!”
“实叔也是,莫要和翠姨娘撞上的好。”怕桑实不收是真,惧翠姨娘也是真,璩寒是半分也不敢耽搁,叮嘱了桑实一声,便提着裙摆小跑着出了房门,从墙角的狗洞再度钻了出去。
桑实提了柴火,将狗洞遮掩住,也是不敢多留,提着食盒匆匆而去,不多会儿,翠姨娘便领着好几个嬷嬷,气势汹汹的砸了院门进来,搜罗了一圈,也未见璩寒的身影,丢了好些秋后算账的狠话,又将本就破败不堪的院子,砸了个稀巴烂,这才悻悻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