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复诊


    大约过了半年后，杨钢联系不上刘敏了。同村的姐姐也说不知道，她们没住一个宿舍，舍友说，她发了工资晚上就没回来，行李也不见了。


    杨钢在老家急得要冒火了，下午他去请假，准备去东莞找刘敏。老板说：“下午还有点电焊活，干完结了工资再走”，他只好等下午干完活。


    杨钢虽然人在干活，可心里乱极了。终于干完活了，他跟另一个人把最后一个，焊好的铁窗户抬起，靠在墙上，两人便离去。


    杨钢没有马上走，他坐在一根木头上，又拿出手机给刘敏打了过去。手机传出的声音还是已关机。


    他挂掉又一次打了过去，正在听的时候，出事了。刚才最后一个窗户没靠好，倒了下来，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他腿上。


    杨钢一声惨叫晕了过去。等他醒来的时候，就躺在医院里了。膝盖以下没有知觉了，他看见父母站在床边上。


    妈妈的眼睛肿的不成样子了，爸爸也明显哭过，他们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多岁。杨钢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这次事情肯定不小。


    麻药还没完全退，他又陷入了沉睡中。这时，老杨夫妇，拿起儿子的手机，给刘敏打电话，打了三遍都显示关机。直觉告诉他们，这次儿子受伤，没那么简单。


    他们忽然想起，刘敏很多天没打电话回来了，难道他们之间出了什么事？等儿子醒过来一定要问问他。


    看着昏睡的杨钢，妈妈心都碎了，他以后就成了残疾人了。前几天他才刚回国家，还给他们买了些东西。


    要是当时工地上有人就好了，就不会拖得，错过了最佳之间，本来已经是粉碎性骨折了。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截肢，才能保住命。他们两夫妻，可就这一个儿子，才结婚没多久，就遇上这事。


    刘敏在东莞人生地不熟，她也没走多远，就在隔壁镇。自己找了一家超市，在里面上班，活轻松，自己以前干过，轻车熟路。


    她是想着，不想拖累任何人，自己悄悄的死。先这样过着，到了不行的时候再说。这是一家大型超市，有三层，每天人来人往。


    刘敏主管的是床上用品区域，人不太多。她住的是员工宿舍。里面住了八个人，有一个跟她老家离得不远，口音相似，她们很快就成了朋友，她叫李瑶。


    刘敏每天闷闷不乐，李瑶问她，她说自己没有什么事，就是一些家里的琐事。她的手机也换了卡。


    快到年底了，李瑶说：“我们一起回家吧！到时候你来我家玩”


    “我不想回去”


    “你家人不叫你呀？”


    “不是，刚来没多久，不想折腾，车上人太多”


    刘敏结婚的事，也没告诉李瑶，她怕李瑶问到底，索性什么都没说。她也不是不信任她，就是觉得没必要，自己的事别人帮不了。


    卖床上用品是很轻松，但是一个月下来没提成，就是一千块的工资，根本不够用。刘敏心想，什么时候，跟主管说说，把她调到食品区，挣钱多。万一到时候，要去医院拿药，也有积蓄。


    她一回去就把想法告诉李瑶，李瑶说：“可以呀，趁着年轻多挣钱。过年食品大卖，不然明天就去说”


    “行，那你陪我一起去，你比我来的时间长”


    “好，到时候你打我电话”


    第二天他们一起去找主管，李瑶是卖化妆品的。食品区正缺人，主管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但是要求刘敏尽快把健康证办了。


    一提到办健康账，刘敏顿时没了精神。李瑶看出来了，晚上下班，李瑶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主管叫你办健康证，你好像不太对劲？”


    刘敏心想，已经这样了，还不如告诉她，她也不是坏人。自己就是生病了，也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这么一想，她决定向李瑶说出来。当她把自己的遭遇说完时，李瑶对着她的脸，看了有一会，说：“我看你不像得了癌症的人”


    “你又不是医生？”


    “我爸爸就是胃癌去世的，他的脸色跟常人是不一样的”


    “这样啊，医生看完片才说的”


    “你就是看起来有点憔悴，脸色没什么不对劲，要不还是再去检查一次？万一不是呢？”


    “我怕”


    “你最坏的结果，你都已经接受了，还怕比这结果更坏吗？”


    刘敏长出了一口气说：“你说得对，后天下午我休息就去”


    “找个好点的医院，我跟你一起去”


    “谢谢你”


    “跟我客气什么？”


    两天的时间太难熬了，时间一到，两个女生马上打车来到一家三甲医院。专门挂了骨科，医生开好拍片的单，刘敏就去拍片。


    拍好后，两个人坐在椅子上等着。四十多分钟后，拿到结果，刘敏又跑到医生的诊室，拿片给医生看，医生看了一会说：“是骨膜炎”


    刘敏提高了声音，站起来激动地说：“医生，你再仔细看看，去年一个医生说我是骨癌”


    “这不可能，明明就是骨膜炎，怎么会说成是骨癌的？肯定不是专业医生”


    “是在一家社区医院”


    “不管什么地方的医院，癌的确诊，仅靠一张拍片结果，说明不了问题”


    “真的，我不是骨癌”


    “对，吃点药就好了”


    李瑶就站在外面，医生的话她全部都听到了，心里高兴地不得了，刘敏走出诊室说：“走，我请你吃好吃的”


    “应该是我请你”


    “我请你，要不是你，我还在等死呢！”


    跟在李瑶后面，刘敏又哭又笑，李瑶忽然说：“医生说给你开的药”


    “哦，对，忘了”


    她们又走进医院去药房拿药，那顿饭是刘敏请的，吃的就是普通的川菜。过了很多年，李瑶孩子都很大了，她们还来往，经常说起那顿饭。


    吃完饭，李瑶问：“你接下来怎么跟杨钢说？”


    “我想辞职回家”


    “是我，我也回家，直接回家，给他一个惊喜”


    “这么久没联系，怕是惊吓吧？”


    “人好好的就行了”


    “你不是也要回家吗？我们一起去买票，站也要站回去”


    “好，吃完饭就去买票”


    两个傻姑娘，真的是站回家的。两人在火车站分手，约好在联系。